秦朗默默地给她夹着菜,什么也不说,任由着她。
小影太自制了,什么都压在心里,鲜少看到她失控。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
“秦朗,你想你的前妻吗?”几杯酒下肚,池小影手托着下巴,眸子湿漉漉的,神情娇柔。
他没有正面回答她,“我们经常联系的,因为我们有一个女儿,关于她的成长和教育,我们有许多事想共同商量。”
“如果没有孩子,你也会经常联系她吗?”她像个好学的孩子,问个不停。
秦朗摇头,“不,既然分开了,当然就要尊重彼此的隐私,如果她有了新朋友,就更不能联系,过年过节问候下好了。
“就是呀!可是他为什么不放过我呢?”池小影抬起头,眼中有纠结,有哀伤,还有无助。“我已经尽力走得远远的了,难道非要我搬出滨江市吗?我不想看到他,不想再回到以前的恶梦里,不想再听那些女人与他之间的事。我不是在意他,只是一起生活了四年,养成了许多习惯,一时半会改变不了。我已经慢慢适应了现在的日子,找到了自我,也有了新的朋友,我还在尝试写自己喜欢的文字,可是他为什么又要出现呢?”
秦朗眸光一闪,墨色渐沉。
是宣潇,宣潇找过她了!
“小影,你还在爱着他。”秦朗脸上微余的笑意一扫而光。
“没有,没有。”池小影拼命地摇头,突然悲从中来,痛哭到气接不上来,“从离婚那天起,我就把与他之间的一切都切断了。那么多的事,那么多的人,让我太疼,就像刀刻一般在这里。”她指着心口,泪扑扑地落个不停,“他可以不爱我,可是不能一次次地羞辱我。挥之即来,招之即去。他当我是什么?以前是施舍,现在当玩偶。我心里有太多的坎,过不去的,我和他没可能了。秦朗,我有为自己活的权利,对不对?”
语气坚定,眼神却说不了慌,她已经慌不择路。宣潇总有本事左右她的情绪。
“小影,你确定不想回到从前吗?”秦朗握住了她的手,语调平平,却分明带着一丝忐忑。
“嗯。”她重重点头,为了证明决心,还举起另一只手发誓,双肩直耸,情绪慢慢平静了下来。
小影今天真的被逼急了,走投无路,才找上了他。
“那么就不要太在意,坦然一点,别排斥,别抗拒,能解决就解决,不能解决就搁置。小影,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他鼓励地看着她。
怪不得她特地来找他,她把他当成了避风的港湾,他们之间,她终于开始前进了,秦朗雀跃得倾起嘴角。
池小影的头差不多快埋到桌子下面了。
帮什么呢?帮什么呢?
有些话已经漫到了唇边,可是不能说。
曾经,她视作高山一般的父亲,突然抛弃了她和妈妈,独自一个人去了天堂,她不得用纤弱的肩扛起家庭的重担;曾经她想一辈子依赖的宣潇,用最羞辱的方式,让她不得不结束了婚姻。
有谁可以不设防地依赖?有什么可以永恒?
气氛突地沉默了下来。
“是不是来帮你倒酒?”他笑了,把她喝空的酒杯倒满。
“秦朗,”她慢慢抬起头,眼睫上挂满了泪珠,“我一个人真的…不行,我不确定我们之间是什么,可是和你一起,就像寻到丢失很久的快乐和安全,什么都不要担心,什么都不要去考虑,就是明天是世界末日,就是犯了个大错,都没关系。我…想…”
秦朗猜得到她想说什么,虽然这不是爱,而是把他当成了躲避的港湾,但她也只想到他,不是别人。她肯说出这样的话,心理面必然也做好了接纳他的准备。他不想错失这次机会。
抓住了机会,一切皆有可能。
他的目光忽然柔软,轻轻开了口,听到自己问:“你想什么?”池小影慌地把酒杯都碰翻了,酒流了一桌,她把头扭向一边,稳住呼吸,突然感到自己太自私了,“我不想,不想的。”秦朗说过,第一次婚姻失败了,怎么还能失败第二次呢?这是她与宣潇之间的事,不能拖着秦朗,她有这样的想法,就是对秦朗的不公。
没有谁能来救赎她,唯有自己。
秦朗看着她的眼睛,“你喜欢上我了吗,小影?”
“我…”咦,眼前怎么会有两个秦朗,还晃来晃去的,让她看不清楚,“别动,别动,秦朗…我喜欢你,因为你珍惜…我…保护我…疼我…像爸爸…像哥哥…像…”
“咚”,她突地往桌上一趴,醉昏过去了,头发散下来,遮住脸颊。
秦朗摸摸鼻子,失笑出声,他走过去,抱起她,她依赖地贴近他的掌心,像只猫咪般舒服地蹭了蹭。
他一下定住了。
片刻迟疑后,走进卧房,把她放平在床上,盖上被子。
柔软的触感留存掌中。
停了一停,他小心翼翼地俯近她的脸庞,偷偷端详。
暗淡微光勾勒出她柔和的轮廓,长长的睫毛,小小的鼻翼,湿润的唇。除了平稳的呼吸起伏,她几乎一动不动,分明醉得很沉,但两弯秀眉还拢在一起,也不知还有想着谁?
定定地瞧了半天,直到胳膊撑到发酸,他才直起腰,喃喃说道:“小影,知道吗,远在你还是人家妻子时,我就在等着你了。我不想做你的爸爸,也不想做你的哥哥,我想做你的是你的丈夫。”说完,他笑了,轻轻抚上她微皱的额头。


第四十二章 对症下药(二)
夜里又下雪了。
雪静静地飘着,像白粉似的,落在还没融尽的旧雪上。早起的人在雪地上踩出的几行脚印,正在被新下的雪慢慢填充着,渐渐失去刚刚被人踏下去时的清晰地形状,弯弯曲曲地伸向白茫茫的远方。
秦朗拎着两杯豆浆和刚出锅的米饼开门进来,池小影刚睁开眼,宿醉让她的头疼得像有根钉子在吱吱地往里钻,她慢慢地撑坐起,卧室门是开着的,她听到客厅里有脚步声,然后厨房里响起老旧的油烟机残喘的呻吟,油在锅里炸开的声音。
她眨巴眨巴眼,纳闷地披衣下床,拖着毛茸茸的拖鞋走进客厅。
她傻傻地站着,好半天都没回神。秦朗推了她一把,她才走向洗手间。窄得只容得下一人的洗手间里,多了一把牙刷,多了一条毛巾。她挤好牙膏,嘴巴里刚刚涮出满口泡沫,她两只眼突地睁大,“秦朗…”她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一些事,可是记忆只停留在喝酒前的,喝酒后发生了什么?秦朗怎么会一大早在她的公寓里?
心突地提到了嗓子眼,脸先是发白,然后胀得通红。“秦朗,”她老牛慢步出了洗手间,十指搓来搓去,“昨天晚上我醉得很厉害吗?”她低下头,脑中轰地一下,身上的衣服好像也换过了。
秦朗正在摆放碗筷,原本想煎两个鸡蛋,结果不太成功,鸡蛋在锅里黏成一团,他只得改成炒蛋。
“你还好,没有什么不良表现,就半夜里吐了一次。来,快坐下,喝点豆浆,暖暖胃。这个地方真的不错,早晨想吃什么都有。”秦朗按着她坐下。
她羞窘得连死的心都有了,不用问,衣服一定是秦朗换的,“其他真的没发生什么吗?”她鼓起勇气问。
秦朗抬眼看她,“你希望发生什么吗?”他的手放在她的肩上。她的两个膝盖撞着抖着。从没有哪个时候比现在让她清晰地意识到秦朗原来是一个男人,一个英俊的男人,一个危险的男人,一个令她窒息的男人。秦朗长她十五岁,某些时候,她视他如长者,而长者是没有性别的。
如果她和长者有什么琦念,那简直和乱伦一样,让她觉得很荒唐。
秦朗显然不是长者。
他挨着她坐下,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里,“昨天晚上气氛是不错,但你还没准备好,而且我也不想我们之间发展太快,,我…怕你后悔。可是我也不是没有收获,我听到你的表白。”
她惊愕地抬起头,“我…表白什么了?”
秦朗的嘴唇已经落在了她的脸腮上,他亲着她,抚摸着她颤抖的身子,“小影,你说你喜欢和我在一起。我曾经为我们之间的年龄差距犹豫过,可现在我不想迟疑了。小影,我真的愿意照顾你--------一辈子。”
她靠在他的胸口,亨受着那如同海洋般无边的温暖。
宣潇终于把她成功地逼到了边缘。
这一天,她上班迟到了。
“下班我来接你,没几天就是圣诞节,我们一块上街逛街。”秦朗在国外生活多年,习惯过洋节。
这一路上,他一直是单手开车,另一只手始终握着池小影。挑明了一切,他对池小影的态度立刻放宽了尺度。
“今晚不行,我要去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两个人之间飞跃性的发展,她还不太能自如处理。
“答应我,今天晚上不要再碰酒了。”秦朗从后座把包包拿过来递给她,“如果酒席散得晚,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她脸红红地点头,一直没敢问昨晚他睡在哪的?她怕那个答案会让她崩溃。院长办公室门掩着,里面传出说话声,好像有客来访。
她急急地打开电脑,调出昨天没有写完的讲话稿,继续奋斗。按下保存键时,她松了口气,再校对了一遍,打印出来。院长办公室的门开了,她礼貌地转过身,脸露微笑,笑意还没展开,就冻结在嘴边,浑身的寒毛直竖。
宣潇面无表情地对着她点点头,回首和院长握手道别。
“院长,他…来干什么?”池小影一等宣潇下楼,就冲进了院长室。院长把茶几上的茶杯收好含笑看了她一眼,“别紧张,是公事,不是私事。”
“我们设计院和他的工作室有往来吗?“
“以前没有,现在有了。”院长笑得意味深长。
“是什么公事?”
“小影,你把手上的事情整理下,我很快找人来接替你的工作。”
“为什么?”她空洞地问,虽然这个答案她早已知晓,但她希望是她想错了。院长疼爱地替她把遮住眼帘的几根长发别到耳后,“因为有一份工作更需要你。”
“你答应他了?”池小影的脸刷地白了。
院长点点头,“我的秘书可以另外找人,可是宣潇工作室却不可一日无主。”
“院长,如果我把那边的事情处理好,你…还让我回来吗?”院长含笑没有回答,让她去把今天会议的讲话稿拿过来。
她机械地转过身去,感到天快要塌下来了。
院长在她的身后轻叹一声,拿起电话,“贝贝,以后不准再给小影乱介绍对像了。你别问什么事,后正就是不准。有好的,你给自己留着就行。”
柏远今天结婚。婚礼简直就是滨江市的一次大聚会,婚礼放在滨江市最高档的酒店,有头有面的人物全部到场了,一共开了五十桌。有一个专业礼仪团队负责接待客人,引领客人入席。
池小影心情低落到极点,但还是来了,到的时候,客人已经到了差不多,柏远和新娘站在一座花门下迎接客人。
看到新娘,她吓了一跳,虽然婚纱名贵,妆容很精致,但怎么都是二婚的样,而且那长相比一般还要一般。都说女人如果长得不漂亮,有气质就好;如果没有气质,那一定要可爱;如果不可爱,那一定要善良。新娘好像与以上的哪一个形容词都沾不上边,高抬着下巴,眼睛上扬,看人都是用瞟,唯有面对柏远时,才露出一丝笑意。
池小影心里面一涩,双手送上包装精美的礼物。柏远道谢想接过,新娘突地抢过来,扔给后面的伴娘,“往里走,自己找个座。”
柏远的脸立刻就撑不住了,“这是我最好的朋友。”他生气地瞪了新娘一眼。
“好到什么程度?”新娘眼一翻,陡然打翻了醋瓶。
“柏局长是我的学长。”池小影息事宁人地抢着说,“恭喜两位了。”忙不迭地就往里钻,身后柏远对着新娘在吼,她叹了一口气。
“柏远。”她还没走进大厅,耳边听到一声刺耳的冷笑声,不无讥讽,“你风流快活,就不管我的死活吗?这也太没天理了。”
一厅的宾客都听到了,讶异地看向外边。
池小影回过头,燕南南一身艳丽的红裙,娇媚地对着柏远,两手插腰。
酒店的服务员开始以为她是贺客,没拦阻,现在一看不像,忙把她往上爬外扯,“别碰我,我是他的前妻,来道贺不行吗?”
服务员愣在一旁。
“你来干什么”柏远的脸都气歪了,新娘眼里多了两团火,生气燕南南的身份,又气她夺了自己的风头,火无处出,抓住柏远的胳膊狠狠的咬了一口。
柏远疼得咧嘴,都不敢出声来。
“你说我来干什么?”燕南南毫不示弱地问。
“你一定要今天谈吗?”柏远控制不住火气,音量提高了八度。
“我觉得今天的日子很好,你把属于我的钱给我,我立马消失。”
柏远的脸突然就变了,“我们出去谈”他强撑着对围扰的众人笑笑,拖着燕南南往外就走。
“柏远!”新娘跺着脚,喊得声嘶力竭。
柏远回头对她挥挥手,“我马上就来。”酒店华美的水晶光束,射出他一脸的惊慌。


第四十三章 对症下药(三)
婚礼进行曲响起,新人牵手进场,掌声如雷。可谁都看得出一对新人在强颜欢笑,柏远的脸上甚至清晰地印着五个指印。客人卖力地喝酒、道贺、闹新郎,再怎么样,总觉得这场子婚礼少了点什么。
池小影坐在角落边的桌子,同桌的客人好像是新娘的朋友,毫无顾忌地把柏远与新娘的前夫相比较,直说柏远赚大了。
她听不下去,起身去了趟洗手间,然后便走向大厅外面的露台吹风,听着里面的杯来盏去,她黯然地低下眼帘。要不是包和大衣在里面,她都想直接走人了。
“小影,你怎么在这?”通往露台的门一拉,柏远走了过来,手里夹着根烟。
她转过身,装着没看到柏远脸上的手掌印,沉默了片刻,问道:“燕南南呢?”
“打发走了。她现在没人罩着,洪指挥袋里塞着她的内裤,这是一个公开的秘密,她等于灾星一样,工程单位没人敢录用她的。平时挥霍惯了,现在手头一紧,跑来跟我要钱,真是疯了。”柏远一口气说了一大串,看池小影没反应,呵呵一笑,住了嘴。
池小影盯了柏远好一会儿,“你该进去了,别让新娘等太久。”
柏远无言,把目光移向墨黑的夜空,天寒地冻,明天又该降温了。
“柏远,你爱她吗?”她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在心头翻涌了一晚的话。
“小影,以前,我是认真爱过燕南南的,为爱结婚,结果呢?你也是和宣潇为爱结婚的,现在呢?爱,就是年轻时少不更事的无病呻吟,给写诗的、唱歌的找点素材,不能当真的。这次,我是为了自己的明天结婚,娶她,我就娶了锦绣前程,可以少奋斗二十年,有什么不好?反正老婆就是个摆设,想要漂亮的女人,外面再找就行了。”
柏远玩世不恭地吹出一串烟圈。
这一次是池小影没有说话,微低下头拉了拉长长的毛衫,然后,越过他,走进喧闹的大厅。
刚坐下,发现同桌的女客指着另一桌,不知议论什么,捂着嘴,一个个笑得风情万种。
她跟着过去,视线匆匆地停了一会,就收了回来。想不到宣潇也来参加婚礼了,那一桌,坐的都是柏远的同学,和宣潇以前就很熟。宣潇脸上露出的是少有的俊朗、惬意,如沐春风。
这样的帅男,是女人,看了都会晕菜,除了她很清醒。
池小影突然觉得多一刻也不能停留了,她拿起外衣和包,招呼也没打,像逃一般出了大厅。
她一路狂奔到酒店门口,向等客的出租车招手,没等她上车,后面追上来的一个人突然喊住了她。
“池小影。”宣潇直呼其名。
池小影没有回头,只是大滴的泪珠突然就那样滚落了下来。
“我又没说什么,你干吗这样?”宣潇皱皱眉头,挥手让出租车开走,“我只是过来告诉你,明天北京龙安建筑公司送跨江大桥的编标预付金过来,然后签订协议,你必须到场签字。”
池小影感到胸中堵得满满的无处倾泻,每当这种时刻,她就会死命咬着嘴唇,直到感到舌尖回荡着腥甜味。
她抬手拭去泪,直直地往前走着,宣潇跟上,“明天早晨十点,就在工作室的会议室。”他一再重复。
池小影突然回过头来,两个人差点撞上。
“宣潇,你就有本事把我吃得透透的,是不是?”池小影哭得直抽气,“我心软,宣潇工作室是你花了几年的心血才有了现在这种规模,你知道我舍不得毁掉。可是这仅仅是尊重你的劳动成果,而不是对你的留恋。宣潇,我们离婚了。离婚后,我们就不是彼此的谁谁。我原先的工作虽然薪水不高,可是我可以从中获得尊严,那是凭我自己的能力所得,不需要依附任何人,我累也快乐着。不谈你现在给我百分之六十的股份,就是把宣潇工作室全给我,我还是在靠你养活着,宣潇,这是我最不情愿的事。离婚是我提出来的,你不欠我什么,我们别再扯下去了。”
“如果我呆在工作室让你真的不开心,那么我可以离开,主持工作不是只领钱不做事的,你有出不完的差,应不完的饭局,开不完的会,你会比现在辛苦百倍,你的所得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宣潇口气毫不相让。
池小影挫败地苦笑,真的没有办法了,“宣潇,我…已经准备接受另一个男人了。”她把秦朗抬了出来。
“恭喜了。”宣潇的声音听不出惊讶,也听不出有一点意外。
气氛陡地安静下来,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在宣潇面前,自己永远都是一个手下败将,也许是自己在自作多情,他真的就是出于良心分她一半财产,没有其他意图。
“那再见。”堵得满满的心突地又空空如也了,再讨论,显得自己有点作,听秦朗的话,淡然处之。
“我送你回去。”宣潇客气说道。
“别,别…你那车,我害怕。”池小影摇摇手,“宣潇,在法律面前我会屈服,明天我会如你所愿去宣潇工作室工作,但我只呆三个月。三个月后,如果你不能从我手里买走股份,那我就卖给其他人,我想感兴趣的人一定很多,这也是法律允许的。”说完这话,她穿过马路,走向灯光阑珊的深处。
宣潇默默地看着她走远,直到看不见了,才转过身去。
心为什么会软?因为在意。
第二天,池小影先去了设计院。接替她的人选,院长已经找来了。她正带着新秘书参观档案室,告知哪些柜子里装的是哪一类档案,手机响了,宣潇工作室的刘会计打来的,问池总什么时候过去,他有许多票据要批核。接着,是核价组的组长打来电话,有一家房产公司新房竣工,等待验收,想请宣潇工作室去核价。短短半个小时,池小影的手机就快被宣潇工作室的员工打爆了。
“池秘书,这些我慢慢摸索,你有事先去吧!”新秘书很体贴。
池小影举手投降,瞧瞧时间快十点了,她急匆匆地下楼,刚出大门,就看到宣潇工作室的那辆商务车已经等在外面了。
她心想,如果她再晚点下来,宣潇工作室的员工会不会直接把她绑了上车。
再次走进宣潇工作室,员工们不是像以前那样向她点点头就行了,现在一律站起身,向她行注目礼,“池总早!”
那个宁伊看着她,像老鼠见了猫,打招呼时,声音都在哆嗦。
宣潇的办公桌在最里边,上面堆满图纸、资料,和其他职工没什么区别。
池小影自己也一脸茫然无助,她当卒当习惯了,突然做指挥,手都不知往哪儿指。
宣潇走上前来,领着池小影往会议室走去,宁伊夹着会议记录,别别扭扭走在身后。
所有的人面面相觑,其实,没几个人搞得清宣总夫妻轮流坐庄,唱的是哪出戏,但不管怎么唱,和他们没什么关系,该干啥干啥去。
龙安建筑公司来了四个人,两位副总,一位工程科长,一位财务科长,坐着喝茶。
宣潇为池小影作介绍,“这是我们工作室的池总,这是龙安建筑公司的杨总。”
池小影温婉地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杨总一行人诧异地看着宣潇,前两天开标书发布会时,还是宣潇当家,这一转身就易主了。当面不好问,反正他们就是冲着宣潇的,只要宣潇在,谁当家都行。
协议,龙安公司早就拟好,工程科长递过一份给池小影。
池小影像握着烫手的山芋,扭头看宣潇,他目光专注地看着跨江大桥二、三两个标段的图纸,再看宁伊,后者根本连对视她的勇气都没有。
老天,这一上来就下马威。她什么状况都搞不清,连个提醒的人都没有吗?所谓订协议,只不过是把菜市场的讨价还价提升到一个比较斯文的台面,性质还是雷同的,可是总得给个底价,然后上限是多少,下限是多少,是不是?
“池总,现在市场不景气,钱不好赚啊!”龙安公司的杨总把池小影的表情变化尽纳眼底,老谋深算地一笑,“路桥业赚钱更是难,建筑公司多如牛毛。今年我们公司接了几个工程,资金周转非常困难。关于这个标书,我们事前是说好了,如果中标,按工程价款的千分之五分成,如果不中,付五万块的辛苦费,哈哈,依宣总的水平,当然不可能不中,只是我们公司的经济有点小困难,那个千分之五能不能让到千分之三呢?”这两个标段的工程价款可不是个小数,上到亿了,按那个比例给,想着都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