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应道:“早说好了。”
“注意安全。”童悦半信半疑道。
“他本来是想约你去看电影的吧,叶太太?”叶少宁酸溜溜地摸摸鼻子,“他对你可真是执着。”
“很快就会苏醒的。”这就是年轻,无关责任、义务、道德、规范,想爱就爱。李想是,车欢欢也是。
“我要不要吃点醋?”他揽着她上车。
“你不觉得这个对象太弱了?”
发动引擎前,他沉吟了下,问道:“那是不是代表我以后完全可以高枕无忧?”
“不,时刻保持警惕得好,因为这个世界诱惑太多。”
“叶太太,你让我没有安全感。”他半真半假道。
“你很紧张我吗?”她忍俊不禁。
“恋爱可以谈几回,婚姻却是唯一的,能不紧张吗?”
“我就很轻松吗?你每天去泰华我都战战兢兢、如坐针毡,恨不得时光飞逝,转瞬就天黑,然后我老公安安全全回来喽!一天又过去了,太好啦!”
车内有一刹那的沉寂,然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探身过来抱住她:“还有两天就交接完毕,不会再有让你烦心的任何事了。”
“我相信你的,叶先生!”她嫣然一笑,明眸善睐。
今晚应酬的地点在海晶酒店,客人是上次房产博览会上对恒宇开发的新项目感兴趣的炒房团。北京人现在一到假日就往外跑,酒店给人一种硬邦邦的感觉,有些人就想着能在旅游城市有一套自己的房,节假日
过来就像回家似的,非常温馨。恒宇的新项目就是针对这样的人群开发的海景房。叶少宁虽然还没正式到恒宇上班,但是青台这边的事裴迪文已全权交与他负责。炒房团一到,总经理特助就给他打了电话。
叶少宁第一次以恒宇总经理的身份出面,为了表达诚意,特意带上童悦,以示亲切感。
电梯把他们送上顶楼餐厅,特助站在餐厅小包间门口迎接他们,包间空调无声地送出徐徐凉风,高悬在头顶的鼎状吊灯,放射出明亮而柔和的光芒,把金色壁纸涂抹得奢华肃穆。
所有的人围着厚重的纯正红木餐桌,吃饭的气氛非常轻松。童悦还是第一次见识应酬中的叶少宁,彬彬有礼,进退适宜,令人自然而然地产生信赖感,谈笑风生时,已排兵布阵,让对方不知不觉入局。只是有些心疼他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还得替她代杯。
服务小姐忽然凑到她耳边悄声对她说外面有人找,她愣了下。
外面并没有人,服务小姐领着她拐过一道走廊,指指一个雅致的包间,做了个请进的手势。包间内灯光很暗,依稀可以看到窗边站着个人,灯光在她手中的红酒杯中跳跃,闪烁不定。
“想喝一杯吗?”
“不,谢谢。”童悦平静地看着乐静芬转过身,只是她的脸背着光,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他很擅长与客户打交道。其实他们都是被他温和的表象欺骗了
,就是这种温和,杀人于无形,让人心不设防。今晚,晚饭的气氛一定很好,他的第一仗必然大胜而归。你的心情一定也不坏吧?”
“你猜得不错。”
乐静芬没有走近,两人呈对角站立,中间隔着一张餐桌。
“这些都是我教他的。他刚毕业时进泰华,在工程科画图,后来到工地上做监理,再后来到市场部搞业务接洽,然后我把他调到我身边做特助,一点一点教他如何管理公司。为了让泰华所有员工信服,以便他顺利坐上总经理的位置,我又把他送到迪拜两年,单独做了两个大项目,也算镀了金,一回国,立即成了泰华的总经理。在地产界,他也算是个人物了,所以恒宇才会花重金挖他过去。其实这个价我也愿意给,甚至可以给得更高,但他还是走了,因为你。你别以为他情愿,也别以为做恒宇的总经理会轻松,如果可以,他更想留在泰华,他是被你逼走的。”
童悦说:“我都不晓得我在他心中这么重要,谢谢你告诉我。”
“得意吗?”乐静芬阴沉地眯起眼,“你可能想不到你害他在地产界臭名昭著,我不会轻易放过背叛我的人。”
“什么叫背叛?他答应卖给泰华了?根据合约,任期到了,他有权决定去留。他的辞呈是董事会批准的。而一个人的品质,是长长久久的岁月检验出来的,不是谁一句两句的话就能抹黑。乐董
,你别把自己定位在恩人的角色之上,当初你所谓的培养,难道你真的是为泰华着想,没存别的私心?”
“你知道的可不少。”
“那是因为我对乐董太了解了。你做任何事都不纯粹,又不知珍惜,所以才会一次次失去身边的人。”
乐静芬重重地把酒杯搁在餐桌上:“你算什么东西,哪里轮到你对我指手画脚?”
“那你又以什么立场让我站在这里听你教训?”
“我只是提醒你,我绝对不会原谅叶少宁的。”
“他不需要你的原谅,因为他没有任何对不住你的地方。商场上的其他事,要看能力,不讲人情。”
“你以为站在这里的我,只是泰华的董事长,你忘了我还是车欢欢的妈妈。”
“请继续。”
“我没有什么可讲的,你该去问问他。欢欢怎么会爱上他的,有几个晚上他把欢欢带去了哪里?”
“你是想说,要不是我,他肯定会和你女儿结婚,那么他也就不会离开泰华了,对吗?”童悦同情地摇摇头,“乐董,你赢太多次,可能还太不习惯输。如果他真是你讲的这种不负责任的人,你何必屈尊和我待在这昏暗的地方说这些?他又不傻,何苦抱砖弃玉?人生不可能次次赢,总要输那么一两次。少宁找不到我,该着急了,失陪。”
“你是不敢面对真相吧?”乐静芬凉凉地问。
童悦微笑回首:“我一向非常胆大,而且我输得起,所以
不屑捕风捉影。”
西方人不喜欢十三号,不喜欢星期五,认为这两个日子都不吉利。这两个日子,又撞上愚人节,一大早,朋友圈里的信息就转翻了,今天不管做什么说什么,都要小心又小心。
童悦没时间理会这些,叶少宁最后一天去泰华,晚上有个聚会,同事们为他送行。送他上班时,她和他开玩笑,让他在办公室里留个影,毕竟那里有他青春的印记。他问:“难道我现在已经老了吗?”她说:“不,刚刚好。”
孟愚感冒了,咳得很厉害。杨羊拿着个水梨在走廊上打转,想进去又不敢。孟愚对她并不凶,可是界线划得分明。乔可欣没课时就捧着个手机,旁若无人地用微信语音聊天,不知对方是谁,左一句人家,右一句人家,听得人鸡皮疙瘩都出来了。赵清学给童悦听,童悦随口说道:“你也不是个好人。”他愣了半晌,紧张兮兮地凑过来:“我哪里坏了?”引得童悦笑了半天。
傍晚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是荷塘月色的邻居,说浴室的顶上有点渗水,不知是不是叶少宁公寓的水龙头没拧紧,水漫出来了。叶少宁手机没打通,就打给了童悦。
童悦匆忙开车过去,把车泊好,仰起头打量着一扇扇亮着灯光的窗,许久不来,她有了几分陌生感。电梯打开,跃入眼帘的是一盆碧绿的兰草,就搁在大门口。她蹲下,在盆底发
现了一张便笺,笔迹倾斜,带点花体,略显别扭,像是不经常写汉字。
“叶哥,你的公寓太单调,我买盆兰草给你点缀下。PS:昨晚我非常开心,你呢?欢欢!”日期是一个多月前,那时叶少宁偶尔夜不归宿,他们在冷战中。
童悦端详着兰草,到底是名贵品种,一个多月没浇水,依然茁壮旺盛,生命力超强。
PS是信中的补遗,在信中忘了提及一些事情,于是在信末写上PS……然后才收笔。
PS的事情该是一些并不重要的事情,其实有时,这才是全文的重点、浓缩的精华。
那是什么样的一个昨夜,她不是福尔摩斯,没兴趣去推测,她只在意现在、眼前。她把花盆放好,打开门。她收拾得非常洁净的公寓乱得像个垃圾场,衣服扔得到处都是,餐桌上还有几个油汪汪的泡面碗,屋子里飘荡着一股怪味。她没有停留,跑去浴室,水龙头是没拧紧,下水道不知怎么又堵上了,水刚刚漫了一层。幸好门槛当时做得高,没有影响到外面。她关好龙头,清理了积水,疏通了下水道,然后到楼下向邻居道歉,并提出赔偿损失。邻居倒也好说话,说又不是什么大事,下次注意就好。临走时,邻居状似关心地问:“你们两口子还好吧?”
童悦不解地看向她。她忙解释:“我老公有两次看到叶先生和一个脸圆圆的姑娘同进同出,说……嘿
嘿,肯定误会了,那是叶先生表妹吧!”
“不是表妹,是他助理。”童悦打断了她。
“我就说嘛,叶太太,再会!”邻居一脸不相信地关上了门。
童悦站在楼道口,明明没有风,她却觉得五脏六腑都像被凉意浸透了。
叶少宁站在泳池边,池水蓝得像没有云彩的晴空,清晰地映着他的影子。谁扎了个猛子,池水荡起一圈圈涟漪,影子碎了。
车欢欢一身火红的比基尼娉娉婷婷地从更衣室出来。完美的身材,傲人的三围,白皙的肌肤,还没入水,已在室内激起了巨大的浪花。有个男人撮起嘴唇吹了声响亮的口哨,还有人笑着唱“那边的美女,看过来”。这种场景,车欢欢见多了,落落大方挥挥手,笔直地走向叶少宁。
“叶哥,你怎么没换泳衣?”她在他身边的躺椅坐下。
叶少宁连忙别开视线。只着泳装的车欢欢,对视觉的杀伤力太强。“哦,我有点累,不想游泳,坐一会儿就走。”
晚上只是小型聚会,特助、秘书,几位副总,还有以前工程科的几个同事,车欢欢自然也在列。送行总是有点伤感,男人们不擅表达,豁出命来拼酒就是交情。叶少宁没喝多少,一大半被车欢欢抢过去喝了,拦都拦不住。
最近的交接工作非常顺利,她好像突然成熟了,没再哭闹,坐下来谈事,条理清晰,公私分明。叶少宁偷偷地松了口气。
喝完出来
,没几个正常的。车欢欢扯了他一下,楚楚可怜地看着他:“叶哥,陪我去游个泳。”他正要拒绝,她又说,“这是我对你的最后一个要求,你都不能满足我吗?”她把头低了下去。
是呀,最后一次,以后像这样的私下聚会,于公于私,都不合适。何况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他心一软,叫上罗特助同去。可罗特助一进更衣室,衣服一脱,就歪在长椅上呼呼大睡。他今天也是舍命陪君子,喝得有点超常。叶少宁给他盖上一条毛巾,把拿出来的泳裤又放进了柜子。
“其实叶哥是怕我看到你的大肚腩吧?”车欢欢抬起手臂,把一头长发塞进泳帽,一张俏丽的小脸娇憨地扬起,眼里都是揶揄。
叶少宁的目光定格在微微荡漾的池水上,笑了笑:“真相是我的泳技太烂,不给你笑话的机会。”
“真的假的?”车欢欢突然跑到他身后,轻轻一推。叶少宁没防备,以一种很狼狈的姿势跌入水中,溅起巨大的浪花。衣裤迅速浸了水,变得很沉,身子不由自主往池底沉去。他瞪大眼,想看清四周。几米外,一抹火红的身影,像尾鱼样,向他游来。他快窒息了,奋力钻出水面,刚抹去脸上的水,车欢欢柔嫩的唇就贴了上来。她的吻潮湿而又颤抖,小心翼翼中带着几分试探,却又有几丝奋不顾身的狠绝。
叶少宁以为自己会慌乱地推开她,会无措
,不然就是无奈地苦笑,然后赶紧换个话题,跳过这一场景。但他没有动,神情愤怒到扭曲。车欢欢的行为让他无语,但他更气自己。他意识到车欢欢对自己一次次逆水而上,有她的性情,更多的是他的纵容。他的纵容给了她希望,给了她胆量,让她坚信有一天他是会臣服的。她什么时候成熟了?她还是原先的车欢欢。为什么就是不长记性呢?难道他潜意识里暗暗地有某种期待?他对自己感到失望透顶。
“叶哥,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随便的女人?”车欢欢也察觉到叶少宁和往常的不同,没敢继续下去。
“我知道这只是个愚人节的玩笑。”他没有看她一眼,缓缓游向岸边,湿漉漉地进了更衣室。
“这不是玩笑,你明知道……”车欢欢愤怒地拍打着水,牙齿把双唇狠狠地咬出两排白印。她突然一跃,也上了岸。
游泳池的客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更衣室里冷冷清清的。叶少宁脱下湿淋淋的衣服,刚裹上毛巾,门推开了,一道身影从门外长长地漫到他脚边。他盯着那影子,俊眉缓缓地蹙起。
车欢欢从背后抱住他的腰,相贴的肌肤立刻像被火烤似的。“我爱你,叶哥,比爱我爸爸妈妈还要爱。你不能这样判我死刑,你给我一次机会,不然我真不知怎么活下去。”车欢欢的声音听在他耳里,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叶少宁那一瞬间
觉得很伤感,不知为谁,然后又想狠狠扇自己两个耳光。
他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说:“从来没有人因为离开谁就活不下去的。自重点,欢欢,这里是男更衣室。”
“男更衣室又怎样,就是男浴室我一样也要进。我又没有看别人,我看的人是你。你不想给我看吗?”她的手摸向毛巾的扎口。
他按住她的手,回过头,退后半步,目光炯炯:“我是有妻子的男人,似乎这不是个秘密。”
她哽咽了一下:“你不要这副处变不惊的好男人模样好不好?为什么你一定要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藏起来呢?你总是说着言不由衷的话,我不是要和你结婚,我是想爱你。”
“谢谢,但是我无法承受。”
“别耍外交辞令。叶哥,闭上眼睛,什么都别想,把一切交给感官。你知道吗,每次见到你,我都必须努力克制自己,警告自己,不要太靠近,不要看你结实而又温暖的胸膛,不要去摸你刮得干净的下巴,不要盯着你俊美的双唇,不要把手从你衬衫下面伸进去,不要插进你的头发,不要踮起脚,不要闭上眼,不要贴近,不要磨蹭……”
他费力地吞咽了一下,喉结急促地耸动着:“既然知道不要、不能,那为什么还要过来?”
“我没有力气,也没有办法……”
“欢欢,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好,我听你的,但今晚,你属于我
。”她狂热的眼神如同飞蛾扑火一般。
“你喝醉了。”
“我非常清醒。叶哥,那天晚上,当我勇敢地抱紧你时,你的心跳和我一样猛烈,你忘了吗?”说到这儿,她柔柔地嘤咛了一声。
“那是你的错觉。”
“是吗?那你证明给我看,到底是谁错了?”
这时,更衣室的顶灯闪了两闪,突然灭了,室内漆黑一团。
“叶哥,这是天意,我们不能违背。”她掰开他的手,拽下毛巾。毛巾落地,绊了她一下,她慌乱地站稳,双手摸索着,“叶哥,你在哪儿?”
她听到一声无力的叹息。她笑了,她嗅到了酒香,听到粗重的呼吸,她向前走去。肌肤的滚烫迅疾传达到她的指尖,她非常轻柔,每一个毛孔都在她的掌控之下。
“啪!”谁好心地关上了更衣室的门。
他似乎犹豫了片刻,最终双臂战栗地搭上她的双肩。脑中嗡的一声,一团烟花在夜幕中开放,五彩斑斓又璀璨旖旎。他不禁加重了手中的力度,只想把她纤细的娇躯揉进自己的血液之中。
下一刻,他也这样做了,水深火热,飞流直下,什么都不管,什么都问不了……
“你明明已溃不成军,又能逃到哪里?”黑夜里,车欢欢娇声问道。
夜色如流水般漫过青台的大街小巷,仿佛起风了,树叶哗啦啦地响着,再细听,又像是下雨。童悦睡得模模糊糊,想起厨房的窗户没有关实,撑坐起,
把床头灯拧亮,听着有钥匙开门的声音。
她慢慢又躺了下来,睨了下墙上的挂钟,十二点半。
“怎么还没睡?”叶少宁西服搭在手臂间,衬衫的领子敞着,没打领带,头发湿着,有几缕覆在额头上。
“刚醒,雨很大吗?”她咕哝问道。
“呃?还好。”
“把厨房的窗关了,我熬了松子粥,在微波炉里,你吃了早点睡。”她翻了个身,面朝里侧,任由睡意加深。
听到他进了浴室,水流声很大,他好像在里面待了很久,然后又吹干了头发。后来也不知是夜里几点,一只手臂揽过她的腰,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走,细细密密的吻没头没脑地落下,他灼热的气息萦绕在她的颈间。
“少宁,我困。”
身后没有任何回答。他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不留一丝缝隙,然后温柔地包裹住她。她眼睛也没睁开,温顺地依在他的怀里,随着他缓缓的动作而微微起伏。在这寂寥的深夜,这样的美妙无法言传。
生物钟准时在早晨五点叫醒她,她往床边挪了一下。
“今天我休息,不吃早饭。”身后的人梦呓般冒了一句。
她枕回他的臂弯,允许自己又眯了半小时。五点半,她轻轻拿开腰间的手臂,探身下床。洗衣篮里扔了一堆的衣服,她蹲下来,分门别类地分开,准备清洗。
这个季节,这个时间,外面已经非常明亮了,她还嫌不够,把浴间的灯全部打开。

被从天而降的重物击中,还不及反应,已是满眼金星了。
叶少宁每天换洗的内衣都是她准备的,昨天她很清晰地记得给他的内裤是浅灰的四角裤,当时他还讲喜欢这款,穿着非常舒服,让她下次再买几条,衬衫是米白色,隐隐的蓝色条纹,而篮子里他换下的内裤是非常性感的斑点三角裤,衬衣是神秘的粉紫。
他是什么原因要换衣服?他在哪里换的衣服?新的衣服是谁买的?
她呆在篮边,手脚冰凉,心乱得都无法自如地呼吸。扭头朝卧室看看,那人整个都埋在被中,睡得正沉。
她没有洗衣服,也没有做早饭,不到六点就昏沉沉地出了门。上车发动引擎,手软得抬不起来,钥匙扭都扭不动。进校门时,差点和乔可欣的高尔夫撞上。
乔可欣吓得瘫在座椅上,她也脸色苍白,还是骑车过来的赵清帮她把车开进了停车场。
“你这一脸的如丧考妣,怎么了?”赵清问她。
她强作镇定,揉揉额头:“压力太大!”
赵清哼了声,“你要是也倒下,郑校长会疯的。”
“也?”她看向他。
“孟老师昨晚住院了,说是劳累过度,肝不好,医生命令他卧床休息。其实哪里是劳累,又不是第一次带毕业班,分明是心病成疾。”
她沉默。凌玲说,离婚是她和孟愚的解脱。她背负心灵的枷锁,放逐他乡来惩罚自己,而留在原地的孟愚呢?走在校园里,
想着从前的一朝一夕,与凌玲的相依相伴,回到家,看到凌玲布置的一点一滴,如何解脱?时光是很好的灵药,会治好所有的伤痛,但在这治疗的过程中,我们该怎么熬?
“童老师,电话!”保安一路跑到停车场,气喘吁吁。
“对方有说是谁吗?”童悦纳闷了,保安室的座机纯粹是个摆设,现在谁联系不是用手机。
“你班上的学生家长,说姓何。”
童悦和赵清对视一眼,两人急急地跑向保安室。拿起话筒时,童悦的手控制不住哆嗦了。“你好,我是童悦。”
电话那端是个男子,声音喑哑,像熬了几夜似的:“童老师,我是何也的爸爸。不好意思,我一时间找不到你的手机号,只查到这个座机号。”
“没关系,何教授,请问您找我有事吗?”童悦印象里这还是第一次接触何也爸爸,何也妈妈对于何也的一切,向来亲力亲为,根本不给别人表现的机会。
那边顿了下,说道:“童老师,能麻烦您来我家一趟吗?何也……妈妈昨晚过世了,何也现在把他和妈妈锁在房间里,怎么都不肯开门。”

4:暗物质
童悦驾考考了两次才通过,第一次栽在了单边桥上。很细窄的一座桥,车轮要正正地驶上去,不能偏离一厘米。用教练的话说,那边有可能是悬崖峭壁,这一厘米你一偏,命就没了。童悦觉得这很变态,现在的路越修越宽,越修越好,又不是玩极限,谁没事跑去悬崖上玩命。
何也妈妈就是把自己生命的列车驶上了一条单边桥,她不给自己退路,也不给自己左顾右盼的机会。她生命的全部意义就是何也,何也乖巧、听话,她的列车行驶得很顺利,但一部《火星救援》的上映还是让她的车头偏了方向。
在一模考试之前,何也就向她申请如果发挥稳定就和同学看场电影放松下,她答应了。成绩出来那天,何也兴冲冲地准备出门,她却以何也推后了一名拒绝了,让他高考后买碟回家慢慢看,何也急了,这种太空大片,要去影院看才有感觉。何也第一次向她耍性子,推开她,夺门而出。看完回家,何也有些小忐忑。何也妈妈并没有说什么,给他做夜宵,盯着他做作业,一切如常。昨天何也放学回家,两人一起吃了晚饭。辅导老师过来上课,她在客厅里看书。老师离开后,何也洗了个澡。出来时,她已经吊在了卧室的门框上,没有了呼吸。前后不过十分钟。她没有留下任何遗言,也没给亲朋好友暗示过什么。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