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书后面都有,但他还是一道道认真改着。她错的几个地方,不难,估计是心情烦躁没好好看题。
走出咖啡馆,时间还很早,他想带她去看个展览,再去饮品屋吃个冰激凌,这次,他要看紧她,不让她吃太多。他瞧瞧她目不斜视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下。周日的地铁,没平时那么拥挤,但也不宽松。她没有像来时那样与他站在一块,而是与他隔了两个位置。他和她讲话,她不是点头就是摇头,就是不看他。
他还是尽职地把她送到了家,她没有邀请他上楼,把他堵在电梯口,终于开口说话了:“夏晨,我成绩会好的,什么都会好的,所以以后不麻烦你了。谢谢你今天帮我辅导,谢谢你请我吃饭,再见!”她居然还弯下腰,如对长辈般,对他行了个大礼。
他瞪着关严的电梯
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谁来告诉他,这到底怎么一回事?似乎,他没惹她呀!以前,不都是这样讲话的吗?
夜深人静,卧房春意融融。陶涛告诉左修然,聪聪今天哭了。“谁的爱情不掉几滴泪?”他倒不着急。
陶涛好奇地瞪大眼:“以前我们恋爱时,你也哭过?”
“睡觉,睡觉,孕妇这么八卦,对孩子不好。”这种事,是要放在牙掉光光、哪里都去不了的时候回忆的。
陶涛乖乖躺平,想想还是心疼女儿。他搂紧她,咬牙切齿道:“现在,哭的是咱家小公主,以后,哭的人可是那个小家贼。”
左聪聪变沉默了。她觉得每个人的感情都是独一无二的,所以爸爸的话也不见得全对。她不再和爸妈探讨自己的感情困惑了,她宁愿把心里的话写在纸上。
为此,左修然有点伤心。陶涛说,少女情怀总是诗,这个,她比他懂,这个时候,还是让小公主自己默默消化好。
左聪聪没有食言,在之后的月考中,她又跃回年级前十,学校甚至还把她的事写在布告栏里,称她为进步之星。那布告栏在教学楼前,她去操场时,从来不从那儿走。
不刻意躲避,倒是经常会遇到夏晨。早晨,从校车下来,她看见他站在校门口值勤。目光一撞上,她急急就收回。叶枫阿姨打电话让她过去玩,说夏伯伯出国回来给她买了礼物,以前,等不到电话搁下,
她就催着妈妈送她过去,然后借机在夏家待到晚上。而现在,她道谢之后,说自己要上钢琴课,就挂了电话。
她又不是那种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自知之明,还是少见夏晨。妈妈说过,你有喜欢的权利,人家也有拒绝的权利。
礼物后来是夏晨送来的。夏伯伯去法国出差,给她买了个埃菲尔铁塔的镇纸。爸爸陪妈妈去医院产检,妈妈孕吐厉害,喝水都吐,医生说再这样下去要住院,爸爸非常紧张。家里只有她和阿姨,外面下着小雨,初冬的第一场雨,窗户上雾蒙蒙的,可见外面有多冷。
夏晨穿了件齐膝的风衣,他好像又高了,看上去很显瘦。阿姨泡了茶,烤了小饼干,让两人吃。她把玩着镇纸,不看他。她以为他待不了一会儿就走。
电视里在放日本著名的动画片《秒速五厘米》,讲述两位初中生之间产生的朦胧感情,画面非常唯美,语言也很有诗意。她很爱看,她觉得在这部影片里有许多自己的影子,让自己产生了共鸣。电车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走走停停,主人公的心也跟着发生了变化……
她对夏晨好像没有发生过什么变化,从很小,她就喜欢着,没有变过。但是,最美好的感情,总注定要错过。她叹了一声,发觉他喝完了茶,小饼干也吃了半碟。“你还要点别的吗?”她局促地问道。
他摇头:“我要回家了。”
她起身
,陪他往大门走去。他换了鞋,拿起搁在外面的雨伞,仿佛迟疑了下,还是扭过身来。
她不敢看那双眼睛,那眼中仿佛有埋怨有怒火。“我对你,再没有利用价值了,所以就不需要再理我了?”
这是什么理论?圆睁的双眸对上他阴郁的寒瞳。
瞪她的眼神更冷厉了:“小的时候,什么也不懂,就身前身后地缠着,不管我喜欢不喜欢,不管我有空没空,问这问那,不依不饶。大了,独立了,立刻翻脸不认人,视我如空气。”
“你诬赖我。”她才不是这样势利的人,她不知有多想理他,明明是他见到她时,才一副不理不睬的样。
“周四早晨,我们在校门口碰到,你看见当没看见。周五晚上,我们坐同一趟校车,你在第四排,我在第六排,你从上车就和邻座的女生一直讲话,到下车都没和我打招呼。今天你明明没事,推说要上课,故意不去我家,其实是不愿看到我吧!我来了,坐在这里一个多小时,你只和我说了两句话,不是玩镇纸,就是看电视。左聪聪,你真的想我们老死不相见?”他要说的还有很多,不过,这些就足够声讨她了。
“你就很好吗?只要有别的女生在场,你同学一闹,你就当我如瘟疫般,让我能滚多远就滚多远。我就没自尊吗?我为什么要搭理你?我讨厌你,很讨厌很讨厌,老死不相见就老死不相见。”她不
甘示弱地昂起下巴,“现在,请你走,我要关门。”
他的眼睛眨了下,那扇大门啪的一声就关上了。左叔叔一直认为他教女很成功,如果看到这一幕,他会做何感想?
他默默地走出大楼,只记得这一夜的雨特别凉特别密。
他走到家身子都淋湿了,妈妈问他为什么不打伞。随着雨水滑下来的还有咸咸的泪,清俊的少年第一次失魂落魄。
他们真的成了两个路人,不,是仇人。哪怕迎面走过,她都早早把头扭过去,或者拐向另一条路。他取得任何成绩的场合,再也没有她的身影。两家聚会时,他来她就不在,她在他就有事避开。
左修然对陶涛说,这是好现象。如果不在意,那就水波不兴了,而此刻,水底下是暗潮翻涌,撑不了多久。
日子如枫树的叶子,一片片落下,转眼,北京下雪了,一场接着一场,气温跟着一天冷似一天。
陶涛挺过了怀孕初期,能吃能睡,左修然悄然舒了口气。
早饭时,他对聪聪说,从今天起,他要送她上学。让她站在风中等校车,他舍不得。
“不要,别的同学就不怕冷,我凭什么那样娇气?”
“左家小公主有资格娇气。难道校车上有你想见的人?”
左聪聪半天没讲话,最后起身时,才说了句:“好吧!”那声音特别的无助,心疼得左修然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车在漫天飞扬的雪花中行驶,她看见校车在另
一个车道上,恰巧她不想见的那个人坐在车窗边。她闭上眼,不懂人为什么要长大,为什么要变这样复杂,从前的聪聪多快乐呀!
又到周四,校门口空荡荡的。左修然临时有事,说要晚一点来,她站在保安室的走廊外,跺着脚取暖。暮色一点点降临,华灯一盏盏亮起。一阵喧闹声传来,高中部放学了。
同学用胳膊肘儿撞了下夏晨,朝对面努了下嘴,“是优乐美妹妹吧?”他穿过车流,大踏步走了过去。同学们不知说了什么,哄然大笑,他顾不上回头。看着她孤零零地站在路灯下,他的心一阵阵发紧。
“聪聪!”这个名字一出口,才知是这般美丽。
“噢,夏晨你放学啦!”左聪聪搓搓手,小脸冻得通红,有点不自然,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我爸有事,他过一会儿来。”
“太冷了,我送你回去。”
“不要……”话没说完,手已被他拽了过去。她挣扎,他不松手。
“你真是越来越不乖了,听话!”
“我们……”在冷战中,不是吗?
“是你讨厌我,我又没说讨厌你。”他一直记得她那天决绝的样子,让他难过了很久。
“快点,校车要开了。”趁她失神的时候,他将她拽上了车。
“夏晨,这是谁呀,快介绍!”同学嘻嘻哈哈起哄。他不理他们,只专注地看着她,她低着头,还带着兔耳朵护耳。他替她摘下,接过她的书包背在自
己身上,手臂横在她的腰间,护着她不与别人碰撞到。这关系不言而喻,男生们挤眉弄眼,笑得可欢了。
她只觉着各种混乱都有。也不知走了几站,听得他讲“到了”,她如蒙大赦般向车门冲去。“谢谢!”也没看四周,她只想快快逃回家。
他笑出了声:“这是你家吗?”
她抬起头,这才发觉四周的景物都不对,“我们下错站了?”
“就提前一站,我们先去吃点东西,然后走回去,正好消化。”他领先向街边的小吃店走去。
“不行,我爸……”
“我给叔叔打过电话了,阿姨滑了一跤,现在在医院里,你不要皱眉,没有危险的,宝宝也好,但要在医院里观察一晚。我晚上陪你做完作业再回家。”
“不用,我一个人可以的。”
“我不可以。”他瞪她。他一吼,她本能地服从。
吃完饭,两人步行回家。他在左,她在右,中间有一臂的距离。她用余光悄悄瞥他,这代表他们和好了吗?
“会不会妒忌那个小宝宝?”他突然问道。
她清清喉咙:“还好!”她不懂他问的什么意思。她怎会妒忌小宝宝,开心都来不及呢!
“没有关系的,虽然爸爸妈妈的爱要分一半给小宝宝,但你仍然是他们的掌上明珠。”他这是在安慰她?“还有……对不起!”他深吸一口凉气,“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瘟疫,我只是不喜欢你被别人那样取笑,那令我很
烦,可我又不知该怎么办。其实看见你,我很开心的。”
她觉得站在面前的不是夏晨,是外星人。
“那些和其他女生没有关系。胡蝶是在夏令营认识的,那一批有好几个,我们经常一起搞些小活动、小节目。你若不觉得无趣,以后跟去玩玩。”他突然红了脸,“像胡蝶那样的,可以有许多许多,而……左聪聪只有一个……”
“夏晨……”怎么办,她又想哭了!
“你现在变懒了,以前你都叫我夏晨哥哥的。”
是你不让叫的,她想埋怨,一出口,却脆生生道:“夏晨哥哥,我们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再吵架?你不理我,我心里难受死了。”冤枉,他都厚着脸皮到这个份上了,还要怎么理?
盯着她仰起的小脸,真的不是冲动,就那么自然地低下头,以一种圣洁的心情吻了吻她的唇。
她的眼睛瞪到最大,然后缓缓地摸着唇。上帝,他们真的接吻了!不是间接的,是直接。
等她把作业做完,已是晚上九点半,他告辞回家。家里有阿姨陪她,他不担心。说好明早他来接她上学。
“夏晨哥哥,明早我给你带早餐。”她本来就是个简单的人,开心一点不掩饰。
“好!”看着她期盼的眼神,他心中一动,唇又贴了上去。温温的,像有吸力一般,许久,都不舍得松开。
从前,对她的那些排斥,可能是茫然,也有不甘心。感情的事,他懂得太少。
没想到她却启蒙得早,得不到他的回应,与他渐行渐远。他这才慌乱,连忙紧追。因为没有她的日子,他连呼吸都是沉重的。他渴望当他一回头时,就能看到她盈盈弯起的笑眼。像胡蝶那样的女生,笑起来也美,可他觉得只有她的笑,令他沉醉、着迷、无法抗拒。也只有她的泪,让他心疼。
早在她还是个小娃娃,张开双臂要他抱时,他就该明白,她是他的责任,他甜蜜的义务。担心她变坏,担心她被别人抢走,担心她难过,担心她失落,也许在情感上,他还是像幼时,不能一把把她小小的身子抱起,但他可以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她。总有一天,他有足够的力量把她如公主般托起,拥入怀中。
那一天,不会太久,他会努力成长。如果她觉得爸妈不够爱她,那么由他来,他的爱满满的,只给她。
“把门关好,早点睡!”温柔的眼神看着她,心跳加快。
“嗯,明天见!”她真希望闭下眼,睁开时,天已大亮。他点点头,摸了摸她的头发。
“路上小心。”她扶着门挥手。
“嗯!”
“明天见,夏晨哥哥!”她喃喃地又重复了下。
明天呀,天气预报说雪会停,天放晴。那么当第一道阳光照进北京城时,她就能看见他了。她的双手情不自禁抱起放在胸口。幸福来得如此之快,有种做梦的感觉,但她知道,这一切一定是真的。夏晨,
不是别人的了,是左聪聪的啦!
她的晨呀。
明天,快快来到吧!
婚后不久的一个夜里,迟灵瞳做了个梦。梦里有一片洁白的羽毛在天地间自由自在地飘着,很惬意,很轻盈。醒来后,梦特别的清晰,就像真的发生过这样的一件事。她把梦说给萧子辰听,萧子辰问,会不会是胎梦?韩国人很信胎梦,两人找了个韩国朋友咨询,那人说这是个再清楚不过的胎梦,有可能是个女生。
不久,迟灵瞳真的怀孕了。
萧翎出生在农历的二月初二,这一天也是龙抬头,很多人都说这是个好日子。
初生的婴儿就像工厂流水线统一做出来的批发商品,看着都一个样。一个月后,皮肤转白,眼睛睁开,小手小脚挥舞着,有时睡着了自己会咯咯地傻笑。迟灵瞳小的时候是影楼最青睐的宝宝,除了头发是黑的,简直就是童年秀兰·邓波儿的翻版,要多可爱有多可爱,她的相册有十多本。
迟灵瞳把自己十岁前的相册都翻了一遍,再看看萧子辰,问:“你说翎儿像谁?”不像爸,不像妈,千万不要讲像隔壁的老王。
萧子辰亲亲萧翎的小脸,轻声道:“像乐乐。”
“乐乐是谁?”
“我同父同母的妹妹。”
妈呀,这不是自投罗网吗?迟灵瞳再看萧翎,简直就是一行走的物证!
其实已经“东窗事发”。青台音乐厅设计完稿之后的一天,他在憩园遇到了裴迪文。他知道他在这里有套房子,在滨江的时候都住在这里。憩园能有多大,遇见很正常。他点下头,就想走了。裴迪文喊住他。他这位大哥可以说是天之骄子,法式英才教育,让他什么时候都有着优雅尊贵的风度。
“我能抱抱你吗?”裴迪文走到他面前,眼里有泪光在闪烁,似乎有太多的激动,满得他捧不住了。
他有些发愣,不太习惯这样的裴迪文。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像什么样?他没来得及拒绝,裴迪文已经将他抱住了,一遍又一遍地说:“这样真好,真好,真好……”
虽然换了张脸,有了新的身份、新的家人,但血管里流动的血液、骨子里根深蒂固的东西,是没办法改变的。被裴家发现,只是早晚的事。裴迪文成了他家的常客,先是请灵瞳设计图纸,然后来蹭饭,然后买下了他家对面的房子做了灵瞳的工作室。灵瞳成了恒宇的首席设计师。
迟灵瞳紧张得不行:“等翎儿再大点,证据更充足,你说他们会不会把我们捉捕归案?”
他笑着安慰:“不会有事的。”能有什么事,灵瞳已经成了人质,他们早就无处可逃。
迟灵瞳放下心来,温柔地抱起萧翎。这么小的一个团子,有一天会长成一个美丽的少女,有什么样的性格?学什么专业?会喜欢上什么样的男子?哎呀,好多问题。
萧翎很快乐地长大了。
幼儿园前,萧子辰好不
容易才找到一个泊车位,拎着刚买的泡芙下了车。一路上,不时有漂亮的少妇冲他行注目礼,牵在手中的小人儿嫩声嫩气地喊道:“萧翎爸爸好!”
他微笑,摸摸孩子的头。
“萧翎今天乖不乖?”
“她又和人家打架了。”一个小人儿冲过来告状。他摸摸鼻子,轻笑摇头。
小班的教室里,已经没几个孩子了。一个满身灰尘的小女孩昂着头站在墙角,小嘴倔强地抿着。萧子辰走过去,蹲在她面前,“萧翎,又闯祸了?”
“我没有!”看到爸爸,萧翎又把腰挺直了些。
老师脸红红地走过来:“也不是什么大祸,就是在外面玩滑滑梯时,不知怎么把一个大班的孩子从上面推了下来,那孩子额头肿得老高。”
萧子辰没想到这么严重,连忙问:“要紧吗,人家家长有没说什么?”
老师无奈地笑笑:“人家想说也没办法说。那孩子叫迟灵婕,是萧翎的小姨,对吧?”
“我才没有那样的小姨,我只有妈妈、爸爸还有陶陶哥哥。”闷在一旁的萧翎突然插嘴道。
萧子辰有些无语了,向老师道了别,牵着萧翎出来。上了车,先替她把脏兮兮的小手擦了擦,再把凌乱的小辫理好,打开纸袋,让她先喝一口温热的茶,再吃泡芙。
萧翎的午饭在幼儿园吃,她和妈妈一样,特挑食,午饭吃得很少,萧子辰来接她时,总会为她准备点点心先垫个肚。“告诉爸爸,为什么要推小姨?”看她小嘴巴塞得鼓鼓的,他爱怜地她抱到膝上吻了吻,柔声问。
有个大三岁的小姨和小舅,这种情况现在已很少见了,但迟家确有其事。三个孩子都在同一家幼儿园,迟灵婕和迟灵杰读大班,萧翎刚上小班。
“她才不是我的小姨。我家里的人都挺好,爸爸从不骂妈妈,妈妈也不掐爸爸,陶陶哥哥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给翎儿。可是迟灵婕她对我好凶,我排在她前面,她要我先让她玩滑滑梯,我不肯,她就在我后面偷偷掐我,还骂我,我就……推了她一下。妈妈说过对阵无父子,只要是正确的,就大义灭亲。”
萧子辰叹气,不知该夸奖还是该斥责,不知是教育不成功还是教育太成功。算了,这种小事还是留给他聪明的老婆来问吧!
“手疼吗?”迟灵婕可不瘦,得多大力气才能把她从梯上推下去。他摸摸小手,这孩子不会练了降龙十八掌了吧!
“有点,不过我忍着。”
“翎儿真坚强,乖!”他自豪地亲了亲粉嫩的小腮,看她把泡芙吃得差不多了,这才开车回家。
钟点工已经做好晚饭了,听到父女俩上楼的脚步声,打开门,迟灵瞳也正好从工作室出来。这个月,她忙得都快疯了。但不管多忙,一到女儿的放学时间,她都会放下一切,陪陪女儿和老公。
像往常一样,蹲下身,闭上眼,等着女儿送来软软
的亲吻,嘴角已弯出一个美丽的弧度。好一会儿,一点动静没有。她偷偷睁开了一只眼,看到萧翎冲她扑闪着大眼睛。萧子辰摊开双手:“老婆,我先去换衣服。”怕老婆太难堪,大男人当着女儿的面,飞快地啄了下她的唇。
迟灵瞳伸开双臂,萧翎犹豫了下,扑到她怀里。“告诉妈妈,今天幼儿园里发生什么战争了?”
萧翎趴在她肩头,把发生的事细细地述说了一遍,“妈妈,我没做错,对不对?”
“对!”她很肯定地点点头,“只要进了幼儿园的大门,不管是姨还是舅,还是外婆和奶奶,都是同学。同学之间是要相互尊重,遵守秩序的。”
“就是呀!”萧翎小脸上绽开一丝笑颜。
“可是,”迟灵瞳转过脸看着女儿,“君子是动口不动手的,你要做君子吗?”
“君子很厉害吗?”
“一般情况下是。”
“如果别人打君子,也不还手?”小脸不解地皱成一团。
“不,忍耐是有限度的,超过这个限度,就无须再忍。”
“那限度是什么样?”
“聪明的孩子自己思考。嗯?”
小人儿沉默了,吃饭时都一脸凝重。萧子辰瞪了她一眼,她耸耸肩,俏皮地冲老公挤挤眼。
没过两天,萧翎就体会到什么叫忍耐的限度。
周日,迟铭之打电话让他们一家三口去师大吃饭。从一进门,迟灵婕和迟灵杰就仇视地瞪着萧翎,爸爸把萧翎抱在怀里,又
是拿玩具,又是拿零食,还给她讲故事,还是他们最不喜欢听的什么《伊索寓言》。
“铭之,过来帮忙。”家里也请了钟点工,但这种场合,甘璐都力求表现得像个完美的主妇,亲自到厨房指挥。
“瞳瞳,你和子辰看会电视。左左、右右,带翎翎下楼去玩,要保护好翎翎,乖哦!”迟铭之不舍地把萧翎放下。
“我才不要去。”萧翎往爸妈中间挤去,正眼都不看其他两人。
“我们也不要和你玩。”迟灵杰牵着妹妹的手说道。迟灵婕凑到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他点头,上前戳了戳萧翎:“胆小鬼,其实你是不敢和我们下去吧!”
“我才不怕!”萧翎最恨人讲她胆小。妈妈说了,家里只有她一个孩子,等她长大,家里的重担是她一个人挑。她必须坚强。
萧翎抬头挺胸,捧着一手的零食,一脸凛然地跟着两人下楼了。
“这是我家的,不给你吃。”走到操场边的沙坑,迟灵杰突然回头抢过萧翎手中的零食,迟灵婕跟着推了一下,萧翎跌倒在地,黄褐色的沙土扬起来,弄脏了她雪白的袜子和崭新的公主裙。乌溜溜的大眼睛睁得圆圆的,硬是不肯眨一眨,只怕下一秒豆大的泪珠就会滚落下来。可是下一秒,她突然跳起来,抢回零食,紧紧护在胸前。
迟灵杰急了:“给我!”
“外公给我的。”她忍,再忍……君子动口不动手。“我爸爸是你外公,我和哥就是你的长辈。”迟灵婕尖着嗓子叫:“孔融都知道把梨让给长辈,你所有的好玩的好吃的也应该给我们。”
“他只让梨,又没让别的。我要是有梨,也会给你们。”萧翎最怕吃梨了。
“你笨笨笨,都不懂孔融让梨什么意思。”龙凤胎双双对她扮着鬼脸,心有默契地一同扑上来,再次把她怀中的零食抢走。
萧翎重重地呼吸,小拳头一攥,小嘴巴咬着,忍耐即将到达极限。
“男生不准欺负女生。”头顶上方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明明同样稚气,却又隐约带着威严。
“我也是女生。”迟灵婕不服气地喊道。
“以多欺少不是本事。”一个比萧翎高出一头的小男生像尊天神般伸开双臂,挡在她的面前。可能是男孩的气势有点吓着龙凤胎了,两人把零食一扔,跑了。
男孩捡起零食,回过头看萧翎:“你有没有摔疼?”他对着她笑了,俊秀的眉毛弯弯的。
“没有,就是衣服脏了。哦,袋子也破了,不吃了。”萧翎看着零食。
男孩点点头,把零食扔到一边的垃圾桶,拍拍手,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巧克力,“吃这个吧!”
“谢谢!”萧翎好奇地打量着他,他好像比迟灵杰还要高哦,衣服也比迟灵杰干净。她看着他,像看着耀眼的阳光。“你家也住在这里吗?”
“不,我家在加拿大。”男孩见她撕不开巧克力的盒子,“这里
有个口子,轻轻一拉,就可以了。”
他好厉害,真的欸!“加拿大靠近北极,北部极冷。我家也不住这里,我家住在憩园。”
“憩园在哪个洲?”
萧翎给他问住了:“中国有很多洲吗?”
“世界只有七大洲。”男孩看她大眼睛转来转去的,笑了,忍不住上前摸了摸她粉嘟嘟的脸,“我叫秦驰,妈妈叫池小影,爸爸叫秦朗,你呢?”
“萧翎,很漂亮很聪明的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