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车停在商场的地下停车场,记得对面有家广式茶餐厅,点心非常好,还有各式的煲汤。一手撑伞,一手牵她
的手,过斑马线。
她重心不稳,走得特别小心,他配合她,侧身,放慢节奏。远远看,像步履蹒跚的老头和老太。
童悦自嘲地弯弯嘴角,笑着对他说:“我们倒像一对老夫老妻。”
他扭头温柔一笑:“不好吗?”
童悦眯起眼睛,打量着被雨打湿的街景,她想起很久很久前,她在读大学,宿舍里有个女生参加朗诵比赛,她选的是一首顾城的诗。她说她之所以选择这首诗,是不明白顾城那样极端的性格,怎么会向往这么平淡的生活?
她清了下嗓子,轻轻念道:
我多么希望,有一个门口
早晨,阳光照在草上
我们站着
扶着自己的门扇
门很低,但太阳是明亮的
草在结它的种子
风在摇它的叶子
我们站着,不说话
就十分美好
有门,不用开开
是我们的,就十分美好
(正文完)
15:番外:1.安安
01我心安然
安安有个巨大的发现,有许多人都是两张脸。
比如奶奶罗佳英。哦,她不让安安叫奶奶,她说听起来一点也不亲切,叫婆婆比较好。安安只得改口,于是顺应着,也不叫叶一川爷爷,而叫公公。
婆婆与妈妈的关系非常微妙,她们很少搭话。有时她们一同在厨房做饭,她站在门外悄悄地看。两个人就像在演哑剧,除了眼神交流,嘴巴是闭着的。其实妈妈都有主动讲话,可是婆婆不是哼就是嗯,仿佛不会讲其他话。不是这样的,安安有跟婆婆去邻居家串门。跟好几个像婆婆这么老的奶奶在一起,婆婆就像是在开新闻发布会,只听到她一个人的声音。
周日,妈妈学校有时有事,来不了婆婆家,她和爸爸一同过来。婆婆特别失落,不住地嘀咕,加个班能有几个钱,比家人团聚重要吗?一个星期才见一次。爸爸笑着解释,没办法,要考试了呀,总得给学生们集训几天。
这顿饭,婆婆吃得很沉默,都忘了给她夹菜。她看出来,桌上有婆婆特地为妈妈做的熏鱼。后来,那盘鱼,婆婆没让人动,装在饭盒里,让爸爸带回了家。
她有点不懂了,婆婆这么关心妈妈,应该是喜欢妈妈的。喜欢的人在一起不是有讲不完的话吗?
公公带她去试验田玩,她看着公公给花儿授粉,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公公说:“
你婆婆做错了很多事,她没脸见你妈妈,只好在脸上戴张面具。”
“什么错事?”她打破砂锅问到底。
公公摘了朵蒲公英给她玩:“就是她让你妈妈心里难受,让你妈妈流过眼泪。但是她知错就改,还算是好孩子。”
“这样啊!”安安眨巴眨巴大眼睛,似懂非懂。
她有次在别墅院中玩,那时她才四岁,是春天。院子里花花草草,长得很茂盛,引来了蝴蝶和蜜蜂,她追着玩,跑出一头的汗。婆婆拉住她,给她用毛巾擦了擦小脸。公公也走了过来,抱起她。
“唉,长得很俏,又聪明机灵,懂事,可惜是个姑娘。”婆婆叹道。
“姑娘怎么了,我欢喜得很。”公公吻吻她的脸颊,用胡茬刺她,她咯咯地笑。
“你这一辈,就我家生了个儿子,这下好,后继无人。”
公公瞪婆婆:“你倒操心得蛮远的,儿子又怎样,姑娘又怎样?你就知足吧你,这么好的孙女。你若不疼安安,我加倍地疼。安安,婆婆不喜欢你哦,咱们讨厌她,好不好?”
她抿着小嘴,低下了头。
“你都胡说什么,我家的姑娘,我怎会不疼,别听公公的,安安。”婆婆把她抢过来。第一次,她觉得婆婆身上不暖也不香了,她想回家。
以前,婆婆好像是喜欢她的。说保姆婶婶笨手笨脚,说爸妈把她养得很瘦,婆婆天天来她家,给她做饭,带她下去晒太阳,遇到其他小朋
友,婆婆总得意说:“瞧,我家安安最俏了!”
她上幼儿园第一天,婆婆不让爸妈送,婆婆陪她去的。她本来也没觉着什么,可是所有的小朋友都在哭,她忍不住也哭了。婆婆趴在窗台,哭得比她还可怕。
班上有个男生特别讨厌,和她抢积木,把她的手抓了一道痕。老师已经批评过那个男生,男生也道了歉。晚上婆婆来接她,差点没点一把火把幼儿园给烧了。从那以后,在幼儿园,没人再敢欺负她。
想起这些,安安叹了口气,婆婆并不是不喜欢她,而是婆婆没怎么读书,文化水平低,容易表达错误,于是就有两张脸。
可是爸爸读的书多呀,为什么也是两张脸?
安安有一对优秀的父母,她从别人眼中读出来的。
不管是去实中还是去恒宇,她就像是接力用的花球,从一个人的手中传到另一个人的手中,再回到爸妈身边,她几乎累到睡着。
爸爸特别爱一只手抱着她,一只手揽着妈妈的腰,他们一起去外面吃饭,一起逛街,去游乐场玩。走到哪儿,都是大家关注的焦点。
妈妈说爸爸爱显摆。爸爸理直气壮地说:“天下能有几个男人有这样的艳福,怀里小美女,手中大美女。”妈妈嗔道:“你就这么点出息。”爸爸眉飞色舞:“我最大的出息是娶到你,又让你给我生了个宝贝。”
是呀,她是爸妈的宝贝,她一点也不怀疑。
她睡觉
前,妈妈爱给她讲个故事。有次,妈妈说到生她的事,说她没有按约定好的日期出生,提前近一周,爸爸恰好在外面出差,接到电话时,连夜坐飞机回来。爸爸到达医院时,她已经在妈妈怀里睡得呼噜呼噜。
爸爸坐在床边,人呆呆的,许多人向他道贺,他也不理人家。然后,他突然转身跑了出去,在外面,他流泪了。
她问妈妈:“爸爸那叫喜极而泣吗?”
妈妈摇头说:“爸爸在埋怨妈妈和安安。妈妈怀安安时,有六个月爸爸缺席了,这次,安安出生,又将他拒之门外。他觉得自己像被人抛弃了,非常受伤。”
她打了个呵欠,迷迷糊糊地说:“没关系,我们现在在一起呀!”
她以为他们真的会永远永远在一起,妈妈温柔,爸爸温和,她乖巧。可是有一天,她觉得爸爸突然像被人偷换了。
他在吼妈妈,妈妈讲什么,他铁青着脸,充耳不闻。天刚放亮,保姆婶婶没有来,她还在睡觉。爸爸就冲进来,用一块毛毯包起她,紧紧地抱着,掉头往大门走去。
“少宁,你听我说。”妈妈无力地拦在前面,“这次竞赛非常重要,我只陪学生封闭训练一个月,我会每天都给你打电话。”
爸爸那样子真可怕,眼睛血红,表情阴沉,声音冷得像冰,她在爸爸怀里直抖。“你想怎样就怎样,我和安安不会拖你后腿。”
“我已经请安安外婆和婆婆
照顾安安了。”妈妈像是有点怕爸爸,心虚地直吸气。她听到爸爸说:“安安是我生的,我可以自己带,不麻烦别人。”她不懂了,外婆和婆婆怎会是别人呢?
婆婆告诉她,外婆并不是她的亲外婆。她知道,亲外婆睡在地下,每年清明,爸爸和妈妈都带她去看亲外婆,买许多许多的花。外公有时也悄悄去,瞒着外婆。
外婆很牵挂一个叫彦杰的人。
她问妈妈彦杰是谁?妈妈说是舅舅,说时,妈妈眼睛就会发红,还会哭。爸爸走过来,把妈妈拥进怀里,像哄她睡觉般,轻轻拍着妈妈的后背,凑在妈妈耳边嘀嘀咕咕,声音太小,她听不清楚。
“你哪会带安安?”妈妈急了。
爸爸没再看妈妈,拉开门就下了楼。她还没洗脸、扎小辫,身上的衣服就那样皱皱的。他们没有去婆婆家,也没去爸爸办公室,直接去了机场。
安检排队,她察觉每个人看着她和爸爸都带有同情。上了飞机后,她悄悄问爸爸:“我们是不是在逃跑?”爸爸吻了吻她的额头说:“我们又没做错事,不需要逃。该逃的人是你妈妈,等我们回来,我要追杀她这个言而无信的家伙!”
爸爸讲得咬牙切齿,她听着直哆嗦,很想问“你真的叫叶少宁吗?”可她没敢。
原来爸爸是去一个叫武汉的地方出差。
唉,没有妈妈的孩子真的像根草呀。她所有的衣服都是爸爸请酒店的
阿姨买的,不知什么眼光,前面挂着一大堆叮叮咚咚的东西,她们说可爱,她觉得好丑。阿姨扎辫子时,揪得她头发好疼,不像妈妈那样轻柔。爸爸怕她吸二手烟,开会时让她一个人在走廊上玩。走廊上有什么好玩的,她跑到露台上看风景。
天空中,云很多,太阳像在云朵里捉迷藏,她身上的阳光一会儿有,一会儿无,于是,她就一会儿暖,一会儿凉。这样子玩,有点白痴,她应该让爸爸给她买本书的。她特别喜欢和星星有关的书。
幸好,第二天晚上,妈妈就来了,带来了书,还带着她漂亮的衣服。
爸爸看着妈妈,呵呵地笑。妈妈瞪爸爸,像仇人。爸爸想亲妈妈,妈妈推他、打他,他一点都不怕疼,仍然凑过来,将妈妈和她一起抱起,笑得更欢了。
你看,不过几个小时,爸爸就又换回原先那张脸。
晚上,爸爸带她和妈妈去吃武汉特色小吃。妈妈不愿和爸爸坐一起,恨恨地说:“算你狠!”
“不是我狠,是我们说好了,不管如何,我们最多不能分开超过一周,这是我的底线,可是你却要离开我和安安一个月,你让我们怎么过?”
爸爸讲得好凄凉。妈妈没有说话。
夜里,妈妈和她睡一张床。半夜时,她感觉爸爸走过来抱妈妈,妈妈打他的手,但后来又乖乖地让爸爸抱走了。
爸爸带她们在武汉玩了三天,最后一天去武大看樱
花树,那时是秋季,没有樱花,只能看看树。
妈妈没去竞赛组,把理由推在她身上,说她小。好冤,其实是因为爸爸太凶了,是不是?
郑治爷爷说爸爸没良心,如果那些学生是安安,他也会这般自私吗?爸爸笑着说:“我们家安安才不做妈妈学生。”呃,她高中不去实中读?郑治爷爷眼睛瞪得圆圆的:“实中可是青台最好的高中!”爸爸微笑不语,大概是词穷、理亏。
不过从那以后,爸爸那张铁青的脸,她就很少见过了。可能爸爸是婆婆生的,有点遗传吧。
不对呀,那那个人呢?
那个人和爸爸、婆婆都没一点关系的,都不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喝的水也不一样。
婆婆常感叹岁月不饶人,时光唰地一下就过去很多年。她却觉着时光如蜗牛,走得太慢。她想长大,快快上大学,学习所有和星星有关的知识。
她是六岁上小学的。老师说她可以跳级,爸妈不同意,说按部就班来比较好。
妈妈送她去上天文兴趣班,她觉得时光慢点走也没什么了。
呼,总算小学毕业了,她十二岁。爸爸送给她的毕业礼物是日本人野本阳代写的三本书《透过哈勃看宇宙》系列,妈妈答应暑假里陪她去山上露营观察星星。
实中还在上课呢,她又被爸爸当作公文包般,给带到了恒宇大楼。这里所有的人都认识她,傅叔叔爱逗她玩,也疼她,瞒着爸爸悄悄
给她买冰激凌,每次都是巧克力味。她不爱吃巧克力味的,但怕傅叔叔失望,只得装着很开心地吃下去。
她今天带的是毕业礼物中的其中一本——《透过哈勃看宇宙无尽星空》,里面有一百多张哈勃太空望远镜拍下来的照片,她等不及要阅读。妈妈给她做了蛋卷和开口笑当零食。爸爸说今天有贵宾来,他顾不上她,让她自个儿好好看书。
她巴不得没人打扰。
办公室非常宽敞,又很安静,她一页一页地翻着书,看到第三章《复活的哈勃》时,门突然被人推开了。她嫌烦地蹙起眉,慢慢抬眼。呃,这是谁?她在对方眼中看到同样的疑问。
那个人年纪和妈妈学校的哥哥们差不多,可是哥哥们一般都是运动装、休闲装,而这人,西装领带、锃亮的皮鞋,当然非常合身,应该不是偷穿大人的。他的一张脸也是绷得紧紧的,显得很稳重、严肃、不苟言笑。还好,他长得不太难看,弥补了他一身的老成,不过,看来看去,还是怪怪的。
恒宇公司新来的实习生?
那个人打量了她许久,目光慢慢下移,停在她手边装着开口笑的纸袋,再也没挪开。她没听错吧,他在吞口水?
她犹豫了下,礼貌问道:“你要不要吃一块?”
那个人不作声,眼珠一动不动。是怕难为情吗?她没有想太多,就像在学校里,有什么好吃的,自如地和同学分享一下。
她捏了一块开口笑。外面卖的开口笑外面都裹着白芝麻,妈妈却爱用黑芝麻做。妈妈说女生多吃点黑芝麻好,头发可以水亮光滑。看看安安扎在后面的马尾就知道了。
“喏,给!”她不是递向他的手,而是踮起脚直接递到他唇边。他定定地看着,眼珠开始转动,那目光是一寸一寸移的。她手有问题吗?安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手,挺干净呀,她自己刚刚一直就是这样捏着吃的。他像是很纠结,好一会儿,才张开嘴巴。她的手都举酸了,把一整块开口笑就那么塞了进去。
他的祖母说,在外人面前,绅士是不可以用手抓东西吃的。他只得把那块黑乎乎的东西就那么干吞下去。
没有伴着水细嚼,又要注意别嚼得大声,又不能把芝麻掉地上,他一下噎住,咳得气差点上不来。
天,这人多久没吃过东西了,怎么像饿鬼似的?他不知掰下来一点点地吃吗?安安难以置信地挑挑眉,把书扔下,先替他松开领带,又拼命地替他拍着背,再给他倒来水。
“你、你要害死我吗?”他涨着一张红脸,直着脖子。
声音真难听,像鸭子似的,是妈妈说的那种变声期?她翻翻眼睛,感觉好心没好报,懒得搭理他,头一扭,又看自己的书去了。
“我在和你说话呢!”好不容易止住了咳,他有些发窘。
“我没空和你说话。”哗,翻过一页书,第四章,《
恒星的一生》。
他扭扭脖子,朝外面瞟了眼,喝了几口水润润嗓子,把领带理好,走到她面前,扫了一眼她手中的书。果真是小女生,喜欢星座这类幼稚东西。
“你是什么星座?”他拉了把椅子坐在她面前,主动打破僵局。
安安秀气的眉毛不知打了几个结,她忍,忍,最后实在忍不住,突然抬起头,吓了他一跳。
小女生眼中怒火熊熊:“你所问的星座是天文学里的还是占星学里的?”
他愣住,刚刚退下去的羞窘又泛上来。“这有区别吗?”他想,怎么会有踩着老虎尾巴的感觉。
“当然。星座是天文学家为了研究的方便,把星空分为很多区域,每一个区域就是一个星座,有时候也指每个区域里面的一群星。而占星术上说的星座是宇宙方位的代名词,一个人出生时,各星体落入黄道上的位置,说明了一个人的先天性格及天赋。”她就知他把她当作整天没事干,用星座卜卦爱情的白痴女生。
他张口结舌,面红耳赤,硬着头皮接话:“那除了那十二星座外,你肯定还知道别的星座?”啧,懂得真不少呢,今天脸丢大了。
“北天拱极星座有五个,北天星座有十九个,黄道十二星座,赤道带十个,南天星座有四十二个,共分为八十八个。哦,我是摩羯座。”
“我、我是处女座。”有点想拭汗。
安安笑了:“那是我非常喜欢的星座。
”
他僵住。
“你不觉得这名字很美吗?处女座、双鱼座、仙女座、天鸽座、南鱼座……”小女生歪着头,竖起指头,数给他听。那清眸,晶亮如星辰,那小脸如星光璀璨,一时间,他看呆了。
“对不起,我又犯傻了,其实别人对这不感兴趣,妈妈说我总逼着别人倾听。”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你还要吃吗?”她指指装零食的纸袋。
“不要了。”刚刚他不是饿,只是觉得她边看书边吃零食的样子,是那么惬意恬美,他在想那到底是什么美味?
“自我介绍下,我叫叶安柔,你可以叫我安安,你呢?”她落落大方地看着他。
心窝处有陌生的东西在震荡,他镇定了下:“裴浩然,恒宇新进的职员。”
“哦,你家境很贫困吗,怎么这么小就出来工作?”她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
他差点跌坐到地上。贫困?哈!小?哈!
“还好,我今年十八岁,不算小。”已经读大二了,他的同学也有开始半工半读的。高中毕业那年,爹地就让他在假期进公司做事。
她同情地嘟起小嘴:“很辛苦吧?”
“我没有选择。”他是裴家的长孙,将来必然要挑起恒宇的重担,这是他的责任。爹地和妈咪,其实没有给他压力,但他知道,这无法回避。如同爹地,喜欢古建筑,曾经做过报刊的总编,最后还得做个商人。
“为什么?你签下卖身契了?”
一直努力
撑着的严肃崩塌了,他笑了,少年的英气蓬蓬勃勃:“差不多吧!”其实没有那么可怕,只是他太急于表现自己,要求过高。妈咪常为他不能像同龄的孩子般自由自在而感到惋惜,爹地说,谁让你妈咪不生个女生,男人来这世上,就得吃苦受累,特别是裴家的男人。
“真可怜。”安安唏嘘不已。
他摸摸鼻子,嘴角直抽。
“你爸爸妈妈都不帮你吗?”
“爹地年纪大了,要多留点时间陪妈咪,现在应该我多做点事。等我到他那个年纪,我也把担子扔给我儿子。”
“你儿子也可怜。”她撇撇嘴。
哈,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千辛万苦梳上去的头发有几缕落在前额,霎时多了几分青涩。
“我说错了吗?”她茫然。
“没有,我只是听着很新鲜。”
“以前,我不觉得我有多幸福,和你相比之后,我觉得我太幸福了。”她有世上最好的爸妈。
“看得出来。”头发整齐地束在后面,那发圈是用丝线自己编的,编成一只蝴蝶样,应该出自一双巧手。那黑乎乎的东西,样子不太美观,吃起来却非常美妙,不是外面西点店能买到的。小女生白色的无袖连衣裙,下面缀着一圈俏皮的荷叶边,腰间系条蓝色的丝带,接口处也是一只蝴蝶。她应该有一位非常称职的妈妈,和他妈咪一样。
妈咪不同意他穿正装,是他坚持的。进了恒宇,不管年纪大小,都
得守规矩,他不能搞例外。他当然喜欢穿宽松的运动装,那样约同学去打球、爬山都很舒服。暑假里,同学们约了三五成群出国旅游,他却开始巡视恒宇各大子公司。
穿上正装的他,不由自主地就有种责任感,他希望他看上去成熟点、稳重点,但是……就像戴了张面具,他也会觉得喘不过气来。
听完青台分公司的汇报,他感到双肩绷得不行,想找个地方换口气,只想着叶总的办公室应该无人打扰,没想到会碰上这么个小女生。是叶总的千金吧,听妈咪提起过,说是不折不扣的小美女,果真不假。这种美和班上的女生们妆容精致的美不同,完完全全的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
安安问完她想问的,又低下头看她的星空去了。对于她来说,帅帅的男生不及星空诱人。被她这样冷落,他不知怎么,觉得有点恼。
“我第一次来青台,都不太熟悉,你知道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他没话找话说。
她抬起头:“青台美的地方就是山和海。”
香港是天然良港,国外的美丽海岛也都有去过,海,在他眼中,已是平常。但他还是一脸激动地问:“你认识路吗?”突然心中涌起一股冲动,想扔下所有的公事,去做点十八岁少年想做的事。
她眨巴眨巴眼,有点为难,一是书没看完,二是爸爸不准她独自外出。“给我做导游,我送你一台世界上
最先进的天文望远镜。”他看出她的迟疑。
“你又不富。”还随便送人礼物,穷大方。
“我可以慢慢省。”他一脸诚实。
她无奈地合上书:“好吧,我带你去海边。你可以翘班吗,会不会扣薪水?”
“我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有那么点点暖心,很体贴的小女生。
她找出一张纸,写了个便笺压在爸爸办公桌上,查看了下小钱包,确定里面的钱可以坐公交车,可以买水,两人份的。“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在电梯口遇到秘书处几位秘书,他们恭敬地问候:“裴少好!”
“你们好!”他职业化地微笑,将她护在身后。
“安安,闷了?”有位秘书用唇语问她。她歪着头,裴少是什么职务?
这个季节,去海边的公交车特别多,仿佛哪一路都要从海边绕一绕。没等多久,车就来了。两人一同上了车,居然有座。正好可以浏览下青台的市容,她非常周到地给他介绍一些标志性的建筑物和景点。很快,就看见了海,游人如织。
“我们不在这里下,我们去安静的海边。你要不要把外套脱下来?”太阳那么的火,看着他,她都冒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