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阿姨的头有点晕,你带她去楼下换换气。”童悦沉声道。
“小悦,你告诉爸爸,你没和她家儿子登记,是不是?”童大兵在这儿也是有如在火上烤,巴不得眼不
见为净,但还是心存侥幸。
“老童,你连自己女儿都不相信吗,肯定没有。”钱燕笑着用眼角斜睨着童悦。
“爸爸,”童悦顿了顿,以便让自己的话讲出来更认真,也更有分量,“是的,我结婚了。”
童大兵扶着椅子慢慢站起来,身子趔趄了一下,突然抬手对准童悦就是一个耳光。那记耳光大概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和勇气,胸膛起伏得厉害,好半天才开口说话:“这些年我省吃俭用让你读书,就怕你走上那个贱人的路。我简直是自欺欺人,狗改不了吃屎,你是那个贱人生的,从里到外和她一样贱……早知道这样,生你的时候我就该掐死你。”
童悦的脸煞白,脑浆仿佛冻住了,变成豆腐之类的东西。她直直地盯着窗户,太阳快要落山了,余晖从窗缝中间渗透进来,细窄而锋利,像宝剑的剑光,寒气逼人。
钱燕心疼地拍着童大兵的后背,轻笑变成了轻愁。她看看童悦,又看看罗佳英,忍辱负重道:“小悦,别怪阿姨说你,你这事是做得不太厚道,瞧把你爸气成这样。不过木已成舟,多说也无益,一笔写不出两个童字,我们即使再气,也不能把你撵出家门,对你不闻不问。大姐呀,咱们童家是对不住你叶家,可这婚姻不是儿戏,不是说离就能离的,咱们只能在别的地方弥补了。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就是让我们砸锅卖铁,咱
也认了。”
童大兵愤怒地道:“她有本事自作主张去登记,当我这做爸爸的是摆设,我凭什么还要为她砸锅卖铁?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她做什么我都不管。”几句话,他说得像气管炎发作似的,仿佛下一刻气就上不来了。
钱燕忙和风细雨道:“好,听你的,不管,咱们走。”她朝童悦挤了挤眼,意思好像是她的所作所为并不是自己的本意,那都是为了宽慰童大兵,她其实还是很理解,并且很支持童悦的。
真是宽宏大量的长辈呀!童悦想笑,嘴角一勾,感觉脸颊火辣辣的。她没敢伸手去摸,而是转过身看向还没消化刚才那一幕的罗佳英:“阿姨,您是喝蜂蜜茶还是碧螺春?”
罗佳英像防瘟疫一样死死地瞪着童悦:“我渴死都不会喝你家的水,太脏。我说你个狐狸精手段怎么这么老练呢,原来是家学渊源啊。告诉你,我今天已经给你面子了,没去你们学校找你算账,只是找你爸妈评个理。你要是不和少宁离婚,我明天就去问问那个郑校长,青台的读书人都死绝了吗,让个狐狸精来教孩子?”
“阿姨您坐下慢慢说。”童悦瞧她气得两条腿都在抖,客厅是花岗岩地面,不是木地板,摔一跤可是会很疼的,忙给她拉了把椅子。
罗佳英嫌弃地看看椅子,沉吟了一会儿,然后坐下。童悦也在她对面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任
由她剥皮抽筋般上上下下审视。
罗佳英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道:“其实呢,我也不是街道居委会的那些大妈,爱多管闲事。你要是不惹我家少宁,你爱咋的就咋的,我才没那闲工夫管你!在生少宁前,我有过两个孩子,都是没过三个月就流产了。好不容易调理了两年才怀上少宁,怕再出意外,我一怀孕就辞了工作,从奶娃娃到现在,你知道我付出了多少心血吗?他是我全部的希望和骄傲,我含辛茹苦培养成才的儿子,现在落在你这么个狐狸精手里,你说我能咽得下这口气吗?”
童悦点点头,确实咽不下。
“少宁一直是个孝顺孩子,他从不忤逆我的,怎么就鬼迷心窍钻进了你这个狐狸精的圈套?外面那些个好姑娘多的是,他眼睛到底长哪儿了?”说着说着,罗佳英突然眼眶一红,哽咽了,“要不是今天在菜场上遇到卖肉的刘二,他跟我说恭喜,我还啥都不知道。刘二说他昨儿在婚姻登记处看到少宁在领结婚证,我不信,就托人去打听,原来竟是真的。他怎么能这么对我?”罗佳英真是伤心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童悦紧抿着嘴,神情也是哀伤的。
然后罗佳英恼怒地拭去眼泪,继续说:“少宁向来懂事、仁义,这肯定是你出的主意,你知道过不了我这关,就干脆来个生米煮成熟饭。你是不是骗少宁自己怀孕了,依着少
宁的性子,不得不负责?”
这是后宫戏里的套路,某妃嫔妄图引起皇上的注意,一夜春风,便谎称珠胎暗结,然后母凭子贵。过了不久不慎流产,皇上便更加怜惜,加倍恩宠。罗佳英应是宫斗戏的爱好者。
“你怎么不出声了?”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罗佳英一个人的声音在回响。
童悦摸摸脖子:“我今天连着上了两堂课,又开了个班会,嗓子疼。”
罗佳英僵如木雕。她从婚姻登记处一出来,便摩拳擦掌,戴盔披甲,摇旗纳喊,斗志昂扬,策马扬鞭,一路风尘滚滚,发誓定要将敌人杀个尸横遍野、片甲不留。结果敌人却因身体不适,高挂免战牌。这滋味就仿佛一根鸡骨卡在喉咙里,上不来也下不去,又不能出声呼救,只能干瞪眼。
“阿姨进来时,有没到保安室登记一下?”童悦状似艰难地问。
“干吗?”
“咱们小区的保安最负责了,所有外来人员都要接受调查。哪里稍微有点异常,他们就会追过来探个究竟。不过阿姨不用担心,您是咱家的贵宾,如果他们问起,就说这屋里是我不小心砸碎的。”
“你……吓唬我也没用,我身正不怕影子斜。”话虽是这样讲,罗佳英脸上还是露出几丝慌张。
童悦指指自己的脖子,又不出声了。
“狐狸精,你就给我个明白话,到底和少宁离不离婚?”这都闹腾半天了,罗佳英无论是气势还是
音量都削减了一半。
童悦小心翼翼地咽了咽口水:“这事我一个人说了不算。还有,阿姨,你别紧张,我没怀孕。不过新《婚姻法》里对婚姻中的女方很偏袒,不管是以光明或卑鄙的手段达成婚姻关系的,婚姻就是婚姻,该有的权利一项都不会少,谁干涉了,那可就是犯法。阿姨是少宁的妈妈,站在您的角度怎么想我,别人都能理解,同样的,我的朋友和同事们也会如此。说不定他们会认为我如此匆忙成婚是因为少宁对我做了什么,而我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才不得不嫁他的。给我介绍对象的人很多,其中也有几个不比少宁差,我为什么没嫁他们却嫁给少宁了呢?”
“这还委屈你了。”罗佳英气急败坏道。
童悦微微一笑:“真相是什么,无须多说,以后我们过得和睦、温馨,就胜过千言万语。”
这才是真正的高手,一记化骨绵掌看似无力,却高下已定。罗佳英眼前一黑,她有种强烈的预感,从前那种任她呼风唤雨的日子大概一去不复返了
楼梯口不知是从哪家飘出糖醋鱼的味道,非常诱人。彦杰去了上海许久都不适应菜里酸酸甜甜的口味,童悦才吃过几次就喜欢上了。
暮色还浅,路灯随着脚步一盏盏地亮起,温情脉脉的灯光让夜也变得柔软起来。公交车上下车的人很多,离开时里面宽敞得很,没几个人。童悦没有坐
下来,她想站一会儿,从这个角度还能看到小区的大门。
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回来了,虽然家早就不是她所向往的那个家,可有这样一个地方在,心慌乱时就算有个支点。童悦从不怨天尤人,因为父母无法选择。这些年,她也并不觉得自己比其他人少什么,只是过早地把自己催熟了而已。她记得钱燕和童大兵结婚那天,不要人教,她就主动叫钱燕“妈妈”,她想讨钱燕的欢喜。钱燕捂着嘴笑:你又不是没妈,这不是要折煞我吗,叫阿姨好了。
江冰洁走后,家里的一切都乱了套。童大兵经常加夜班,饭有一顿没一顿的。有一次她没带钥匙,就在外面一直坐到午夜,作业还是趴在台阶上做的。钱燕的出现,让童大兵又惊又喜,有人煮饭,有人洗衣,有人收拾屋子,他又可以找那些棋友没日没夜地开战了。厮杀中的他能找到一种存在感,会让他忘掉江冰洁带给自己的不堪和辛酸。他叮嘱童悦:要乖,要听阿姨的话,不然咱们又要过回以前的日子了。
钱燕对她还算尽责,不会让她饿着、冻着,过年也会给她添置新衣。新衣一买回来,就拉着她出去串门,逢人就问:我家小悦好看吗?
“唉,我疼她比疼彦杰多,后妈不易做啊。不能打也不能骂,只能捧着。”听到别人的夸奖,钱燕总这样感叹。
饭桌上有鱼有肉,第一筷是要给彦杰
的。钱燕说:彦杰正是青春期,要注重营养。小悦正在发育,要好好控制,一不留神就没好身材了,那多丑呀!
丑就丑吧,健康最重要。彦杰冷着脸,把碗里的菜全拨到她的碗里。
她咬着筷子,却一口也吃不下。
刚开始那两年,她真的很快乐。谁骂她小狐狸精,彦杰就会用拳头帮她还回去。小区里的路很窄,彦杰骑车带着她一圈圈地转。暑假时,两人一块去附近的酱菜厂打工。正是黄瓜成熟的季节,一筐筐的黄瓜运过来,她洗瓜,彦杰刨刺。赚了钱,两人一张一张地数着,满头大汗的两张小脸上全是笑。超市里的鸡蛋搞活动,她和彦杰一人排一队,省下来的钱彦杰会给她买发绳,各种颜色,她一天换一根。
十四岁那年秋天,她第一次来例假,从学校惊恐地跑回家。虽然从课本上学了点知识,但她还是很慌乱,怯怯地跑去问钱燕。
“穷人出娇女啊,什么都得手把手教。”钱燕从房间里拿给她一包卫生巾,没好气地道。
她肚子又冷又痛,没吃饭就上床了,咬着被角流泪。彦杰下晚自习回来,那时房间还没隔开,他们睡上下床。她睡在上床,彦杰站在下面,摸摸她的额头,又摸了摸她的脸,摸到一掌的泪。她在颤抖,彦杰把她从上面抱下来塞进自己的被窝里,然后和衣上床,把被子拥进怀里,就这样坐了一夜。
一不小心,两人都睡沉了。早晨钱燕推开门时,啥也没说。于是第二天,屋里就多了一道墙板。
从此以后,钱燕看她的眼神就多了一分防备,对她也越来越客气。客气是距离,也是冷漠。
“美女,到站了。”公交车司机回过头。
童悦一怔,从往事中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坐到了终点站,车里只剩她一个人。她忙下来换车往回坐,上楼前还去超市买了点菜。
叶少宁显然也刚到家,还穿着上班时的正装,站在阳台上接电话,一脸凝重。
她没有打扰他,换了衣服就去厨房做饭。
“对不起,今天让你受委屈了。”童悦打算点火炒菜时,叶少宁过来熄了火,将她搂进怀里,怜惜地抚着她红肿的脸颊,“其实不管我娶什么样的人,我妈都不会满意。在她的眼里,我是天下最好的男人,没人能配得上。”他无奈地苦笑:“我已经请叔叔和婶婶去做她的工作了,她很在意婶婶的话。她认为婶婶看准的人肯定很好。童悦,我替她向你道歉。”
“少宁,我很羡慕你。”童悦幽幽地吐了口气。
他纳闷,以为她在说反话,捧起她的脸,发觉她已热泪盈眶。
“从来没有人这样无条件地信任我,维护我,珍视我。”罗佳英的表现虽不敢恭维,但那有如母鸡护卫小鸡般的强悍与勇猛,不也是爱吗?
叶少宁重重地叹息,吻了吻她的眼角:“好了,别难过了,以后你有我,不用羡慕任何人。”
她埋在他怀里,任由心里的一层层痛和一缕缕苦随着泪水肆意流淌。
第七章 质变
路边几棵枫树红得像火似的,童悦这才察觉到秋意浓了。校园里的绿色还很浓郁,只是穿一件风衣已抵挡不住早晚的寒意。
今天校门口是孟愚值勤,一贯的神情冷峻严肃,童悦朝他点点头,脚步有些急。公开课是下午第二堂,她想起还有个论点不太清晰,得再查证一下。
孟愚跟了上来:“凌玲说你搬家了。”
“还有些东西要等月底我才有空搬走,你们的新房已经开始装修了,凌玲也住不了多久了,转租吧,那个地方很抢手的。”
孟愚“哦”了一声,低头看着脚尖:“童老师,凌玲脖子上那条链子你和她是在哪儿买的?昨天我在通灵翠钻看到同样的一条,要四万多呢。现在的赝品的工艺真好,简直可以以假乱真了。”
童悦一时愣住,过了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道:“最近事多,我一时也想不起来了。我还有事!”
她出了一身冷汗,几乎是狼狈地逃窜开。
童悦在第一堂课下课铃响前就等在教室外面了,第一堂是赵清的课,只见他在里面挥臂演讲:“同学们,你们目前居住的地方叫地球,不叫火星,所以思维要正常点。考上名校,黄金屋、颜如玉、车马簇、千钟粟;上个民办的,铁皮屋、柴火妞、棒子面、自行车,你们好好掂量掂量吧!哦,童老师来了,我打住了,一会儿的公开课好好配合童老师。对待这么个美女老师,要
持着一颗怜香惜玉之心,看她梨花带雨的,你们舍得吗?”
童悦在外面咳个不停,赵清冲她一挑眉:“你需要金嗓子喉宝吗,童老师?”
童悦的嘴角忍不住抽搐。
下课铃终于响了,赵清老牛慢步夹着书本走出来,对童悦挤挤眼睛:“你要是想我留下来陪你,也不是不可以。”
“立刻、马上,从我面前消失。”童悦指着楼梯口。
赵清潇洒地敬了个少先队队礼,大笑着离去。
教室的后排已经放了一排椅子,童悦目测了一下,十六张,人可真不少。小羊们出去放了一会儿风,吃了一会儿草,然后很乖地回了教室。在领导们进来前,一个个已腰板挺直,尽显国之栋梁的勃勃英气。
看见苏陌,童悦并不感到意外,永远不变的斯文俊逸、倜傥卓然。苏陌并没有特别关注她,和教研室的几位工作人员在教室里转了几圈,翻翻学生的作业,低头轻声地问问压力大不大之类的话。等人全部到齐,童悦便开始上课了。
高三的教材在高二和暑假补课时已教完了,现在只是分侧重点进行复习,讲什么也都是在炒冷饭。童悦冲着后面的领导们微微颔首,然后目光收回,并没有打开课本,而是走下了讲台。
“物理概念和物理规律是中学的精髓,如果把中学物理比作高楼大厦,那么这两项就是构成大厦的砖石和钢筋框架。我知道同学们都掌握得非常好
,也能熟练地应答各类题型,只是不知能不能灵活运用到生活中的一些有趣的现象上。今天,我就来考验一下同学们在这方面的能力。”
羊群骚动起来,显得有点不太安分。领导们面无表神,像是很讶异童悦这样的教学方式。苏陌微微一笑,俊眉飞扬。
童悦走到何也身边,手搁在他的肩上:“看过《后天》没?”
何也站起来,看着童悦。
“在那部影片里,让人类感到恐慌的敌人是零摄氏度以下还不断移动的飓风,能把风暴眼底下的一切东西变成冰柱。你认为这可能吗?”
何也沉吟了一下,摇摇头:“根据波义耳定律,空气降至地面,其压力增大,体积减小,由于气团是极佳的绝缘体,在这种体积转换期间,相对少的能量能产生飓风,再按照热力气第一定律,作用于气团的力量因其体积减小而产生能量,因此使温度升高。在理想的条件下,零下一百摄氏度的空气在到达地面时,将升至零上五十七摄氏度,会有五十七摄氏度的冰飓风吗?所以没有可能。”
“很棒。”童悦赞许地一笑。
李想率先鼓掌,然后掌声此起彼伏,教室里的气氛一下子就活跃起来。
“有谁喜欢汤姆·克鲁斯的?”童悦扫视了一圈,一只只手像旗杆一样举起。
“帅哥的魅力真是不同凡响啊,喜欢他,就肯定不会错过他的《碟中碟》系列。在《碟中碟2》
中,他和多格雷骑着各自的大马力摩托车,有过一次猛烈的碰撞。他们当时倒地后,就像没事人似的爬起来走人。如果放在现实中,他们的存活希望是多少?李想你说说。”
李想站起身:“假设他们俩的体重是八十公斤和九十公斤,摩托车的时速为八十公里,碰撞持缓时间是0.0015秒,那么碰撞产生的力是惊人的12.4万牛顿,全部施加于两人身上,他们活下来的概率不会超过百分之五十。即便能活下来,他们也会受很严重的内伤。电影里只是夸大了视觉效果,其实很不真实。”
掌声再次四起。
苏陌的嘴角勾起愉悦的笑,他瞟瞟两边,见其他老师相互交换着眼神,有的还轻轻拭了一下汗。实中的强化班实力真是令人不敢小觑啊。
童悦又问了《生死时速》和《极限特工》里的现象,有一个是徐亦佳回答的。虽然不如其他人完美,但也答出来了。小姑娘坐下时,兴奋地回头看了看苏陌。
距离下课还有十分钟,童悦又说起了基努里维斯和桑德拉的《触不到的恋人》。女主角无意中在邮筒里收到一封来自两年前的来信,然后她回了。在你来我往的过程中,两个人居然在时空错乱中相爱了。
“这有没有可能呢?”童悦问。
教室里的同学沉默了。
童悦回到讲台上:“这是一个随时可能崩溃的故事,逻辑上不能自圆其说。两
个人在时间上相差了整整两年,可两个人却生活在两个平行的时空内。要是女主角把两年前的股票行情告知男主角,那男主角怕是早成了亿万富翁?至于改变命运、阻止死亡,那更是不可能的。幸好爱情不需要自圆其说,只要够浪漫就好。下课!”
天气不好,教室里早就开了灯。她一抬手,戒指的光芒在灯下一闪,苏陌像被刺了一下,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童悦已站到门边,准备恭送领导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自然不好问些什么,便随着一行人下了楼。这是今天的最后一堂公开课了,接下来在会议室还有个简短的交流会议。
郑治站在楼下等着,他的身边站着叶少宁。童悦脸一红,不知是打招呼好,还是不打招呼好。苏陌心中倏地一惊,叶少宁这张脸他是怎么也忘不了的。
“苏局长!”因着苏陌是自己妻子的最高领导,叶少宁主动上前跟他握手招呼,又朝着站在最后面的童悦偷偷挤了挤眼。
苏陌笑道:“叶总今天怎么有空来实中视察啊?”
“有点工作上的事,也有一点私事。”叶少宁收回手。
“私事?”苏陌不着痕迹地扫了童悦一眼。
叶少宁笑笑:“就不打扰苏局长了。”然后他走向童悦。
郑治那边赶忙引领苏陌一行人走向会议室。苏陌看到叶少宁和童悦说了几句话,然后两人就一同走向停车场,清俊的面
容陡然罩上了一层寒霜。
“这事是我疏忽了,那天登记好就该买了,不然我们这么亲密,人家还以为是我勾引实中的优秀女教师呢!可别破坏我的形象啊!”叶少宁从后备厢里提出两大箱巧克力和两条外烟,“我买了不少糖,你班上的学生也有份,免得再有某个愣头小子跑出来向你示爱。”
“我没那么吃香。”童悦脸上一热。
“有备无患嘛,走吧,送喜糖要两人一起的。”叶少宁自然而然地牵着她的手,陪着她把办公室转了个遍,又是香烟又是糖的,笑得亲切而又温和。
实中的办公大楼掉落了一地的眼珠子。
“结婚了?真结婚了?”凌玲连问了两声,像是不敢置信。
乔可欣手握着巧克力,神情晦暗不明。
“平地一声惊雷,我的心裂了。”赵清摆出捧心长叹的痛苦模样。
郑治在开会,两人去校长室把糖放下刚出来,校长助理就从会议室跑了出来:“童老师,你快去一下会议室。”
“怎么了?”
“关于你的上课内容脱离教学大纲的事。”校长助理紧张地提醒她,“你忍着点儿,领导讲啥你都点头,千万别回嘴。”
童悦的第一反应是谁这么无事生非呀?她扭头对叶汪宁说道:“少宁,你到我的办公室去坐一会儿,不会要很长时间的。”
叶少宁温柔地捏了捏她的手:“如果忍不住,回一两句也可以,天掉下来有我顶着。”
“叶
总,你就别开玩笑了,苏局脸都青了,吓人得很。”校长助理急得脸都白了。
“我应付得来的。”童悦回眸一笑。
会议室里的气压很低,空气质量也不好,到处都是烟味。其他人已经走了,只有苏陌背对着门站在窗边。童悦发觉他好像瘦了一点,原先合身的大衣稍显宽松。
童悦搓搓手,轻轻咳了一声。苏陌知道她在身后,但他没有转身。她的课当然讲得很有新意,效果也非常好。他很讨厌那种照本宣科的老师。这只是他找她的一个借口,他必须要立刻见到她,单独地见。那枚戒指,还有叶少宁与她之间的亲昵,很成功地挑衅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