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知道裴迪声去世之后,装迪文也离开了恒宇。

“他可是滨江的大名人,儒雅、高贵,气宇轩昂,多少官场千合小姐都喜欢他呢!”

宁致冷-笑,装迪文那样的贵公子如同一颗钻石,哪怕尘埃满面,也遗不了自身的光华。

“喜欢他的人也包括你吗?”他漠然地端起酒杯。

“吃醋啦!”乔桥娇笑着,亲昵地埋在他胸前,“我有你呀,眼里哪还会看得到别的男人。”

这种话,他听了一点也不觉着感动。

乔桥见他面无表情的样,忙换了个他喜欢的话题,“我今天在电视台听到一件事,好象政府要开发北城区了,只是拆迁是十大难题。宁致,北城区那块地可是占滨江整个市区的四分之一,如果能拿下那块地,致远公司可就大发啦!”

他心中一动,硒天便让市场部打听这方面的消息。消息被证实了,但还没搬上滨江市政府的日程。他悄然地让市场部开始准备调研,下午时分,他按倷不住心情的激动,让司机开车带他到,E城轱轱。

他在滨江的一年,便是住在北城区。

车在北城区慢悠悠地开着,一座座紧挨着的民房、杂货铺,狭窄的小巷,站在村下大声聊天的老头老太,被调皮的孩子椎得东倒西歪的村木,都是和他居住时一模一样的。

他的心奇异地柔软了。

如果开发北城,这里将会是什么景象呢?他闭上眼,兴春地描摩着。

车外,暮色己渐渐四临。他揉揉眼睛,换了个尘姿,睁开眼,突地在前方看到一个笑得眼细成一条缝的男人,那呆滞的表情,象一颗炮弹,直直地飞向他,尘封的记忆被掀开了一个角落,一个名字就要漫出嘴角。
“老天。。。。。。。”司机一阵惊呼.慌忙去踩刹车。

“舒晨。。。。。。”宁致喊出了口。

夏日的黄昏,—个美丽的流线旋闪过车前,然后是铺天盖地的鲜血染红了路面。舒晨安静地躺在地上,于向某个方向仲去。

“晨晨。。。。。。唱唱在这,在这,你看到我了吗?”一个俏丽的女子疯枉地跑到舒晨的身边,蹲下身子,握住舒晨的手舒晨用力地挤出一丝笑,“我是晨。。。。。。。晨,你是唱。。唱。。。。。。”

舒畅!根本没有一丝迟疑,宁致脆口又喊出了一个名字。他缓缓地摸向右手的胳膊,那里有一道长长浅浅的齿痕。他记得一个小小的女生怯怯地站在她面前,眼泪在眼眶在打转,她倔强地贬着眼,不让泪落下来。
昔日那个可爱的小女生长大了原来是这幅样子呀!在处理舒晨丧事时,他无数次站在一边悄然打量着舒畅。小女生已是《华东晚报》一线法治记者,精练、成熟、果断,宁致的心中泛过一丝涟漪。

只是那个小女生一点也不记得他了。

十年前,她真的喜欢过他吗?

宁致给赵凯打电话,说想看看那封情书。赵凯咂咂嘴,“事务所日刚了个地方,那封信不知夹在哪本书里,等我找到再给你。不过,我记得那封信的内容。”

他握着手机,听赵凯复述情书的字字句句,冷硬的面容不禁柔和了。

十年前,她十六,他十九。她喜欢他,就是喜欢一个叫刘洋的少年,而非某某经理。

久违的感觉了,宁致不禁深呼吸。

可能是因为情书的缘故,他变得喜欢到舒家窜门。舒祖康和于芬越来越喜欢上他,他得知舒畅已有一位谈婚论嫁的男友。很奇怪,舒晨的丧事上,那位叫杨帆的男友并没有出现,舒畅的眉宇间紧锁着一缕愁绪。

在与舒家的接触中,他无意得知舒家在北城区德高望重的地位。从一个地产商敏锐的视觉看去,宁致嗅到了一丝令他狂悦的气味。

如果舒家同意拆迁,那么在北城区将会起到带头的作用,其他住户就不会太过排斥。拆迁问题顺利解决,他在竞得北城区这块地就占了很大的先机。

他住舒家跑得更勤了,对舒和康和于芬越发的关心、体贴,他认为他这样做是为了北城区的拆迁。
后来,他才明白,其实那时候舒畅已经在他的心里挤占了太多的位置。

只是,他不知,舒畅也不知。

直到他通过谢霖邀请舒畅一同吃饭时,席问,舒畅尖税地戳穿了他的意图,他狼狈地离开。回到公寓,他陡然意识到以后他没有理由再去舒家小院,也没办法再见到舒畅时,他早己僵冷的心有一次被冰封了。
乔桥抱怨他陪她的时间太少,他冷然地对她说:“乔桥,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齐桥以为她把他的心早就束缚住了。

因为他的心里有了另一个女人,另一个让他想起来就倍感亲切、渴望能朝朝暮暮相对的女人。

他也懂爱的,宁致笑了。

于芬打电话问他为什么不去舒家玩,又说舒畅和杨帆分手了。

一道明亮的阳光射进他冰封的心田,春天不知不觉在心底里萌芽、开了话。

许久不联系的宋领突然来到了滨江,她约他出来喝酒。她晃动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眼神迷蒙。

“裴迪文打电话让我过来,要和我和他一同做个北城区开发的市场调研。”她耸耸肩。

宁致讶异地看着她,“他不是不过问恒宇的事了吗?”

“恒宇股价跌到低谷,裴天磊又发病住进医院,我那个公公只知道醉卧美人乡,他能不过问就不过问?”

“你想帮他?”宁致问道。

宋颖点点头,“没办法,谁让他是我喜欢的男人呢?我想和他修善下关系。”

“是为你们的女儿做出的让步吗?”在与宋颖的相处之中,他知道宋领不是一个肯替别人考虑的人,所做的任何事,都有她的目的。

宋颖突然被酒呛住了,咳了好一会,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打量了下他,含糊其辞地说:“就算是吧!”

宁致对北城区的畅想就此告了个段落。他静下心来,想着如何能让舒畅对自己改观。

说实话,一向都是女人倒追他。他追求女人,并没有什么经验。

麻烦和幸运,此起彼伏的交错发生着。

乔桥为他自杀,聚贤苑三期工程出事。当舒畅得知他就是刘洋时,两人却慢慢地走近了,虽然还没有达到他想要的那种情侣关系。

舒祖康和于芬也有意促成他们。

宁致暗喜着。

“宁致,《华东晚报》有个记者叫舒畅,你若能把她追到手,我帮你争取北城区开发的投资。”深夜,宋颖给他打电话,声音近于失控。

宁致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我能问为什幺吗?”

“裴迪文迷上了她,是痴迷。他要做北城区的项目,就是为了她。”

一桶冰水迎面泼来,宁致冷得直哆嗦。

“你。。。。。。你们不是还有婚约吗?”

“我们三年前就签字离婚了。”宋颖凄凉地一笑,“只是没对外公布。你帮不帮我?如果让那个女人得逞,我和裴迪文复合就没一点希望了。”

不是帮不帮的问题,而是他志在必得。舒畅不是宋颖,他无所谓宋颖的离开,但他怎能让舒畅被别人抢走?还有北城区的开发,他事业上将会为此等上一个顶峰。从哪个方面讲,他都不能松手。

宋颖又飞来滨江。

他装作无意地在舒畅面前点破裴迪文的贵公子身份,故意说起奢华婚礼、裴欣儿的存在,他看到舒畅的脸色一点点发白。当他得知舒畅找赵凯证实这些消息时,他请赵凯假造了一些文件,他说这一切都是为了爱。

舒畅在香港无助地给他打来电话,向他求救,他知道他快成功了。

从机场接回舒畅,看着她被情所伤的样,他的心掠过一丝内疚,但他相信他对她的爱会让她的伤愈合得。

没想到,裴迪文对舒畅的爱会那么深。

舒畅纠结、矛盾的神情,让他气恼,他找人写了份匿名信,想逼着舒畅远离裴迪文。

舒畅没走,裴迪文却走了。

可是,真爱怎么会让距离给阻碍了呢?尽管他己把自己融进了舒家,尽管报社里

人人都认为他是舒畅的正宗男友,尽管他也向舒畅求了婚。但舒畅对他一直是疏离的。

她还爱着裴迪文吧!

这种无力感让宁致都快崩溃了。

果真,裴迪文在几个月后卷土重回滨江,高调成立分公司,并正式宣布竞争北城区的开发。

舒畅婉拒了他的求婚。

他再也无发控制,在她的面前砸伤了自己的手。在那一刻,他情愿不要北城区的开发,只要和她能长够厮守。

他孤单得太久太久,她是他唯一想要的温暖。有了她,哪怕去一个僻运的小镇,他做—个贫穷的工程师,他也会觉得甘甜的。

恶梦拳醒,叉遇重纠。

无意中得知,裴欣儿居然是他的女儿。

对于这个消息,不是震惊所形容。致远公司丢失北城区的开发,他不在意,他把宋颖带到公寓,责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宋颖看着他冷笑,漠然地反问,“你说还能是怎么一回事?我没想到那天喝醉和你上床,居然就怀孕了,然后生下了那么个弱智,我想扔掉,裴家人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非要留下。难道我要向他们说明,她是你这种不入流的穷小子的种?”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我至少有知道她存在的权利。”

宋颖放声狂笑,“你不过是提供的一颗精子罢了,谈什么权利不权利。不要告诉我,你会想把她带回身边抚养。你如果一说,等于在香港的上流社会丢下一颗核弹,裴家人不会有什么才员失,而致远叶白是会灰飞烟灭了。放心,那个弱智在裴家很好。”

“你的心真狠。”他痛苦地指责。

宋颖耸耸肩,“那是裴迪文对我太狠了。”她表情夏杂地看了看他,“你最好把这事给忘掉,不然对你不利。裴迪文已经知道裴欣儿不是裴迪声的孩子。”

“裴迪声?”他惊恐地瞪大眼,无法相信怎么会扯出另一个人。

“你不需要知道得太多,这些都和你无关。”

他换位她的肩膀,“怎么会无关呢?我是一个男人,我要我的孩子。”哪怕是一个弱智,可是与他血脉相连。
他的眼中溢满了泪水。
“你这种人还算男人吗?充其量就是一吃软饭的小白脸。要不是你有几份姿色,让我感兴趣,你会有今天吗?”宋颖嘲讽地弯起嘴角。

他屏住呼吸,什么也没想,抬起手,对准她娇白的面容,就是一掌。宋颖一个踉跄,身子后倾,额头砰地磕在了飘窗上。

他没有动,默然地看着她慢慢倒地,鲜血从她的发间流下,缓缓在地板上积下了一堆。

四周安静了下来,静得他听到自己的心跳缓慢而有力地跳动着。

他闭上眼,慢慢曲起手指,感到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宁静。

一生,有长有短。三十六岁前走,都属于短命鬼。

短命又如何?

他累了。

就这样离开吧,没有痛,没有悲伤,没有失去,没有不公,没有比较。

秋天的早晨,透着细微的萧瑟,风从门内吹进室内,有一丝薄寒。舒畅坐在他的面前,泪水肆流。

她还是在意他的,这种感觉真好。

他笑了,温柔地替她拭泪。“裴迪文是个好男人,值得珍惜。以后,就麻烦多照顾欣儿了。”这是一个父亲在人世最后的嘱托。

他没说多少,可是她会懂。

这个女孩,十年前,是一个毛燥、大大咧咧的野小子,可是她细腻的少女情怀,却留给了他。

这是多么幸福的事呀!

如果早一刻或者晚一时,他看到了那封信,他有可能就不会离开的,他的人生也将会改观。

可惜,没有如果的。

他是老天一颗游戏的棋子,没有决定输赢的权利。

他苦笑站起身,允许自己再纵情地凝视她俏丽的面容,多么多么想把她拥入怀中,埋进她的颈间,汲取她身上的温暖,一生一世不分离。

他已不配。

他绝然转身。

她在身后痛哭地喊他的名字。

他没有回头,只在心中一遍遍地说:舒舒,我爱你,很爱,很爱……

番外五:香港,春(上)

 

米兰最近很忙,差不多二十四小时蹲在玛丽医院。
玛丽医院是香港大学的附属医院。在医疗技术方面,绝对算是一流。产房分为普通与私家两种,香港的名人和明星都会选在这里就医。梅艳芳和沈殿霞病重住院都是在这。
最近,香港首富的某明星媳妇身怀六甲,听说早早预定好了私家产房,还有一位明星的明星老婆生第二胎,最近临产,也在几个月前定好了私家产房。
这两人,任何一个产子,都可以占据娱乐版头条。
于是,写娱乐报道的记者就把这当成了窝点,没日没夜的守侯着。米兰就连上个洗手间都是小跑,吃饭都是大睁着眼。可是蹲了两天两夜,就是没看到一个孕妇在这里进去。从楼梯口望去,私家产房面朝大海,水天一色,风光无限。
春天的香港,满天的舒云,满眼的青翠,满足树盛开的紫荆花,风吹过来,一种特殊的香味弥散在空气之中。
米兰揉揉眼睛,走到角落伸了个懒腰,看太阳已经西斜,一天又将过去了,仍是一无所获。
不过米兰的脸上仍无一丝沮丧,她四下瞧瞧,掏出手机,
笑咪咪地拨了个号。
电话很快接通,一个清冷、深沉的男性嗓音响起,“有事吗?”
“裴总,你别这么严肃好不好,要做父亲的人,多笑笑呀!呵呵,让舒畅接电话。”
米兰有一个独家报道,在玛丽医院最漂亮的海景产房内,已入住了一个孕妇,是从公立病房的后门进去的。孕妇就是她的同事舒畅-----恒宇集团裴迪文总经理的太太,这两天就是预产期了。
裴迪文扭头往回看,舒畅手托着个腰,费力地在房内转着圈,她比以前略先丰满了些,腮部出了一点妊娠斑,腿脚发肿,脚上一双拖鞋走着走着,掉了一只,她用脚摸索了半天,也没找着,自嘲地笑了。
“她是孕妇,要远离辐射。你有什么事?”裴迪文拧起眉头,加快语速。
米兰呵呵直乐,“我还不就是想问候下吗?裴总说好喽,孩子一出生,你可得第一时间告诉我,让我对外发布报道。你要是食言,我就把当年舒畅孤身来港城,被你欺负的事写个详细。”
裴迪文清咳两声,很是不自然,“我知道了。”
然后就急匆匆地挂了电话,忙不迭地走到舒畅面前,替她穿上拖鞋。
“迪文,你看我现在象不象一只超笨重的企鹅,连自己的脚都看不到了。”舒畅看着镜中的自己,左右环顾。
裴迪文温柔的一笑,小心扶着她的腰,“就是企鹅,那也是最漂亮的企鹅。”
舒畅斜睨着他,“老公,你的审美眼光有问题吧!我这种算漂亮,那大街跑的都是倾国倾城的绝色美女了。”
裴迪文宠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子,“本来就很美吗!来,躺下。”他扶着她躺在椅子,头缓缓俯下,贴近她高耸的肚子,“我要看看宝贝今天乖不乖?”
舒畅看着他那一脸兴奋的幸福之情,有些啼笑皆非,手指轻轻插进他的发间,“迪文,你这么一个总经理,每天做这么幼稚的事,有趣吗?”
“怎么会是幼稚呢,这是我和孩子的互动时刻。”裴迪文很是严肃。“从他来到世间的这一刻,他的任何一个变化,我都不想错过。嗯嗯,今天他蹬我的力度比昨日大。”
“真想把这现在的样拍下来,然后在例会上放给你的下属看。”舒畅很不厚道地说。不木
裴迪文笑笑,“可以呀!至少让他们知道我这个严厉的上司还有慈祥的另一面。”
舒畅叹气,这个男人,从她认识到现在,什么时候她都斗不过他。“真后悔当初做你的下属,不然,我才不会习惯地对你服从。”她很不福气地说。
裴迪文替她在深厚垫上一个松软的靠垫,“我不会把一颗心完完全全地交给我的下属。当初对你,我从没当是下属。”
舒畅脸一红,调侃道:“还敢大言不惭,明着招聘,暗为找妻。”
裴迪文扬扬眉梢,“因为是你,我不能错过。有错吗?”
她深深地看着他,长睫扑闪扑闪的,“就那样坚定呀?”
他重重点头,凑近吻吻她的嘴唇,“从没有怀疑过。”
她叹口气,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脖颈,两人如一堆交颈市好的天鹅,仅仅依偎着。
好一会,她抬起头,看着远处蔚蓝的海水,“迪文,我还是觉得住这样的产房太奢侈了,你赚钱也很辛苦的,没必要,我身子够强壮,住普通产房也一样。”
他握着她的手贴在胸前,“舒畅,请考虑下一个年近不惑才做父亲的男人的心吧!这不是奢华的浪费,而是他想尽力给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最好的一切。你不知道,你和孩子对我意味着什么吗?到了这一把年纪,我才感觉到生命的完整。”
“迪文.......”她嘤咛一声,闭上眼,任他印上细细密密的吻。
“不准再提什么年纪不年纪,你又不老,我们要牵手走很久很久的路呢!我可是小女人,孩子又刚出生,你可是我们紧依的大树。”
他笑了,“好,为了你们,我会尽量不老。”
两人都不再说话,温柔地相拥着。
“不行!你如果不愿意尽一个做婆婆的本份,我这个做妈的来就行了。畅畅的月子我来伺候,请什么月嫂呢!”走廊里,突响起一阵脚步声,于芬的大嗓门响了起来。
舒畅与裴迪文交换了下眼神,两人相视而笑。
舒畅临近产期,裴迪文就把于芬和舒祖康接了过来。舒畅本来还担心他们适应不了裴宅的生活,舒祖康表现很淡然,于芬简直就象是挑刺来了。不仅对裴家给舒畅的营养餐有意见,就连舒畅即将而来的做月子,她也有不同的看法。
储爱琳也是留过洋的,从小接受的也是西方教育。她有办法把伍盈盈治得乖乖的,可是真拿这个亲家母没办法。裴宅里,每天都见她们两人争得面红耳赤,谁也不让谁,不过,争过后还都不伤和气。说到底,目的都是想让舒畅得到最好的照顾。
储爱琳咬了咬唇,和风细雨地说:“我不是逃避做婆婆的责任,而是月嫂受过专门的培训,她们知道什么对产妇是最好的。
于芬摆摆手,“再受过培训,有比过来人懂吗?你就是怕脏,怕吃苦。嗯,你这种贵妇,当然不可能做这些伺候人的事,一般都是别人伺候你。没事,舒畅是我生的,为她做什么,我都愿意。”
储爱琳哭笑不得,“亲家母,舒畅是迪文的太太,我的媳妇,我怎会不愿意呢?只是......
“知道了,你怕自己笨手笨脚,对不对?那你放心,我来好了。你只生了一个孩子,我可是生了两个,经验足。当年生畅畅时,我都过四十了,舒畅现在才二十多,很好调养的。”于芬一副深明大义。
“亲家母,不是这个道理。我的意思是....你年纪这么大,伺候月子很累的。”储爱琳一说完,看着于芬陡变的脸色,知道又讲错话了,忙闭嘴。
“我就是不如体会保养,其他哪里显老了?”于芬的音调腾地高了八度。
“你不显老,一点都不显老。”储爱琳直叹气,“亲家母,我们可不可以进房间谈这事,人家护士都往这边看了好久了。
“畅畅在房间里,不可以在她面前争吵,孕妇心情要保持平静。”于芬翻了个白眼。
储爱琳目瞪口呆,她又没占着理了。
裴迪文很没孝心地想着养尊处优的妈妈,被自己的丈母娘整得委屈的样,有些忍俊不禁。
还是舒畅心疼婆婆,她刚要出声,突然,体内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让她突地出声轻呼。
“怎么了?”裴迪文关心地问,手轻揉着她的小腹,感觉腹中孩子动得很厉害。
“迪文,我....可能要生了。”大滴的汗珠从舒畅的额头流下。
镇定自若的男子突地慌了神,脸色哗一下苍白如纸,他站起、坐下,坐下、站起,“舒畅.....”他惊恐地握紧她的手。
“迪文,别紧张,快唤妈妈。”舒畅提醒他。
“哦!他慌张地转身,“妈.....”语调不自觉都走样了。
外面正争执的两个女人一下噤省,然后一起答道,从外面跑进来。
“要生了?”两个过来人对看一眼,齐声高叫。
番外六:香港,春(下)

 


舒畅的阵痛有点奇怪,疼了一会儿,又和没事人似的。可是刚端了杯汤喝了两口,又疼得满脸扭曲。反反复复几次,裴迪文看着她这样,都快抓狂了。
“舒畅,剖腹产吧!”他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折磨,一颗心都悬到了嗓子口。
舒畅咬着牙摇摇头,故作轻松地问:“是不是怕我自然分娩,以后会身材走样,陪你出去丢了你的脸?”
裴迪文俊美的面容冻成一块石雕像般,他深吸一口气,“你这样疼得哪有个尽头?”
“你去问妈妈们,生孩子都得历经这个过程,没什么的。”又一阵阵痛袭来,舒畅关上眼,感觉呼吸都快停止了。
她当然恨不得剖腹产,打上麻醉,一个小时候,什么都过去了。她的几次产检,医生都说孩子胎位正常,建议她自然分娩。而且自然分娩,下次怀孕,就可以放在一年之后。可剖腹产,至少得过三年才能怀孕。
这也是一种爱的回报吧!为心爱的男人生儿育女,哪怕疼,哪怕累着。
她比谁都知道裴迪文有多喜欢孩子,他们曾经失去过一个,在得知她再次怀孕时,他站在B超室,当着所有的医生和忽视,仅仅地抱着她。那一刻,她在他眼中看到喜悦的泪花闪烁。
整个怀孕期,他从没有离开过她一天。她妊娠反应重,为了一块点心,他能为她跑遍全香港。入秋时,她无意提起以前吃的红薯,他立刻丢下公事,陪着她非回滨江。
七个月之后,他为她洗澡,帮她穿鞋,陪她散布,听胎教音乐,看观光风景片。随时随地,她都能感受到来自他的珍视。
她发誓,为了这珍视,她要让他更幸福。
裴迪文揪心地看着她,直叹气。
终于,在镇痛了两天一夜之后,裴家第四代金孙不再折磨他的爸妈了,翩翩有礼地来到了这人世间。
星相学家说,这个时辰大富大贵、一生超凡卓尔。
米兰第一时间发布了这个消息。
年过八旬的裴天磊欣喜若狂,亲自给孩子起名叫裴浩然,当即把自己名下的股份赠给他一半。
后来,据产房内的护士描述,配这太太进产房的裴迪文,在儿子出生的那一刻,脸上的表情很古怪,象笑又象哭,握着太太的手,嘴唇颤抖着。产妇与婴儿转回病房,舒畅足足睡了一夜之后,精神才缓了点。一睁眼,感到病房内静悄悄的,裴迪文趴在婴儿床前面,傻傻地笑着。
“迪文!”她轻换一声。
裴迪文回过头,却没动身。“舒畅,你醒啦!”
“你在干吗?”她吃力地问,看到他的手放在婴儿床里。
“然然吮吸我的手指,好有力。裴迪文激动得两眼发光,“只是他还不会喊我爹地。”
舒畅无语。他以为他儿子是神童吗,生下来就会说话?
“手指不卫生的。”她说。
裴迪文微微一笑,“我有消毒过了。他好象很饿,你睡着时,他一直在哭,给他奶嘴,他也不吸,头甩来甩去,我的手指一碰到他嘴,他一下含住,就不松了,也不哭了,真有趣。妈妈们又为孩子是否吃人乳还是牛乳争议去了。”
“当然吃人乳。”舒畅断然说道,“至少要吃到八个月才断奶。”
小浩然吮吸得大概累了,眼睛眨了眨,睡着了。裴迪文轻轻地掩上小被子,坐到舒畅身边,“可以喝人乳,你夜里会睡不好。”
“是我们的儿子呀,睡不好又怎样?”舒畅埋在他的颈间,娇声说,“迪文,儿子帅吗?”
“现在红扑扑的,脸上毛茸茸的,看不出有多帅。”裴迪文老老实实回答。
舒畅叹息。都说恋爱中的人智商降低,其实做了父亲的男人,那就根本是一弱智,连句安慰人的谎话都不会说了。
于芬和医生都极力支持人乳喂养,说这样的孩子的免疫力强。
可是......
舒畅哭丧着脸看着怀中的孩子,她和他奋斗了一个小时,儿子把乳头含在嘴里,就是吸不到乳汁,两人都是满头大汗。小浩然急得放声大哭。
“这到底是怎么了?”舒畅求救地看向医生。
医生了然地一笑,“你这个答记者不知道使出吃奶的力气是多大力气吗?小公子体弱,还没有体力自己吮吸出乳汁,第一次么,可能需要点外力。”
“用吸奶器吧!储爱琳讲,然后心虚地看看于芬,她没喂养过孩子。裴迪文一出生,便交给了乳娘。
于芬眼一瞪,“不行,吸奶器是用在以后奶胀时的,第一次吸,唱唱会疼疯的。迪文,你吸。”
“嗯?”裴迪文目瞪口呆。
医生抿着嘴偷乐。
“你是然然的父亲,你力气大,你不吸谁吸呀!”于芬理直气壮。副裴迪文脸胀得通红,舒畅也难堪地羞红了脸,“妈妈,你别胡说。”
“我没有胡说,不信你问医生。”
“这.....这简直是胡闹!”储爱琳控制不住的又火气上冒,迪文好歹也是恒宇的总经理,四十多岁的男人,让他帮孩子吸奶,传出去不让别人笑掉大牙?
裴迪文摸摸鼻子,看看舒畅。舒畅窘得都不敢和他对视。
“哇.....”怀中的小浩然扯开嗓门又大哭起来。“喂牛乳吧!”储爱琳心疼孙子。
“好了,大家先都出去休息,我来哄孩子!”裴迪文胆战心惊地抱起孩子,在房中转着圈。
“你都几天不回公司了,工作上的事怕是积了一堆。这月子里的事还是我们来。”储爱琳说。
“妈咪,我有分寸。”裴迪文接话道。
医生率先走出病房,一边走嘴角一边抽搐得厉害。
于芬和储爱琳无奈地看看裴迪文坚决送客的表情,怔了怔,也出了病房。
众人一散,裴迪文忙掩上房门,回头看着舒畅。
舒畅一对清眸如湖水轻荡。
“真要吸吗?”知夫莫若妻,她和他早有默契。
裴迪文微闭下眼,看看怀中的小浩然,“又不是第一次。以前,我们欢爱时,我不是也....
“迪文,儿童不宜。”舒畅急得大叫。
裴迪文坏坏一笑,“只是不知今天是什么味道?”
舒畅佯装瞪了他一眼,连脖颈都红了,“迪文,这样好吗?”
“为了儿子,当然好啦!而且我也想念它的。”裴迪文掀开她宽松的睡衣,看着她白皙而又鼓胀的乳房,深眸一黯,感觉胸口发紧,“畅...”
这个字是在他激情四射时,才会情不自禁喊出声的。
“迪文.....”舒畅温柔地应着,任裴迪文俯上胸口,一股温温热热袭上身体,“有点痛。”她忍不住轻唤。
“有点腥,也有点甜。”裴迪文喃喃低语。
舒畅嘤咛出声,一低头,看到小浩然也在她的怀中低蹭着,她心一荡,把两个男人都抱住了。
在她的生命里不能缺席的两个男人呀!眼中一热,她抚摸着裴迪文的头。
裴迪文移开身子,把怀中的位置让给小浩然。小浩然叭嗒几口,吮着甘甜的乳汁,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夫妇俩十指紧扣,幸福地对视着,眸光幽长、深远,仿佛可以这样一生一世。
转眼,小浩然五个月了,时序虽然进入深秋,裴宅中却象春意永恒。
裴天磊现在完全撒手不管恒宇的事,眼一睁就问浩然在哪。储爱琳也懒得再和贵妇们搓麻将、购物逛街,越来越爱呆在家里,围着浩然团团转。伍盈盈抱着裴欣儿看着这一切,心里有点酸酸的。不过,舒畅对欣儿是真心疼爱着,并不因为浩然的出生而减少对欣儿的爱。裴迪文带她出去日本度个假,她把浩然丢在家中,却带上欣儿。

伍盈盈从手机视频中看到欣儿笑得红通通的小脸,无法再抱怨命运的不公了。
只是裴乐乐有点小意见。
“舒畅,然然怎么还不会喊姑姑呀!”浩然已经能冒出几个音,偶尔会崩出“爹地、妈咪”的字样,教他喊了N次姑姑,他都只会嘟着个嘴,愣是舍不得吭个声音给她听听。
而且浩然还认人,一般不让陌生人抱,见到熟悉的人却笑得小嘴直撇,张开双臂哼哼着。她不过出了趟国,回来后他就对她拉着个脸,一碰他,就甩开嗓门嚎哭。

“你身上的香水味太浓了。”裴迪文说。
她把香水味洗掉,洗发精换成舒畅常用的,这下浩然才勉为其难的让她抱了抱。
“你是小狗吗,这么认味道。”裴乐乐瞪着眼问。
小浩然眨巴眨巴眼,一看到裴迪文过来,又扯开嘴巴笑了。
在裴宅里,他最最喜欢裴迪文了。
“你才是小狗。”裴迪文抱过儿子,白了裴乐乐一眼,“浩然聪明,不喜欢浓妆艳抹的女人。”
裴乐乐噘起嘴,“知道,在你眼中,舒畅那种清秀佳人才是真正的美人。于是,耳闻目染,浩然也失去了正确的审美观。”
说起来真肉麻,生完浩然之后,裴迪文对舒畅的爱是有增无减。夫妻俩脉脉对视的样,真令人起鸡皮疙瘩,却又忍不住生出羡慕。
若宋颖在世,看到这情景,怕是眼珠要瞪出眶了。她一直说,裴迪文是个冷血动物的。
唉,只要遇对了人,冷血动物也会迅即热血沸腾。
“姑姑....”裴乐乐扳过浩然的脸,嘴巴夸张地张大,让浩然跟着笑。
浩然打了个秀气的呵欠,眼皮耷拉着,犯困了。
唉,裴乐乐挫败地又叹气。
舒畅从外面走进来,噗地笑了,“你们兄妹真的很像,把浩然都当神童了,他才五个月呀!”
她笑着抱起儿子,亲亲粉嫩的脸蛋,“慢慢来,我家浩然不仅会喊姑姑,还会喊姑丈的,对吧!”
裴乐乐愤愤不平,“哼,等我以后生个儿子,我一定要让他过很久很久才喊舅舅和舅妈。”
“好啊!那我可以知道你儿子的爸爸是谁吗?”舒畅促狭地挤挤眼。
“反正是一男人。”裴乐乐强悍地说道,“不过,他方向感不好,还迷着路呢!”
“你不会是指叶聪吧!”叶聪上个月来香港旅游,约舒畅出去吃饭。舒畅和裴乐乐一同去的,吃完饭,她要回去看浩然,让裴乐乐替她尽地主之谊,带叶聪四处转转。结果,两人逛庙街时,挤丢了。乐乐找到晚上十二点,才在街角看到叶聪,差点急哭了。
“不要提那男人,超笨,还强词夺理,说我不是个好向导。”裴乐乐气不过。
舒畅呵呵一笑,“笨男人不好吗?”
“好什么,被女人一哭就吓得愣愣的,连句安慰的话都不会说。”裴乐乐不知怎么羞红了脸,“然然不肯喊我,没劲,我.....我逛街去了。”
舒畅笑着目送她,拿起一个玩具放进浩然的手中。
浩然推开,乌黑的眸子专著地看相桌上的笔记本。
“然然,不要告诉妈咪,你也会象你爹地一样,做个工作狂。”舒畅嬉闹地嗅着儿子的脖颈,浩然咯咯笑个不停,“妈咪希望你过得简单些、快乐些。”
“我儿子是个俊杰。”裴迪文说着话,从外面进来。
“何以见得?”舒畅问。
“识时务呀!他的命运从他出生时就被注定了,他可是恒宇未来的继承人,做个工作狂避免不了的。”
舒畅叹气,“出身豪门,是幸还是不幸呢?”
裴迪文一把揽过她,“出身不重要,重要的是将来陪着他到老的那个人。深爱的人陪在身边,苦也幸福着。”
“迪文,你幸福吗?”这个问题,她问很多次,可是,不由自主有时就想确定一下。
“畅,你幸福吗?”他含笑反问。
答案早就在心中。
她恬然点头。
他回以深情的一吻。
共同生活的日子,不全然是欢笑,有时也会有烦恼,争执,但彼此有爱,一切都会春风化雨。生命太短暂,太多的人,来了又去,如此匆匆。生命又很漫长,幸好有你,携手度过,才会对困难、死亡无所畏惧,至少活着的每一日都是幸福的。
爱情也好,生命也好,不是等待时开的花,而是努力后结的果,珍惜身边的缘分、身边的人,不要再失去时才懂得珍贵,趁现在来得及,相爱吧!
小浩然在婴儿床上睡着了。
裴迪文把笔记本电话移到外面的桌上坐下来专著地批阅公文,舒畅替他泡好一壶咖啡,拿了本书在一边观看,再过不久,她准备回报社上班。
哪怕是恒宇的少夫人,哪怕是浩然的妈咪,她仍坚持独立,拥有自我,这也是让眼前这个出众的男人痴恋她的缘由。
一阵秋风从半敞的窗户中吹进来,风里夹杂着玫瑰的花气。
他们卧室的外面是一片玫瑰园,裴迪文特地让花匠载种的。他说恋爱时,他都没送过她花,现在他为她种上一园的花。
浪漫从来没有定义,她不苛求一些表面的东西。不过,这男人一旦细腻起来,真的令人动容。
玫瑰已快快谢,想起越发浓郁。她深吸几口,想起文人都把爱情比作玫瑰。在她的人生中,玫瑰曾经开放过三次。她也曾迷失过、茫然过、失落过,但最终她等来了属于她的一园玫瑰。
她抬起头,温婉地看着一边的裴迪文,发觉他怀中的咖啡已喝空。
“迪文,要再添点吗?”很家常的问候。这就是生活,这就是日子。裴迪文从电脑屏幕前挪开视线,现在他的屏保是她抱着小浩然坐在大树下玩耍的画面。
“好的,畅!”他柔声答道。
然后,一切安静下来....
玫瑰在园中被风轻轻煽动,屋中的人....哦,花开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