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她跑到院子里去接电话。
“唱唱。。。。。。”电话那端传来杨帆嘶哑的声音,阴沉无力,仿佛来自某个诡异的深渊,“我生病了。”
舒畅心里面呻吟了下,礼貌地问:“好些了吗?”
“没有,高热引起扁桃体发炎,喝水都疼。”杨帆弱不禁风地说道。
“哦,那要好好休息了。”
“唱唱。。。。。。”
“嗯!”
“我想见你。”杨帆前所未有的把姿态放到最底,口气里带着哀求。
“发热是因为血里面有炎症,恢复要有个过程,输几瓶药液,就会好了。”
不等杨帆说话,舒畅匆匆忙忙收了线。
小公寓里,杨帆盯着嘟嘟作响的手机,颤微微地闭上了眼。
他想起与舒畅共同走过的上千个日子,满满的甜蜜。对于他来讲,他也渴望和舒畅过上体面的生活,于是处处都是精打细算。舒晨的病把一切都打乱了。有时候,男人很脆弱,在压力面前,没办法象女人想得那么简单。他很烦燥,也很生气舒畅在意家人比在意他多。
在杭州遇到谈小可,那是一个他从未经历过的世界。谈小可的时尚、新潮、靓丽、妩媚,都是舒畅没有的,而且谈小可的世界里,没有舒晨。因为是陌生人,不存在责任和义务,也不要承担后果,他索性放开自已,享受这份艳遇。
甚至杨帆也怀疑过,是否一个男人就只能喜欢一个女人,哪怕他们历尽艰辛,跋山涉水才修成正果,你就绝对或必须目不斜视吗?
激情过后,便是回味无穷的美妙。回到滨江,他发现他很想念谈小可,心里面对舒畅自然而然就淡了。毕竟几年的感情在那,他又有些不舍。如果是舒畅先离开他,他觉得心里面就会好受点。
天遂人愿,谈小可突然来了滨江,两人如胶似漆地黏着,偷来的欢乐象罂栗一般,一尝便入了瘾。然后,被舒畅撞见,再然后,他得知谈小可和舒畅是同事,接着,舒晨出了车祸。
好象所有的不幸都在一夕间向舒畅爆发,杨帆想过这事发生在他身上,他估计早崩溃了。可是舒畅毫发无伤,似乎过得比他还好。
到了这时,杨帆才发现自已心中真正牵挂的人还是舒畅,因为想到舒畅,他心会疼。这个结论现在说,连他自已都觉得讽刺。
舒畅已不再属于他了。
一切都挽回不了了。昨晚,高热之时,他把谈小可当成了舒畅,激动地喊着她的名字,把她拉进了怀中,将自己的火热融入了她的绵软。
谈小可是第一次,疼得抓伤了他的后背。
事后,看着床单上一抹鲜艳的红色,他感觉直坠冰窖,身子一会发冷,一会发热。
他想,他跟舒畅是真的完了。
舒畅站在院中,半天没动弹,墙角,一只秋虫唧唧地鸣个不停。
客厅里,裴迪文不知调到了哪个台,有个女人深情款款地唱着一首幽怨的情歌。
一瞬间, 太多东西要讲
可惜即将在各一方
只好深深把这刻尽凝望
来日纵是千千阙歌
飘于远方我路上
来日纵是千千晚星
亮过今晚月亮
都比不起这宵美丽
亦绝不可使我更欣赏
因你今晚共我唱
临行临别, 才顿感哀伤的漂亮
原来全是你, 令我的思忆漫长
何年何月, 才又可今宵一样
停留凝望里, 让眼睛讲彼此立场
当某天, 雨点轻敲你窗
当风声吹乱你构想
可否抽空想这张旧模样
在以后的日子里,纵然会再听到许多首象今天这样的歌,纵然以后所有晚星都眩目过今晚的月亮,我也忘不掉今晚这段回忆,因为,在某一个时期,有些人是无法代替的,纵使你不愿承认。
舒畅抬起头看着落在树叶间斑斑驳驳的月光,无言的疼划过五脏六肺。她也曾在生病时,渴望过杨帆的陪伴,可那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回想起来,好像隔了一个世纪那么遥远。
她苦涩地摇了摇头,走进客厅。
“这歌谁唱的?”她看着电视里眼睛大大穿红衣的女子问。
“陈慧娴呀!当年她出国留学,告别乐坛之际,了一张专辑,里面就有这首歌,我看过她的现场演唱会。”裴迪文说道。
舒畅五音不全,对音乐也没爱好,乐坛里歌星走马灯似的来了去,去了来,她谁也不认识。
“台湾的?”
“香港。”
舒畅皱起眉头,侧身看裴迪文,“你到香港看她的演唱会?”
“我那时住在香港。”
“之前与以后呢?”
“之前,我在法国,后来我在滨江!”裴迪文乐了,“怎么象个查户口的?”
舒畅看着他俊朗放柔的眉眼,蓦地发现自己对他差不多是一点都不了解的。
“不是,我去洗碗了。”
裴迪文含笑看着她,让她这般失魂落魄的电话是谁打来的?
第十一章
谢霖的病房里摆满了各种鲜花,不是交情不错的客户送的,就是来往密切的异性朋友送的。床前放着一篮粉色玫瑰。谢霖在鲜花簇拥中,腿上固定着木板绷带,脸上的神情如条死鱼般,毫无生气。
舒畅来看谢霖,只买了两盒海鲜寿司。她想不通病房里一定要摆满鲜花呢,难不成是脆弱期的生命要吸取鲜花的欣欣向荣?
这已经是谢霖摔下来的第三天晚上了,该来的人都来过了,病房里空荡荡的,没其他闲人。
照理谢霖这伤,让中医针灸下,再用药酒活血,按摩按摩就可以恢复肌肉的活力了,不需要住院,前提是得有一人陪着她来来往往医院。
男人可以陪女人喝酒、调情到天明,却不见得愿在床前为她端茶递水多一时。这种事,是老公的义务,不能随便瞎抢的。
无奈,谢霖就只得住进了医院,护士们暗地里议论她矫情,钱多得没处花,看她就多了几份讥诮。
谢霖那个委屈呀!看到舒畅,瞬间,气就不打一处来。
“你走,我不想看到你。”她把头转了向里。还好朋友呢,到现在才来,心都凉透了。
舒畅放下寿司盒,自顾拉把椅子坐在床前,“行,那你把眼睛闭上,我歇会就走。”她在医院门口买了本时尚杂志,翻得哗啦哗啦的。
“喂,你这叫什么态度,把医院当商场吗?”谢霖艰难地坐起身,脸都红了,“还有那个寿司,这么晚能吃吗?你想肥死我!”
“哦,那我替你肥。”舒畅拆开寿司盒,捏起一片,就往嘴边送。
谢霖眼一瞪,“进了这房间,就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准动。”
“你女土匪一个。”舒畅把寿司放回盒中,赔着笑脸,“怎么,这院住得内分沁失调呀,正好啊,让老中医开个方子,一块调理调理。”
“舒畅。。。。。。”谢霖抄起床前的花篮,向她扔去。
舒畅接得稳稳的,低头嗅了嗅,“真香啊,谁送的?我师傅?”
谢霖突地就脸色大变,指着舒畅的鼻子叫道:“你要是再敢提他,我和你急。”
舒畅作投降状,捂着嘴,连连点头。
病房内一下子沉寂下来,只听谢霖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真生气了?”舒畅小心翼翼地问。
“都是你。”谢霖象个小姑娘似的噘起了嘴。
“嗯,是我不好!如果你觉得我诚意不足,我下去也给你买篮花?”
“少来!”谢霖翻了个白眼,往后一躺,对着天花板痴痴的出神。
舒畅乖巧地站起来,把花放好,然后给她倒了杯水,挤到她床边,抱住了她。
“他想要的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女子,做好热腾腾的饭,坐着窗边等他回来,给他生儿育女,相伴着把他们抚养长大,平平静静的,就这样到老。唱唱,你说我这把年纪,这个样子,给得起他吗?”
谢霖苦涩地看着舒畅。
舒畅没看过谢霖这么无助的样子,也是第一次听她用这么凄婉的口气提起她的年纪。
是不是在无数个夜晚,她也曾这样矛盾而又纠结地问过自己呢?
“如果再回到你这样的年纪,我绝不会再犯那样的错,我会。。。。。。”谢霖咬着唇,哽咽地说不下去。
“我知道他是好男人,我应该珍惜。可是我拿什么去珍惜他呢?”
舒畅不知该怎么回答她,只得抱紧她,轻拍着她的后背。
有的人一旦错过,便是一生。
她想起方文山写过的一首《管制青春》。
我用第一人称 将过往的爱与恨
抄写在我们 的剧本
我用第二人称 在剧中痛哭失声
与最爱的人 道离分
我用第三人称 描述来不及温存
就已经转身 的青春
谢霖与师傅之间,在青春年代,曾经有过什么样的故事,她猜不出来,但是看着两人现在这样,明明心里面有爱,却不能在一起,挺让人遗憾的。
不知道该说这是谁的错?
“好啦,别露出那种讨厌的神情,再有两天,我就能出院了,唉,蹩死我了!”谢霖突然又象换了个人死的,收起惆怅,又是一个风情万种的娇女人。
“我刚联系了几个大客户,这次我一定能拿不少的提成,我想去马尔代夫度个假,一起去吧!”
“我又不是有钱人,除非你掏钱请我去?”
“凭什么?你又不是我妈?”
“我是你妹妹。”
“我没你这狼心狗肺的妹妹。哦,你知道在你来之前,我看见谁了?”
“刘德华?”
“去,是宁总呀!上次被你气跑的那个!”
“哦,他也摔伤了?”
“你这乌鸦嘴,不是,他好象是陪朋友来看病的。要是我小个十岁,这样的男人,我倒追去,只有你不识宝。”
“我识的,就是不敢占有。”
“你就注定做个老姑婆吧!”
“好啊,正好和你做伴。”
“你个讨厌鬼。”谢霖推了舒畅一把,舒畅闪躲着,她把舒畅翻的杂志卷成个筒,对着舒畅打去。
两人正闹着,病房门被人轻轻地敲了几下。
两人一同看向门外,谢霖神色一僵,舒畅羞窘地站了起来。
“裴总,你怎么来了?”谢霖很是受宠若惊。
裴迪文微微一笑,举起烫伤的手,对着某人晃了晃,“我路过。你怎样,好些了吗?”
谢霖脸色一黯,原来不是专门来看她的。“我好多了。”这个总编真小气,路过连篮花也没买。
“嗯,不要着急上班,等全部康复后再上不迟。”
“谢谢裴总。”
裴迪文点点头,却没走开,眼睛瞟着舒畅。
舒畅抿了抿唇,“谢霖,那。。。。。。那我先走了,有空我再来看你。”
“好吧!”谢霖看看舒畅,再看看裴迪文,感觉两人有点诡异,象是约好了在这接头似的。
舒畅这一抬脚,裴迪文就转身出去了。
“不是说只呆半个小时吗,你看都过了一刻钟!”拐弯下楼梯,裴迪文等着舒畅走近,小声说道。
“说着话,就忘了。饿了吗?”
“嗯!”
“早知道,就少带一盒寿司过去,留一盒在车里给你先吃着。”
“我不想一个人吃!”楼梯上,上上下下的人很多,裴迪文把舒畅拉到里侧,右手轻搭着她的腰。
舒畅羞得耳朵都红了。
昨晚帮裴迪文上了药之后,一夜,就有了效果,裴迪文手上的水泡消了不少,除了不太方便,手臂就没那么痛了。舒畅把药膏和油带到办公室,准备下班时上去再帮他抹一下。
还没到下班,办公室的内线电话响了,部长一接,喊舒畅过来接。
“是到你办公室等你,还是我直接去停车场等?”是裴迪文。
舒畅握着话筒,看到部长和其他同事都竖着耳朵,不时瞄着她,她急忙回道:“好的,我这就上去。”
“是不是稿子有什么问题?”部长紧张地问。
舒畅狂汗,“是有一点小问题,我上去看看。”
部长同情地看着她。
裴迪文公文包收拾得好好的,另外还多了个手提袋,站在玻璃门前等着了。
“干吗要特地上来?”他看到舒畅,问道。
舒畅打开包,拿出药膏和油,“我带过来了,马上就给你抹。”
“不去你家?”
“不需要的。”
裴迪文轻微皱了下眉头,“明天《南方日报》的副总要过来,这药膏的味道可不好散。还是去你家,要不去憩园?”
舒畅一怔,“可是。。。。。。可是我想去医院看谢霖。”
“行啊,一块去。”裴迪文很好讲话。
舒畅哪敢和他一块去,以谢霖那双毒目,一下就能测出红与黑。她无奈,只得请大总编在车里等着,她上去看下谢霖,再和他一块回她家,给他上药、做饭。
好人真是不能做,一做就黏住了。
“晚上,我们还做那个粥吗?”裴迪文问道。
舒畅拿出手机看时间,都七点多了,“再做就太晚了,我们去粥店吃吧!现在手没上药,人家不会把我们赶出去的。我们去市中心二十四小时的花式粥饼屋?”
“没关系,再晚我都可以等,我们回去吃。”
舒畅心想,难不成这大总编吃粥吃出瘾了?
“裴总?”一个捂着脸拾级向上的美女,惊讶地叫了一声。
舒畅一看,想起来了,这美女是电视台的乔桥,曾邀请裴迪文上过节目,不幸被拒。
“你好,乔小姐。”裴迪文回以斯文一笑,礼貌地问道,“身体不适吗?”
乔桥长长的睛毛扑闪了几下,“唉,都这么大了,还出了颗智齿,本来想忍忍的,可疼得实在不行,化妆师说我嘴巴都一大一小,我只能来拨掉。你是?”美目娇柔地一转,落在舒畅的身上。
舒畅往旁边让了让,以示立场。
“我也是忍不下去了。”裴迪文举了下左手。
“幸好天凉了,不然烫伤很麻烦。裴总,上节目的事你考虑好了吗?”乔美女真是敬业。
“我正在考虑中。再会!”裴迪文优雅地点点头,伸出右手牵过舒畅,“唱唱,走了!”
舒畅临走不忘仓促地对乔桥笑笑。
“下次不要在公众场合喊我唱唱,别人会误会的。”车发动时,舒畅嘟哝了一句。
“别人怎么会误会?你脸上高挂着‘我和此人没有关系’的招牌,有眼睛的人都看得明白。”裴迪文说道。
舒畅语塞,专注地看着前方。
回去的路上,经过一家粥铺,窗明几净,客人也不多,她心里面一动。回去再做饭,再吃好,再上药,再把裴大总编送回憩园,差不多快午夜了,不如把晚餐在这小粥铺解决了,就在车里抹好药,直接送他回去,这样可以节约二到三个小时。
“裴总,这家粥铺,我常吃,很不错的,里面的小菜清火软糯,很易咀嚼。”
“我牙齿还挺好,不易咀嚼的也能吞咽。”裴迪文寸步不让。
“我手脚慢,做好饭还得很长时间,我怕你的胃饿伤了。”
“没事,我能忍。”
舒畅对着窗外吁了口气,裴大总编还真是不体谅人。
“可是,真的很晚了。”她也不迂回,开门见山:今天,我不想做饭。
“晚了,我就不回憩园,借住一宿可以吗?省得你又是送又是接的,太麻烦。”裴迪文其实很善解人意。
“你住我家?”舒畅眼瞪得溜圆。
“舒晨那间不是空着吗,我住那好了。”裴迪文一点都不挑剔。
第十二章
四周很安静,偶尔远远地飘过一声轮笛,再就是风把葡萄叶刮得哗啦啦地响。
这份静,久违了!久违得裴迪文有点不太真实,他睡得不太好。
他是在号称法国最浪漫的城市普罗旺斯出生的,那里的生活方式简单无忧、轻松慵懒,天气也也拥有与众不同的独特魅力。七到八月份时,游人如炽,空气中飘荡着薰衣草、百里香、松树的迷人香气。
芒果台风靡一时的《再见一帘幽梦》,就曾在普罗旺斯取过外景。
他从小就喜静,不爱往人多的地方挤,对于让地球人都迷恋不已的薰衣草节,他没有一丝感觉,只有欧洪吉的歌剧节,他才会关注有些什么精彩的剧目。
他没有觉得普罗旺斯有多浪漫,和世界上所有适合人类居住的城市没多大区别。所谓旅游,不过是从一个烦人的地方去另一个烦别人的地方。
但他很喜欢普罗旺斯的生活方式。
在那里读完中学,他被家人接回香港。
香港,火辣的太阳晒足大半年,浑身腻嗒嗒的满是灰与汗,湿度高得难以呼吸,雨大得如同白色面筋,高耸的大楼一幢挨着一幢,人多得象住在一个沙丁鱼罐头里。
从踏上香港的那一起时,他就患上了轻微的失眠症。即使累到极点,也不能很快入睡。
选择来《华东晚报》任总编,他是听说滨江是座秀美的小城,有着烟雨江南般的宁静,很适合让疲惫的灵魂憩息。
但他还是失眠。
幽静的小城填满了各种时尚的元素,到处都是建筑工地,大街上尘土飞场,空气里飘荡着汽车的废气。
他已经不知道还能在哪里找到一块宁静的乐土?
惊喜,总是出乎意料的。
何况,此刻,他离舒畅是这么的近,仅一墙之隔。躺下来时,他听到她开了音乐,拖鞋嗒嗒地在房间内走来走去,拉抽屉,还给谁打了通电话,折腾了好一会,才熄了灯。屏息,好似就能感触到她的呼吸。
裴迪文在床上又翻了个身。
舒晨的睡衣有些宽,洗过多次,贴着肌肤,却很舒服。这个房间对着院子,窗户很大,他没拉窗帘。月光从窗纱里穿进来,屋子里的一切看得很清楚。
舒晨,在舒畅的爸妈和舒畅的心中是很重的,从屋子的布置看得出来。睡觉前,舒畅再一次询问他要不要换个房间。舒家还有一间备用的客房。
这间,处处都有舒晨的痕迹,一般人会有所顾忌。
他不是一般人。
他喜欢舒晨,羡慕舒晨,活得那么纯真、简单,无忧无虑,被舒畅那么珍爱着、呵护着。
只可惜舒晨走得太早。
裴迪文越想越睡不着,索性半躺着,手托着后脑,仰头看着院子里的月光。
不知道舒畅睡得可好?
想起她别别扭扭地无奈接受他的借宿,他不禁莞尔。真是个傻丫头,难道他在半夜变成个大灰狼扑向她吗?要是他是只大灰狼,哪要等到现在?他是真的考虑到她开车来来去去的,很累也很麻烦。可是他又特想她为他累着麻烦着,留宿是拆衷的办法,虽然有些冒味。
裴迪文轻声失笑,晚上喝了两碗粥,这时感到有些内急。这种二层小楼,房间里不设卫生间的。一层只有一个公用的卫生间。吃完饭,舒畅脸胀得通红的,告诉过他卫生间在哪,浴间在哪。
他掀开床单,借着月光找到拖鞋,受伤的手臂一挥,不小心碰倒了了床头柜上的台灯,右手条件反射地接住。台灯没砸碎,但还是弄出了一些声响。
裴迪文屏心凝神地把台灯放正。
“嗒,嗒!”隔壁突然响起了拖鞋的声响,紧接着,房门“啪”一声打开,舒畅象阵风似的从外面刮了进来,裴迪文还没回过神,舒畅一把紧紧地把他抱住。
“晨晨。。。。。。怎么了,做恶梦了?还是睡不着?不要怕,不要怕,乖。。。。。。唱唱在这,唱唱陪你睡,唱唱唱歌给你听。”舒畅轻柔地拍着他的后背,轻言细语,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脖颈。
“门前大桥下,游来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舒畅把他推上床,盖上被单,挨着他躺下,柔柔地哼唱着。
裴迪文瞬刻,僵硬如化石。
他不记得这样的感受已经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也许就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这场景,多少让他有点难堪。可是他不想出声惊着了舒畅。
此刻的舒畅,充满了慈性,那么温柔,那么惹人莞尔。
不一会,舒畅轻拍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头搁在他的颈间,一下一下地打着瞌睡。
裴迪文不得已清咳了一声。他和舒畅之间目前还没到可以同床共枕的地步,他不愿看到她懊恼、后悔、自责的样子。
舒畅身子一颤,瞪大了眼。
心脏瞬间加速,突突地跳着,然后是漫无边际的绝望。
“我。。。。。。只是想去下洗手间,不小心把你给扰醒了。”裴迪文都不忍看她因为惊醒而失望、痛楚的神情。
“晨晨。。。。。。不在了。。。。。。”舒畅喃喃地念道,手僵在半空中,象个孩子样低下了头,“其实不是妈妈会犯这样的错,我也经常记不得。总觉得晨晨没有走,就睡在隔壁。生怕他睡着会偷跑到院中捣乱,我睡得一直很浅。”
“啪”,一滴晶亮的水珠滴在他的手背上。
“嗯!”裴迪文小心地揽过她,象她刚才对他那样,轻轻拍着,“生命里重要的人突然离开,我们总需要一个时间适应。”
“不是适应,而是没有支撑了。”舒畅无助地摇着头,“我爸妈生我时年纪太大,照顾晨晨耗尽了他们的精力。陪着我的人一直是晨晨。他虽然有点傻,可是他很体贴、很懂事,不让我操心。不管我做对做错,他总对着我笑。我说什么,他从来不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