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生气,也没有觉着好笑,更没觉着羞辱。

他内心相信,她说到,真的就能做到。

两行热泪沽沽地从眼角流下,这是从他记事以来,他唯一的一次流泪。

什么功名,什么成就,什么壮志,什么效忠,一切就像漂浮的云,越飘越远,他很没出息地就沦陷在她的描绘之中。

远离西京,远离是非,带着她,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向他们曾经想像的,生孩子,过日子。

“那为会就等着你的保护喽。”他不忍打击她,刚才一刻,他已看出屋中家具的雕饰有龙有凤。

他们在皇宫中?徐慕风心中大惊,皇上救了他,那么,想抽身就不太容易了。

蓝双荷欣喜地抹去眼泪,重重点头,“嗯,相公,我扶你下床走走,争取早点恢复力气。”

徐慕风伸开双臂,由双荷帮着穿好外衣,窗外透着一丝亮光,天怕是要明了。

到底是练武的身子,虽然昏醒了半月,但恢复得也很神速。但徐慕风感到右手臂被挑断了手筋,不谈举剑,连握筷子都很难。腿脚还好,目前使不上力气。

如双荷所言,活着就好,活着就有办法。

“这大半夜的在折腾什么呀?”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宋型号打着呵欠,嘀咕地走进来,“徐将军,你醒啦!”

他欢喜地咧嘴大笑,“蓝二小姐,小王说的没错吧,你家相公是铁身子,阎王爷不敢收的。”

“是,公子说的是。”蓝双荷微笑施礼。

徐慕风对着宋瑾一抱拳,“这些日子,麻烦太子了。”

太子?蓝双荷讶异地看着徐慕风。

徐慕风一笑,“娘子,这就是当今南朝的太子呀,这么久,你都不知道吗?”

“别怪蓝二小姐,是小五故意不让人说的。哇,徐将军,你这一觉睡得可真够久的,把蓝二小姐的泪都快哭干了。对了,”宋瑾突然折身,对外面喊了一声,“文轩,你不必等天亮了,快进来吧!”

“文轩在外面?”徐慕风抬头看向外面。

“唉,小五这一夜等于没睡,上半夜是文轩急不迭在闯进宫,又是问小五的学业,又是问你的状况。这不,刚眯着,就听到你们这院嘀嘀咕咕的说话声。好了,现在你们说话,小五再去补眠。”宋瑾捂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摆摆手,走了。

贺文轩立在外面。侧过身,让他过去。

“文轩…”徐慕风嘴唇咆哮着,

贺文轩俊眸温和地一笑,“慕风,好久不见。”

两人一同举步,两双大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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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一任珠帘闲不卷(一)(VIP)

往事只堪哀!对景难排。

秋风庭院藓侵阶。

一任珠帘闲不卷,终日谁来?

今天 天降瑞雪,气候甚寒,皇帝体贴大臣们上朝辛苦,免去早朝,若有事请奏,就在午膳后,到御书房禀报。

御书房变相的就成了第二议正殿,几层棉帘遮住门和窗,角落里置满了火盆,人一进去,就要赶快脱去外衣,不然,奉完事出来,寒风一吹,立马就冻了。可是,当着皇帝,谁敢穿戴不齐整呢?

大臣门这两日流行感冒,告假的很多,御书房渐渐地就安静了许多。

贺文轩走到御书房时,只听到皇帝在里面冷笑一声,“谁敢如此妄为,连朝廷的侍卫都杀?”

“臣追踪了许久,那些人神出鬼没,至今没有一丝线索。”

贺文轩挑挑眉,在外面站住,是冷炎的声音。

“朕不信他们能人间蒸发,你差人再去龙江镇,继续查寻。”

棉帘一挑,冷炎出来了,看到贺文轩,两人没有象其他官员之间拱拱手,而是点了下头。

“文轩身子痊愈了吗?”冷炎的面容如一张白纸,让人猜不出里面的具体内容。

“一点风寒,没什么大不了的。皇上今日心情如何?”

“见到文轩应该会有所好转。”冷炎微闭下眼,“我先行一步。”

贺文轩耸耸肩,转过身来,对着传话的太监一拱手,太监直起嗓子叫道:“钦差大臣贺文轩晋见!”

“传。”皇帝漫不经心地应道。

贺文轩掀帘走进书房,皇帝示意他免礼,指着一边的椅子让他坐下。

“听说你前两天出京了?”皇帝斜瞄着他,神情有点不悦。

“是。有点事要办。”贺文轩平静地答道。

皇帝从龙案后突然走了出来,背着手在他面前踱了几步,严厉地瞪了他一眼,“你把瓷器给了冷炎?”

贺文轩抬起眼,“这不是皇上的意思吗?没有瓷器,他怎么找到宝藏。有了宝藏,他才能把他的雄心壮志展现给皇上看。”

“平时,你挺聪明,怎么到了这事上会犯糊涂呢!”皇帝不满地一甩袖子,“朕的意思是那样不错,但至少得给朕先看了瓷器,再给他不迟。”

贺文轩皱起了眉头,“这有什么差别吗?他已在皇上的网中,让他帮皇上挖到宝藏,皇上何必亲自动手呢!”再说,那宝藏鬼才知道是真是假。

皇帝无语,这差别很大,若有宝藏,冷炎挖了,被抓后,一切财物就必须进国库。而他若先去挖宝藏,就可以把那些财宝纳为私有,省得皇妃们想要买个什么,还得经过户部、内务府,当然没人敢说什么,可传出去,皇帝肆意挥霍,好像挺难听的。

人活百年,不就图个享受吗?

唉,碰到文轩这种不开窍的,没辙。

皇帝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贺文轩岂会不懂皇帝的花花心思,他微微一笑,“皇上,其实他是想看看那瓷器上的画,对吗?”

“你有?”皇帝来劲了,眼中溅起了星光一样的涟漪。

“皇上知道臣的记忆一向很好,只要见过一面的字画,就能默绘出来,而且丝毫不差。皇上若杨看,这个不麻烦,等臣有空了就给你绘一幅,但是…”他慢腾腾地对上皇帝急切的视线。“皇帝要答应臣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皇帝眯起了眼。

“臣暂时不说,毕竟那画要得几日才能绘好,但绝对不会影响皇帝的权威,反而可以更显皇上的英明和气魄,属于锦上添花那一类的。”

“有这等好事?”

“为了皇上,臣会将坏事也变成好事的。”贺文轩神秘兮兮地一笑。

皇上斟酌了半晌,灼灼地盯着他,“行,成交。”

贺文轩点点头,故作不经意地说道:“皇上,这皇院深宫,徐将军在里面也呆得太久了,给各位娘娘都带来了不便,臣昨儿去看他,他好得差不多了,让他出宫吧!”

皇帝脸上掠过一丝诧异,“如今,他在这宫还能确保安全,出了宫,你让他去哪,若被冷炎发觉。派个杀手神不知鬼不觉地给杀了,怎么办?”

“好办,这等小事交给臣来办就行了。”贺文轩回道。

皇帝沉吟了好一刻,“那你把他们安排好了住处,告知朕一声。”

“臣遵旨。”贺文轩抬手,“那臣就不打扰皇上了,哦,”他突然又问道,“冷炎在龙江镇上的侍卫被杀,是禁卫军所为吗?”

“贺大人…?”皇帝拖长了语调。令人觉着阴寒无比。

“知道了,知道了。”贺文轩举起双手,“臣笨拙。猜错了。臣现在就回府,给皇上画画去。”

他让刑部的人抢在冷炎侍卫之前转移了蓝荫园的老小,不曾想,冷炎的侍卫刚到那里去碰上了另一拨人,两下厮杀,另一拨人占了上风。

不要再问。从皇帝刚刚的表情中,他已确定另一拨人是皇上派过去的。皇上是着急瓷器,还是另有所谋呢?

如果他没有预见。抢先一步转移走蓝家的人,那么蓝家的人就会冷炎的侍卫所杀,冷炎的侍卫又会被禁卫军所杀,这样在外人看来,所有的事都是冷水所为。

皇上在玩栽脏?不知怎么,贺文轩嗅到了这样的一丝气味。

马车早已准备好了,停在东宫门口。徐慕风裹着一个带着风帽的斗篷里,遮得没头没脑,外人根本看不出他是谁,蓝双荷也同样的打扮。

贺文轩与徐慕风交会了下眼神,看着他们上了马车,叮嘱了车夫几句,目送着马车走远,他这才转过身。

宋瑾眼中挂着一丝留恋和羡慕,两手交插地站着,“唉,太傅,你说人真的很矛盾呀!看着徐将军夫妇俩浓情厚意、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样子,小王心中也蠢蠢地生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冲动,可是那样小王不就失去了怜爱其他 女子的机会,那样子划得来吗?”

贺文轩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你是不是满脑子只有食与色?”

“可不是?食,色,性也,人生的极乐,你不喜欢吗?哦,你是个怪人,近不得女人,小王说了你也不懂。”宋瑾扁下嘴,转身进宫。

他没有看到站在他身后的贺文轩嘴角抽搐了几下。

“太子,我过两天要出京,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宋瑾回过头,“啥事?”

“帮我照顾一个人。”

“呃?”宋瑾瞪大了眼,“你把小王这东军当你家客栈呀。刚走了个徐慕风,现在又要来一个。”

“她是位非常美丽的女子。”贺文轩慢条斯理地加了一句。

宋瑾耸耸眉,“小王不信。”贺亠轩这个名字是永远和女子扯不上的。

“在我离京之时,你不可以让她受半点惊吓、半点委屈,而且要确保她的安全,不然,”下面这句话,贺文轩是用唇语说的,“我把你的江山给卖了。”

他思来想去,只有东宫才是冷炎想像不到,也触不及的地方,宋瑾是好色,但本性仗义,他停得过宋瑾。

今晨,与慕风促膝谈了二个时辰,他心里面对一些事情更加清晰了。

慕风说,那个故意传话给冷炎的老太监,他也见过一次。老太监确是当年萧王妃宫里的,知道的事远比说出来的多。似乎有一个秘密,事关萧王妃,皇上是知晓的,但冷炎不知道。他试探过多次,老太监都不肯开口。

慕久说到这里,咂了咂嘴。欲言又止。

贺文轩没有追问,从慕风那里巴拿马来后,就直奔了刑部大牢提审那个老太监。狱卒说,老太监二年前就被特释,回了老家。

于是,他决定要出一趟京,找到那个老太监,把当年的事了解清楚,蓝家才能真正安宁。

宋瑾掏掏耳朵,打了个冷战,他说的是真的?

“那小王等着喽。”他对着贺文轩的背影挥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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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一任珠帘闲不卷(二)(VIP)

书阁今日起,女性止步的惯例正式打破。

贺东轻轻关上大门,指着院中的厢房、楼阁给蓝梦姗介绍着,这是书楼,那是画阁,再过去是寝楼、膳房、杂货间…

蓝梦珊心不在焉地点着头,眼睛来不及地巡睃着。夜深人静时,当她手捧《书阁漫话》,曾不止一次猜测过这书阁是不是真有其所,书阁主人长得何样?

她以为他至少是不惑的年纪,有一点沧桑,清瘦脱俗、儒庶出尘,举止间风度翩翩,谈吐诙谐风趣。

真是差之远矣,蓝梦姗失笑。

在贺文轩的坚持下,她不倒翁他来到了西京城。站在书阁前,她婉转地提出可以临时租个小院住在外面,她担心会打扰他的清静。

贺文轩状似没体会到她的体贴,伸手把她拉进大门,说了句:“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接着,他就急急地进宫了。

她噘起小嘴,既然是家,那她就随意了。

书阁的布置就是两个字“雅、静”,满园风景,除了假山和小湖,就是几株白梅和一簇簇在积雪中,都绿意盎人的兰草,还有墙角已枝叶脱落的秀竹。但是每一处都洁净到极点。

“我住书楼,可以吗?”在道观生活的几年,最大的遗憾就是看不到许多新书,这次,她一定要好好地弥补。

贺东脸露犹豫之色,这书楼等于是公子的心肝宝贝,江子樵曾经一不小心进去翻看过,那间书房从此后就重门深锁,再不见天日了,但蓝小姐,是特别的吧!

“当然可以。”他换上了笑脸,领着蓝梦姗往书楼走去。

拾级向上,贺东一推开门,一股暖暖的檀香味扑鼻而来。蓝梦姗看过去,原木的书架,把整面墙都占住了,原来的书案、桌几,青花瓷的茶具、香炉,地上铺着厚厚的白色毛毯,桌上搁着当今最名贵的笔墨纸砚还有西洋的玻璃罩灯,入了夜,一点,满室明亮。

“大哥真的好会享受。”蓝梦姗不由地赞道。

贺东一笑,“公子有享受的权利,小姐换上这双软鞋,冬夜看书时脚不冷。”贺东从大门边的一个柜子里取出一双蓝色的铺着厚厚羊毛没有跟的软底鞋递给蓝梦姗。

蓝梦珊长睫扑闪扑闪着,“这个好别致。”

“是夫人发明的,她心疼公子一看起书来不没完没了。小姐,这是外书房,上面还有几间,里面的书比这屋的还珍贵,里面有间卧房,我一会给小姐换下被褥,公子以前有时会睡在这里。”贺东挠了下头,有些不安地瞄了下蓝梦姗,“书阁没有丫鬟,都是男仆,有些地方侍候不当,小姐见谅。”

“没关系的,我在道观时,自己的事大部分都可以处理。你去忙,不要管我。”蓝梦姗的心思早被那些书吸引住了,她贴着书架,目不转睛地浏览着。

贺东见她入了神,自己带上门,走了。

蓝梦姗花了一个时辰,把这屋子里的书大致了解了下种类,有许多是她以前梦寐以求的,她忍不住雀跃着,可以预见呆在书阁的日子会有多充实。

幸好她来了,不然就错过了这么美丽的事。

她微笑地回到桌边,想起答应贺文轩画瓷器上的风景。虽说是第一次进书楼,可能因为贺文轩的一句,要她把这里当安,她一点也没觉着生疏感。

其实,她在心里面已经偷偷喜欢上了这里。

谁说,读书与环境无关,不然孟母干嘛三迁。在好的环境里,人不被温饱所困扰,才能更有精力、更有心情钻研学问。

所以大哥才能赢得“天下第一才子”的美名。

贺大哥,贺大哥,她轻柔地念叨着,觉得满心暖意融融。

把书案收拾了下,展开画纸,开始磨墨,然后从笔架上挑出笔,蘸满黑,就着宣纸,轻描淡绘,不一会,近水远山就跃然于纸上。

已经很久没有画画了,只有一刻的僵硬,很快,她就挥毫自如了。

她画得非常专心,贺东送被褥进来时,她没有抬头,贺西端茶送点心时,她没有吱声,当另一个人推开门进来,走到她的身后,站了许久,她也没发觉。

“这里,是不是着墨稍浓一点,可以更显出山峦的立体感。”后面的人伸出手,指着画纸说道。

她讶然地回头,清眸灿亮,“贺大哥…”

“别动。”贺文轩越过她的肩,把她的手臂挪离画纸,一大滴墨落在了桌案上。

“差一点就毁了这幅好画。”他拿过布巾,把黑擦去。

“谁叫你进来也不出声,害我忘形。”蓝梦姗不自觉的娇嗔口吻,让纯情无比的贺文轩愣了几愣,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

“我…有咳嗽的,是你太入神了。”两人离得这么近,无可避免地嗅到彼此的气息。“姗姗,你画的画和下的棋一样的好。”他打岔道,掩饰着自己的心动如水。

蓝梦姗把画捧起,嘟着嘴,轻轻地吹干墨汁,“其实我的山水画很一般,我擅长的是人物画。”

“人物画可比山水画来得复杂,人的五官、轮廓、表情非常不好把握,和你相反,我几乎不敢碰人物画。”贺文轩毫不在意地大暴其短。

“道观的日子清静、无趣,道姑们最爱我给她们画画,画她们穿上俗衣裙的样子。但是…人物画不能画太多,你长长久久地总盯着一个人看,会不知不觉地喜欢上那个人的。”这是祖母说的。祖母参观瓷窑,见到祖父,然后为他作画,最终两人相爱,不顾法规,上演了一出逃亡记。

贺文轩深究地看了她半天,带有某种微妙企图,试探地说道:“从没有人给我画过像,你若有空,可以给我画一幅吗?”

“给贺大哥画呀?”蓝梦姗自从得知家人平安之后,整个人又恢复了从前的俏皮、可爱,“有什么诱人的酬劳吗?”她歪着头,把吹干的画纸细细地卷好,随意地放在一边。

贺文轩想了一会,“你等下。”他走进内室,从里面拿出一柄宝剑。“这个行吗?”

蓝梦姗放缓了呼吸,她颤微微地接过宝剑,“贺大哥怎会有这个?”那日,在秋阳下,假小子般的二姐手握宝剑,第一次像个小女子般失魂落魄,告诉她,遇到一个山贼,劫了二姐的货,也似乎劫了二姐的心。

贺文轩微闭下眼,“你先回答这个酬劳够吗?”

“够,足够了,我给贺大哥画像,画许多许多,也陪贺大哥下棋,一直输一直输。”她紧张到语无伦次。

贺文轩啼笑皆非,忍不住亲昵地捏了下她粉嫩的脸颊,这几天,终于补了点肉回来,不再那么看着心戚戚的了。

“有这样说话的吗,好像我棋艺有多烂,非得你让给我似的。”

“不是,不是,我根本赢不了贺大哥的,那次和棋是个奇迹。”

“呃?”有人眯起了眼,“是谁说在迎福茶馆那次是故意输给我的?”

“我…”蓝梦姗羞窘地真眨眼,心怦怦直跳,“以前的事干吗要记那么清,贺大哥,快告诉我,这宝剑哪里来的?”

某些事。是要嚼碎了咽在肚子里,永远不能启口的,不然糗大了。

“顾左右而言他。”贺文轩大人不计小人过,“快,去换鞋,我带你逛集市去。”

“呃?”她听错了吗?

根本不给她多思量,贺文轩牵着她的手就走向了门外。一辆不起眼的小马车停在大门外,他让贺东敢过一件白色的狐裘,还有一顶狐皮的帽,狐皮帽上有一层面纱,看似挡风,其实也正好遮颜。

帮着她穿戴好,两人上了马车。

车轮碾过雪地,偶尔颠簸,两人之间,原来还有些距离,颠了几次,蓝梦姗不小心就倚进了贺文轩怀里,她没着急挪开,大大方方地对着他微笑,再坐正。他不着痕迹地握住了她的手,两人的掌心里都是一手的汗。

掀了车帘,她探出头一看,“还是夫子庙呀?”

他笑笑,半揽住她的腰,“这里热闹,不是吗?”

她默契地眨眨眼,“嗯。”

今天不知怎么的,乞丐特别的多,又是唱又是跳,有人手摇竹板,有人敲着牛骨摇铃,还有人弹拨羊皮竹筒。

几个女叫花子身着彩衣,面涂胭脂,头戴花帽,手持打孔竹竿,孔眼处挂上铜钱,用五彩线绑紧。

他们一路行来,简直像群魔乱舞,引得街头驻足观看,小孩子跟在后面起哄。

“这是怎么了?”蓝梦姗纳闷地边走边看。

“今天是丐帮的什么节日,他们聚众嬉戏,不要多看,走快一点。”趁着一阵密集的锣鼓点响起,他揽着她走进另一条街道。

这条街道的店铺,种类奇多,古玩字画、花鸟虫鱼,无所不有,还有不少星相占卜之流,更有杂技、武术表演者,气氛比刚才那条街还要热闹。

“喜欢鸟吗?”两人走到一个鸟摊,无数提着鸟笼的人,正谈的笑逐颜开。

“书阁里能养鸟吗?”她欢喜地张望着,有一个鸟笼里有只鸟,红嘴绿毛,叫声尤其响亮。

“你担心我养不起?”他一本正经地反问道。

“对呀,担心得不得了。”她皱皱鼻子,顺着他的话接过。

贺文轩微微一笑,“你以后如果少吃点,我会考虑养一只,看上哪只了?那只挂在窗台上的那只可以吗?”

蓝梦姗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那是只长嘴的黄色羽毛的鸟儿,在笼子里蹦来蹦去,蹦着,鸟儿突地往上一窜,她的眼睛跟着上扬。

“天…”她的嘴巴在面纱后,不由地微张,眼前缓缓浮出一层湿雾,她怕哽咽出声,忙紧紧地咬住唇瓣。

泪意朦胧的视线里,在素朴的窗台前,站着一对夫妇,男人粗犷,女人纤细,肩 挨着肩,看着下面的街景,不时交换下脉脉含情的眼神。

“我没有看错,对不对?”她扭过头,抽泣着问。

那是二姐和姐夫,以为早已作古的两人,真真切切地在她的眼前,有表情,有人影,她真怕这是个梦。

“嗯,那是只鸟,不是个人,没看错。”贺文轩肯定地点点头。

“你歪曲我的话…”她抬起泪眼,扑进他的怀中,“可是,我真的太开心了…”

肆意迸流的眼泪和鼻涕,毫不客气地滴在爱洁成癖的贺公子的衣襟上。

他拧眉、瞪眼,却又不舍把她推开,只得任由她哭湿了这边,又挪到另一边的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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