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樱不接话,默默地咬着唇,她的个性和她的尊严让她问不出刚才宁曼曼口中所指的詹安尼德女朋友是谁?但宁曼曼好象已经是过去的故事了。
她见过詹安尼和宁曼曼和餐馆如胶似漆的样,这才过去几个月呀,情意怎么突然就一下子冷去了呢?
仿佛猜中了他的心思,詹安尼说道:“鲍西娅,我不是天生的坏胚,以前也曾专一地爱过一个女人,但是鬼使神差,我犯了一个非常低级的错误,我的女朋友嫁给了我最要好好的朋友。”
“这是多久前的事儿?”
“十年前吧!”
“你对这事还念念不忘?”
詹安尼摇头,很郑重地看着她“不,在他们结婚时,我就释然了,只是不太相信着世上还存在真正的爱情。直到我遇到你,你身上有许多地方都让我向往,让我不可自拔的渴望能拥有完完整整的你,这种感觉我对任何女人有没有过,包括我的前女朋友。其实。念念不忘的人反倒是她,她突然象转悠到到了一个死角里。”
“哦!”
“你见过她的?在徐家汇医院产检时,我们曾碰到过他们。”
“你是说肖白的表妹?”舒樱轻呼一声。
詹安尼轻轻点头。“上次在办公室向我兴师问罪的就是她老公。”
“她很美。”
“漂亮女人容易给人幻觉,其实漂亮不是幸福的源头,只有心灵契合才能令人愉悦。鲍西娅,你懂我的意思?不要和别人相比。你是唯一的!”
舒樱没有躲开他灼热的眼神,他的话奇异地抚慰了她刚才突然上涌的郁结。
“那她现在…?”
“她现在和她的先生在办离婚,她偏执地认为我这么多年没结婚是为了她,她觉得有义务要给我幸福,自以为是要插手我的生活,做些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我已经对他,对肖白讲的很清楚了,我对他的爱在岁月的流逝中,早已没有一点痕迹的。”
“真的一点留恋都没有嘛?男人对第一个爱着的女人总是特别的”
“鲍西亚,如果你处在我的角度,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不留恋了。关于从前,我不想说太多。”他抓住她的手,搂在胸口,“这里,现在只属于你,我不会再荒唐的。”
真是承诺,也是认真的表白。
舒樱轻轻地叹气。“真希望她能及早醒悟。”
“她是成人,做什么傻事,不是我的责任,我也无权干涉。鲍西娅,你不要受什么困扰。我知道你,”
快,两人象很要好的朋友,又象相爱的情侣,头挨得很近,不时的耳语,不时相视,会意而笑。
上餐后水果时,舒樱抬起头,“安尼,我想过两天去公司辞职。”
“干嘛?”詹安尼不解道,“回英国读书?”
“我是因为怀孕才了临时回国的,现在…”舒樱滞了一下,甩甩头,“现在我没有理由再留下来, 我这个秘书室忙没帮到,反而麻烦一堆,我是学地球物理的,我要把后面的学业修完,然后我还会回到上海,找一份真正适合自己的工作。”
“不能等到明年秋天去吗?鲍西亚,这个时候,我想留你在我身边,还有巴萨尼奥那边,你准备怎么解决?”詹安尼是个行动派,一旦让他抓到机会,就会紧追不舍。
“安尼,我爱逸宇,这是永远不会变的。”
“那你把我放在一个什么位置?”詹安尼急了,声音干干硬硬的。
“安尼,我们暂时不谈这个话题,好吗?”
“那你给我一个确切的期限。”

“两年!”舒樱轻轻地说。
詹安尼冷着脸,拉开椅子,一个人穿过餐桌往外走去。
他表白得清清楚楚,她也没拒绝,为什么还要生出个两年的期限?这两年,她呆在美国,鬼知道会发生什么?她等得太久了。再也等不动,不想等了。她迫切地想爱她,占有的,唯一的,爱一个人。
可是他又不能勉强她,他只能郁闷了。
夜色茫茫,风猛雪急。
詹安尼用手拂去额头的雪花,漠然地在餐馆外等车,掌心突然塞进一只冰凉的小手,他也没回头,只是紧紧的握着。
“安尼,我。。。。。明年秋天回伦敦。”舒樱用另一只手拢紧大衣,情声说。
他不做声,握住她的手的掌心却微微有些颤抖。
上了车,他没有绅士式的送她回公寓。而是要司机先去ASN大楼。
大楼前,他坚定的扶着她下车,拉着她的手,上了电梯。电梯上的数字显示是顶楼的位置,那是他的公寓。
以前在医院,在她的公寓,在办公室,两个人有无数次的同处一室,从来不觉得暧昧,自自然然的,哪怕他有时对她表白过,也没人会往某些方面想过。
但今晚,不知为什么,舒樱有些紧张,以及莫名的害怕。她感觉好像今晚会发生点什么。
她几次想从他的掌心里抽回手,都没成功。
一进公寓,詹安尼就把室温调得很高,脱了大衣,给舒樱倒了杯热茶,捧在手中捂着。
他的公寓装饰的很高雅,但显得有些凌乱。
舒樱看到他的桌上堆满了卷宗和各种法律书籍,心不由地一软。
舒樱是早晨八点时回公寓的。
不管她如何拒绝,詹安尼坚持开车送她。她知道她今天和主管,几个长期有业务往来的客户们有个很重要的长会要开,昨晚又没赶上看资料,今天一天会忙翻得。舒樱坐在詹安尼的身边,瞟到他嘴角噙着的一丝笑意,脸一热。
他的吻还在唇上燃烧。
詹安尼和逸宇是两种类型的男人。如果用书来形容他们,逸宇是一本简洁的,让人一眼就可以看懂的,并会全愉悦地读完的一本书。詹安尼却是案头上一本带些神秘色彩,内容有点深沉,读起来有点涩然,结局让你不敢猜想的一本书。她一向是聪明的,知道该怎么样去打开这本书,并如何去读,可是想读懂这一本书,必须要付出从今往后所有的心力,她有点犹豫了。
“想什么呢?”詹安尼一边打方向盘一边调头问道。舒樱赶在上班之前离开SAN,就是怕被别人看到他和她在一起,真够让人受打击的。换了别的女人,有了昨晚,一定恨不得昭告天下似地,她不会又是什么罪恶感在作怪?
舒樱轻轻摇头,注视着窗外的街景。
“等药品中毒案再一次开庭,我们就去瑞士,见见巴萨尼奥。D市那边理赔,束经理和律师还在商谈中,受难家属有让步最好,没有让步就按那个数付。尽快让制药厂恢复生产,苦个一两年,SAN会缓过神来的。鲍西娅,对不起,在最艰难的时候爱上你,让你受委屈了。”
“我。。。一个人去瑞士,你。。。不要去?”舒樱突然开口道。
詹安尼下意识的一个急刹车,舒樱的头撞在车顶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她捂住额头,与詹安尼对望着,好一会儿,詹安尼问道:“你改变主意了,不想和我一起吗?不行,这事一定要说清楚,我要等你一个肯定的答案。你答应为我留到明年秋天去英国,我能理解你是准备爱我了,对不对?”
“我留下是因为你现在是艰难期,我想为你尽一点绵薄之力。安尼,有些问题的答案是不能草率回答的。”他的手臂被舒樱一把抓住。
车内一片寂静。
“爱上我有那么难吗?”詹安尼苦涩地弯弯嘴角,他发动引擎,车又开始行驶在车道上。
舒樱低下头,没有做声。
爱一个人不难,只是瞬息之间,但是如果想让爱延续,却是一件无比郑重的事。
车穿过忙碌的小巷,停在舒樱的公寓前。“不要上去了,你今天还要开会呢!”
詹安尼叹了口气,抬手拂了拂她的头发,“鲍西娅,早点上班,不要让我等得太久。我爱你,亲爱的!”他温柔地吻了吻她的两颊。
舒樱头重脚轻地下了车,目送着他的车慢慢远去。她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走到楼上,刚开门口,她呆住了,大门洞开,外面竖在墙边的是她的门板,舒樱一下吓得心怦怦直跳,她惊慌失措的走进屋子。
屋子的正中,洛飞脸拉得象个马脸,冰冷的站着。
“你在哪里过夜了?”洛飞的声音低低沉沉并不是很大,可冷不丁的冒出来,又带着股怨气,很慑人的。
舒樱打着外面的门板,“你。。。。这是干什么?”
“你还问我?”洛飞站在那里没动,横眉冷目,“你从昨天造成就跑出去了,你说BABY一个人丢在屋子里,我从造成就一直等你,等到今天早晨,你都没回来,手机也没开,我能不急吗?”
“我怎么可能把baby一个人丢在屋子里?”舒樱哭笑不得地放下包,瞅瞅四周,看有没有毁坏的地方,果然,卧室中已是一团凌乱,象被人整个翻个遍,“洛飞,你有点正成人的思维好不好?我。。。。。”
洛飞霍然起身,粗暴地打断她,质问道:“你是骗我的,对不对?你其实没有BABY,你背着我在外面和别的男人一起过夜?”舒樱楞了楞,不知他到底气什么,说起来,还是演奏高雅音乐的钢琴家,怎么一点修养都没有,“洛飞,这门你怎么卸下来的,麻烦你还给我以同样的程序给我装上去,不然房东会把我赶出去的。”
“赶出去正好,我们同居。”洛飞反应激烈地握住她的手腕,将她一把扯到跟前,“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回答我的问题。”他清冷的俊眸中,有团火在烧。
“我似乎有拒绝的权利。”舒樱也火了。
“你没有,没有!”洛飞把她抓得更紧,这时,他口袋中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直直地盯着舒樱,没有接听的打算。
舒樱受不了他的眼神,也受不了手机的铃声。“你先接电话。”她甩开他的手臂。洛飞眯细着眼,掏出电话。
“不去,那个慈善义演我拒绝,通告我也拒绝。。。。。排练也不必了,我今天很烦。。。。不想见任何人。。。。”他劈头盖脸的一通吼,“啪”地一声合上电话。
整个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舒樱无力地干眨眼,眨眼。
“BABY没有等到分娩,就上天堂了,昨晚我和朋友在一起。你的问题,我全部回答了,你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洛飞俊容抽搐了下,突然走过来抱住她,“舒樱,我已经和爸爸打过电话,说我准备去英国留学,他正在为我联系英国皇家音乐学院。学音乐,去欧洲是最好的,而且又可以和你在一起。”
“你没有必要和我在一起”舒樱不客气地打断他。
“舒樱,你醒醒!”洛飞摇晃着她,“詹安尼是个情场浪子,我亲眼看见他和别的女人玩一夜情,他不适合你的”
“我是有夫之妇,已经有适合的人了。”
“舒樱,这世上人是分许多类的,我们是同一类。你的生命里,唯有我可以取代宏逸飞。”洛飞一字一句地说。
舒樱小脸刷地苍白,整个人犹如石化了。
屋内陡然落入了宁寂。
冬寒料峭,寒意顺着洞开的门从外面漫进来,冷至心尖,她不住的抖。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她的声音在空中颤栗着,站立不住的扶住桌沿,跌坐到椅中。
“第一次在你这里吃晚饭,你下楼去买小菜,我看到那个橡木的工艺品盒,无意中打开。。。。舒樱,你为什么要瞒着这件事呢?”
舒樱笑,笑得满脸是泪,“为什么要说?那是件很快乐,很幸福的事吗?”
欧洲的冬天总是很冷,天黑的很早。
舒樱到伦敦两年了,还是不太能适应这样的生活。瑞士比伦敦还要冷,洪逸宇感觉还好,他不舍得舒樱在冬天跑来跑去的,虽说他的课业比她重,研究任务又多,两个月一次的团聚,都是他从瑞士坐火车到伦敦。
没有什么事,能比和心爱的人厮守整个冬夜那么幸福了。洪逸宇就像是舒樱心头的一道阳光,只要他一过来,她欢喜的像个孩子。
她租住在牛津大学附近的一幢老式公寓楼里,火柴盒形状的建筑,在伦敦的雾雨中有些掩盖不住落伍的寒酸。走廊时昏暗的,房间时潮湿的。公寓窄小,且空无一物。
舒樱却一点也不在意这些,因为她有逸宇。
圣诞节连着新年,一共放了十天的假,两个人整日整夜的呆在一起。洪逸宇会瑞士一个月后,舒樱发现自己的生理期突然推迟,她到医院一查,医生说她怀孕了。
她先是有些紧张,但立刻就被巨大的惊喜给淹没了。
她迫不及待地连夜就坐上开往瑞士的火车,走之前,没有告诉逸宇。到了瑞士,她给逸宇打了个电话,逸宇说他在实验室里做实验,她说你可以早点回家吗,我托人带了点东西给你。逸宇问是什么,她一直笑,笑得非常神秘。
她兴冲冲来到逸宇租住的公寓,急急地去了超级市场,买了一大堆的食品。花了一个小时,她煎炒烹炸,做了四菜一汤:虾仁芒果汤、可乐鸡、蒜茸雪豆、宫保鱼片、蔬菜汤。她替逸宇买了瓶红酒,给自己买了瓶牛奶。今晚,她要和逸宇好好地庆祝他们的爱情结晶的翩然到来。
然后,她开始洗澡,换上一套漂亮的羊绒裙,化了个淡淡的妆。
窗外,雪花在北欧的天地间疯狂飞舞,他们的小屋内却是春意浓浓。
瑞士的天不到四点,天就全黑了。逸宇还没有回来,舒樱一直站在窗前张望着。过了一会,她实在按耐不住,她给逸宇打电话。
电话还没拨通,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那铃声没预期地响着,让她的心猛地一震,她打开手机,感到血液一点点在冷却,指尖不住地跳动,惊恐的黑暗重重地向她压来。
逸宇在做一项生化试验,于后面的学生交接班,那位学生在和女友煲电话,一脸心醉神迷,没听到他的叮嘱,误打开了有毒气体的阀门,造成气体的泄露,逸宇本能地冲上前去堵住阀门,他那么没戴手套、没戴口罩。气体很快就堵住了,弥漫在实验室里的一点也处理清洁了,但逸宇得口腔内却吸进了大量的气体,气体钻入内脏,整个人变成了铅黑色的,医生耸耸肩,说就是上帝来到这里,也会无能为力的。
舒樱赶到医院时,逸宇已经昏迷了,她差点没认出床上躺着的那个人是谁。
接班的学生没有大碍,一个大男人哭得像个孩子似的,学院的领导和实验室的领导都在一边长吁短叹,几个同时从国内过来的生化研究所得同事神色黯然地看着舒樱。
舒樱没有哭,因为她没有时间哭,她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和逸宇呆在一起。
她请所有的人都离开,她要一个人和逸宇呆着,逸宇是夜里醒来的,已经气若游丝,只有一点毅力在支撑着,他意识不太清明,但他认出舒樱来了,他对着她温柔地笑着,紫色的嘴唇在灯下颤抖。

舒樱握住他的手,拉着按上她的小腹,她欣喜地告诉逸宇,他要做爸爸了。
逸宇的眼中一亮。“樱,真想回上海,带着我们的孩子,买一幢小小的公寓。哪里现在居住环境和教育环境都不错,又离爸爸妈妈们近,都好!”他说得很憧憬,很清晰,一点也不像是一个身中剧毒的人。
“好!回上海。”她回答得斩钉截铁。
“樱,对不起…”她清亮的眸子突然一沉,眼中泛起了泪花,体内的毒素发作,让他的俊容扭曲得不成形,但他仍努力地看着舒樱,眼眨都不眨。“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了。”
“我的爱虽然不长,我也不能爱你到永远,但是它和我的生命一样长。樱…”他艰难地举起手,不舍地轻抚着她湿濡的面容,“还记得那个操场吗?还记得…那个双杠吗?”
她咬着嘴,噙着泪轻轻地点头。
“不要让爸妈们知道,他们。。。。。会撑不下去的。”颤抖的指尖揉搓着她的唇瓣,她的面容渐渐模糊,他奋力地睁大眼,好像看得更清更清一点。
“我知道。”
“樱,真想早点看到BABY的样子,陪着他长大,和他一起打球,送他上学…一定是个出众的小男生…樱,不要太想…我,如果能遇到一个…爱你的人,就像爱我…一样爱他吧!”
“没有如果,我有逸宇就够了。”
“樱,”瞳孔一点点放大,他完全看不见她了,他抓住最后一丝清明,“有如果得,因为我…舍不得让你…太孤单…”
他的体温在她的掌下一点点消逝,知道冰凉、僵硬。
他实现了他对她的承诺,一生一世,从始到终都只爱着她一个,不离不弃。
因为属于实验者操作失误,学院只付给了一些医疗费和丧葬费。洪逸宇的同事让舒樱找律师,说逸宇不是失误者,而是对学院做出大的贡献的人,若没有洪逸宇,气体泄露太久,后果将是不堪设想,就凭这个,学院也该付大笔款项的感谢金。
舒樱摇摇头,逸宇已经走了,如果再把他的事拿出来炒作,他的灵魂在天堂也不安宁的,况且拿着逸宇用生命换来的钱,她怎么敢花?
她休了学,在瑞士将逸宇火化后,带着他的骨灰回到了上海。
她要为逸宇圆那个满怀着幸福的梦。
一幢小小的公寓,离江边不远,一家三口,快快乐乐地住在一起。
现在,那幢小小的公寓已经建成,远离喧哗,四周绿树环绕,可以远远地听到江水的奔流声,可以俯瞰上海的繁华。BABY确是个小男生,现在也与逸宇团聚去了,逸宇可以陪BABY长大,带他去打球,去看江,是父子,也是朋友…
公寓位居的地方叫松山公墓。
这个时候,不是清明,也不是新年,扫墓的人很少。肃穆的墓地显得特别安静,几场落雪装点了四周站立的松柏,这让安静的墓地又添了几份圣洁。走进来的人都放缓了脚步,生怕惊着了安睡的灵魂。
“我没想到上海的墓地会这么贵。”舒樱怀里抱着一大捧菊花和满天星,遥望了一眼远处灰蒙蒙的长江。从瑞士回到上海时,她身上只有一点奖学金和余下的洪逸宇的安葬费,那点钱只够买松山墓地的一颗树木。她本来想买块墓地,让洪逸宇早日入土安息,她留在上海,生下孩子,等孩子一周后,再告诉双方父母,希望孩子的到来能抚平父母们失去逸宇的悲伤。
只是生命中无法承受的悲痛,把她压得喘不过气来。夜夜对着只成一捧灰的逸宇,想起从高中到婚后的一点一滴,她怎么能不心碎呢?
逸宇给她的幸福是巨大的,可也是短暂的。如果能回到从前,她希望逸宇不要那么爱她,他们也象别的情侣一样,吵吵闹闹,有误会,有分歧,纷纷合合,合合分分,可却又有一根无形的线把彼此牵挂,就这样,反倒能一直到老。逸宇的爱太慢太重,似乎把几十年的爱都聚集在这几年,然后突然消逝,让她该怎么活下去?
她不是没想过自尽,站在火化炉前面,看着逸宇慢慢地变成一点点的灰烬,她恨不得随了他去,再无相思,再无悲痛,再无眼泪。这时,陡然想起为什么老人们会说,恩爱的夫妻,走在前面的那个人是幸福的。
留下的人真的太痛苦了。
没有钱买墓地,她只得挺着个肚子出去找工作。这个她其实不觉得辛苦,能为逸宇剑一个公寓,让她感到就象人生有了一个目标一样,还有静静地等待孩子的出世,还有安抚两边的父母。她不能任性,有那么多的责任和义务,她要咬紧牙走下去。
她终是太悲痛了,她的肩都快压弯了,腹中的孩子感染了她的心情,不忍再成为她的负担,在那个秋夜,无声无息地随逸宇走了。
她舍不得孩子孤单单地睡在一眼的停尸间,怕孩子找不着父亲,她不顾手术后的剧痛,抱着孩子,来到这里,打开坟墓,找了个玻璃盒子,让孩子静静地睡在逸宇的身边。
那个世界里的逸宇,看着孩子会很开心吗?
“那你以后怎么买到这块墓地的?”洛飞俊容上师少有的凝重。他看着舒樱放下鲜花,永手帕擦去墓碑上的落雪和灰尘,洪逸宇在石碑上温和地微笑着。
“找人帮忙的。”舒樱举起手指按在唇瓣间,示意他噤声。然后她转身面对墓碑,温柔地注视着洪逸宇,她没有流泪,一直微笑,告诉洪逸宇她现在身体恢复了,心情也平静了许多,准备不久就要复课,还问BABY有没在夜里吵得他睡不好?
洛飞咬着唇,突地转过身,急匆匆的往山下走去。
松山墓园是上海最贵的墓园,因为地形比较清雅,星相士们曾说这里的风水也是极好的,一下子就把这里的低价超的像个天价。舒樱只是一个学生,能让洪逸宇葬在这里,是詹安尼帮得忙吗?
想到这里,洛飞的心象一团火灾燃烧着。
舒樱过了一会,也下山来。两个站在墓园外的路上等着车,没有太阳,天气很冷,风象刀子似得刮在脸上。
上了出租车,舒樱在蒙霜的窗子上呵气,头做霜花消融的孔隙朝外窥看,车窗的玻璃上映着洛飞一张冰寒冷酷的脸。
两人在公寓外下了车,舒樱看到小吃店外面有个老人在卖栗子,一粒粒饱满、锃亮,栗子的甜香远远地飘来。
她痴痴地站着。
“想吃?”洛飞瞟了她一眼。
她没有作声。
洛飞走过去买了一袋,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