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城恋歌》的五十进二十比赛,赛制可以说是简单、速食而粗暴。五十人抽签,分成五组,一组十人,依次唱一首歌,由现场观众和评委共同投票,排在前四的晋级到下一轮,其他六人则直接淘汰。评委是四人,一票算一百分。也可以说,如果现场观众不是偏得太离谱,那么歌手的去与留,都是由评委决定的。
黎漠走进演播大厅时,已经比到了第四组。直接晋级的歌手站在一旁的升降台上,他扫了一眼,没有管蘅。于是他折身去了后台。
比起前面的流光溢彩,后台就像清晨的农贸市场,工作人员连走路都是用跑的,歌手们有的对着镜子在练习,有的紧张得团团转,有的则闭着眼睛,像蓄势待发的运动健将。管蘅安静地站着,定定地看着墙上的大屏幕。屏幕上一个歌手正在演唱韩寒作词的一首《后会无期》。
当一艘船沉入海底
当一个人成了谜
你不知道
他们为何离去
那一声再见竟是他的最后一句
……
这首歌并不好唱,音域要宽,高音要剔透,低音处又要表现得哀婉、缠绵悱恻。演唱者是个不是很年轻的女子,及肩的短发,穿白衬衫、牛仔裤,有着一副沙哑暗沉的嗓子。唱的时候,眼睑一直垂着,像是已经沉醉在歌曲的境界里。
不知是歌词还是旋律触动了她身体的哪一个点,她突然泪盈满睫。
“第五组歌手准备候场。”带队老师从前面跑来。
歌手们立刻排好队,管蘅没有动,像一幅素描,就差一个花瓶、一把椅子,背景是暗的,神情是深远的。
“管姐姐,到我们了。”双胞胎跑过来催道,“啊……你哭了!”
管蘅忙抬手拭去泪水,转过身来,已化好妆的脸上显出两道明显的泪痕:“要上台了吗?”
双胞胎急得直跳脚:“天哪,妆都花了,快去补一补。”
管蘅今天的演出服是一条过膝的湖蓝色连衣裙,圆领,简简单单,腰间一根同色同料的腰带,打着整齐的五分褶,像花边,拦腰一系,突出纤细的腰肢。配上管蘅高挑的身材、白皙的肌肤,整个人立马有了那么一点仙气。
双胞胎陪管蘅一起去了化妆间,没等化妆师拉下脸,双胞胎抢先赔礼认错:“管姐姐的情感太丰富、泪点太低,被人家的歌声打动了。”
化妆师是个识大体的人,也没说什么,利落地替管蘅补了妆。三人急急地向候场区跑去,来晚了,所以只能排在最后。
“刚才谢谢你们了。”管蘅低声道。
双胞胎凑过来:“管姐姐和我们是一家人,那些人才是我们的对手,我们要团结友爱,打败他们!”
管蘅笑笑,这就是签约的好处,她终于也有盟友了。前面一组比赛已经结束,晋级的选手留在场上,淘汰的选手退场。主持人正在煽情地说些鼓励的话。
“你喜欢他吗?”双胞胎问管蘅,双手搭在管蘅的身后。她们俩今天的着装是未来风,一身黑色缀满金属钉的紧身裤装。
“嗯,喜欢!第一期《全城恋歌》也是这位主持人主持的,很亲和,记忆力特好,每一位选手的情况都如数家珍。”
“进场了。每个人都注意自己的走位!好好表现。”带队老师叮嘱道。
“啊……管姐姐,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双胞胎收回手时,一颗金属钉不小心勾住了管蘅的裙子,再用力一拽,整个后襟就被撕成了两片。她们瞪大眼睛,惊得连呼吸都快停止了。
“怎么办,你还……能比赛吗?”
灯光很强烈,人那么多,尽管冷气开得很足,后台仍然可以用闷热来形容。
管蘅却感觉一丝冷风呼呼地从后背钻进肌肤里。她的牙齿上下打着冷战,为了不发出声音,她死命地闭紧嘴唇。
都已经走到这儿了,能不能比,其实是没有选择的。但她还是往后看了一眼。
有人说回首是因为无法忘却,也有人说回首是警醒自己同样的错误不能犯两次。她机械地跟着队伍向前走,一遍遍在胸前画着十字。
这不是前面的海选,舞台上所有的灯都打开了,摄像机布满各个角落,对准了舞台。屏幕上,甚至连睫毛颤动都看得一清二楚。
观众席上黑压压的一片,评委们的座椅在舞台前方,看他们的表情就像看着即将出笼的赛马。
管蘅虽然站在最后面,可因为队伍是按弧形排列的,她其实并不靠后。每一位演唱歌手都要从队伍中出列,走到舞台中央,可以跳舞,可以配上自己的肢体语言,也可以讲几句话,限时四分钟。
四位评委,一位是著名流行音乐作曲家七少,一位是柏林电影节影后谢元元,其他两位是歌坛巨星叶青和管蘅认识的小熊老师。
管蘅整个人像是处在真空之中,前面的歌手唱的什么,她在看、在听,却什么也没看在眼里,什么也没听入耳中。
直到双胞胎上台前,她才闭了闭眼。
双胞胎唱的是那首改编过的《甩葱歌》,配上她们的服装,再加上她们苦练的机器人舞蹈,在场内掀起了一个不小的高潮。
唱罢,两个人头挨着头,做了个爱心的手势,嗲声说:“我们是可爱多,喜欢我们就给我们投上票票哦!”
管蘅准备的歌曲是音乐剧《小王子》里的名曲《因为那是我的玫瑰》,主持人看完手中的题板时,朝管蘅看了一眼。
管蘅走上前,她听到后面传来了讶然的抽气声。
她向乐队成员点了点头,音乐响起,灯光暗下去,一束蓝光从大厅的顶端打向管蘅,她就像置身于另一个星球之上。
《小王子》说是一本童书,却是一本适合大人看的童书。
它的销量是出版界的一个奇迹。一个外星球的小王子因为和一朵玫瑰花赌气,来到了另一个星球,遇见了一位飞行员。他向他说起自己和玫瑰的故事。
你是这样美好但你又是如此空洞
人们不会为了你而死去
你仅仅是我的玫瑰
但你比一切都美好
因为我把你浇灌
因为我把你保护
因为我听你倾诉
因为那是我的玫瑰……
这首歌很长,也很安静,彩排时,老师让管蘅左右走动几步,莫静言拒绝了。
在管蘅没有接受过表演指导以前,她只要管蘅静静地站着就好,哪怕观众觉得无趣。表演是管蘅的硬伤,她不能让她自暴其短。可能是这首歌太过陌生,观众的反应有些迟钝。
管蘅谢幕时,场内静得有些出奇。当管蘅走回队列,蓝色的光束跟了上去。
她半裸的后背突兀地撞入众人的视线,撕裂的后襟就像两只断翼的翅膀。
这已不能叫走光,几乎等同于半光了。
场内“哗”的一下沸腾了。
主持人也是惊得目瞪口呆,脱口而出问了一句:“你有什么话想和评委与观众们说吗?”
管蘅摇了摇头,仿佛唱这首歌已经用尽了她全部的气力。
最先点评的是七少,寥寥几字:“意境不错。”
说完,朝谢元元瞟了一眼。
谢元元的话也不多:“我喜欢玫瑰,热辣、疯狂、妩媚、芬芳,可惜王子的世界我不懂。”讽刺的意味丝毫不掩饰。
叶青拿起管蘅的资料,皱了皱眉:“没有演出经验,没接受过专业训练,能唱成这样,不错,值得鼓励。”
听到这里,管蘅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除非小熊老师顶住压力把手里的票投给她,但那样未免偏心得太过明显。毕竟这是一档直播节目,有上亿双眼睛在看着。
“小熊老师?”主持人提醒沉默过久的小熊。
小熊点点头,站了起来,面对场下的观众:“我是一个音乐制作人,很多时候,我要么待在工作室,要么就是在录音棚里。我很少看到歌手在舞台上的样子,我也不会去注意那些,我在意的是他们的嗓音、音准。听他们唱歌,我一般都闭着眼睛,刚刚我也是闭着眼睛听的。今天晚上,听了五十首好听的歌曲,耳朵很享受,却也很失望。在所有歌手里,只有一个人全程没有走音,始终把旋律抓得牢牢的。对于一个音乐制作人来说,光这一点就及格了,所以我把这张票投给——”他朝管蘅看过去,“管蘅!”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这是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无可厚非管蘅晋级了,但却没有掌声。全场观众还没从之前的震撼中恢复过来,管蘅唱什么歌,他们已不记得,他们脑海中闪过的全是蓝色光束下莹白的裸背。
女星们走红毯,裸背的大有其人,但那是为了博得头条。《全城恋歌》是一场歌唱比赛,这又算什么呢?
莫静言气得快晕倒了,管蘅妆都没卸,就被叫进了办公室。她觉得管蘅搞砸了自己的整个计划,这个奢侈品牌还没来得及推向市场,就已经沦落成为大陆货。
管蘅低着头站在她面前,还上着妆的面容白得有些慑人。
“晋级了,你的心情应该还不错吧!哦,你很委屈,你中了别人的招。第一次在镜头前露那么多,对于普通人来说,确实不好受。要我表示一下同情吗?要我帮你去惩罚陷害你的人吗?”莫静言咄咄逼人地看着管蘅。
管蘅抬起头,脸上是出乎意料的平静。干干的嘴唇嗫嚅了一下,又合上。
“管蘅,我告诉你,别以为跟公司签了约,你就能高枕无忧了。娱乐圈是最不按常理出牌的地方,睁眼天堂,眨眼地狱,都是可能发生的事。拜托你长点心,别跟我说真相是什么。身陷绯闻中的明星们在记者会上的解释与澄清,我跟你透个底,十有八九都是假的,那只不过是公关部门几天几夜奋斗出来的策略,是一次危机事件处理。所谓的真相,是要嚼烂了咽到肚子里的。公司看中你,是因为你歌唱得不错,但录制中会发生什么,我们都不可预测。希望你能从这件事中学会,在这个圈子里,想成功,不仅要才华出众,更要学会自我保护。公司不是你二十四小时的贴身保姆,做不到面面俱到。很多时候,你靠的只有你自己,还有运气。你好自为之吧。”
莫静言亲自过去打开了门,管蘅欠了欠身,低声说道:“谢谢莫姐。”
景涂然走了过来,和莫静言一起目送管蘅:“幸好有小熊老师的机智救场,今天总算有惊无险。”
莫静言叹了口气:“这一招只能用一次,如果之后再遇到什么情况呢?我本来是想让他在最后才使出这招的。”
景涂然劝道:“莫姐,别多想了,之后再见招拆招吧!‘可爱多’那里打算怎么办?”
莫静言神色一凛:“把后台的监制录像给她们送过去,抓紧一切机会抢出位是对的,但有本事做就要有本事藏好尾巴。没这个本事,就少丢人现眼了。”
“好!莫姐早点歇着吧!”
莫静言疲倦地闭上眼:“不敢歇呀,今晚网络上还不知会掀起什么腥风血雨呢,我得盯着点。”
景涂然笑了:“有话题才好,话题才能带来收视率。”
管蘅从更衣室换好衣服出来时,所有人都走了。
灯光熄灭,一切繁华散尽,刚过去的几个小时就像是一场梦。
她整个人如同高烧刚退,浑身虚软无力,心里充满无力的悲凉。
“管蘅!”一辆白色标致在路边停下,然后,副驾驶座的门开了,黎漠探出半个身子,“上车,我送你回去。”
这个时候公交车已经没了,出租车也很少,她知道他不可能是专门来接她的,遇见只是个巧合。
她真的是太累了,没有力气去拒绝这有可能只是一句客套的相邀,她怯怯地看向他:“我可以坐后面吗?”
黎漠点了点头,“砰”地关上车门。
后座上搁着一个贴满航空标签的大行李箱,只留了块小小的空地勉强能坐。车子开动以后,管蘅就侧过了身子,呆呆地看着窗外。
北京连着两天放晴,空气中的浮尘就很厚,视线有些模糊。
疾行的车,窄小的空间,灯光被隔绝,街景滑过去,远远地落在后面。
心里的软弱挣扎着出了壳,怎么也按不住。管蘅哆嗦着嘴唇,泪水不住地在眼眶打着转。
黎漠看见了,接着飞快地从后视镜里收回视线。
他没有出声,脸上也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随手往音箱里推进了一张CD,苏格兰悠场的风笛声立刻充斥车内。
他喜欢在夜深人静时听这张碟,这音乐可以令他很快平静下来,仿佛所有的疲惫都随着风笛声远去了。
车子开进汇贤佳苑后,他叫住了准备下车的管蘅。
“也许我不该过问的,”他摊开双手,嘴角勾起一丝自嘲,“但我还是想说,我想你应该已经和星煌签约了,现在还不算晚,你无须担心违约金什么的,如果你想退赛,我来安排。”
管蘅握着车门把手的手缩了回来:“谢谢你的关心,但我不想退赛,我……很好。”
又被拒绝了,黎漠的脸有点黑:“你确定你适合那个舞台?”在国外待了二十多年,虽然与纯正的法国绅士可能还有点距离,但尊重他人还是做得到的。
这句话一出,连黎漠自己都吃惊了。
跟着,有些话就更不受控制,“十个人站在那里,九个穿红,你一个人穿白。你以为那叫特别还是叫个性?不,那叫不合时宜。《全城恋歌》是个选秀场,是打造娱乐的舞台,不是百老汇剧场在招聘音乐剧演员。你唱的那首歌有人欣赏吗?不,又有几人听过那首歌?”
管蘅沉默了,许久才哑声回道:“上帝是公平的,给每个人的机会同样多,放弃一次就会少一次。我已经很穷了,一次只能专心做一件事,不能左顾右盼。”
黎漠忍不住讥讽道:“你富过吗?”
“是的,富过,什么都有。”只是她没能守得住,“谢谢黎先生送我回来,晚安!”
黎漠狠狠地砸了一下方向盘,恨自己多管闲事。
“周晓冬,对不起了,我帮不了她。”他对着夜色喃喃说道。
这一夜,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忐忑不安的。
网络上关于管蘅的裸背并没有如莫静言所担忧的那般掀起腥风血雨,不过也不是和风细雨。
言论共分了三派,一派是毒舌,说什么这选手是个绿茶婊,心机深不可测,简直是用生命在搏出位。
比如某某女星,在红毯上被某主持人踩了裙摆,瞬间真空,那张花容失色的图占据《娱乐周刊》一周的头条。这派人数众多,差一点主导整个事件的走向。
但后来另一派出现了,是由学院派的专业人士组成,也就是莫静言挂在嘴边的高端人士。除了央视的“青年歌手大奖赛”,他们还是第一次在地方台的选秀节目里听到歌手唱国外音乐剧里的选曲,而且还唱得那么字正腔圆,这简直令他们又惊又喜。
然后他们又说起一个歌者,在舞台上,在遇到那样的状况下,还能把整首歌曲镇定自若完整地演绎出来,这叫专业,叫大将风范,是对观众、对赛制的尊重。
此言论一出,许多音乐人士都转发了,然后,他们的粉丝们也议论上了。
最后出现了一个问题:自己是没办法撕裂后襟的,那么到底是一个意外还是有心人刻意陷害呢?这是如神探福尔摩斯爱挖掘真相的第三派。
自然的,今天的热搜榜前十位,管蘅排在了前五,连眼高于顶的高以梵也注意到她。
他连着看了两遍管蘅演唱的视频,问黎漠:“星煌这是从哪里挖来这样一个人才呀?”
“你问我我问谁去?”黎漠的口气很不好,盘子里的一块牛排切得乱七八糟的。
莫静言一直很奇怪黎漠会和高以梵走得近,在她的眼里,高以梵是属于那种典型的中二青年,而黎漠,不是自家孩子心长偏了,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黎漠都是绝对的青年才俊。
其实如果对高以梵的要求没那么高的话,相处起来也是彻底身心放松。
高以梵私下是中二,工作起来却是高冷范儿。
他现在是公司的公关部经理,处理过无数次危机事件,动不动就通宵加班。也许是熟知艺人们的真实面貌,只要一提起他们,他就一副愤青样。
“人比人气死人,我们家那些个艺人,个个长得人模人样,可干的全不是人事。我算个什么狗屁经理,就是一全职保姆,专门在他们后面为他们擦屁股。”
黎漠清清喉咙,放下手中的刀叉,懒懒地斜睨过去:“卫生纸够用吗?”
“你这人……真是,我这儿还吃着饭呢!”高以梵急红了脸。
黎漠踢了他一脚:“吃什么吃,埋单去。一会儿交通高峰期,会赶不上的。”今天晚上,全宇新签的一位艺人排演的话剧将在大剧院上演。高以梵作为公关部经理,自然要去捧场。黎漠则当然是被高以梵绑架过来作陪的。
“为什么又是我埋单?”高以梵觉得很委屈。
“你是娱乐圈第一个二世祖啊。”
“不跟你说了。”遇到黎漠,高以梵只能认栽。
两人赶在交通高峰期前到达大剧院,时间还有点早,两人便先去休息室坐了坐。
休息室的四周张贴着各种各样的海报,大部分是一些即将来表演的乐团、剧团以及著名的演奏家。
“上帝,梅歆哎,她要回国来表演,她要和芝加哥交响乐团合作!”高以梵简直激动得快要疯了,差点把海报给戳个洞。
“黎漠,你知道梅歆吗?她可是我们国家第一位拿到帕格尼尼演奏大奖的小提琴家。”
黎漠一脸淡然。
“我看看时间,是十月末,我要早点订票,到时候一定要想办法和梅歆合个影,再让她给我签个名。黎漠,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就一点也不期待吗?”
黎漠不知自己那时还在不在国内,这次去法国现场参观了一下建桥的河谷,河谷两岸风景优美,法国政府为了不破坏河谷的风景,将大桥的预算追加到了五亿欧元。
充裕的资金,给设计师以更加自由发挥的空间。
他特地爬上附近的一处山顶,从上面眺望河谷。他听到自己身体里血液奔腾的声音,这是一种久违的感觉。
他承认,他从来都不肯安于现状,他想挑战,也向往挑战,更渴望改变。
“上帝怎么可以这样偏心一个人,有如此高的音乐天赋,还长得这么美。不能再看了,我怕自己会对她一见钟情。”高以梵厚颜无耻地把脸凑到了海报前面。
“一见钟情和一夜情,都是流氓行为的一种。”黎漠受不了似的转过身去。
“你个假洋鬼子,懂什么,我这叫夸张、叫比喻,并不是真的。”高以梵纠正道。
“知道,你即使是个流氓,也是个高贵的流氓,英俊的流氓。”黎漠宽慰道。
高以梵听得喜笑颜开:“这还差不多……”再咀嚼咀嚼,怎么听着就那么别扭呢!
“柏林交响乐团也要来华了?”黎漠站在一张介绍柏林交响乐团的海报前。
“嗯,可是要等过新年呢,还有好几个月。”高以梵一开心,就容易冒呆话,“黎漠你说为什么乐队指挥都是男人呢,难道是因为女指挥家往那儿一站,又是扭腰,又是摆臀的,下面的人看得血脉偾张,就没心思听音乐会了?”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黎漠瞅着高以梵一副不耻下问的模样,不知怎么的想起了这句话。不过他也认真想了想,确实,世界上知名的女指挥家很少很少。
都有谁呢?
想着想着,他又想起了管蘅搁在桌上的那根褪了色的白色指挥棒。
几天后,黎漠接到厉忻宁的电话,告诉他助手到位了,还是他认识的。
黎漠挺纳闷,他在北京认识的人可不多。人还在楼梯口,就听到阵阵憨憨的笑声。
他轻笑,真是个熟得不能再熟的人了。
唉,那盒雪茄忘家里了。
吉林先是上前规规矩矩地跟黎漠握了握手,接着,重重地给了黎漠一拳,咧嘴笑道:“哥们儿,没想到吧?”
黎漠点点头,看向厉忻宁。
厉忻宁一脸等待表扬的神情:“为了把这小子给挖过来,我这次可是得罪了不少人。上一件工程,你们俩沟通很有默契,这次继续啊。”
“想不到你还是个朝秦暮楚的。”黎漠嘴上打趣着,心里却有点质疑。
吉林以前一直搞的是施工,改行设计行吗?说真的,这项工程他还是不想接。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法国的那座高架桥。
吉林理直气壮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真理。”
言下之意,厉忻宁以高薪诱惑了他。
作为新员工,吉林急于想表现自己,催促黎漠去现场看看。黎漠看看天边挂着的大太阳,说等明天吧!
隔天,黎漠起了个早,六点刚过就出门了。
吉林抢在他前面到的,站在一家早点铺前直招手。黎漠把车停好,巡睃了一圈,蹙起眉头。
这工程什么时候开工看来还很遥远啊,眼前一片安居乐业的和谐画面,拆迁、测量什么都还没开始呢!他避开两位晨练的老人,随着吉林走进早点铺。
早点铺品种挺多,南北方特色都有。黎漠早餐向来吃得少,要了一杯豆浆和一个煎蛋,吉林则要了一大碗炸酱面。
豆浆是早晨新磨的,黄豆味很浓。黎漠不太喝得惯,只喝了两口就把碗搁下,笑吟吟地打量四周:“这儿是不是挨着汇贤佳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