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与陛下明察,如今既无证据也无证词可以证明这件事与嫔妾有关啊,若凭着皇后娘娘几句臆测,就断定嫔妾有罪,那这阖宫上下,哪个无罪?”
“放肆!”太后轻飘飘看了眼漠然无语的梁初,怒斥穆菱,“皇后疑心你,是身为国母的本分,你胡乱攀咬旁人,是构陷之罪!来人,将这目无尊上,不敬皇后的罪妃押入慎行司,待行刺一事查明后,再做定夺。”
“太后——”穆菱一惊,挺直了身子。
“母后!”
殿内,慕青还在求情,可穆菱已被力大的嬷嬷捂了口,任凭挣扎已无用。
梁初皱着眉,正要制止,岂料殿外匆匆跑进一个小太监,进门“噗通”就跪地上了,“陛下,太后娘娘,不好了,翊坤宫走水,如今都烧成一片了。”
“什么?”苏念如惊怒焦急而起,“怎么会烧起来!”
翊坤宫的太监总管瘸着一只脚,踉踉跄跄跑了进来,对着皇后就哭:“娘娘,那群贼人实在可恶,宴上刺杀您不成,如今却火烧翊坤宫,简直是大不敬,是蔑视皇权,蔑视您啊!”
“你、你住口!”苏念如只觉脑中“嗡”得一声,炸得她摇摇欲坠,不敢去看太后与皇上的目光——她之前还说,那贼人,与陈慧人无关,与她更无关,乃是穆贵人怀恨在心,故意扫了太后的脸面,让皇室蒙羞的。
果然,太后的目光带着厉色:“皇后!”
苏念如浑身一颤,渐转身回眸,却在对上太后目光的一刻,俏眸一翻,软软得栽倒在地。
殿内顿时慌乱,“皇后娘娘……”
宫女、内侍们赶忙去扶,德妃也意思意思,站起了身,故作苦恼一叹:“娘娘这是惊怒交加,才气昏过去了——那陈慧人当真是死了也不安生,本就是因一枚玉佩进的冷宫,待皇后娘娘气消了,也就没事了,可她没福,早早病死,却连死这件事,都要栽给皇后娘娘,连臣妾瞧了,都气愤难平!”
穆菱也和皇后一样软趴趴的,不过她尚在清醒,挣脱了两位粗使嬷嬷的钳制,伏在地上喘息——把陈慧人扔进冷宫的,分明是梁初!
先不说陈慧人的病故,是不是皇后做的手脚,只说德妃娘娘的两句话,已然把刺客一事,引到了皇后身上——皇后不贤,才有此番祸患。
慕青以为穆菱吓坏了,赶紧起身,道:“母后,翊坤宫起火是大事,那里可是历代皇后的寝宫,当务之急是灭火和寻找刺客——皇嫂也晕了,不若先请太医来瞧瞧,至于穆贵人……”
太后淡淡瞟了下方一眼,淡然道:“罢了,穆贵人暂且回去木樨园,没诏令,不得外出。”
这是变相囚禁了,但穆菱无比庆幸,只是……她垂眸离开之际,心中还存了一件事——太后知道她住在长信宫的木樨园?
这说明,太后也在关注她,还是有另外的原因?
穆菱脚底踩棉花般步出寿康宫,后面脚步匆匆,慕青也跟了出来,“抱歉,都是我连累你。”
辋烟也被抓了,慕青很自责,知道穆菱身边再无人侍奉,心中很不是滋味儿,让贴身宫女木瓜跟过去。
穆菱忙摆手:“木瓜姑娘是您得用之人,使不得。”
慕青眸子里光芒一暗:“你也要与我生分了吗?”
穆菱一听便知她误会,忙道:“不是的,我只是……一向习惯了辋烟的伺候,我想求您想想办法,能不能先把辋烟接回来?她怎么可能与刺客有关呢。”
慕青也是生气,仗义道:“那群酒囊饭袋,找不到刺客,竟拿软弱女子充数,我绝不可能放过,你放心,我定把辋烟给你带回来。”
“如此,多谢!”穆菱松了口气,也不肯让木瓜随行——木瓜身为慕青的使女,位分比她一个贵人还高,公主愿意,人家木瓜可不愿意。
再说,木樨园的地下室里,还有那么个定时炸弹,若被木瓜发现,她就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拎着一盏小宫灯,穆菱脚步匆忙得往回赶,身上的衣衫不知何时已然湿透。
第32章 并不是意外
穆菱趁着星光月色,赶回了木樨园,结果却再没见到那俊脸男子——地下室满是药味儿,好像是找到了辋烟放起来的常用药包,里面的饮用水和食物都没了。
只留下断成几段的,用来捆绑那男子的绳索。
她联想起翊坤宫那场大火,心惊肉跳——那人不会有胆子那么做吧?
阖宫的侍卫都在搜查,恨不得扒开每一面墙,每一寸草皮的找,皇后的宫中,更是戒备森严,这人身上带伤,居然还能找到翊坤宫,还轰轰烈烈放了一把火?!
这人是跟苏念如多大仇!
穆菱失神,环顾被侍卫翻得天翻地覆的房间,也恨得牙痒痒。
扶起缺胳膊断腿儿的桌椅,把衣服叠好,脏了的裂了的,她摇着头探着气,扔进木篓里,再把碎瓷片打扫干净。
把塌了的床拼接好,被褥也从水里捞出来……屋里勉强能睡人了。
“贵人娘娘在吗?”
小小声的呼唤声自院外响起,声音嫩嫩的,穆菱赶忙拎了宫灯出去,“是谁?”
“娘娘,奴婢等奉了公主吩咐,把辋烟姑娘送回来了。”小宫女不过七八岁,嗓音嫩嫩脆语,就是看穆菱的眼神,含忧带怯。
等穆菱终于见着了担架上被人抬回了的辋烟时,终于明白小宫女为何那副神色——
辋烟被打了板子,身上的血流了一路,“嘀嗒”“嘀嗒”,声音不大,却如猛锤,一下下敲击在她心上,她一个踉跄,扶住了墙:“她,她怎么了……”
小宫女名翠烟,喏喏道:“辋烟姑娘被用了刑……公主已经令御医马上过来了,御医们医术都那么好,辋烟姑娘一定不会有事的,娘娘,您别急。”
小宫女上前来扶着穆菱的手,温凉的掌心,莫名给了她无限力气,此时也顾不得旁的,穆菱让宫人把辋烟抬进屋中安置。
辋烟被打了板子,臀部腿上,血肉模糊一片,穆菱的眼泪止不住的落,送人来的宫人回去复命,翠烟却留了下来。
给穆菱行礼后,翠烟道:“是公主殿下派了奴婢过来伺候您的,以后就跟着您了,辋烟姑娘受了伤,奴婢也会好好照顾她。”
穆菱眼眶发热,“公主慈悲。”
翠烟抿唇一笑,手脚利索得出门烧热水,屋子里那么乱,她知机的没有多问。
那孩子不过七八岁,穆菱也不忍让她做太多事,一个生火,一个提水。
梁言并没立时出宫,而是来了一趟木樨园。
奇怪的是,他见了翠烟点点头,翠烟也只喊了一句“七王爷”,行礼之后就继续做活。
似乎一点都不奇怪对方会在这里。
穆菱倏然反应过来,询问梁言:“那翠烟,不是公主派来的,而是你的人?”
“人确实是慕青的,不过也算我的人。”梁言没有细说,穆菱也不好多问。
“已经用过药了?”梁言嗅到空气中的药味,无意问道。
穆菱心提了起来,含糊点头:“情况不大好。”
梁言柔声道:“我这有两粒丸药,温水服送,即便只剩下一口气,也能起死回生。”
穆菱接过,低声道谢,取了水杯给辋烟送药。
梁言背过身去,说起今晚宴席上,穆菱衣衫起火之事。
“我当时吓了一跳,正要冲上去,就见你已跃入池中——那火,并不是意外?”
穆菱苦笑,安顿好已经有些发热的辋烟,道:“若我猜的不错,那件纱织的罩袍上,必定是撒了白磷粉末——当时罩袍一瞬烧毁,身上的布料也已起火,我只能往池中跳去。”
梁言急急问道:“可有烧伤?
“只是烧红一片,没有水泡,不严重的。”
“我当时就觉得事情不对劲——你已经决定要走,怎么可能还会在宴会上煞费心思,讨巧固宠。”梁言一阵后怕,“那妇人,竟歹毒至此!”
他也认定,作妖的是苏念如。
穆菱垂眸:“我落入水中,必定一身狼藉,御前失仪的罪名,也够喝一壶的了。”
话音落,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啊啾——”穆菱打了个喷嚏,身上发冷。
梁言解下身上的斗篷,下意识披在了穆菱身上,“披上吧,夜里风冷。”
穆菱眸光深深,也不言,任由他将余有温度的斗篷披在身上,从身暖到心。
“我出不去了……”穆菱轻声说道,看了眼重伤的辋烟,“刺客的事,一天不解决,我就一天不能走。皇后娘娘非说刺客与我有关,虽我辩解了,可除了你与公主,谁又管真相是什么。我若逃了,休说漫天的海捕文书,就是穆家,也在劫难逃。”
梁言心中一紧,“刺客的事,不会拖太久。”
翠烟敲了敲门,不等里面传唤,推门而入,轻声道:“娘娘,王爷,公主殿下往这边来了,脚步很急。”
穆菱立时站起来,推梁言:“你快走。”
梁言眉宇里都是不舍:“我会再来看你。”
穆菱匆匆点头,目送他从小路离去。
慕青一路疾走,推门而入,“穆菱,你有麻烦了。”
穆菱轻一挑眉,请公主落座,“我还以为麻烦已经够多的了……”
她轻轻叹口气,去试辋烟额头的温度,越来越热了。
“御医还没来?木瓜,去找!”慕青喊道,拉着穆菱的手落座,满目焦躁:“你快说给我,你身上突然起火,是你有意为之,还是有人给你出的主意?”
“公主为何这样问?出了什么事?”
“皇后醒了,却拿你身上起火大做文章,非说翊坤宫着火,是你所为——我看她死活都要把脏水泼你身上了,你快说,是谁给你出的主意。”
“多谢你,如今还念着我。”穆菱窝心道,“那火并非谁给我出的主意。”
慕青惊得睁大眼睛:“可、可……”
穆菱见吓着了她,忙拍了拍她的手,摇头苦笑:“起火是意外——登上台后,我衣衫摩擦,一瞬间就烧了起来,里面的衣裙也都烧了起来,我只得往池水里跳。”
“你还在池子里舞了一圈,是怕露了端倪,惹了母后生气吧?”
眼见慕青垂了眼眸,穆菱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试问,如果她的母亲针对自己的好友,自己也会很尴尬,对朋友也会很内疚。
“是,各国来使,内命妇与诸多大臣都看着,丢了脸面是小,太后心里不痛快,我这苦主也讨不了半点好。”穆菱实言道。
第33章 一石二鸟
“穆菱,到底是谁要害你?用心如此险恶!”慕青同仇敌忾,好似只要穆菱说出那人的名字,她立时就要去抓人的。
穆菱不愿多说,摇摇头,“太后与陛下,可是信了皇后娘娘的说辞?”
慕青撇嘴,如今对皇嫂半点面子情都没有了,“她还是堂堂丞相府出来的贵女,我呸!一国皇后,天下之母,一点皇室的大气雍容都没有,自己没个孩子,就羡慕嫉妒旁人的孩子,从前德妃膝下的小皇子在时,皇后没少搓磨德妃娘娘。后来小皇子没了,听闻翊坤宫****酒水不断、宴饮作乐,要不是母后派人过去申斥,还不定闹出什么幺蛾子!”
慕青望着穆菱叹气:“她一醒来,就非说翊坤宫的火与你有关,理由也是现成的,你身上火焰迅急,可以无明火而起火,烧个把宫室轻而易举。”
“我身上被人撒了白磷,衣衫摩擦就能起火……皇后偌大一座宫室要烧起来,少不得几千斤白磷——易燃物保管不易,这么多运进去难度有多大?”
正说着话,外间却有人敲门三声,待二女扭身,却是梁初和御医前来。
他淡淡扫了眼落下的帷幔,示意御医前去诊治,然后与穆菱去了耳房说话。
“你刚与皇妹说,白磷?你今日衣裳突然着火,是因为它?”
穆菱点点头,梁初复又问:“可知是谁做的?”
穆菱犹豫一下,点头道:“我知道是谁,但也知道事事需证据,如今我拿不出证据来。”
眼见梁初挑眉,穆菱道:“若你真想知道谁用的白磷,我自有法子——但这既和刺客无关,也和翊坤宫被烧无关,皇上确定要问?”
“爱妃何意?”
一句“爱妃”,肉麻的令人险些发起抖来。
穆菱故作无觉,轻咳一声:“慧嫔之死,涉及暮云贵人,可直至今晚,贵人依旧花枝招展。”
“你这算是质问朕?”梁初挑眸,看她一眼。
穆菱着实看不透这位帝王,直言道:“臣妾只是觉得,您若只想后宫安定和谐,维持一个表面的平静,那臣妾就不知道白磷是谁撒在衣物上的。”
“朕发现,自己在你眼里,愈发昏聩无能了。”
梁初并未生气,甚至愉悦得笑了起来,音落,折扇点了点穆菱的鼻尖,“暮云贵人的哥哥刚给朝廷捐了十万两金子,朕才格外容允暮云贵人与她哥哥在今日寿宴上,最后见一面——若是罪上加罪,莫说暮云贵人要倒,她哥哥的皇商身份,也该交还朝廷了。”
穆菱从未想过,后宫争斗,涉及朝堂,牵连更广。
她想不出,被褫夺皇商身份的商户,以后还有没有能力东山再起。
有那么一瞬,她索然无味。
“爱妃对这个回答还不满意?”
穆菱摇头,看了眼辋烟,终于决定道:“既然皇上想知道,那臣妾隐瞒也没意义。”
流云宫
暮云贵人满目仓皇,在室内坐卧不安,尚未入睡。
听闻穆贵人连夜而来,她烦躁的摆摆手,不愿见。
传话的宫人却说,穆贵人是为那件罩袍,特意来感谢暮云贵人的提携。
暮云贵人失手打碎了杯盏,示意宫人把穆菱请进了室内。
殿内已空无一人,暮云贵人压低了声音,说道:“穆贵人怕是想错了,该谢也写不着我。”
穆菱勾唇浅笑:“是么?我竟不知,这朝中上上下下,除了你哥哥以外,还有人负责皇家矿脉?”
暮云贵人脸色沉了下来:“你是何意?”
“有句古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万事只要做过,必然会留下痕迹,不巧,那白磷从何而来,我已经摸清底细。”
穆菱主仆从冷宫出来,事事用心,处处留意。陛下赏赐之物,许多带不出宫,大大方方送了出去,作为笼络人心之物——效果也是立竿见影。
起火的罩袍从宫中秀坊,到浣衣局,到寿宴这一天,经了几道手,遇了什么人,稍作询问,便一清二楚。
暮云贵人听穆菱说出那个宫人的名字之后,强撑着一口气,笑问:“穆贵人好生小气,我让你声名鹊起,你却恩将仇报?”
穆菱对她的厚脸皮另眼相看,轻轻一声嗤笑,“这话,你还是留给皇后娘娘去说吧——刚得了信儿,皇后娘娘非说翊坤宫是被人用白磷烧了的。”
暮云贵人惶然色变:“这不可能!我只洒在了你的罩袍上。”
“那就要看皇后娘娘信不信了,”穆菱淡淡瞟了眼最近一处轩窗,又道,“我能查到白磷,自然也能查到夹竹桃——暮云贵人可还记得慧嫔所中何毒而死?”
暮云贵人踉跄倒退,跌坐在床榻上,惊惧得看着穆菱。
“这一石二鸟之计,贵人用的真巧妙,连我都差点死在冷宫中。”
暮云贵人喃喃道:“你若真的查了夹竹桃,查了慧嫔之死……那你就该明白,这件事,是皇后娘娘交代我去做的——否则,慎行司的管事怎会下了死力要弄死你?冷宫中,你缺医缺药,甚至……”
“甚至被人吊死?”穆菱冷冷一笑,替她说完,“这件事我从不曾对人说过,就如同,皇后娘娘必然不会相信翊坤宫的火与你无关,旁人也不会相信,是皇后娘娘要置我一个无关紧要的小贵人于死地——在你决定替皇后出手,解决掉我与慧嫔,以及她腹中骨肉的那一刻起,你就注定成为皇后娘娘的一把刀,一把只能伤人,不能伤己的刀。”
穆菱见暮云贵人怔然沉默,继续道:“忘记与你说,翊坤宫的火是刺客放的,皇后又说用的是白磷,这便是把你与你哥牵扯进了行刺之事中,你怕是再也脱不了干系。”
谁知,暮云贵人闻言,只是惨然一笑,眼中含泪,讽刺看向穆菱:“原来,你还有一事不知啊——那刺客,是我安排的!”
暮云贵人起身走到窗边,摸索着她往日里的绣活儿,轻声轻语:“皇后娘娘觉得我办事不力,杀不了你,已经嫌我无用。别说翊坤宫起火是不是因为白磷了,即便不是,皇后娘娘也有法子让它是!就如同,慧嫔与你,即便我不动手,也会有旁人去——只是,若不是我,我和我家人的性命,前程,又当如何?”
第34章 诛灭九族
那声音悲凉,令穆菱想起了自己,一样的身不由己。
“你不能因旁人的恶,就选择恶。”穆菱深吸口气,“哪怕那条从善之路千难万阻。”
暮云贵人轻呵笑起,脸色苍白:“入宫两年,穆贵人竟还如此纯真。”
她盯着穆菱,目光渐灼然,渐露出狰狞之色:“这个宫里,纯真善良之人,从来都是死路一条,穆贵人休怪我,要怪就怪你太不识时务,自投罗网——”
暮云眼中戾色现,从那绣活儿下抽出一柄剪刀,却不曾伤到穆菱,反而折手划向自己的颈子。
穆菱以为她要自尽,慌忙去夺那把剪刀。
暮云贵人岂会如她意,朱色唇瓣一挑,竟露出冷笑,反手一刀,砍在穆菱掌心。
刀尖锋利,一下见血。
穆菱“嘶”了一声,暮云贵人压低声音道:“入了地府,休要怪我——只怪你多行多错,看了不该看的,又说了不该说的。”
音落,穆菱尚未来得及消化她的话,暮云贵人已经一把扔掉剪刀,撕扯自己的衣衫头发,大喊大叫:“救命啊,穆贵人要杀人灭口!”
宫人们都被暮云贵人撵了出去,按理说,屋里这般响动,早该冲了进来,谁知,暮云贵人喊了几声,外面依旧静悄悄的,她浑身冷汗频出,惊恐得看着穆菱,“人呢?你、你不是一人前来?”
穆菱轻抽口冷气,那伤口疼的额间沁出冷汗来,闻言看向窗外:“陛下,事情已了,臣妾先回去了。”
窗扉洞开,梁初身穿内侍的衣裳,一个起跃,翻身而入,淡淡看了眼暮云贵人,扯了块儿布替穆菱包扎。
暮云贵人已然猜到发生了何事,一阵阵眩晕:“陛下,您一直都在……”
那语气,帐然若失,悲愤绝望,穆菱握着伤口,不忍观瞧。
“暮云倒是很爱演戏,也很会演。”
梁初眉宇清冷,冷淡瞧她。
暮云贵人双膝重重跪倒在地,声声泣泪:“千错万错,都是臣妾一人之错,请陛下开恩,不要累及臣妾的哥哥。”
“若无你哥哥,如何安排刺客?今夜的大戏,可真是叫朕开了眼界。”
“陛下,陛下!”
暮云大惊,哭嚎着去抓梁初袍角,哪知梁初一扯,暮云贵人就被甩到一旁。
梁初看了眼穆菱流血不止的伤口,“真是多灾多难。”
穆菱却言:“小伤,毋须挂齿。”
对暮云贵人,穆菱总有些兔死狐悲的意味。
回去的路上,穆菱紧了紧斗篷,询问走在前面寂然无声的梁初,“皇上会如何处理暮云贵人?”
流云宫已经锁了,阖宫上下,不许一人出入。
走了这么远,穆菱似乎还能听到暮云贵人凄厉的哭声。
梁初只是让宫人送了穆菱回木樨园,却没有告诉她答案。
过了两三日,中秋家宴前,有了暮云贵人的处置。
暮云贵人品行不端,戕害宫妃,毒杀皇嗣,赐下白绫毒酒令其自行了断。
至于她的娘家,诛灭九族。
穆菱得了消息,在宫中久久不能回神。
最终,还是辋烟撑着病体,和她走了一趟冷宫,了却最后的愧疚。
“娘娘何必在意,是她害人在先,若不是您福大命大,在冷宫里死去的就是您了——屡次三番害您,您还要为她不值?”
穆菱摇摇头:“我知道她是罪有应得,我难过,也并非是因为我揭破了真相。”
辋烟看着她叹口气,轻声道:“您是觉得,暮云贵人做了皇后娘娘的替死鬼?先不说暮云贵人一家能得了如今的富贵,皇后娘娘是出了力的,只说暮云贵人先做了皇后娘娘的刀,却在最后引来刺客刺杀皇后,还把陈慧人的死按在皇后身上,只这点,已叫人不耻。”
穆菱垂眸:“我也想不通,她明知自家靠山是皇后,为何还要让刺客去行刺,这对她,又无好处。”
暮云贵人身边的宫人能走的都走了,有那衷心的,在封宫的当天夜里,也被苏念如派人来杖毙了。
暮云贵人其实是很美的,只是她的美不似德妃娘娘明媚妖冶,团团娇憨,似雪一般,只是这雪,染了杂质,却也消融的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