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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众人皆笑开。平阳又往前走几步,笑道:“我可不敢,就算我有这胆子,姐姐的剑可向来不长眼。郎君的背可宽敞?”
“啊,平阳,你个臭丫头。”
东平烫手般地缩回手,将慕容棠推搡到一边,过来就上下挠平阳的痒痒,两人笑闹成一团。急得嬷嬷们赶紧外面搀扶着,唯恐伤了谁摔了谁。
长宁一边捂嘴笑着,二皇姐学她说话。噗,学的还挺好。想了想,笑道:“别闹了,嗯,两位姐姐,一起去吧。远远瞧上两三天,过过眼瘾。”
东平停住手扶上平阳的肩膀,歪脑想了会,回道:“嗯,也好,总比关在屋里强。我去…”
这厢,三姊妹手拉手地回房谈私密话,顺便收拾行囊。
慕容祺瞟了眼离去的背影,弹了弹衣摆,走到祁暮清身边,拍了拍对方的肩笑道:“怎么不主动说话?”
祁暮清低首丝绢擦拭着剑身,抬首淡瞥了眼,说道:“这样不挺好。”
慕容祺翻了翻眼,无奈地叹口气,将祁暮清扯到一边,待到偏僻处才松开手,双掌相互拍了拍,唇角勾了勾,笑道:“来吧,跟表兄说说。你这小子一向藏不住事情的,说吧。”
祁暮清面色黑了黑,将剑收回鞘,推开一副热心大哥实则只是好事八卦的慕容祺,冷声道:“不必你管,忙自己的去。”
“呵呵,不愿意说是嘛?那好,我来说,你听着。”说着,慕容祺倏地转了脸色,正色道:“如今的大夏朝可以说是四分五裂,各地藩主虽每年进京来朝,可早已日薄西山。
当朝的圣献帝确实算是难得的一个好君主,可惜…仁慈有余,腕力不足呀。虽除去了前朝宦官的势力,却过于倚重旁支皇亲,而使大权岌岌可危。你我两家更被看作肱骨之臣。
常言道:树大招风风撼树,人为名高名丧人。虽现下权倾四野,皇帝也甚是倚重。难保他日…总之,若能结上嫡出公主这门亲,对我们亦没有坏处。更何况你本对平阳公主就有那点意思。不管昨日她出于甚么目的与你套近乎,你就该顺坡上路。
识相的好些,至于平阳公主袒护的那个花统领,根本不足为虑。且不说别的,怕是皇帝轻易也过不去。出于政治考量,这三五年平阳公主也嫁不得人。突厥遣使求亲的这一茬刚完,圣献帝不是呆子。能有这么个佳名远播的闺女,值此皇朝日渐倾颓时,哪有随随便便说嫁就嫁的道理,怎可能由得那毛丫头自己做主。
所以兄弟你尽管把心放在肚子里,是你的跑不了。姑父昨日刚受到嘉誉,据说过一阵子咱们就不必住在郊外了。得搬到东城去,那里正修着一座华宅。说是於姑父养老用的。呵呵,有意思呀。无比耐人寻味…
延之,你我快活的日子没几天了。得逍遥时且逍遥吧。”说道这,停了停,伸手拍了拍祁暮清的肩膀,眉宇微蹙,面色正经。与平日里放荡不羁的慕容二少完全不同,一脸的沉重忧虑。
祁暮清讶异地挑了挑眉,抬首看了会远处池塘里的残荷,淡笑道:“这样的表兄,还是少见到的好些。我心里有数,不然昨日也不会当众出格越矩了。”
“啊,你这小子,我还当你是游侠心性不拘江湖小节了。啊,太坏了。啧啧,可怜的平阳毛丫头可真逢上敌手了。嗯,为兄将继续静观其变,借机为你摇旗助威。”
说着,握拳目光看向远方,一副从容慷慨赴战的大义凛然样。嘴角却透露出一丝笑意,再次打回耍宝的无赖样。
二二回 狩猎
祁暮清回屋沐浴换了套衣衫,依旧是一袭青衫。背手站立着远远地在府外马车边候着,平阳与两姊妹笑着相互挽着胳膊,款步姗姗而来。
一头乌发梳成垂云髻,斜插支素净玉簪。石榴红撒花百褶襦裙,上着紧袖素色长衫,外穿圆领缠枝莲半臂襦,足蹬小蛮靴。甚是娇俏可人,瞧得祁暮清心头一漾,掩唇咳了下,转身背手继续装淡漠。
慕容祺自是不会错过撮合两人的好机会,藉口马车车厢空间太窄,且嫂子身怀六甲正娇贵着,三人挤一车不合适,将平阳安排到后面的那辆翠盖珠缨八宝车上。顺道拽走祁暮清手里的马缰绳,推了他一把,翻身上了马暧昧地挤了挤眼,踢了踢蹬脚,骏马乖乖地撒开蹄子开跑。
祁暮清弯了弯唇,衣袍一撩弯身进了车厢,吓得甫未坐稳的平阳惊了下,急急掀起纱帘往外瞅了瞅,终忍下闪人躲避的冲动,小心地往边上挪了挪,贴到厢壁角落才作罢。身体蜷缩起来抱膝坐着,眼眸警惕地瞄了几眼对方,埋首近膝装假歇。
待一切准备好,慕容棠这才挥手示意前行。三辆马车、两骑一行人很快往上林苑而去。
别院门口,姚嬷嬷领着一众奴婢内监福身行了礼,待车影远离,赶紧忙活着将东平公主的大箱小包搬上后面的马车上,准备先行送回宫去。
骏马拉着车在官道上驰骋着,车厢左右轻微晃着。祁暮清斜倚着一边的靠框,侧肘托腮专注的眸光定定地瞅着平阳,嘴角勾起抹浅笑,甚是悠闲自在。
埋首於膝的平阳感到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却只能咬唇忍着,下意识地又往厢壁上贴了贴。却不巧马车蓦地一个左右晃荡,怕是行进中磕碰到了甚么碎子石块,平阳一个不稳整个人摔扑了过去。跌进了个宽敞的怀抱,熟悉而又可怕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
祁暮清赶紧伸臂揽抱住柔馥的娇躯,又是一阵剧烈的颠簸,平阳想立刻撑爬脱离开,亦不方便。贴耳听到那沉稳熟悉的心跳声,不由心惊了下。顿时甚么也不顾地奋力挣开,缩身到另一边角落,蜷成一团。
心里不断暗骂自己的不争气,亦震惊于祁暮清对自己依旧存在着的可怕影响力。想到这,一刻也不愿多待。顾不得仪态赶紧手脚并用地爬坐过去,掀开布帘就想出去。却不想后面一个拉力,将她拽跌回了那个怀抱。
“唔…”惊呼还未出口,一只略带薄茧的大手适时封住了她的嘴。暧昧温热的气息吹拂着耳廓,后背直抵着对方结实的胸膛,车厢内的气氛变得氤氲迷蒙起来。
祁暮清弯了弯唇角,凑耳笃定地低笑道:“你怕我!”
平阳惊了惊,咬唇不敢吭声。努力压制自己快崩塌的情绪,吸吸鼻子,眼圈红了红,扭首怨怒地瞋了对方一眼,嗫嚅道:“我不喜人靠得这么近。”
“是吗?你更恨我。我的直觉向来不会有错。昨晚那一口,你差点活活咬下我一块肉。快见骨的齿印,只是因为我的一时不识时务嘛?不,我没那么傻。说吧,那人哪里好?值得你不惜名节逢场笑闹与我纠缠,我可不是别人轻易可以利用的。”
“谁?你说谁?先放开我,可以嘛?”
闻言,祁暮清揽抱得更紧,微微使力将平阳打横抱到膝上,逼迫螓首倚靠着他肩膀。伸手抓住柔夷到手里,大力地揉捏了几把,无视於对方的挣扎,微微使力压制着,还不忘开口笑道:“怎,为何不呼唤救命?快说,否则我就不是这么尊重了。”
平阳身子怔了怔,蓦地疯一般挣扎开,扭身跨上腰一顿粉拳乱捶,脸上挂着泪,发丝微洒,玉簪歪斜,襦裙衣衫褶皱。撇唇吼道:“我要你管。来呀,我倒要看看你如何不尊重。谁知道你说得谁?我不与你猜那些哑谜,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
祁暮清赶紧伸手将胡乱捶打的粉拳抓握住,等察觉两人现下的姿势,暧昧地弯了弯唇,浅笑着松开双手举至双耳侧,回道:“嗯,我放手了。还请公主尊驾挪移一下。”
平阳懵了下,惊觉过来后四肢并用地躲闪到一边,扭头红眼含泪不做理会。祁暮清整了整衣襟,勾身近脸瞅了会平阳,弯唇低笑道:“小夜叉,这次且饶了你。”
说着,抬首眯眼瞅了瞅发髻上歪斜的玉簪,下意识地伸手拿下来,拈在手里正反看了看,蓦地收入怀中。再在自己身上瞅了瞅,半晌,将腰带上的玉佩卸下来,丢到平阳膝上。
“这个给你,你的玉簪,我收了。”
平阳正想开口拒绝,等看清膝上甚么物件时,瞬间熄了声。洛儿死前都一直捏在手心里的玉佩,这该是前世的婆婆慕容老太最珍惜的物件之一。洛儿满月时,慕容老太很是开心,特意从妆奁里翻出这么个平安双鱼玉佩给洛儿挂上。
记得那时慕容老太还夸耀说:这是她早年进宫,从那时的戚太后那强行哄骗好容易讹来的。平时舍不得挂的,都是用丝帕几层裹着放在妆奁最底层里收着。谁要都不给,只想到时拿出来瞅几眼便又会收回去。可如今这东西,现下怎会出现在祁暮清身上?
话到嘴边咽了回去,将玉佩拿到手里翻看了会,确实是洛儿的那块。眼眶有些发热,低首扭身掩饰去不该有的情绪,伸手抚了抚发鬓,整了整仪容,撩起窗帘凑身过去装作看沿路的风景。只玉佩攥在手心里默默拿指腹轻抚着。
洛儿,能有这玉佩做个念想也不是坏事。平阳适时选择了沈默接受,祁暮清瞥了几眼,唇角勾了勾,从袖里拿出个长方锦盒递了过去,冷声道:“给你,昨日棠表兄替表嫂买时,顺便请他捎带了一支。”
平阳撇头淡瞥了眼锦盒,伸手接过打开,一支素色的银簪子,暗刻的是兰草纹样。只顶端镶着血红的宝石,甚是惹眼。
平阳怔了怔,这款银簪她亦认得,前世该是刘兰芝及笄礼回宫后捎带给她的。说是收了很多礼,中间挑拣了些带回宫分享给众姐妹。这支是特意私留送於她生辰的。当时的自己就因这小小的银簪而搂住对方激动失色,现在想来多么的可笑。
祁暮清见她半日没动静,直接伸手拿过银簪,凑身替平阳插戴好。手法笨拙地调试了好一会,待满意才收回手。斜倚回去眯眼看了会,修长的玉颈,乌发秀鬓配上这镶了红宝石的银簪,确实很是惹眼。衬托得容颜越发娇媚了几分,漂亮。
想着,勾住平阳的一只手,看着那细若葱白的纤指,心头酥了酥,弯唇淡笑道:“如此,我俩算是交换了信物。秋狝结束就离京直接戍边去了。等我两年,及笄后便上京来迎娶你。我父亲与棠表兄都会留在京城。表嫂也在有空时,多走动些。年底,我娘亲会进京与父亲相聚,若是得空,我会回来一趟。
你性子好强,虽表面看着矜漠聪慧,内里却并无太多瓤子。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切不可义气,由着性子与庆山王党为敌,你那点小九九,我都能看穿。更何况其他那些刁滑之辈…也罢,你将我父亲等一众拖下水来也好。他年纪已高,是不该再到处奔波劳碌了。能在朝堂谋个安稳些的差事,亦不是坏事。
不管你出自何种目的,慕容祺那混蛋要我知会你一声,万事小心些。当心引火烧身,李思谏不是你可以对付的。”
絮絮叨叨地吩咐完,暗惊於自己的饶舌多话,故意冷僵着脸又捏了捏柔夷,便松开往后挪坐个位置,像是方才甚么也没发生般,撇头看窗外的景致。
平阳脸色甚是难看,咬唇手指胡乱绞着。自以为很聪明骗得众人皆不知道。原来大家心里都有数,她就像个跳梁的小丑,在三王面前根本无所遁形。对方的能耐第一次切身体会到,难怪他们能不到二十年便横扫了众割据藩国,一统江山。休养生息后又三载便将因内乱动荡不安而被外邦蛮夷鲸吞的国土一一夺回,令四海诚服、万民归心。
咬唇沁血亦不知,还好自己有些许的自知之明,早早地设计行事借机将祁道泠、慕容棠二人弄进了朝堂里,并未因前世的怨恨而蒙蔽了双眼。若前世慕容祺等人生异心,是因祁道泠、慕容棠皆长年戍守边关抵御外地安内乱,一次大的得胜回撤大军时遇了敌方重兵埋伏围困数月苦等却无援来救,粮草水源皆断绝,终城被攻破仍奋起拼斗厮杀直至力竭战死。亦无一人屈服投降,敌方屠城数日鸡犬不留血流成河。
事后彻查缘由居然是因朝中有奸诈辈私通敌营主将,事先透露了行军图,再查却不知何人。未免牵扯太多动摇国本,只草草杀了几个蚂蚱般的旁支小人物,便不了了之。
闻得噩耗,东平公主当即殉夫守节明志,留下唯一的幼子没多久亦病夭了。那次恶战还连同着慕容一族的灭亡,只剩远在蜀中的慕容祺与其姑母慕容清云二人无恙。祁家亦损失过半,只剩下些老弱妇孺,青壮丁皆战死,可以说是忠烈孤寡一门。虽事后父皇重赏着祁、慕容两家,却奈何大事已去。
如此思来,祁暮清迁怒於她,勉强是可以接受的。亡国后,李氏一族亦遭了横祸,也算得了报应。可,洛儿他们…平阳攥紧手里的玉佩,咬唇不吭声。
据说那时的祁暮清本很是逍遥自在,常日里四处闲游逛天下结交五湖,是个散仙般的游侠。在一门衰落之际临危接的手,正因为活得如此潇洒俊逸、生得更是朗目星眸气度非凡,御花园的那一瞥才使得自己顿时陷入情网。
这一世,好像很多皆与前世有所出入。她该怎么办?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目前她至少保全了祁道泠、慕容棠,其他的人与她无干。至于顶替父亲去戍边的祁暮清,根本与自己无关。最好也能替他父亲战死,这样,大夏朝可以少一个‘祸害’。
想到这,平阳嘴唇颤了颤,身子不由自主地发抖。祁暮清死,最好不过了。为何她的心会阵阵发痛,自己明明恨透这个男人,难道因为洛儿他们也会跟着消失?罢了,她不想再去想,放河灯那晚自己已然告罪过了。
目前的一切虽有偏差,可现下,祁暮清自动甘愿顶替他父亲去戍边,这不是很好,与她心底暗藏的长远计划根本不谋而合。自己根本不必费力思考怎么再与父皇开口,或是违心使媚於他…
进展得如此顺利,她该开心的。为何笑不出来,平阳兀自生起了闷气,祁暮清偷觑了会,无声叹口气,凑身哑声道:“又胡思乱想甚么?发现你特爱走神。”
“没,我只是…”
祁暮清挑了挑眉,没有回应。半晌,蓦地伸手一把将平阳拽抱到怀里,凑耳笑道:“知道为何今天你我可以同乘一车嘛?可不仅是我那没脸表兄强行掰理凑合的。昨日御宴后皇上在御书房私下又见了我父亲一面。当面许诺了你我的婚事,父亲当夜回来告知於我,说不必戍边立战功亦可马上娶你。
可惜,我不愿平白无故受惠。排除外人,已然用了手段。若是连媳妇还靠背景强娶,岂不是无味。我知道你心里有些莫相干的人,你不愿说我便不再问。
圣旨已然备好本该今早朝就颁布天下的,却被我连夜求见面圣临时压下了。但认定属于我的,岂可让於他人。上林苑就在前头了,现下我再跟你讨要一样东西,纵使战死亦无憾。”
平阳挣扎了下,却被对方禁锢住手脚,掐着适当的力道强抬起下颚,凑身轻轻印了一吻,而后规矩地放手退到一边。
“讨去这个,你到死也别想忘了我。”
说完这句,没等车停,祁暮清便撩起车帘,跃身跳了下去,站定后朝她伸出个手,笑道:“手给我,扶你一把。”
平阳怔了怔,抬眼四下看了看,周围暧昧倾慕各种情绪的人,正拿眼偷瞄着他们。原是这样,父皇到底是帝王。
来不及感受心里瞬间打翻的五味杂陈,由着对方的一个托力揽腰抱,落地后亦垂着首,一时无法消化这雷霆消息。
紫鹃过来替平阳系上披风,凡雁习惯性地过来搀扶住,适时低语提醒了一下明显有些精神恍惚的平阳,祁暮清退几步负手与她并列站着,在外人瞧来就是一双无比登对的妙人。
此刻的平阳万般情绪涌上心头,轻抬起螓首,却看到了许久未见的熟人刘兰芝,一身华服细致妆容站在李从让身后,正狠眼怒瞪着她。顿时心头一窒,提醒自己这最该死的还活着,不能失态。
想着,立起身抬首状似娇柔地瞥了眼祁暮清,余光瞄到刘兰芝彻底崩塌碎裂的表情,平阳嘴角瞬时勾起丝若无的笑,该是下手彻底解决这贱人的时候了。
眼神与迎上来腆着一脸不正经笑容的李从让适时交汇了下,两人皆了然於心。
二三回 观望
刘兰芝默默地瞅着远处那对众人眼里无比登对的璧人,李平阳凭甚么?只不过好命生在了帝王家,就可配得如此佳婿。而自己挖空心思地经营,时刻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到头来却抵不过那一张明黄的薄布,无奈嫁了个浪荡子,各种不得志也就算了,还被过去庶出的孽女杂种硬生生压了自己一头,却莫可奈何。
她的怨恨积压得快疯了,为甚么?凭甚么?一见钟情的男人连相识的机会都没有,她便被强拉做他人妇。她一切的努力多年的谋划,都毁在眼前那蠢丫头手里。她不甘心,不甘心…
宽大的衣袖里丝帕几乎被绞碎,手指绞得发白,面上努力噙起一抹娴雅的淡笑,盈盈走过去姿态婀娜,举止娇柔眉眼含情水漾漾,敛帕捂唇轻语道:“我道是谁了,原是公主来了。许久不见,到越发出落得模样了。”
话里藏着冷刺,还有着一股子明显的酸醋味。有意思,看样子刘兰芝这一世还是喜欢上了祁暮清。
平阳嘴角弯了弯,娇憨无芥蒂地笑了笑,伸手牵拉住刘兰芝的手,回道:“兰姐姐,好想你。嫁於堂兄后你一次没进宫来瞧我。还只当你忘了我这妹妹了。”
“哪里敢忘,夜夜哭闹抓着我不放,非得我陪着睡才肯睡的。一个不开心就哭鼻子,高兴时又黏着人漫无天际地撒娇。我忘了谁,也忘不了我的好公主。”
说着,状似宠溺地拍了拍平阳的手背,一脸纵容与疼爱。而后蓦地又叹口气,笑道:“唉,真真变成妙人了。”
平阳亦微垂螓首装作害羞,半晌羞红着脸,伸手拽了拽边上此刻面无表情的祁暮清,拉扯着他的衣袖靠自己近些,微酡红着颊,不好意思地开口介绍道:“祁暮清,字延之。她是我自小的好姊妹,刘兰芝,我平日唤她兰姐姐。”
刘兰芝故作不识地福了福礼,甚是优雅地浅笑道:“祁公子,久仰大名。”
祁暮清冷僵着脸眯眼打量了会两边,聪明地选择不开口,只随意地哼应了声。低首瞥了眼故作憨纯可爱的平阳,嘴角弯了弯。小妮子,又想拖他下水。惹不起躲得起。
想着,几步过去伸臂拽走边上正与人胡吹海砍的李从让、慕容祺,以挑骏马强弩利箭为藉口匆匆丢了句话,便搭着两人的肩膀快步走开,正好拉这两个有狩猎癖好的家伙做挡箭牌引水桥。
李从让甚是无语,拜托!他聊得真起劲了,祁暮清这臭小子,有美人环绕不是很好,干嘛拉他下水。
想着,往前快走几步,拉开祁暮清的胳膊,哼唧道:“我说兄弟,美人环绕。你跑甚么呀。莺莺燕燕一群围着都在瞧乘龙快婿的模样,你这小子倒好,害羞得拿我俩做挡箭牌。得,告诉你,没门。我喜欢在群花争艳处站着,你爱在一群枯枝里扎堆。行,别算上我。”
慕容祺挥开扇子摇了摇,蓦地收扇击掌,凑耳低笑道:“世子爷,莫不是还记着庆山王府那几出戏。心存芥蒂故意找我等的茬,啊…”
“你这家伙唧唧咧咧,提那些晦气做甚么。老子现在老早对那货没这些心思了,别说戴绿帽子,她给老子戴花帽子或是绿帽子多的从头扣到脚,老子都不生气。巴不得再出些这类事情,老子好直接休书一封,免得日后麻烦。”
“啧,你这怨气。不怕外人听见,来,瞧瞧取哪只弯弓合适?不是打赌了嘛,万莫输了。”
李从让整了整衣襟,挺直腰杆掩嘴咳了下,换上副少见严肃的表情细细打量着那成排的弓弩,蓦地笑道:“就这个,大黄弓,若是配上鸣镝箭就好了。”
闻言,慕容祺明显怔了下,蹙眉思索了会,凑身挡去外人的视线,一副纨绔浪子的样子挥开扇子摇了摇,扯了扯衣衫,没骨头地斜靠着兵器架站着,状似好色垂涎的眼神瞄了瞄仍聚站着笑语家常的众群芳女眷,凑身低语道:“你这小子,疯了。这话也轻易说出来。”
李从让瞟了眼慕容祺的吊儿郎当样,无奈地摇了摇首,低首掩饰去情绪,苦笑道:“你哪里知道呀。真有那鸣镝箭,我是一点都不想手软。并不是野心,是面子。唉…”
鸣镝箭是古匈奴冒顿单于用来杀父夺位而设的,先杀宝马再杀爱姬最后弑父…后代对此人的争议不断,但有一点肯定的是其父头曼单于先动了借他人刀杀亲子的心,虽后来冒顿命大逃出了,对其父却早已痛心失望之极,乃生仇恨,继而有了那出“鸣镝弑父”的典故。
大黄弓乃是古汉朝名将李广受困射杀敌方副将数人继而遣退胡虏脱困用的名弓,李从让莫名地将这两者结合在一起,个中深意不言而喻。
慕容祺自是惊吓到了,赶紧故作放荡不羁状与李从让凑身攀谈,让外人只当他们这群纨绔子弟又在肖想觊觎甚么鲜花嫩柳了,鬼叨着弯弓拉箭拔头筹的艳遇。
果不其然,那些好事的将目光转移开了,只当‘废物点心’李从让取大黄弓来显摆张扬,是为了吸引女眷们的目光。
祁暮清挑了挑眉,伸手拿过大黄弓,取来一白羽箭,拉箭上弓试了试,蓦地回身松弦一箭射中不远处的箭靶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