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世说甚么,也不能再任此等人才明珠蒙尘。想到这,平阳站起正身双手奉盏恭递过去,笑道:“劝君再饮一杯,请…”
齐笑煜愣了下,眼神闪了闪,亦站起接过酒盏,仰首一饮而尽。微微回礼道:“多谢。”
“呀,平阳,如此奉酒。不公,不公呀。你拿我当兄弟没?只因齐笑煜是个大才子,就不把我等眼里了。”
李从让不满地喳呼着,只觉颜面扫地,以后洛安城没得混了。
长宁捂嘴笑了笑,装模学样地敬了杯酒,说道:“好了,我给堂兄道个歉。你且喝了。”
看着酒杯,李从让不满地撇撇嘴,说道:“这杯子也太小了。我只这点面子。”
此言一出,联想起方才的推酒,众人笑得乐不可支。长宁只得换了同样大的酒盏,李从让这才笑容满面地站起接过一饮而尽了。
众人举杯再饮,言语笑闹联诗对句,畅谈理想抱负好不畅快。花荣却一直静坐在一边,平阳从酒宴起,自始自终有意无意地疏忽着他。
二十回 戏言
花荣虽知道这一切是做给众人看的,此次见面后他便要离京去东南沿海剿灭海寇匪患,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外人眼里只当是花家失势了,全家被赶出了京城到海上送死。现下再补上这出,说明他花荣之前多受眷顾只是藉着家妹在公主身边当差,他才得势升迁去了京卫大营。
如今,妹妹失职犯错被逐出皇宫,连带全家都给连累了。虽碍于过去交情,请了他们来,却如寻常人一般,只是席上普通的观客。
但看到公主与祁暮清之间若有若无的互动,他还是莫名地心酸。却无可奈何,他只能忍耐蛰伏。若他有能力,又何必需要女人的荫庇令自己步得康庄大道,一路青云直上。
不管是调迁京卫大营,抑或是海上剿寇,都是公主在适当的时机,做出的适时选择。前者是为提拔日后重用他,后者是为保他令其羽翼得丰满,藉机带出一支属于自己的花家军来。
在此乱世,作为一名武将,身边无一兵一卒,手无寸铁。如何站得稳脚跟。更别说助她匡扶平叛消孽贼,继而再现太平了。
藉着众人再次举杯共饮,花荣连连喝了几杯。方才压下心中的郁结之气,转身与戚元芳。孟贵一些人打起了闲岔。花凤淡瞥了眼勉强撑笑维持的兄长,想起公主的告诫,只得心中默默为之叹惜。兄长性格憨直死硬,有此一遭,未尝不是好事。
那些好事八卦的人自然是瞧在了眼里,互相对瞥一眼,呵呵一笑,茶馆酒肆里又有新的佚事可以拿来作为消遣谈资,山吹海拉间彰显自己人脉的广阔消息的灵通。
祁暮清依旧是那副样子,谁也不搭理,既不吃酒也不说话,脸摆得比任何时候都臭。
瞅得慕容祺再也看不下去,捞起个酒坛,走过去推了推他,将手里的空酒盏斟满酒递过去,凑身扬了扬下巴,低声取笑道:“喂,延之,那池边我可瞧见了。得遂了心愿。怎还是这副德性?”
祁暮清眼瞪了瞪,接过酒盏郁闷地一口饮尽,手一伸,怒道:“再倒!”
慕容祺抽了抽嘴角,只得继续做斟酒小厮,待酒坛轻去一半,才适时开口道:“不行了,适可而止。闷酒伤身。莫不是那小丫头给你气受了。”
果不其然,祁暮清面皮抽动了几下,终没能说出口,夺过酒坛自斟上,冷漠甩了句:“想八卦,你问她去。我没这心情,滚…”
逐客令一下,慕容祺自讨了没趣,摸摸鼻子,知道再问下去,非被饱以老拳不可。为了性命着想,还是撤走的好。转身灰溜溜地回了座,终还是按耐不住心里的好奇,见平阳正与李从让几个笑语玩着骨牌子联句,索性端起酒盏腆着脸凑上去。
在李从让一时没答出来时,适时给了援手,便被拉了进去凑一份子。看大家笑闹够了,暂作歇息时扭身挪坐到平阳边上点的位置,勾身说道:“二公主,可识得在下?”
平阳端着茶盏愣了愣,低首慢呷了口,放下茶盏敛帕拭了拭唇,半歪首笑回道:“怎不识得。你家兄长慕容棠可是我大皇姐东平公主的金刀驸马。若在民间,按照年岁排辈,我还得唤你声兄长了。”
这话算是给了慕容祺大大的面子,不少人目光中流露出倾羡之意。慕容祺正了正身,掩嘴咳了咳,借梯上墙道:“那就恕在下斗胆,托个大了。既是兄长,那我好奇打听一件事,妹子可否直言相告。公主方才与我那不驯表弟延之说了甚么,这小子如今还摆着个臭脸,谁去都不搭理。”
闻言,平阳面似娇羞地垂下螓首,飞霞晕颊,半晌攥帕绞指不吭声,蓦地扭身觑瞥了眼,做羞恼状道:“是他不好,我只说了句:‘整日摆着个脸,好似恶面罗刹鬼’。谁知,他便恼了,当即理都不理我,怎说那脸就像上了黑墨,脾气更是坏得要死,比那臭石头还硬。哼!该的。”
与桌的几人不约而同地怔愣住了,嫡出公主与蜀州节度使独子,这等好戏他们居然愣没瞧出来。还只当是祁延之怪脾气发作,早就习惯了这点。可张嘴规劝,貌似又不合理,恼怒的一头可是尊贵不比的金枝玉叶,另一头亦不好招惹。索性闭嘴,继续围观看戏。
慕容祺抽了抽嘴角,彻底无语。这平阳公主还真会逮狠地方刺,那可是延之最易为之暴怒的软肋之一。恶面罗刹鬼,噗,形容的还真贴切。
想了会,开口道:“这,呵呵,纵是如此。总不好叫他一人边上傻坐着,公主可否卖我个薄面,那个…”话到嘴边,却不敢说出来。
“主动认个软,是嘛?小肚鸡肠,呿,那我就卖兄长个脸,且取酒於他赔个不是。如此,可好?”
慕容祺赶紧笑眯眼点头,自是好得。若任由其不管,非最终拿他出气不可。练武场上被当成沙包来练的经验,实在太深刻了。
平阳端起酒盏,走过去撇了撇唇,将酒递至祁暮清面前,说道:“喏,我赔不是来了。且吃了这杯酒,最多我是那女夜叉。可好得?”
“扑哧”长宁毫不客气地笑了出声,几步上前来,接过平阳手里的酒盏,硬塞给祁暮清,说道:“唉,都是丑鬼,即使是赔不是,亦没有这番作贱自己的说法。要我说,你们一个是那艳魅罗刹女,一个是那玉面修罗王。如此这般,岂不圆满了。”
平阳愣了下,倏地脸羞臊得酡红,怒嗔道:“你个拙嘴笨腮的丫头,哪里学来的浑话。整日没个正经,今日非好好训诫你一番。让你以后还瞎说,臭丫头…”
长宁赶紧围着紫鹃等人逃避开,一阵银铃笑语后,祁暮清总算饮下这杯酒,面色回缓了些许。
紫鹃被闹得没则,与冬梅合力一人拉住一位,说道:“团圆节庆的,提甚么阴司晦气之物。你们俩都不对,若再不休闹,我便找姚嬷嬷去。问她平日里是怎么教导二位主子的。”
长宁赶紧狗腿地去抱紫鹃的胳膊,讨好道:“嗯,知错了。千万别,我可是怕死了姚嬷嬷。”
这厢,平阳伸手拽了拽祁暮清的衣袖,轻语笑道:“走,入座吃些东西去。我都被念叨要受罚了,莫再生气了。”
瞧到这场景,席上众人大约可以笃定了。平阳公主的佳婿约莫已然敲定了,麒德殿上皇上对蜀州节度使祁道泠那两三句莫名的发问,也有了合理的解释。今晚确不须此行呀,这等大八卦明天非哄动全城不可。
若此揣测是真的,那祁、慕容两家的势力将更强了,呵呵,难道皇上真想让已然是封疆大吏权势独霸一方的外官再进京担任殿堂高位?而联想到最近的庆山王党内讧,这个中玄妙呀。只怕过了这中秋,朝中的势力就要重新洗牌一番了。
慕容祺端起茶盏徐徐吹了吹,低首抿了口,噙着那抹温润的浅弧笑睨着周遭,等祁暮清一落座到他身边,淡淡挑眉瞬间又打回原形,凑近腆着厚颜讪笑道:“喂,小子,可要记我一功呀。”
祁暮清自是没好气,但也不好像往常般摆脸色,将到嘴边的酒盏举起示意了下,算是感谢,便兀自吃酒起来。一瞬间,慕容祺面皮差点瘫了,默默腹诽了几句便扭首瞧别处的热闹去了。
一番做戏下来,目的总算达到。平阳这才微微松下一口气来,方察觉与不同道者虚与委蛇亦非易事,交往酬酢跻身融入其中更是难上加难。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要思谋再三,慎之又慎。
想到这点,心里对前世的暮郎越发憎恨了几分。她活着的时候,那男人几乎每时每刻都将她泡在蜜罐里呵护,捧在手心里宠爱,以那虚假的柔情体贴为她编织了世上最‘温柔’的地狱陷阱。杀她无所谓,若父皇当真欠他祁家一条命,要她以命抵命偿还,她可以接受甚至原谅。毕竟她活着时,这男人不曾薄待她。纵使做了冤死鬼,亦不会有太多怨恨。
但他不该连洛儿他们都不放过,三个孩子不仅仅是她身上掉下的肉,亦是他祁家的骨血。纵使易子而食亦毒不过他的冷眼旁观,可见他何其冷血无人性。
蓦地,一只温暖的大手适时在桌下握住了她阵阵发凉的手,平阳吓得身子倏地一僵,懵了下,待抬眼看清人是谁时,赶紧垂下螓首掩饰适时的惊愕,微微挣扎想甩脱开来,却被握得更紧。
终还是面子薄,无法再违心做出适时的回应,又怕外人察觉出甚么异常来,空着的手赶紧举箸随意夹了块菜,低首闷头吃着。
捏了捏手里的柔夷,祁暮清眉眼舒展开,嘴角弯了弯,端起酒盏有一口没一口的品着。不时瞥一眼那微泛红晕的秀颜,趁众人行酒令笑闹成一团之际,适时凑过来耳语道:“还说我小气。方才那脸色,一副要啃我肉食我血的凶样。睚眦必报的小夜叉!左肩刚咬伤,这次换右肩,可好?”
平阳先是一怔,暗骂自己的大意,待下面的话出来,顿时酡红了脸颊,抬首毫不客气地一个狠瞪,顺势甩开手,扭身平复自己惊吓得怦怦乱跳的心。果然还是心细如发丝,虽还未有日后的能耐,亦不远矣。
长宁双手抱着茶盏歪首默默看着,呃,这个甚么祁公子,是不是上回母后与父皇闲话家聊时提起的那个呀。嗯,是长得还不错。可性子她不喜欢,一张棺材板的脸,与二皇姐该还没有多熟悉吧,便伸手揩油。还一副理所应当的正经样,好像这东西已然是他般,好生狂妄!!
呸,呸呸!自己想甚么了,二皇姐才不是东西!!啊,算了,她还是别想了,郁闷地抓起个枣泥月饼发泄般连连咬了好几口,哼!总之,她不喜欢二皇姐属于别人的感觉。
嗯,好想大皇姐!呵呵,想着又笑眯了眼,谁让二皇姐方才欺负她来着,不告诉她大皇姐已然回来的事情。哼!绽开眉眼,起身跑去别处与秋月她们玩起了投壶罚酒。
李从让见边上位置空了,便往这边挪坐了个位,平阳顿时如坐针毡,心里连连埋怨长宁这没脑丫头,算是害惨了她。现在她左边是祁暮清、挨着是慕容祺,右侧是李从让,挨着坐的是齐笑煜,瞬间像是被置于火上慢慢煎烤起来,她却只能咬牙默默忍耐着。
李从让先是眉眼挑了挑,揶揄暧昧地瞟了眼祁暮清,低首执壶斟满两杯酒,一杯置于平阳面前,凑耳悄语了句:“妹子,我们一切照旧。”
而后正身端起酒盏,站起扬声笑道:“明后三天上林苑例行的皇家狩猎,趁此机会,我就先向诸位下战帖了。文不行武不就,但起码打猎,本公子却是个中好手。诸位,且饮最后一杯,曲终人散意犹在。”
众人愣了下,亦站起举杯饮之。
这算是结场嘛?也好,平阳赶紧招呼紫鹃命人放烟火,少时,璀璨绚烂的烟花绽开夜幕,一轮明月高悬,众人皆仰首观望,水色美景间彩灯摇曳尽是欢言笑语,俨然一个不夜天。
趁众人不察之时,祁暮清俯身蜻蜓点水般地飞啄了下平阳的脸颊,在对方惊愣瞪眼捂脸发怔像及受惊的小动物时,伸手勾住柔夷揉捏了把,脸容却甚是倘然自若,正色道:“方才池边你借位拿我演戏给外人瞧,现下我讨要个真的。理所应当!”
如此轻薄了下,却依旧脸不红面不臊,一副气定神闲地潇洒从容样子。像是没发生般,背手立身仰首继续看烟火。平阳怔吓得无所适从,低首咬唇,袖中双手握拳指甲掐到肉里,亦没有痛感。
不巧,这一切都被慕容祺瞧去了。啧啧,延之表弟真是深藏不露,第一次发现呀。居然能以一副正人君子的面皮,坦荡荡地行言语举止轻薄之事。事后,还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看这二公主小脸气得,噗,嗯!不愧是秦蜀好男儿,哪有被个黄毛小丫头耍得团团转的道理。想之,顿时心头大快,拉着已然酒意微醺的李从让连灌了好几盏,才作罢。
一场临时起意的晚宴,就这样,在表面上风平浪静、暗里却是波涛汹涌的人语笑闹间草草收了尾音。
二一回 秋狝
“春蒐夏苗,秋獮冬狩,皆于农隙以讲武事”崇文亦尚武,虽如今的大夏朝已渐渐日薄西山,四季逢农闲畋猎的传统从未改变过。意在:“春搜免其怀孕,夏苗取其害谷,秋獮冬狩,所害诚多。”
而后,开国高祖更订下规矩:“四时出郊,以示武于天下。今四海扰攘之时,正当借田猎以讲武。”由帝王御领兵马摆阵狩猎四时恰令军演操练,使疆域内从上而下始终有长期居安思危之心,崇文御权术亦不可忘记当初尚武金戈铁马得江山。但至今已过十几朝,四季狩猎早已成了圈地为苑游狩劳民伤财耗时的游戏形式了。
因此圣献帝登基后,以其元配吴皇后甚是仁德为由,下诏书:因觉四季皆猎杀过于残酷血腥,当前四海该以休养生息为主。特诏改之为:春留其生孕之期,夏给其茁长之期。冬百木凋零,予其存活休养之期,故而只留秋狝为汰劣存良期。
中秋后的秋狝就显得尤为重要了,毕竟一年才这么一次。早朝后众臣聚至凌霄门等候,皇帝御辇华盖张行,旌旗蔽日。羽林军铠甲铮亮,刀剑耀眼。列队整齐地驱策着胯`下的西域高头骏马,甚是威武。一行人浩浩荡荡往上林苑而去,一年一度的畋猎正式开始。
京城郊外祁家别院后宅的练武场上,一青一玄的身影树下正持剑格斗交缠着,你来我往丝毫不相让,剑刃相撞激起的铿锵声不绝於耳,两人斗得正酣,却不想蓦地一个窈窕的紫衣身影掠过持剑飞身进来,亦欲加入战局。
慕容棠怔了下,赶紧一个急步刹住,剑惯力地插入地面,堪堪稳住了身形。抬眼很不客气地怒瞪了眼,刚想张口喝叱。
却不想紫衣身影先行发威,一个使力的跺足,将手里的剑‘哐当’一声扔到地上,撇唇怒嗔道:“慕容棠,你比是不是?莫不是瞧不起我。今日再不与我比,我便奏请父皇休了你。”
“噗…”远处亭子里的慕容祺赶紧收扇闭嘴忍笑,好泼辣的嫂子呀,唉唉,可怜的兄长!当年叱咤风云令敌人闻风丧胆而逃的慕容少将军,居然也沦落到如今这地步。回首看来,也就四年不到的时间。唉,美人窝英雄冢。
一阵摇头叹气,还没来及张嘴发感慨。一把锋利的剑横在了脖颈上,呃,他又成了替罪羊了嘛?苦命…
“慕容祺,你这浑小子,又想什么了?告诉你,别以为我怀了慕容家的孩子,就该规规矩矩的老实睡床上。不干,慕容棠,你倒是陪不陪我练剑?不陪,我这就去上林苑狩猎。”
慕容棠无奈地掐了掐阵阵发疼的太阳穴,俊朗棱角分明的脸努力噙起抹淡笑,回道:“娘子,你已六个月的生孕,还是安心养胎的好。等孩子出生你休养好后,我必奉陪。”
闻言,东平公主挺了挺半隆起的小腹,眼一红,怒道:“你就是歧视我,对不对?”
剑一晃,慕容祺吓得身子赶紧往后缩了缩,一脸要哭出来的感觉。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嫂子东平公主手里这向来不长眼的剑,这位祖宗简直是皇家的奇葩。诗词歌赋一律不通,针线女工一概不会,烹饪裁剪一窍不通,琴棋书画…那简直是人间惨剧!
估计与行伍粗人最大的区别就是:勉强识得些字,至少不是个睁眼瞎。与之相反的是:刀枪棍棒无一不精,斧钺钩叉无一不能,十八般武器十八般武艺,七八丈的虬胡彪壮铁血大汉能被她揍的是哭爹喊娘,讨饶呼救命。
偏偏生得窈窕身姿,娇俏容颜,顾盼回眸之间媚态万千。可这一切都要在这祖宗不提刀持鞭的情况,才可以撑得住场子骗得了人。
大概三年半前,当时的秦州节度使慕容彻得胜归来,少年将军名扬天下的慕容棠也随行进京面圣。朝堂上,圣献帝一看就瞧上了眼,不由分说地就像转移“嫁祸”一般,迅速拟旨将这个另类到家的大公主连塞带送的打包诓骗给了慕容棠。
向来桀骜气盛的慕容棠自是千百个不愿意,行伍多年,怎样也不愿娶个娇滴滴走路都要人搀扶的金枝玉叶。当即决定洞房花烛夜要给新娘子好看,给她一个下马威,至少令其乖乖听话遵守妇道即使受冷落亦不可惹事。
慕容祺自然被拉去撑场子,还有慕容棠一些军中同僚,哪知道还未进得新房,跟着来看热闹的众人就后悔得肠青。东平公主领着一众身穿铠甲手持利剑的宫婢,看到来人提剑便来追杀,触不及防手无寸铁的众男子被一顿好揍,纷纷狼狈四散而逃。只留下着新郎红衣分外错愕的慕容棠,无比意外怔惊。
至于后戏,慕容祺就不知道了。据说他英武非凡的兄长慕容棠与东平公主在新房前是一场“恶战”,结果东平公主果不意外地输了。从此,就开始了他们夫妻你来我往至今未能结束的比武。三年多年来,东平公主几乎没堂堂正正地胜过一次。追着打着,夫妻感情倒是越来越好,这不,今春总算有了孩子。
奈何这嫂子实在不安分,唉,苦了他老哥啰。现下他可怎么办,锋利的剑刃脖颈边横着,真是城墙失火殃及池鱼。真要找个神算占一卦,为何自己总是那受气的包子命。
“呃,大皇姐,你做甚么了?我是不是该先回避一下?”
突然的问话,众人一愣,撇头看向来声处。
长宁头戴锦绣浑脱帽,身穿翻领窄袖绯色袍下着条纹小口裤,脚上蹬着双透空软锦鞋。背手歪脑俏皮地打量着东平,黑眸滴溜溜地转着,一副惦记碗里鱼的馋猫样。
东平愣了下,像是甩烫手山芋般将剑扔到地上,双手胡乱地在裙摆上擦了擦,正身站好理了理发鬓,收去暴戾,弯唇浅笑顿时娇态尽显。雍容雅行几步牵住长宁的手,笑道:“你个妮子,何时来的?”
危机解除,慕容祺摸了摸脖颈,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几下。翻脸快于翻书的能耐,他嫂子称第二,怕这天下无人敢称第一。
“嗯,自然是来接皇姐去上林苑看打猎。慕容将军可使得?放心,只是坐在后面高台上观望。”
听到这话,东平瞬间垮了脸,这样还不如不去了。慕容棠浅笑着颔首,表示万分赞同。揶揄地瞟了几眼娇妻,收剑入鞘道:“好,且容我等退下换身衣衫同去。”
东平眼一瞪火了,连观礼都要看着嘛?上前几步,将隆起的大肚子横住了慕容棠的去路,手往前一伸,瞥眼嗔道:“我累了,想回屋休息。你陪我…”
“是吗,那就进宫吧。皇后娘娘正好想你。因身子也不方便,索性与之做个伴吧。姚嬷嬷去帮大公主收拾一下。”
东平倏地将手缩回来,恼羞地回头想看看谁这么大胆。等瞧清来人时,不觉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母后?!她不是仙逝了嘛?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发觉眼前的女子年轻得很,额上的莲花纹花钿甚是惹眼,手指伸出去颤了颤,吃惊地问道:“平…阳?是冉儿嘛?”
平阳挑了挑眉,抿嘴笑着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啊,天啦,才几年。呜,我错过太多了。一个个长大得我都不敢认了。我离京的时候,你才这么点高,那么小。见个人都害羞得要命的小妮子一转眼成了个大姑娘。啊,我真的老了,老了。岁月无情,真真的一把杀猪刀。”
东平拉着平阳的手,上下左右地打量着,不时还比划着。激动地无以复加,恨不得立刻拉到一边谈上个三天三夜,好好说说属于姊妹间的私密话。
平阳只浅浅笑着不吭声,待东平喳呼够了伸臂准备扑上来个大熊抱时,赶紧往后退几步说道:“皇姐,你小心些。如今这般,哪里可以这样随性!莫能再如此了,不过皇姐倒是一点没变,还是那么的…呵呵,远远地听声就认出来了。”
东平愣了下,会意后顿时酡红了半张脸,十八个弯弯绕,话都不愿意直着说。四年不到的光景,小时候爱跟前跟后的弟妹们都已然长大了。各种不适应却无可奈何,撇了撇嘴笑道:“是呀,我还是老样子。比不得我那名扬天下的贤女妹妹,聪慧绝伦端庄貌美,琴棋书画针线女工样样精,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出身尊贵放眼天下,无人可与之媲美。芳名远播到外邦,我这粗陋形姿的姐姐,哪里还在她眼里放着啰!”
“嗯,自没放着。姚嬷嬷来,恭请东平公主移驾。”
几位老嬷嬷一起上前走几步,一副要架起人强拖走的架势,吓得东平赶紧闪身躲到慕容棠后面,露出个脑袋娇嗔道:“我知道了,一定是你们事先算计好来的。过分,怎可以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