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弘逸端起酒盏,一口饮尽。三宠争主的事情早已传得沸沸扬扬,抬眼看向栏杆上休憩的金雕,又瞥了眼紧倚着佟惜桃不放的杂毛,低首轻摇了下头。
若是可以选的话,他宁可做那被骂废物的杂毛,也不要做孤独冷傲的金雕。开始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输了,放迹天涯远走江湖,归来后一切已尘埃落地,只剩下三宠争主的谈资供世人娱乐。
御书房内,景子睿雷霆大怒,人前那时只得憋气忍着,想到佟惜桃居然骑上马,拉上景弘逸离开。就觉得心像放在油里熬一样,掏心掏肺将一切都交到她面前,人家根本不领情。眼睛里从来只有那该死的三哥哥,傍帝星又如何,替身能怎样?
即使当年逼得景弘逸愤然离去,他依旧没能成功。真的累了,从八九岁识得男女之暧昧,至今已十二载。十二年来,他用权力做为锁链将佟惜桃锁在身边,将自己认为所能给予的一切都给予他。父皇临终的唉叹,母后多年的愁眉不展。他真的不知自己还能撑多久,可是他心爱的女人至今没拿正眼瞧过他,登基三年来,政绩平平。只落得少年昏君的软弱臭名,难道他真的错了嘛?
累了真的累了,他已经快没有心了。做帝王者以国天下为最大,黎明百姓即为子,皇帝则为父。呵呵,佟、惜、桃!你的真够狠!
正在景子睿伤心唉叹之时,一只浑身靛蓝的大鸟飞了进来,落到景子睿膝上,拿小脑袋蹭了蹭兀自发呆的景子睿,喳呼道:“昏君,美人有话。跑马楼见,昏君,美人有话。跑马楼见。不来,就是杂毛。不来就是杂毛。”
景子睿抽了下嘴角,打一巴掌给个枣嘛?够狠的,佟惜桃!抓住杂毛摸了摸,起身唤道:“福安,更衣,摆驾跑马楼。”
杂毛拍拍翅膀,附和道:“小福子,脱衣,摆驾。小福子,脱衣,摆驾。”
福安进来,迎头就碰上这贱嘴鸟,老天爷呀,怎么什么好话到这贱鸟的嘴里,都变得那么猥琐不堪呀?
真是他妈贱嘴鸟,福安默默腹诽了几句,便低首服侍皇帝更衣。对于皇帝一时阴一时晴的脾气,他已经完全适应了。妖妃就是皇宫的晴雨表,她让皇帝笑,皇帝就笑。她让皇帝跳,皇帝一蹦三丈高。所以陛下不是昏君,也是昏君了。宠信妖妃,独霸后宫。养的三只宠物,都是横着走的螃蟹。
做奴才的敢说什么,屁都不敢放。妖妃上有先皇罩着,中间太皇太后、皇上护着,下有啥不知,有一身使毒的本事,随便放个粉都能毒得你口吐白沫,跪地求饶。入宫至今,现在后宫佳丽已无一人敢再寻衅滋事。养的三宠物都能爬到皇上头顶上去,他们这些做奴才的算毛呀。
不过,唯一庆幸的是,妖妃人还不错,人不犯她她不犯人。人若犯她,呃,以眼还眼,一牙还牙,十倍奉还、睚眦必报。倒是妖妃该有的行事作风。
杂毛梳理着毛,突然看到铜镜里被伺候正在束发的景子睿,拍拍翅膀,喳呼道:“昏君漂亮,勉强可看。三哥哥,捂白了。三哥哥,捂白了。”
景子睿一愣,挑眉看向继续梳理羽毛的杂毛,野丫头的审美情趣居然至今未变,还是郝连祺那种长相的,呃,看了看发丝垂落的自己,究竟与郝连祺血缘近些,难道野丫头,景子睿不敢再往下想,唯恐一个不小心,又被佟惜桃给算计了。
闭目吩咐道:“快些,慢了,那野丫头肯定又要做妖,哪次让朕消停过?”
小福子低首应了应,陛下呀,你这辈子怕是要被妖妃吃死了。昏君,真的是大昏君!
拾掇好后,景子睿让人牵来匹千里马,直接上马甩鞭而去。刚看到跑马楼,仰首看到竹山公主拱手做喇叭状:“皇兄,快点。都等你了。”
一下子像回到了儿时,景弘逸牵着佟惜桃,温柔浅笑着要去御花园漫步。六皇弟揪着惜桃的衣摆不放,他只得噘着嘴跟在后头,一脸的闷闷不乐。

第9章 第九章 情恨难堪
洛王府后花园,佟惜桃撇着嘴,一脸不满地瞪向对面的景弘逸,嘟嚷道:“三哥哥,为何不上朝?为何避而不见?”
景弘逸低头看着杯中的一片茶叶浮沉浮起,嘴角噙起讳莫的笑,说道:“桃儿,你还喜欢那曲子吗?”
佟惜桃怔忡了一下,咬咬唇,扭首看向一边,只双手下意识地抱住杯盏。三哥哥好好提这做甚?
“你我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你十五岁,祈福庵桃花林,我问你,可愿与我携手天涯?你说羡春花浪漫,却只喜灯火阑珊处。我只得转身独自行走江湖,一晃四年,可再次相对,却已隔一道宫墙。你我之间,呵…”
景弘逸暗暗握紧手里的杯盏,没再继续说下去。佟惜桃眼睛红了红,看到琴棋书画四婢里的巧琴将一古琴捧来,福身向她行礼道:“王爷,娘娘,琴拿来了。”
佟惜桃笑了笑,抚了抚琴身,说道:“三哥哥,总是这么费心。伏羲太古遗音琴,哪里求来的?据说它可是灵霄山庄戚无为的心肝肉,祖传之宝。三哥哥着实厉害。”
“惜桃也很厉害,一眼就看出它的来历。”
佟惜桃素手轻轻一拨,琴音清远空灵,笑赞道:“确为千古难遇的好琴。三哥哥舍得割爱!”
景弘逸只淡淡弯了弯嘴角,回道:“配上惜桃的超高琴艺,才相得益彰。”
“如此奉承一个人,这可不是三哥哥的作风。说吧,你找我来,不只为送琴吧。”
“想见你,不可以吗?”
“油嘴滑舌,骗鬼。想我还舍得离开好几年。”
方才是真话,景弘逸垂下眼帘,掩饰去自己的情绪。当年的情况由不得他不离开,父皇病重,几位皇子为皇位明争暗斗。他与太子、六皇子交好被外人认定是太子党,大皇子七皇子属一派,四皇子九皇子属一派,还有游离不定的二皇子、八皇弟;可以说是十分热闹,可是却因惜桃,他与当时还是太子的景子睿早已暗中心生间隙,由于父皇的指婚许诺,他答应自辞兵权,远走天涯。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两头空。
怎让他能心平气和,呵呵,虽说在外漂泊时不止一次告诉自己,惜桃本就是父皇自小为皇弟选的太子妃,他是横刀夺爱的。可是,感情向来是自私的,他与惜桃自幼两小无猜,后更因琴箫合奏躁动京城,郎情妹意才子佳人天生的一对。
“桃儿,带你走,现在愿意吗?”
佟惜桃怔了一下,眼眶热了热,笑道:“三哥哥,不嫌弃现在的惜桃吗?”
“过去与现在有何分别?桃儿从未变过!”
佟惜桃嘴角弯起丝苦笑,喃喃自语道:“那时,真的该和三哥哥走的。”
“走不了,舍不下父母九族,我那破脾气的皇弟,总像讨不到糖吃的娃儿。桃儿没错,该自责的是我。”
“三哥哥,好过分,说的好像我是个被小孩子争来抢去的玩偶,殊不知,是早已被丢弃的。实际上,你们不都早已转头寻找各自的新欢,只是我还傻傻地原地等着。敖轩风花雪月,府里姬妾早已成群。昏君有三宫六院,三哥哥有萨雅,还有无数江湖红颜知己。
反过来,惜桃算什么?本想祈福庵静静了此一生,却还是逃不出皇家这大铁笼。惜桃真的是你们的掌中宝、心尖肉吗?怕也不是,只是你们兄弟几人争抢拼脸面的物件罢了。得到又如何,失去又如何?女人对你们来说,还不是想要多少要多少!
不是走不了,更不是舍不下。走,三哥哥能给惜桃多久的爱。快意人生,豪放不羁,三哥哥本就是一闲不住的人,即使离开,与我过凡夫俗子的日子,柴米油盐中怕是哥哥的心再热,也给磨冷了。惜桃寒门女子,浮萍草芥而已。哥哥无须如此自责,惜桃当不起。”
佟惜桃灼烫着双颊,脸扭向一边,一怒之下,居然将压抑在心里多年的话给吐了出来。在三哥哥面前,她永远是这样的手足无措。学琴是为了讨他欢心,变得温柔端庄也是投其所好。可总是那样淡漠清冷、遗世独立的三哥哥,她摸不清猜不透,后面追得真的好辛苦。
想到这,她再也坐不下去,慌乱地起身想离开这让自己无比难堪的地方。
景弘逸眼神黯了黯,伸手抓握住她离去的手腕,一向清冷倨傲的面色有了些许温情,低语道:“再坐一会,好吗?”
佟惜桃扭身掩去夺眶而出的泪,一切都晚了,现在她的身份摆在那,景子睿说了到死都要与她纠缠在一起,不会松手放了她。三哥哥今日的咄咄紧逼,让她很是难堪,无以自处。
“三哥哥本就胸怀天下,内有鸿鹄之志。既然回来了,就该帮衬着些。敖轩终只是个闲散王爷,朝中的根基并不稳。三哥哥战勋卓著,先皇在世时,已是朝中的肱骨之臣。威信足人脉广,朝中大臣多忌惮你几分,先皇在时,每每提起把持朝政互相争权的世家大族,便叹息不已。惜桃说到这,三哥哥该知道为何我费尽心力让你回来了吧。
现朝堂寒门子弟与世家大族各占据一边,遇到尖锐问题便争执不下。外又有各地王侯蠢蠢欲动。先帝在时,行的推恩令。已多次被心怀不轨之人诟病弹劾,上书向景子睿施压。三哥哥,此法令断不可废,关乎凤栖国运。惜桃希望三哥哥出面,解决此次纷争。
而不是与惜桃花前柳下,谈情说爱。加大兄弟间的间隙矛盾,而被有心人利用,现在的凤栖朝经不起这折腾。惜桃更不想做那祸水,三哥哥,若是怜我,就帮帮他。好吗?”
景弘逸一声哀叹,加紧力道握住对方的手腕,轻笑回道:“桃儿,你还真是父皇所说的傍帝星。我知道了,会去的。桃儿,抱歉,我不该一撒手突然离开。现在,我不会再放手。”
佟惜桃略微挣扎了一下,发现挣不脱,微垂螓首低语道:“三哥哥的好,惜桃一直记着。从未忘过,至于傍帝星的无稽之谈,三哥哥就不要再取笑我了。”
景弘逸眯了眯星眸,想了想,轻笑道:“帮那昏君,我有何好处?”
佟惜桃脸蓦地一红,羞恼道:“三哥哥何时学会了敖轩那油嘴滑舌,好的不学,学那不三不四的。松手,不然毒死你。”
闻言,景弘逸朗声笑开,惜桃这丫头还真是一点没变。现在他发现油嘴滑舌挺好的,至少彼此可以更加亲昵许多。松开手,打趣道:“三哥哥体质赢弱,桃儿还是省着点用。”
一跺脚,脸羞臊得通红,佟惜桃气哼哼地抱起石桌上的琴,转身就走。
边上侍候的妙棋捂嘴笑了笑,看向坐在那沉思的景弘逸,说道:“王爷,何故气走桃姑娘?明明日想夜想,人在眼前了,却又摆高架子。”
香书白了眼妙棋,说道:“妙棋,不懂这叫情趣吗?王爷方才是逗桃姑娘的。”
墨画嘟嘟嘴,低喃道:“怎样都好,王爷,洛王府需要一王妃,桃姑娘是最适合的。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花容月貌,性情爽朗娇媚。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好过那蛮女百倍,王爷,若是真的气坏了桃姑娘,墨画再也不理你。”
巧琴看茶水凉了,重新换上一杯,接口道:“是呀,王爷,你下次若再欺负桃姑娘,奴婢们绝不袖手旁观。”
景弘逸掐了掐隐隐作痛的额头,没有了方才的若然潇洒,说道:“唉,记下了。桃丫头究竟给你们中了什么蛊,如此帮…”
琴棋书画齐齐叉开腰,怒嗔道:“王爷,妄言妄语,有失体统!”
景弘逸僵了僵嘴角,聪明地选择闭口不言。他不在王府这几年,琴棋书画彪悍了不少。唉,也难怪,这么大个王府他直接甩手走了,罢了罢了。
端起茶盏饮了口,笑道:“墨画,可有吃食?”
墨画刚想开口,却被香书一个掣肘。瘪了瘪嘴,回道:“没有备,王爷还是出去吃吧。”
景弘逸脸色黑了黑,轻叹了口气,拍了拍腰间空了的银袋,起身往六王府而去。这家还真不是他的了。
墨画看着王爷远去的背影,嘟嘴道:“香书,咱们这算不算以下犯上,奴大欺主。”
妙棋轻嗤了下,笑道:“难道你真想让那刁恶蛮族女进府做王妃,不给王爷长点记性。以后,你我都没日子可过。王爷被痴缠糊涂了,咱们可不能糊涂。”
巧琴收着杯盏,轻笑道:“有我们这京城响当当的洛王府四刁婢在,谁敢轻易肖想王爷呀。”
此言一出,四人互相看了看,捂嘴笑开。这可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椒兰殿,景子睿阴沉着脸,看着跪了一地的奴才,怒叱道:“说,佟、惜、桃,到底去哪里了?”

第10章 第十章 曲意逢迎
佟惜桃抱着古琴,气哼哼地下了软轿。冷着脸进了椒兰殿,和一脸阴森的景子睿打了个照面,甩都不甩,直接进了内殿。
被漠视的景子睿气得俊脸刷黑,暴吼道:“佟惜桃,你把朕当什么?把这皇宫当什么?”
佟惜桃将怀里的古琴交给芷绿,冷嗤道:“当您是皇上,皇宫是您家。”
凉凉的一句话堵得景子睿脸色又难看了几分,握拳忍气,轻声问道:“你去哪里了?为何不与朕说一声。”
佟惜桃嘴角弯起丝冷笑,淡瞥了眼对方,回道:“陛下与我有何关系,难道我还出不得宫了?下次索性拿个链子将我锁起来,免得整日疑神疑鬼。”
景子睿懵了下,蹙了下眉,说道:“野丫头,你去哪里吃了火药了?脾气这么冲!”
“难道我就该娇柔绵软,泥捏的人尚有几分脾气,何况我这活人。觉得我碍眼嘛,个个美人在怀、琵琶别抱。却还要看我的笑话,探我的虚实。我谁都不喜欢,看谁都烦。景子睿,你给我滚出去。免得碍眼,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说着,将摸不清源头的景子睿推出了内殿,关门落栓。回身扑进床铺,嚎啕大哭。
这么情绪化的佟惜桃,让景子睿有些无所适从。已多年未见她娇蛮任性,都差点忘了她的真性情。
景子睿背手在门外站了会,回身吩咐道:“胭红,记得让她吃饭。野丫头倔,脾气上来,天王老子都不怕。等她消火了,再去御书房通知我。”说完,撩开衣摆,满腹心思地离开。
怕是去见景弘逸了,那家伙和丫头说了什么?能让丫头坏脾气的,也只有他。
景子睿自嘲地笑了笑,快步往御书房而去。个个琵琶别抱,说谁?他、景弘逸、六弟,呵呵,这才是佟丫头,他真正心仪的女人。喜欢她的真,她的爽朗,她的与众不同。第一个不拿他当普通人对待的女孩,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学会了伪装,学会了阳奉阴违。
随着年纪的增长,再也看不到那抹纯真的笑,看不到她像娃儿般的嚎啕大哭。娇媚冶艳举止端庄风情,嘴角时刻噙着慵懒的淡笑,成了她最好的伪装。他以为再也看不透她,再也琢磨不透她时,她却再次像个娃儿般委屈地哭闹。
当年他求父皇封她为太子妃,当着众人的面,她毫不留情地断然拒绝。年少气盛的他一怒之下,在众多画像里随手拿了一个,选出了他的正妻。在他的大婚典礼婚宴上,她与景弘逸琴箫和鸣躁动京师,父皇当场大悦,事后私下口头将他二人指婚。
那一瞬间,他才知道一时之气自己错过了什么。温柔乡里醉生梦死、堕落了一阵子,直到父皇病危,母后的哀伤吓得他再次清醒过来。一番明争暗斗,他坐稳了太子之位,并最终登上了皇位。登基大典上,那抹绯色让他再次不能自拔。短短的一年不见,她出落成一个风情万种的绝色佳人。抹去了青涩,像雕琢后的美玉散出惊世光芒。
不顾一切,挖空心思,终在大半年前以调查赵氏叛乱为借口,将她骗进宫来。安上了名份,以为至此可以拥有她,可是现在发现他错了,错得离谱。
是夜,佟惜桃命人细心备好晚宴。亥时三刻,景子睿与往常一样,从御书房来椒兰殿见佟惜桃。本想又会和往常一般,碰了一鼻子灰后挥袖气恼离去。
没曾想,椒兰殿檀香四溢,轻罗幔帐,悠悠琴音。迈步进内殿,只见她螓首蛾眉,美目流盼,素手慢捻,见他来轻轻一笑,刹那间,恰似绀黛羞春华,六宫至此无颜色。
景子睿勉强收住心神,掩嘴咳了下,沉声叱道:“野丫头,今日你又想做什么妖?”
“睿郎,我想要个娃儿,你的。”
景子睿龙身一颤,俊脸潮红。瞠目结舌地看向对面的女人,这是哪一出?从未有过,但很快恼色撇头道:“你又想戏耍与朕,朕还有事,先回御书房。福安,摆…唔…”
玉手堵住他的口,媚眼朝外冷瞥了下,吓得福安立刻转身关门离开。
“我说的是实话,怎我说了实话,你却要走?”
景子睿只感脸阵阵发烫,像个青涩小子一般手足无措。恼羞成怒道:“景弘逸给你气受,你便来恼我。佟、惜、桃,你究竟要我如何做,你才满意,才会诚心相待?”
“我,呵呵,睿郎,我已经很久没从你嘴里听到这字了。我是实话,难道惜桃今日不美嘛?入宫已过大半载,你我也即将双十年华,你将行弱冠之礼。而我却已红颜倾颓,比不过那些豆蔻年华的纯真少女。我想要个娃儿,这有什么错。到我这年岁,有几个嫁了人的还没做娘的?”
景子睿僵着身子立在那,脸色乍红乍白,握紧双拳,低喝道:“朕不是景弘逸的替身!”
闻言,佟惜桃心头一凛,噙着自嘲的淡笑,说道:“原来我在陛下心里是如此的不堪。”说罢,转身执起酒壶,佻笑道:“既然如此,陛下就与我饮一杯,如何?”
景子睿警惕地看了眼她,没有伸手接杯。这丫头究竟想做什么?
佟惜桃媚眼含波,娇笑了下,仰头饮尽,轻嘲道:“我还不至于用那下三滥的玩意,来诓陛下。既然陛下不愿意,惜桃就不再相陪了。恭送圣驾!”说完,施了个礼,转身到榻上,自斟自饮起来。
她真的好累,三哥哥也罢,景子睿也罢,早在及笄那年,她便知道自己心里真正喜欢的谁。景子睿不知,三哥哥懂了却仍装不知,只她最不看重的景敖轩不舍她,几次好言劝她,并许之以愿二人白首共头。她装憨拒绝,不是不心动,是心有不甘。
十六岁那年,他选太子妃事前向她笑言,她永会是他正妻,其他的女人只能仰她鼻息过活。好可笑的许诺,两仪殿内当着众皇室,她断然拒绝。她自认心胸狭隘,受不了与他人共享夫君。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只换来一句永是正妻的许诺,他终是那无情的皇家人。她识不得,也不想懂。
在众人眼里,她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就该知足。恼羞成怒的他广纳诸秀,充盈东宫。告诉她,没有佟惜桃这个人,他依然过得很好。
也罢,那人终是要成为狠心决断的帝王。她暗暗断了那不该有的念头,决定青灯孤寂了此一生。先皇指婚,三哥哥怕她难做。因此远走天涯,以为这样一切就会回到当初。
她一错,再错,三错。一错谢绝三哥哥的好意,独留祈福庵。二错不该心软,轻信了景子睿入宫。朝政是是非非与她何干!三错,不该将三哥哥逼回来,让他难做人。
以后不会再错,她想通了,也想明白了。都因她杵在那,碍了所有人的眼。谁都不开心,谁都不痛快。妖女妖妃,亡国祸水。她真要有这能耐,那真的好了。迷得众人神魂颠倒,她笑倚娇榻,看山河沦丧,国破家亡。
一行清泪糊了眼,先皇圣君你确实厉害,像是早就将一切算好了般。既然如此,惜桃从你所愿,搅得那昏暗的朝堂翻个天地。给你个政通人和、兄弟和睦。
景子睿怔了一下,心里不由得发慌,几步走过去夺走酒壶、杯盏,将她揽抱到怀里,低语道:“野丫头,朕错了。你说什么都好,说吧,这次又想要什么?”
佟惜桃只觉心底一凉,阵阵抽痛开。她要的不是他的曲意讨好,不再强求了,他永远没法懂。手轻轻抚上他的脸,甜笑道:“我要真正的宠冠后宫,我要你心里只能有我。我要你废除整个后宫,独留我一人。你肯嘛?”
景子睿愣了愣,有些哑然,寒眸幽深,半晌开口道:“野丫头,我可以许诺只宠你一人,甚至皇后之位可以重新给你。我却不能废除整个后宫独留你一人,这与祖制不合。”
佟惜桃垂首掩饰去此刻的哀伤,还是这句话。瘪了瘪嘴,媚笑道:“那我还不被那些独守冷宫的女人给怨死,陛下,可真是恪守祖制、循规蹈矩。”
“朕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包括朕。这还不够嘛?”
佟惜桃心里暗暗冷笑了下,这就是帝王所能许诺最大的爱。她该知足了,呵呵,可是为何心却撕裂般的疼。
“那好,我现在想要个娃儿。若我没记错,你已有两位公主,三个皇子…”
“那都是过去,你进宫后,朕再未宠幸过一个。惜桃,朕与你自幼相识,相伴长大。还有什么,不能与朕说的?”
“我说了,要个娃儿。至于正宫的位子,我觉得安皇后温良恭俭、谦让仁厚,乃是后宫的典范。臣妾自佩不如,所以还是算了。能够独占圣宠,惜桃已经知足了。”
景子睿掩不去内心之狂喜,赞道:“惜桃,果然豁达。你这要求,根本是美差。朕求之而不得。”
佟惜桃依偎着良人,嘴角止不住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这就是她爱了多年的男人,梦终是要醒。景子睿,我会给你毕生难忘的挖心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