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间,袁满陡然露出一脸的焕然大悟。

在袁满的人生观里,世界上没有什么难题是一顿烧烤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可这一晚上,高登陪着她吃了足足三顿烧烤了,袁满的脑子还是毫无头绪。
“你的意思是,陈小姐在你家看到了我们的APP文案,为了报复我,所以偷了我们‘单身癌诊疗仪’的概念,用她们科信的团队在最快时间里把这个APP做成了?”
高登一边灌着啤酒,一边沉重地点头。
袁满顿时拍桌而起,吓得隔壁桌上那位带着大金链子的大哥手一抖,灌了一鼻子的啤酒。
“太狠了!”袁满站在桌边,气得拿串的手直抖,“我还以为她打我一巴掌就算两清了,没想到…太狠了太狠了,最毒妇人心!”
“哎…”
“我要告她!”
可惜…
一个星期过后,她寄去科信的律师函就跟打了水漂似的,一点反响都没激起来。袁满还以为自己寄错地址了呢,打电话去科信的法务部询问,对方永远用动人却不管事的声音回复:“不好意思,您的律师函我们我们已收到,正在抓紧审核中。”
像科信这样动辄就上市圈钱的大公司,怎么会把她这家注册资金刚够三万的小喽啰放在眼里?
陈小姐更是电话不接,人也找不着,袁满连陈小姐的秘书的私人电话都弄到了,得到的答复却是:“不好意思,陈总出国公干去了,暂时不在公司。”
终于!
袁满怒了!
恰逢路子喻正在到处应聘,一筹莫展,袁满回到家,见路子喻又在网上挂简历,袁满眼珠一转,就这么凑了上去,假意随口一提:“你网上投简历有什么用,这样吧,把你的简历给我一份,我帮你找找熟人。”
“表姐,你认识酒业公司的人?”路子喻顿时两眼放光。
袁满不说话,只装作神秘一笑。
而一周后,路子喻的简历顺利通过了科信的初审——
邪恶的表姐确实帮她投了简历,只不过,投的是总裁秘书一职。
没想到路子喻凭着那张漂亮的一寸照,通过了层层关卡,接到面试通知时,袁满一边感谢手机那头的科信人事部,一边想,郑衍叙,我们终于又要再见面了…


第 7 章


袁满这段时间隔三差五地往科信跑,好不容易打入敌人内部,探听到科信的郑总打算招一名生活助理。原本的生活助理貌似因为被查出是董事长安插在郑总身边的眼线而被炒了鱿鱼,郑总也因此不愿再直接从公司内部调人来补缺,才有了这次的公开招聘。虽然不明白董事长派人监视CEO是几个意思,但本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牺牲精神,袁满咬着牙也要上。
隔天便是面试,也到了邪恶表姐向表妹道出真相的时候了——
晚上,袁满特意请路子喻撸串,本意是想把路子喻灌得晕晕乎乎,好答应她的无理要求,直到喝到第四扎啤酒,袁满整个人都已经已经打飘了,隔着一个个的绿色小酒瓶看着对面的路子喻那副眼不红脸不烫的样子,袁满才恍然记起,路子喻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毕竟从小就在酒厂长大的,红的啤的白的一起上,都灌不倒她。
袁满只能暗叹一句:失策啊失策!
“表姐,老话不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吗?我厂子里酿的酒,再烈都不上头,又细腻又醇厚又回甘,怎么就卖不出去呢?”路子喻口齿清晰在那儿抒发着她的郁郁不得志,袁满却一个字都没听清,脑袋晃啊晃的,就这么歪头一栽,就彻底昏死在了酒桌上。
任由路子喻如何呼唤她:“表姐?表姐?”她都好不受打搅地,呼呼大睡起来。
这一觉睡得可真绵长,梦却是做得七零八落的,梦里起初出现的是路子喻的脸,路子喻就这么顶着那张漂亮的脸蛋替她去面试,在面试官前口若悬河,直说得面试官们起身,拍手称快;路子喻忍不住朝面试室顶端装着的监控比了个胜利的手势,而在家中操控着这一切的她,忍不住仰天长笑,余音绕梁三日而不绝。继而路子喻的脸又幻化成了她袁满的脸,她就这么顶着一脸跩得二五八万的表情来到一间占据一整个大平层的办公室,办公室的窗边站着个穿西装的男人,绝世而独立,如寻不到对手的高人,任由风吹起西装下摆,那男人回头看她——正是郑衍叙。
郑衍叙保持着冷酷的样子,慢条斯理地走近她,眉梢高傲地一挑:“怎么是你?”
袁满不回答,只把手伸进口袋,摸出事先准备好的律师函,直接甩到面前那张不可一世的脸上。
郑衍叙看向她,那历来高高在上的双眼渐渐流露出惊恐,袁满心里得意:哼,怕了吧?
袁满正等着他跪地求饶,却在这时,郑衍叙突然捧起她的脸,开始狂舔…
是的,没错,郑衍叙,在,狂舔,她的脸…等等!这画风转的也太快了吧!
袁满拼尽全力反抗,摸到的却是一手毛,直到这时才猛地惊醒过来,霍然睁眼,只见爆米花正坐在床头,吐着舌头欢快地看着她——
原来是爆米花在提供专属的叫醒服务。
袁满长吁一口气,在爆米花打算再度凑过去舔她之前,赶紧把爆米花拎下床。想到梦里郑衍叙捧着她脸狂舔的样子,袁满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袁满连忙搓搓臂膀,让自己回暖一下。之后才顾得上去扭头看看床的另一边——
竟然不见路子喻的身影。
袁满抱起还在试图蹦上床的爆米花,趿上拖鞋去客厅寻人,可四处都不见路子喻的身影。
袁妈正站在电视机前,跟着DVD跳郑多燕,袁满远远一声招呼:“妈!路子喻呢?”
“她早就出门啦。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袁满这才顾得上抬头看一眼墙上的挂钟——
竟!然!已!经!9!点!半!了!

袁满脑门上顶着“完蛋了”三个字,急匆匆地出了门。打路子喻的电话始终不通,估计这厮正在地铁上。10点钟的面试,习惯了躲人背后指点江山的袁老师前所未有的惶恐,难道要她真身上战场?
半个小时后,袁满赶到科信,已是大汗淋漓。虽然已经料到总裁的生活助理这个职位会很抢手,但看到此刻的真实情境,袁满还是忍不住“哇哦”了一声,面试室外排起了长龙,那架势,简直跟苹果开售新手机时有得一拼。
这倒也为她争取了时间,袁满一边排队,一边对路子喻夺命连环call,可电话始终不通,袁满就跟个陀螺似的急得原地打转,周围全是俊男美女,形象姣好,不像是来找工作的,倒像是来找老公的,就她一个,没化妆,没穿高跟鞋,没打理头发,甚至连职业装都没穿,不像是来面试,倒像是来送盒饭的…所有面试者看见她,也都是一副疑惑又不屑的样子。
对此,袁满是又自卑又不屑,默默念叨着:等我表妹来了,分分钟闪瞎你们的眼,她可是人生中头一次那么打心底里呼唤路子喻的出现,但显然她的呼唤以及路子喻的手机信号都不怎么管用。11点钟,竟已叫到了她的名字——
“袁满!”
哎…
袁满万念俱灰地自一众面试者不屑的目光中悄然走过,进了面试室。
面试官共三人,原本正忙着交头接耳而,却在袁满现身的那一瞬间,出奇一致地皱起了眉。面试官A从上到下地打量她,又从下到上打量一遍,指着她简历上的照片:“这是你?”
“是的,”袁满都佩服自己的脸皮厚度了,微笑着说,“美图后的我。”
面对如此坦荡的她,面试官一时之间都不知该怎么接话了,顿了顿才勉强说:“PS技术不错。”
一旁的女性面试官B却是由衷地、发自肺腑地感叹道:“那是相当不错…”
袁满正准备朝面试官B谦虚地笑笑,却在这时,瞥见了那个始终没开口的面试官C——仿佛已看穿了她似的眼神,不屑中带着一丝冷嘲。
在这样的目光审视下,袁满顿时就慌了。
估计谁也不会想到,在网上教学说得一套一套、在熟人面前更是语如连珠炮的袁老师,在这时竟突然变成了一个完完全全的怂蛋。直到面试结束,袁满才反应过来,自己全程都在神游,面试官到底问了哪些问题,她是一个都没记住,也忘了自己到底是怎么回答的。
这场战役,连号角都还未吹响,就已完败。
从科信出来,袁满摸一摸自己头上的冷汗,哎,自己怎么就突然犯了怂呢?
袁满条件反射地摸出手机,想要拨给博晏。
犹记得她大学刚毕业那会儿,有生以来第一次去面试就严重受挫,那时面试官看她的眼神,和今天那位如此的相似,以至于她刚才在科信的面试室里本来还应付自如的,却在看见面试官C的眼神后,瞬间就坠入了过往的昏天暗地中去。
而大学毕业那次面试失败后,她也是像现在这样,站在人来人往的街边,给博晏打电话。那次也是袁满头一次听博晏爆粗口:“去他妈的形象气质佳!这公司是招员工还是招老婆?凭什么以貌取人,对你冷炒热讽的?难不成他们一个个都长得跟张曼玉梁朝伟似的?”
唯一不同的是,如今她把电话拨到博晏那儿,等候音只响了两声,博晏就把电话掐了,随后只回了条微信给她:“忙,有事待会说。”
博晏当年的粗口还言犹在耳,此刻却只有被挂断后的盲音以及简洁的不能再简洁的微信,袁满心里难免有落差。“你啊!就是人后一条龙,人前一条虫。让我怎么说你好呢?”
但转念想想,博晏这段时间也在忙着找工作,她确实不该打搅他。
哎…
不过很快袁老师就重整旗鼓,转而拨出另外一个号码,且不等对方开口,电话一通她就气势汹汹地发号施令:“高登!请我吃饭!”
而此时此刻的科信面试室里,面试官们正在忙着筛选今天的应聘者。
“刘星?”
“不行。”
“钟子楠?”
“不行。”
被淘汰的应聘者简历直接进了碎纸机,名字一个一个地报,简历一张一张地绞。眼看桌上的那叠简历越剩越薄——
“袁满?”
“不行。”
话音落下的同时,贴着路子喻照片的袁满简历也被送进了碎纸机,却在这时——
“等等!”
始终不发话的面试官C突然开腔。
在另两位面试官诧异的目光下,面试官C把袁满的简历从碎纸机里拿了回来。
面试官A估计以为面试官C看错,特地指了指简历上的照片:“你确定?”
“…”
“你真的确定?”
面试官C却只留下高深莫测的一句:“你就别多问了。”
当晚,这份备受质疑的简历与另外一份简历一道,静静地躺在了总裁办公桌上。
幽静的办公室响起了开门声。随着门被拉开,一抹略显疲惫的身影走了进来。
凌晨2点飞回北京,9点就收购APM的手机业务开始第五次谈判,下午1点和运营商吃饭,下午3点出席公司新品发布会,5点就之前的用户信息泄露事件召开记者会,9点视察研发部,旁听系统的升级测评…这是科信CEO郑衍叙这一天的行程。
晚上11:45,郑衍叙回到公司,5分钟过后,他坐在了自己的办公桌后,捏了捏紧绷的眉心。下一秒,他注意到了桌上两份简历中的其中一份。
本就紧绷的眉心不由得深深一蹙。
那是属于袁满的简历,只不过原本贴着的路子喻的照片,早已被有心人士换成了白天面试时、由面试室内的摄像头摄录下的袁满的照片。也难怪事事追求完美的郑总会忍不住拿起这份简历,心里直叹:太不专业。
而这份如此随性的简历来自于——
郑衍叙的目光移向姓名栏。
“袁满?”
他轻声念出了这个名字。

一大早,袁妈逛完早市、买完菜回来,破天荒地看见自家女儿站在阳台旁,袁妈当即吓了一跳。
一来自己女儿怎么竟然起得这么早?二来自己女儿怎么会鬼打墙似的,拿着手机一个劲儿的重复一个词——
“你确定?”
“…”
“你真的确定?”
“…”
“你真的真的真的确定?”
直到看见女儿挂了电话、开始手舞足蹈起来,袁妈才忧心忡忡地上前:“袁满?”
袁满被突然出声的母上大人吓了一跳,赶紧收起手舞足蹈。
“妈,你一声不响站我后头干嘛?吓死我了!”
“你才吓死我了呢,”袁妈捧起袁满的脸仔仔细细查看,“女儿啊,你是不是疯了?”
袁满没说话,就只给了母上大人一个大大的拥抱,滋溜一下跑回了卧室,她没疯,是科信的人事部才疯了呢,竟然…竟然让她进入了终轮面试,直接去见老总?
老话说得好,“山穷水尽、柳暗花明”,果然古人诚不欺我啊!!!


第 8 章

这次终轮面试,对手太高端,袁满本能地慎重许多,特意翻出了自己毕业那年买的职业套装,却发现外套和裙子起码还能勉强扣上,衬衫却起码小了一个号,早就不能穿了。

袁满只能感叹,体重永远是女人最大的痛…哎。

好在博晏虽忙,却还是慷慨贡献出自己的衬衫:“这可是我的幸运衬衫,穿上它,保你明天一切顺利。”

袁满就这样穿着博晏的幸运衬衫,踏进了科信的顶楼。

随着“叮”的一声轻响,电梯抵达顶层,一双别扭地踏着高跟鞋的脚踏出了随之敞开的电梯门,那双脚驻足了片刻,才犹豫着前行。

袁满就这么别别扭扭地穿着高跟鞋,走在锃亮反光的大理石地面上,映入眼帘的场景简直和她之前梦到的一样,办公区占据了整个大平层,让人联想到很多词汇:高端、简约…就是没有人味,厚重的红木门将整个空间一分为二,秘书室挨着门外,袁满迟疑着走近,秘书抬眼看看她,从资料夹里抽出了她的资料,起身就来:“袁小姐?”

秘书把袁满领进红木门,踏着高跟鞋,脚步迅速:“郑总正在开会,你先等会儿。”

说话、做事同样的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可见平常老板有多要求效率。袁满坐在会客沙发上,接过秘书递来的水,顿时就有点心悸,律师函现在就揣在她的兜里,原本设定好的情节是见到郑衍叙后,她就跩得二五八万地走过去,甩他一脸律师函,吓得他跪舔,但现在这情况…到底谁跪舔谁?

袁满就这么握着水杯,安安静静地等着。

从拍卖行里拍回来的英式座钟,指针转了一圈又一圈,就这样半小时过去了,红木门终于应声打开。

袁满浑身一激灵,“噌”地扭头看去,进来的却是秘书——

“会议延时了,再等等吧。”

袁满这回是真的坐不住了,反正也没别人,索性到处溜达溜达。放眼望去整个空间纤尘不染,而且透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连烟灰缸都锃亮的能当镜子用;书架上的书按语种、内容、颜色和大小严格分区摆放;办公桌上有三台电脑,该不会连电脑之间的摆放距离都精确计算过吧?袁满用手机里的电子尺一量,果然!每台电脑之间都相隔3.3厘米,分毫不差。郑衍叙啊郑衍叙,你还真是把处女座的特质发挥到近乎变态啊!

袁满正这么感叹着,突然门锁转动的声音传来,袁满一个箭步冲回会客沙发,眼看自己就要成功倒进沙发中,却在离成功只有0.1秒时,高跟鞋一崴,袁满冲得太猛根本止不住势头,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离沙发越来越远,0.1秒后,成功扑倒在地。

袁满人生之中第一次感恩自己肉多,摔成这样了竟然也不是很疼。正准备爬起来,一双考究的男士皮鞋却先行出现在了她眼前。

不会吧?郑衍叙?

袁满连头都不敢抬,顿时冷汗直冒,正琢磨着是不是要就势来一句:“小的匍匐在地,恭迎郑总您的到来!”背上却挨了狠狠一踩。

是的,没错,某人竟直接从她身上踩了过去。

袁满“嗷”地一声痛呼,瞬间已将郑衍叙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郑衍叙你眼瞎啊!没看见地上横着个庞然大物啊!

没想到郑衍叙看起来瘦,一脚却几乎把她踩吐血,那脚劲儿,简直跟体重200斤的人有得一拼。袁满人是彻底爬不起来了,只能抬头怒瞪,却在抬头怒瞪的一刹那,愣住了——

郑衍叙还站在她面前,只带着一种审视外星生物般的目光审视着她。

袁满傻眼了,看看他的脸,视线又一路滑下来直到他的鞋尖,面前这个从头发丝到皮鞋尖都透着处女座2.0特质的男人,确实是郑衍叙没错。这么说来…眼瞎的另有其人?

果然,袁满都无需再抬头看,就听见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叫嚣开来:“郑衍叙,你有种!竟然联合其他股东弹劾我?”

听到这里,郑衍叙这才收起审视外星生物的目光,绕过地上的“障碍物”,慢条斯理地走向办公室深处:“秦叔,如果你追到我的办公室来只是为了这些无意义的争执,那大可不必。刚才会议上股东们已经表决通过了,我和股东们意见一致,希望您能卸任,好好地安度晚年。”

那倨傲的语气,哪像是要人安度晚年?分明是变相地在说:滚犊子!

那个被唤作秦叔的人越发怒不可遏:“小子,你有种!我当年在科信呼风唤雨的时候你TM还在穿开裆裤呢!”

至于此时此刻的袁满,已经悄悄地爬了起来,躲在沙发边的绿植后,以免被误伤,围观外加腹诽:这秦叔骂人也太没新意了吧,从头到尾就是一句“郑衍叙,你有种!”人家郑衍叙确实很有种啊…

有种到无论这位秦叔多么的暴跳如雷,他都同样优雅、从容、冷若冰霜。

可郑衍叙越是冷淡,秦叔的愤怒就越被浇得旺:“你以为弹劾我你就稳坐江山了?告诉你,得罪我的从来没有好下场!”

郑衍叙压根不屑于搭话,直接提起电话拨到保安室:“叫保安上…”

郑衍叙话音未落,秦叔已气愤地伸手去抢电话,秦叔这是文的不行来武的,看得袁满顿时整颗心都提了起来:一波三折!心惊肉跳!真是一出好戏啊!

郑衍叙那小身板儿哪里敌得过目测就已超过200斤的秦叔?袁满着实是为郑衍叙捏了把冷汗。

但很快袁满就意识到自己错了,这郑先生吧,看着瘦,竟然轻轻松松、毫不费力地就架住了秦叔的手腕。

袁满分明看见这郑先生的衬衫袖口下露着一截手腕,肌肉骨骼都绷紧了,面上却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一手卸掉秦叔的攻势,一手继续拿着听筒讲电话:“叫保安上来。立刻。”

不威自怒的语气,听得袁满心里打起了退堂鼓:算了,自己等会儿也悄悄撤吧,律师函的事她还是等科信的法务部出结果吧…

郑衍叙挂了电话,松开对秦叔的控制,秦叔自认丢了大面子,抄起电话,整个往地上砸。

对此,郑衍叙只撇了撇嘴,极轻极淡却也嘲讽至极。一个暴跳如雷,一个静若寒冰,高下立判。

“您慢慢砸,保安会替您善后的。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说完袁满调头就走。

袁满瞅准了时机,等郑衍叙前脚离开,她后脚就撤。可她还没能靠近红木门,身后就传来了一阵呼啸追来的声音,袁满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呆了——

秦叔竟然抄起了那个干净得能当镜子用的烟灰缸,气势汹汹地朝郑衍叙走来!

袁满一边在心里叫嚣着:老人家,您看准了砸,千万别伤及无辜…一边身体自行往旁边躲。

也不知老天到底是在帮她还是在害她,竟然好死不死的,高跟鞋又崴了。

本义是往旁边躲的袁满,就这样,以一种英勇就义的姿态扑在了郑衍叙身后,生生地被烟灰缸砸中了。

哐当倒地。

短暂的眩晕之后,袁满的视线中,冲来一抹焦急的身影。袁满眯着眼好不容易认清,是郑衍叙,冲来扶起了她。

郑衍叙看着她,那既有的看外星生物一般的眼神里,莫名夹了一丝诧异,一丝不解。

袁满泪眼汪汪地看一眼郑衍叙:别误会,我不是想救你,我只是没躲开…

又满含热泪地看一眼秦叔:都让你看准了砸了…

可惜她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嘴一张,便两眼一黑,昏死了过去。

 

虽然袁满几乎每天都在埋怨母上大人成天逼她吃蔬菜,但很多时候袁满都很感谢母上大人给了她一个十分健康的、想生病都难的身体。

袁满就这么在医院醒了过来,比医生预期的早了好几个小时。

痛倒是痛的,袁满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后脑勺,只摸到厚重的纱布。

袁满闻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对着眼前的天花板无语问苍天:她不是去甩郑衍叙一脸律师函的吗?怎么反倒被人甩了一后脑勺的烟灰缸?

博晏借她的不是幸运衬衫吗?怎么就直接把她“幸运”进了医院?

哎…

正叹着气,耳边却突然响起一阵衣物婆娑的声音。袁满余光瞥去,顿时一惊,赶紧闭眼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