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刹住车,吴桐刚凝聚起来的镇静被这个男人陡然欺近的脸庞击了个粉碎。
那个严谨而专业的向律师不见了。
电梯里的痞子回来了。
痞子凑到吴桐耳边,对她轻声地呵:“陪我去狂欢,我就…告诉你。”
最后三个字尤为轻声,几乎是把气息吹进吴桐耳道中。
顿时,痒到心底去。
吴桐退后一步,躲开暧昧。
抬头见向佐在笑。
这个男人的眉目间分明写着挑衅。

逗她很好玩?
还是只是单纯想要惹恼女士?
坐在顶层pub的吧台旁喝着兑酒的吴桐,有些头昏脑胀地想。
她抬头,把视线拉长,一眼就可以看到舞池里的向佐。
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很出挑,人群中一眼就找得到的那种人。
生来就显眼似的。
吴桐恍惚察觉,此人有多面性格:
胆小如鼠的幽闭恐惧症患者;
刻板的工作狂;
还有现在,舞池里,与性感女子贴面辣舞的公子哥。
吴桐换了一杯酒。
DJ换了一支音乐。
公子哥换了一个舞伴。
她本来没打算多看的,毕竟她对公子哥没兴趣。
但是吴桐并没有因此收回视线。
她感兴趣的是向佐刚换的那个舞伴。
张曼迪?
吴桐又看了几眼。
没错,是她。
两个人搂得紧,跳华尔兹。
周围有人起哄。
这是私人会所,女明星也可以大胆放肆。
看了好半天,吴桐突然意识到:关她什么事?!
于是悻悻然收回目光。
吴桐拿着酒杯到天台上去。
向大律师说晚上10点过后会给她答案,她也不知道是不是骗人的,只能等。
天台宽阔,无遮无拦。
夜风吹乱头发,也吹乱泳池的波面皱褶。
泳池旁有侍者送酒,送茶水。
在香港这个花花世界,多的是跟红顶白、趋炎附势之徒。
有人肯包下整个顶层和天台来办派对,也不稀奇。
打了电话回家,童童和翰可还在打游戏,她要他去睡觉,他就推脱说明天是周末,求妈妈让他多玩一会儿。
大概是酒精上头,她竟然答应了童童。
挂了电话有点后悔。
想了想,还是决定由他去。

吴桐无聊,躲在这一隅数名人玩。
那个…谁谁谁家的千金;
那个…某某名媛,坊间传言的某人的胼头。
她又向侍者要了一杯,喝的有点上瘾了。
生下童童后她患了忧郁症,治好忧郁症的良药就是这美味爽辣的酒精。
那时候精神压力大,她开始酗酒。
也不是喜欢那样,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脑子。
每天就想着要麻痹,麻痹。
浑浑噩噩地过了几个月,童童都会开口叫“妈妈”了。
她在孩子懵懂无知的目光下,顿时无地自容。
那之后才开始乖乖去看心理医生。
精神渐好,酒也是在那段时间慢慢戒掉的。
有人轻拍她的肩头。
回头看,向佐。
她冲他无所谓地微笑,隐约亲昵。
向佐一愣,仔细观察她的脸:“喝了不少吧?”
吴桐用力揉揉眼睛,“还很清醒。说吧,什么非常手段?”
向佐肃然。
沉默片刻,仿佛有些挣扎。
吴桐见他很明显深呼吸了一下,继而听见他说:“就说你们发生关系的那一晚,你是被诱.奸的。”
吴桐呆住。
忽而,蓦地笑出声来,“神经病!”
骂完这句就走,可是走的不顺,趔趄的步态看的向佐不放心。
向佐赶紧过去搀她。
手一碰到,她就尖叫:“放开我!”
向佐都被她喝住,手被轻易地挥了开。
吴桐没了撑扶,又慌不择路,脚下一摔,猛地撞迎面而来翻端盘的侍应生。
侍者被撞跌倒在泳池边的躺椅上。
而吴桐,近乎一头栽进了泳池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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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凉水雾瞬间从四面八方袭近。
充斥而来。
无孔不入。
四月天里的水,不是起码该有些温度的么?
怎么还这么…
冷…
水并不深,吴桐也没有摔伤。
只是浑身湿透。
发丝滴下水来,流过眼睛,在下巴上交汇成溪流。
吴桐视线模糊,隐约看到一个人蹲在泳池边,朝她伸出救援的手。
那样平静的、面无表情的脸。
她恨他,恨他的冷漠,恨他亘久未变的波澜不惊——

向佐一怔。
他以为自己看错。
这个女人,这种眼神,似乎在透过他看着另一个人。
他伸向她的手此时被她握住。
她的手很冷。
忽然间吴桐用劲一扯,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
眨眼间向佐整个人翻进水里。
这边动静闹得太大,吴桐爬上岸时,周围已聚集一圈看热闹的人。
张曼迪也在其中。
张曼迪看了看吴桐,神色不明。
随后绕过她,去拉泳池中的向佐。
岸上的吴桐,水里的向佐,彼此角色颠倒、置换。
向佐不知哪里得罪这个女人,冷着张脸爬上岸。
场地经理连声抱歉,在场都是尊贵的客人,谁都不能怠慢,经理问两位需不需要他提供私人空间整理一下。
“两位的衣服可以拿去干洗,很快就…”
“不用了。”
吴桐摇头,打断经理的话。
转身就走,走出众人视线焦点。
向佐在身后低喊,有些焦急,“你这样怎么回去?”
她没有理他。
向佐站在原地,告诉自己,冷静。
回顾几十年人生,还从没有哪个女人有本事气得他想要跳脚的。
电梯里那一巴掌他都没觉得什么。
现在倒好!
遇着了这个女人!
原来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吴桐在路边等车,风中瑟瑟发着抖。
头发还在滴水。
湿透的洋装贴在身上,马路上车灯一照,即刻曲线毕露。
她抱着胳膊,恨不能把自己缩成一团。
一辆私家车按着喇叭停在她面前。
敞篷车,探出个脑袋,登徒浪子的表情。
车灯大亮的状况下将吴桐身体上下看了一轮。
“Hello…”这人正要开口说话,吴桐扭头就走。
车子在后面跟着。
吴桐走快,它就加速。
她走慢,它就减速。
车里的人还不时冲她吹口哨。
吴桐头也不回,咬着牙齿捏着拳头。
今晚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她拐上另一条道。
后面半天没了动静。
吴桐以为终于摆脱。
却不料,忽然又是“滴——!”的一阵喇叭声。
生可忍孰不可忍!
她站定。
回头,想都没想,比中指——
吴桐一愣。

车内两人也都是一愣。
林建岳反应过来,咋咋舌。
看看旁侧一脸阴沉的厉仲谋。
“其实,如果一个美女对我比这个动作,我会对她说——”
“…”
“我会说…”
林建岳迎接上厉仲谋看似慵懒实则黑穹的目光。
“…come on,f uck me baby.”
“建岳。”
“什么?”
“闭嘴。”
以厉仲谋平时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力,此刻他嘴唇微微一抿紧,证明已被气得不轻。
能激怒厉仲谋,实在是功勋一件。
林建岳轻笑。
腹非心谤地想:可算报了5年年假之仇。

停在车道上的不是刚才穷追不舍的敞篷跑车。
而是辆纯黑的两厢车。
挡风玻璃反着光,看不清车内情景。
吴桐好不容易才从窘迫中抽神。
她现在只想尽快逃离。
她即刻疾走,踩着高跟鞋,震得脚踝有些疼。
可没走几步,身后传来开门声。
以及,一个男人的声音:“吴小姐。”

这声音她熟悉。
心里“咯噔”一声,吴桐回头看——
林建岳站在敞开的车门边,职业性微笑:“厉先生请您上车。”
林建岳一边说着,后座车窗一边缓缓降下。
厉仲谋露了脸,没有表情,客套地朝吴桐颔首。
厉仲谋的这一年来,没有料到的三件事:
第一件,童童的存在;
第二件,在路边见到的这个衣不蔽体的女人会是吴桐;
第三件,在林建岳邀请她上车后,这个女人朝他冷笑半声,调头就走。
她想穿着这一身半透明湿衣,闲晃到何时?

林建岳吃了这女人的冷脸,面子上也挂不住,站在车边,有些无所适从。
厉仲谋想,要他亲自去请是不是?
好。
厉仲谋开门下车。
这女人穿着能摔死人的高跟鞋,走得倒是很快。
厉仲谋快步追上,“不要任性。上车。”
她浅笑,一派声色凌然:“厉先生,我想我们不熟。我没有上陌生男人车的习惯。”
厉仲谋也猜不透这女人今天是怎么回事,吃了炸药一样。
他没有爱和人抬杠的习惯,想了想,脱下外套披上她肩膀。
吴桐有些抗拒。
他的手索性按在她肩头上,不准她乱动。
为她搭上外套。
再上下打量一下她。
她身材娇俏,罩在他宽大的西装下,该遮住的地方都遮了个严实。
“自己小心点。”
她不肯搭理他,他就不放开她的肩膀。
吴桐无奈之下轻轻点头,随后便感觉到双肩一松------
他松开她,走回车边。
吴桐看到他背影,有短暂时间的怔忪,低了低头,之后也转身,朝反方向离开。
她并没有看到,厉仲谋停下脚步,背影僵住。
她并没有看到,厉仲谋顿住片刻,突然调头。
她也没有听到,有些急切的脚步,朝她靠近。
但她感觉到了,自己的手臂被人猛然间拽住。
厉仲谋没给她好脸色,也不说话,直接攥着她的胳膊,拖拉着靠近车子。
“厉先生!”
厉仲谋似乎没听见。
一意孤行,把这个女人塞进后座,随后也坐进去,关门,“开车。”

吴桐听见的是这个男人没有起伏的声音。
林建岳看见的是这个男人紧抿的嘴唇,还有紧绷的眉心。
林建岳坐在副驾驶位,不禁多看吴桐两眼。
这女人不简单,一句话就让老板动了怒。
自己得好好向她学习学习。
车子没驶多久,厉仲谋电话响起,他接电话,那头是张曼迪,问他什么时候到。
厉仲谋侧了侧身,声音又低一格,“有点事情要处理,没办法去接你。”
“哦?是吗?”张曼迪似乎在想事情,回话慢了半拍,“那你忙吧。”
“嗯,拜。”
要挂机了,突然被张曼迪叫住,“Eric!”
“嗯?”
“I love you.”
“…”
“…”
“Me too.”
车内人都不说话,也没有开音响。
张曼迪一通电话,包括司机在内,四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通话结束,车中气氛却随之降至冰点以下。
后座二人,各自望向窗外两边。
吴桐的耳中,一直在回响着那一句:me too…
他的这句话,如同警钟,敲醒她。
吴桐虽然醉意未散,但她却恍然觉得,自己从没有像现在这么清醒过。

司机送过童童回家,知道吴家的地址。
车子停在吴桐公寓楼下。
吴桐脾气突然温和起来似的,客气地说谢谢,下车。
厉仲谋视线投出窗外,看着这个女人正在远离的背影。
司机刚重新启动车子,就听见厉仲谋说:“等等。”
司机猛一拉手刹,车子还没停稳,厉仲谋已下车。
这回她走得慢,他很快就赶上。
厉仲谋听见自己问她:“童童睡了么?”
夜色下,谁的心,受了蛊惑?

这回,吴桐没有拒绝他探望童童的要求。
这个女人突然理智地配合起来,厉仲谋也不知为何,但他倒是很乐于看见她这样。
两人一前一后进门。
刚一进屋,一股焦糊味窜过来。
还有孩子的尖叫声——
吴桐耳膜一刺。声音是从厨房传来的!
她赶紧奔过去,两个孩子堵在厨房门口,里面火势旺,炉灶上高窜着火苗。
童童听见动静,一回过头见到吴桐,小手指着炉灶求救:“妈咪!妈咪那里!”
吴桐奔过去。
手刚碰着开关,忽的火焰一窜,火光向她扑了过来。
她听到身后童童和翰可齐齐“呀!”地尖叫一声。
吴桐条件反射抬手要护住自己的脸。
动作再快也不及火焰窜起的速度。
可另一个人的速度倒是比烈焰快。
这一秒,一双手护在了她的脸上。
下一秒,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火势“噌”地被灭了气焰。
整个过程太快,吴桐都没来得及看。
再定睛一瞧。
湿透的桌巾正闷闷盖在燃气灶上,滋滋冒着烟。
然后吴桐才意识到:自己正被紧紧拥在某个人怀里。
很紧,也很近。
吴桐微一偏头,就看到一张清隽的面孔。
厉仲谋侧脸对着她。
他的手还护在她的脸上。
而她,整个人,整个身体,几乎是扣在他胸口。
他的每一次呼吸起伏,都震得她生疼。
厉仲谋也偏头看了她一眼。
他愣了下。
眼中闪过什么,迅速放开她。

厉仲谋低头看自己的手。
手背烫伤,整个指关节都热辣辣地烧。
疼痛中他有些晃神。
记忆像一卷刻录胶带,掷地有声地回转。
回到方才那一幕。
在他怀里,那么柔软的一枚。
像是不属于他的东西。
他抢过来抱了一般。
厉仲谋竟隐隐生出一丝罪恶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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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仲谋正走神。
“你手没事吧?”
女人柔软的手伴随着急切的声音而来。
柔韧的指尖拉起厉仲谋僵硬的手。
这个女人在仔细查看他的伤。
表情,像是在心疼。
古怪的感觉再次出现。
厉仲谋皱眉,轻轻巧巧拂开她的手。
他越过吴桐,低眸仔细看了看燃气灶的折旧程度,似乎有些不悦,眉心微蹙,回头:“这东西用了几年了?”

吴桐实在讨厌他这般的语气,她的声音从齿缝中挤出,“…6年。”同样没好气。
不愿再和他多费唇舌,吴桐揪出躲在角落的那两个惊魂未定的小朋友:“为什么玩火?!”
两个孩子被吴桐的语气生生喝住,身体明显一颤。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双双不说话。
这样的场面,厉仲谋自然联想到中午童童问他的那句话:
“我,是你和妈妈…玩火玩出来的?”
林建岳,看你做的好事!!!
厉仲谋缓慢平息怒气。他走过去,习惯成自然,要安慰某人,事先拍拍肩。厉仲谋是这么做的,可手一放上女人裸着的圆润肩头,便后悔了。
她回眸看他的眼睛。
也看他放在她身上的手。
目光恍如遇着了洪水猛兽。
厉仲谋悄然放开手,转而对童童柔声细语:“这么做很危险,下次不要了。”
他捏一捏童童鼻尖。
童童皱皱鼻子。
“知不知道?”
厉仲谋揉一揉翰可头顶。
翰可缩缩脖子。
他扮演慈父,相比之下,她反倒成了恶母。吴桐看着这一幕,牙齿“咯咯”打响。
收买人心?他可做的真好!
是不是该把他赶出自己的地盘?
吴桐自认做不到,她看他烫红的手背,心里纠紧。
赶他出去?
她哪舍得?
要怪,只能怪自己这颗心不争气,遇见一个人,低到尘埃里,再没有翻身余地。
童童看妈妈脸色行事,屁颠颠跑去翻柜子找医药箱。厉仲谋见儿子送来烫伤药膏,会心一笑,吻一吻孩子润润的脸颊。
童童回头看一眼妈妈,妈妈对他满脸鼓励。
童童安下心来,扭开盖子为爸爸擦药。

毕竟是小孩子,下手不知轻重,吴桐见厉仲谋冷汗都流下来,可这男人一声都不肯吭,童童问:“痛不痛?”他还直摇头。
自作孽不可活,童童手上动作又加了几分力,厉仲谋终于“嘶——”地倒抽口凉气。
他这一声,吓得童童立即摊开手,不敢再碰。
童童歪着头想了想,突然扭头招招手:“妈妈,你来!”
孩子以一种虔诚的、献宝的神情:“妈妈,给他‘呼呼’吧!”说着,不忘向厉仲谋解释,“吹一吹就不痛了,很灵的。”
语气之肯定,连吴桐听了都差点要信以为真。

拗不过这耍赖皮的小孩子,吴桐取代童童的位子,坐在厉仲谋身旁。
厉仲谋竟也不反对,只淡淡瞅着她,像是在等她继续。
他眼中漾着某种情绪,像是要抗拒,又像是要靠近。
看得吴桐浑身紧张。
两个大人神情严肃,两个孩子却躲在一旁偷笑。
吴桐执着厉仲谋的手,象征性吹一下。即刻,触电般松开。
吴桐心下斐然。
她得找些事情来做,总之…不再呆在这个男人面前就好。
吴桐的视线搜寻到捂着嘴、笑的眼角弯弯的童童,还有瞪着大眼睛瞅着两个大人的翰可。
她想都没想,说:“可可,auntie送你回家。”
翰可眨巴眨巴眼睫,她家就在隔壁哦!可她还来不及说话,已经被被野蛮的大人拉住小手往门边走去。

童童把医药箱收好,放回去,回到客厅去看:咦?爸爸人呢?
他扑闪着大眼睛正四处看,这时,厉仲谋从厨房出来。
他歪着头,绕过厉仲谋的身体往厨房看,小脸爬上疑惑。
不知爸爸为什么要去厨房。
厉仲谋把还在歪着小脑袋张望的童童抱起来,亲亲他额头:“很晚了,爸爸要走了。”
童童立即嘟了嘟嘴:妈妈还没回来呢!
眼珠子转转,童童突然腻到厉仲谋耳畔,“家里有爸爸你的照片哦!要不要去看?”说着眨眨眼,像是在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
厉仲谋被孩子欢快的笑脸感染,学着他眨了眨眼,音尾一扬:“哦?”

厉仲谋没有表示反对,被儿子强制地拉进吴桐卧室。
房间不大,家具挤得满满当当。写字台,电脑桌,衣柜,化妆台,单人床。
厉仲谋意识到,这个简单至极的房间,属于那一个女人。
顺着童童的示意,厉仲谋在衣柜顶层翻出一个盒子。
这是别人的隐私,厉仲谋本不该涉足,可童童不依,厉仲谋无奈,在童童晶亮的注视下,打开盒盖。
盒内的东西有些杂乱,最上方是一本剪报本。厉仲谋翻开第一页,怔住。
那是一张配了文字的图片。
“香港厉氏华尔街挂牌上市,总裁厉仲谋莅临。”
八年还是九年前的新闻了,图片中,二十岁出头的他,意气风发,锋芒毕现。
厉仲谋的手有些机械地翻到第二页。
还是他。
第三页,第四页,第五页…
不知翻到了第几页,报纸上剪下的图片文字下,娟秀的字体备注着:
“总有一天,我会像他一样成功!
Eric Li is my goal!!!”
并不苍劲的笔迹,却刻着一个年轻女人踌躇满志的决心。
厉仲谋猛地合上剪报本,偏头看一直站在身旁的童童。厉仲谋也不知自己脸上是何种表情,竟吓得童童不自禁缩了缩双肩。
童童怯怯地叫:“爸爸…”
厉仲谋滞了滞呼吸,勉强笑笑,揉揉童童的发顶。手上这本剪报此时如有千斤重,承载那个女人的秘密。
他正要将剪报放回盒中,结束这个荒唐的夜晚——
盒中的一张支票吸引了他的目光。
而这张支票,早该在七年前就已经兑现。

厉仲谋认得支票上自己的笔迹,这是他在一个亲狭的清晨醒来后,理智驱使下亲笔签出的。
他记忆中,那一场荒唐的一夜情缘,还有那一个隔日收下了他的支票、在他的生命中匆匆过境的女子…
这一切,也都该在七年前截止。
不是么?
卧室外边传来开门的声音。
门锁的“咔嚓”声,瞬间掐断厉仲谋脑中某一根紧绷的神经线,他很快将所有东西归位,抱着童童走出房间。
“不要告诉妈妈,好不好?”厉仲谋在童童耳边轻声说。
童童偷瞄一眼厉仲谋的脸色,孩子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乖乖点头。
吴桐刚进门,正与厉仲谋的视线撞个正着。
彼此的眼神,都恍若有话要说。
但那只是一瞬,很快,两人双双移开视线。
“时间太晚了,我不打扰了。”他说。
“…嗯。再,再见。”她说。
门还敞开着,吴桐往旁边让了让,厉仲谋擦着她的肩膀走了出去。
她,轻轻关上门。
好半天,吴桐的脑子还陷在一片空白中,感觉到童童在摇着她的手臂,吴桐才醒过神来。
“妈咪…”
童童糯糯的声音在吴桐耳畔响。
孩子见妈妈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像是要在他脸上找出什么人的影子似的,怕了,慌忙放开妈妈的手,跑回自己房间,“妈妈我去睡了!”
转眼间童童已经回到他自己的房间,“砰”一声关上门。
玄关处,只剩下吴桐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