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么也没说,只叫我去接你。”
时颜忍住即将冲口而出的嗤笑,眼中努力拧出一点湿润,她知道如何让自己在最短时间内变得楚楚可怜:“可你没去接我,而是带着冉冉到处走亲戚串门。”
池城仔仔细细看她,抬手轻抚她的脸,她的面颊被浴室里的水蒸气润成了粉色,迟迟不退。
“时颜你知不知道,每当我觉得自己足够了解你的时候,就会冒出更多我不知道的事情,为此我每天都得绷紧了神经生活,生怕哪天你又一声不吭地跟谁跑了。”
他平淡无奇的一句话,承载了太多,瞬间就勾出时颜许多回忆——
被她付之一炬的那份DNA检查结果,此刻正睡在隔壁客房里的那个小女孩,以及她还藏在包里、没来得及处置的产检报告。
“我有时候也不能确定自己是百分百了解你,这没什么好奇怪。”时颜回得模棱两可,把医药箱搁在床头柜上,径直躲进被窝里睡觉。
池城在床尾静坐良久,静默中只有彼此淡淡的呼吸声。
每个人都有秘密,有些是因为没必要提及,有些是因为无法启齿。
他的女儿就睡在隔壁,这个在错误之下诞生的女儿,他放不下,这个他爱了恨了多年的女人,他更放不下。
他当初知道真相时都那么悚然心惊,时颜知道了又会有什么反应,池城无法想象。
他不能让她恨他…
池城偏头看看就睡在他身侧的时颜,伸手一点一点抚摸她的脸颊。
她睫毛一颤,就这么睁开了眼睛。
时颜本就在假寐,看着他,眼里清明一片,没有半点睡意。然后听见他说:“…对不起。”
******
农历新年假期刚过池城就要出差,临行前给了时颜几张魔术表演的票,“带冉冉去看吧。”
时颜拿着票,将面前的池城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呵一声笑了:“你还真放心把冉洁一的女儿交给我?”
池城弹她脑门:“你也就一刀子嘴,豆腐心。”
时颜朝他吐舌头,待他拖着行李转身而去,她迅速恢复一脸冷色。
可还未目送他走到玄关,他突然顿住回头:“等我出差回来我们就补办婚礼吧。”
时颜目光一顿,“…你说什么?”
池城嘴边的轻笑有些意味不明,当下便拆穿她:“我知道你听见了。我们都结婚这么久了,是不是也该让我拜见下岳父岳母?”
他分明是有商有量的口吻,可接下来的话,却是直接下了结论,不给时颜拒绝的权利:“我已经找婚庆公司安排了,我们只要拟宾客名单就成。”
时颜心下顿时千头万绪,仿佛一切都要失控,她心情低落,池城离开上海的第二天,时颜就把票给了席晟。
席晟不乐意:“要我做baby-sitter?没门。”
时颜有法子对付他:“你下学期不是要去宝马总部实习?你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我,到时候别怪我给你断粮断钱,让你在慕尼黑睡大街。”
席晟顿时委屈万分,却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时颜看得出冉冉对席晟不排斥,可席晟陪着小女孩看完这场魔术表演,叫苦不迭:“这孩子太酷了,怎么逗都不笑,没趣味。”
时颜闻言,头都没抬。新年伊始,母校的教学大楼改建在业界传开,她想替“时裕”拿下这个项目,大晚上仍忙的焦头烂额,席晟的抱怨她自然是选择忽略。
冉冉一看完魔术表演就被池邵仁接走,身怕孩子在她这里受半点委屈。家里就只剩席晟和她两个人,席晟是静不下来的性子,在时颜跟前踱来踱去,扰人清静。
席晟站在书桌的另一边,双手撑着下巴:“还真别说,这小屁孩和你挺像的。”
时颜的手原本正在键盘上飞速地敲击着,下一秒突然静止,她抬眸觑了席晟半眼,倏地扣下笔记本电脑。
“我小时候可没她这么孤僻。”
“你小时候比她更孤僻。”席晟笃定。
冉洁一的女儿和她像?笑话!时颜出书房倒水喝,把席晟抛在身后。
时颜倒了水,却不喝,直到席晟跟到厨房,她挣扎良久,开了口:“席晟。”
席晟怯怯,努力寻思又哪里得罪了她:“干嘛?”
“你说我到时候办婚礼,能请到哪些亲戚?”
连席晟都被她问住了。
其实时颜更想问的是:她要到哪里去找“岳父岳母”给池城?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也是刀子嘴,豆腐心,时颜的孩子安好无损,留着它可是有大用处的 ╮(╯▽╰)╭ 这几天崩坏的校园网终于恢复正常了,明天俺再回来回复留言和赠送积分
上章留言好少,霸王太多,没有花花,没有动力码字啊(一般作者说这话读者都会认为很欠扁,好吧,我承认我很欠扁 ╮(╯▽╰)╭)
ps:《遗爱记》入围了,就在倒数第二个 冲啊! ^_^
遗爱记31
席晟思来想去仍找不到答案,只得转移话题:“终于肯办婚礼了?我还以为你们要隐婚一辈子。”
“是他的意思。”时颜敷衍一笑。
席晟啧啧叹,眼角弯弯,是愉悦的弧度:“还真别说,嫁这男人,值。”
时颜难免诧异,她倒想多听听反对的声音:“你原先不是怎么瞧你姐夫都不顺眼么?怎么突然这么看好他?”
席晟眼珠一转,讨好的话随手拈来:“原来是我误会他了,以为不过就是个公子哥而已,你不也最讨厌公子哥的做派?光看他对朋友的女儿都这么好,就知道他是好人咯!更别提他对你有多好了。”
时颜喝水的动作定格几秒才继续,低着头,没让他瞧见自己的表情。
可她自己瞧见了——光可鉴人的吧台上倒映着她的脸,大理石的材质衬得面色莫名僵硬。
席晟随口而言,提了这么一句便作罢,改而问自己更感兴趣的话题,“不过这嫁妆要怎么算?咱家现在还负债呢,这事儿可不能让他知道,夫妻间财政平等实在太重要了…”
时颜立即拍他脑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说完便端起水杯离开。席晟也绕过吧台要跟上她,时颜恶形恶状地横他一眼,他才作罢。
进了书房,把门反锁,时颜靠在门后,心下一片凄凉。她最近胖了些,肌肤越发嫩滑,摸到腹部,已不再平坦,这些都证明她的孩子正在健康成长。
她不能让她的孩子和自己一样,从小就没有父亲。
席晟的一席话却让时颜陷入前所未有的迟疑,用自己的委曲求全换一个完整的家庭,到底值不值得?
时颜习惯性的在烦恼时寄情工作,忙到脚不着地,什么乱七八糟的都不再去想。席晟要为新学期做准备,没空再黏着她,冉冉在池邵仁那儿,她眼不见为净。
除了孕吐有些严重外,时颜的身体一切照常,为了教学大楼的项目,她带着秘书去了学校一趟。
负责改建的规划主任正是时颜当年建工学院的院长,时颜曾担任过院长助理,这回自然得去拜访。
得意门生上门,院长倒是热络,“我在国外也就待了一年多,怎么你们这些孩子转眼间都办自己的企业了?我真是老咯。”
招标的文书还没下来,院长不方便透露过多,时颜也理解。
“校友基金中午有饭局,几个老师都在,跟我一道去?”
时颜自然说“好”,让秘书把材料带回公司,自己跟着院长下楼。路过学生作品长廊,抬头一看,她的手稿赫然在内,挂在很醒目的位置。
院长也停下来,看一眼,面上漾着十足的惋惜:“你这图已经超出一般建筑师的水准,当年没能代表我们学校送出去参赛,可惜了。”
时颜倒不觉得可惜,池城当年代表学校参赛,去日本参加典礼夺下第一,丰厚的奖金很快被时颜用的分毫不剩,因为结不了账,他们险些被人从伊豆的温泉会馆里赶出来。
也许,最好的时光,就是他与她在落雪纷纷的汤池中,互相依偎着喝一杯清酒。那时她不安分的心跳声,不仅盖过了寒冷的气候,也盖过了她当初的用心险恶,多年后时颜才明白,那就是她爱情的开端。
在温泉会馆里消磨时光的日子恍如隔世,时颜凝视着自己的作品,当年的心动变为此时的颓丧。
睹物思人的后半句,永远都是物是人非。
不好的事情时颜尽量不去回想,太美好的事情,她更没有勇气回忆,饭局上与新老面孔觥筹交错,谈笑风生,时颜成功让自己从过往的酸涩中抽离。
时颜不放过任何做生意的机会,和旁坐的同仁相谈甚欢,有意无意间提及自己的设计院。
“我原先还真不知道我和时小姐是校友,‘时裕’最近风头这么盛,什么时候我有幸能和你们合作?”
时颜当即递上名片:“徐总过奖了,您的地产公司办得这么…”
恰逢此时,她手机铃声响起,时颜万分不情愿放弃这机会,正要拒接,看见来电显示,她手指一顿。
“抱歉,我接个电话。”
她出了包房,走廊幽静,手机那端池城的声线亦是幽然:“在哪儿?”
“你回上海了?”
“嗯,”池城的口吻泛着舟车劳顿的疲累,听着慵懒,“刚下飞机。你在家还是…”
“我在教育大厦和人谈事情,不太方便说话,你回到家记得给我打个电话,先挂了啊。”时颜不等他再说半个字就掐了线。
新教学楼还处在规划前期,好在有这饭局,时颜也不算白跑一趟。
时颜酒量比一般男人都好,此次却是滴酒不沾,饭桌上一半都是恩师,也不会不讲理的劝个女人喝酒。
这徐总倒是酒酣耳热,喝了酒管不住嘴,聊得正欢时,透露近期准备拿出新区的一块地建购物中心,时颜想要再问些细节,徐总却有电话进来,他看看时间,起身敬了众位导师一杯后就要告辞。
时颜如同嗅到了腥的猫儿,不想错过这笔生意,寻个借口也要走。
院长有些不舍:“刚有个学生打电话给我说要来送请柬,跟时颜你还颇有渊源,我原本还想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都是大忙人,院长也不好耽误学生要事,自然是放行。
二人同行,徐总笑容里莫名多了丝暧昧:“早知道有这么漂亮的学妹,我一定晚读几年书。”
这话时颜怎么听怎么变味,陪着笑,打着官腔糊弄过去,还未出大堂,时颜一抬头就看到认识的人。
池城也发现她了,就这么站在那里,看着她和徐总,不说话。
时颜还没开腔,徐总已经上前打招呼:“池总监!”
原来是认识的,上海的圈子果然小。池城也道:“徐兄。”
“真巧啊,在这儿都能碰上你。”
“我来找人。”说这话时,目光仍黏在时颜身上,片刻不离,藏在黑眸中的,不知是笑意还是什么。
都是在工作上打惯了交道的人,徐总看出池城目光蹊跷,喝了酒更是热心,不忘为时颜引荐:“池城,池总监,不需要我多介绍了吧?这是我学妹,时颜。”
时颜在旁边站着,看看池城,他只是朝她微微颔首,有些漫不经心,真把她当陌生人似的。
见时颜迟迟不开口,他甚至递出一只手来:“你好。”
时颜一根手指头都没动。
这姓池的冷漠是圈子里出了名的,见池城明显没有多交谈之意,时小姐也是满脸不乐意,徐总自找台阶下:“不打搅你了,我们先走,到时候再聚?”
池城单眉一挑,仍旧对着时颜紧迫盯人:“再会。”
时颜故意落后徐总两步,暗暗斜了池城一眼。池城回视她,事不关己般面色沉静,却在时颜要快步跟上徐总时,突地声音一扬,叫住前头的徐总:“等等。”
徐总顿住回头。
池城的公事包里有一叠请柬,他抽出一张,在受邀人一栏填上徐总的名字,递出去:“我和妻子的婚礼就在这个月,到时候徐兄别忘了来喝喜酒。”
徐总接过请柬,疑惑之外带点受宠若惊:“当然,当然。”
他翻开请柬,顿时脸色变了又变。最终,有些不置信地将目光从请柬中新娘的名讳上移开,抬起头来看向时颜。
时颜这时已被池城牢牢搂住腰,被徐总这般注视,她僵硬一笑,池城仍旧是那副慵懒的腔调:“徐兄,再会。”
说着搂紧时颜转身朝电梯间走去。
时颜被他拥着走,进了电梯他也不松手,她只能用两个字形容他此举:“幼稚。”
“我愿意。”他一脸淡色。
“你是太无聊还是怎么着?这么耍人家…”
“早知道有这么漂亮的学妹,我一定晚读几年书——”这男人阴阳怪气地学着徐总那挑弄的调子,“——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竟听见了,难怪…时颜嘴上不服软:“你坏了我一大笔生意。”
“我赔给你。”
时颜不说话了。倒不是被他噎得无话可说,而是默默寻思着,金寰最近有什么新项目她可以讹来做。
这女人动歪脑筋时眼神总会飘忽,池城其实早已习惯了,环在她腰上的胳膊紧了紧,发现个问题,蓦地问:“是不是胖了?”
饭店里空调供暖很足,她的外套搭在手臂上,身上是件紧身开司米。他对她的身材历来敏感,时颜耸耸肩:“过年油水多,又不用操心乱七八糟的事,好像重了几斤。”
池城揉揉她肚子,手感很好,隐隐的有一丝热直窜掌心,池城的手不禁停住,就贴在她腹部上,他想问些什么,就在这时“叮”地一声,电梯到了。
思绪被打乱,再拼凑不回来,他想问些什么,也只好作罢,时颜声音有些异样,像是急了:“你到底是要带我去哪儿?”
池城凛了凛神,把那摞请柬分出一半来给她:“刚印好的,给老师们送去。”
校友基金的人都还在包房里,时颜去而复返,竟还带了个男人回来,院长诧异过后和蔼地笑:“还真没想到是你俩!我还说要介绍你们认识…得,以后就是两口子了,要好好过日子。”
隐隐的耳根有些发热,时颜生平头一遭体会什么叫害羞,坐上车了才察觉有些不对劲,立即扭过身子问道:“当年也没见你巴结过领导啊,怎么和院长这么熟?”
池城但笑不语。
时颜脸一沉:“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笑得很阴险?”
池城从后照镜里看看自己,又看看她:“很久没见你笑了。”
是么?时颜摸摸自己的脸。
“我出差前你还乌云盖顶的。”
他虽然直视前方,车速也平稳,可时颜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她看着他的侧脸,异乎寻常地郑重,“那是因为那段时间烦心事太多。”心有不甘,她拐弯抹角地补上一句:“对了,你爸不放心我照顾孩子,把冉冉接走了。”
“我知道。”
他答得这么不在意,不再劝她要和孩子好好相处,更不责怪她的不上心,时颜反倒有些不适应。
时颜一时无话。他侃侃而言:“他们这段时间都在香港,冉冉开学以后才回来。冉冉在迪士尼买了礼品说要送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因众位美人反映本文太虐,某颜色决定先让他们再甜蜜一下╮(╯▽╰)╭ 和我一起搬着小板凳坐等时颜爆发吧,偶也!
从前有个小朋友他既乖乖更新,也乖乖回复,更乖乖送积分,可是霸王们还是不肯留言给分,结果第二天。。。霸王们都内疚了 ╭(╯^╰)╮
推个文:忆锦的,我的小说图都是她给做的,写文作图一样棒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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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爱记32
“冉冉在迪士尼买了礼品说要送给你。”
时颜偏头看窗外,假装没听见。
一整个下午二人都忙着送请柬,堆积的工作只得晚上回家后加班加点地赶。
池城刚从纽约回来,时差还未完全调回来,精神得很,书房的外间供他使用,时颜在里间忙,她近日嗜睡得厉害,伏案整理计划书,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醒来时发现池城正躬身欲打横抱起她。看一眼钟,将近凌晨两点。
见她醒了,揉眼睛的动作甚得他心,池城面色温润,语调柔和道:“别在这儿睡,小心着凉。”
时颜抱牢他颈项,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他怀里,由他抱着走。她脑袋一沾上枕头就直打哈欠,池城习惯性地自后轻拥着她,贴在她耳后喃喃:“你重了不止几斤吧。”
半晌没回应,池城支起身体看她脸,这才发现她已经入睡。
面色沉静,睡着时眉仍微皱着,不满的样子。
她是出了名的夜猫子,今天睡这么沉,大概是真的累了——原想做些床上运动的池城只好作罢,为她掖好被角后回到书房继续办公。
翌日时颜日上三竿才醒,睡眼惺忪着探手到床头摸闹钟。
9点一刻!
时颜蓦地睁大眼,赶忙洗漱、换衣,出了卧房径直往书房快走,池城斜刺里走来拦下她:“我做了早餐。”
时颜一个头两个大,计划书今天就要送到客户那儿去,可她昨晚连计划书的一半都没完成。
恼得想踢他又不敢,只能抓抓头发:“你干嘛关我闹钟?”
“你需要多睡会儿。”他答得不急不缓,完全不理会她的焦虑。
“被你害死了!”
时颜看表,已经没时间和他再耗下去,她到书房拿了计划书就要走,翻看了几页后,蓦地定住脚步。
计划书已经完成了,条理清晰,滴水不漏,打印稿外附带着的批注分明是池城的字迹。
池城抱着双臂斜倚着门框,一手还执着锅铲。
时颜有些置信:“你什么时候帮我做好的?”
“凌晨。”池城说着不忘捏捏酸痛的脖子,“只是没料到一晚上没睡的结果就只是被人乱发一通脾气。”
时颜理亏,扭拧地上前,双手捧起他的脸,用力啄他的唇:“你是我见过最英俊、最有才的家庭妇男。”
这话池城显然很受用,却硬是忍着不笑,板起面孔:“现在可以去吃早餐了?”
“当然!”
时颜靠他做的计划书拿到了梦寐以求的合同,“时裕”新年伊始就迎了个开门红,她理直气壮放自己半天假,临走前不忘在公司里派发请柬,同事们统统受邀,一个不落。
所有人翻开请柬后的表情近乎一致,迟疑之余便是诧异,却只有Chris大着胆子问:“这个池城,不会就是…那个池城…吧?”
时颜眼微眯起,像是在笑,却不回答,拎着包大步流星地走了。
她去医院做产检,宝宝很健康,医生给了她张彩超,时颜虽辨不太清哪里是孩子的小手、小脚,可心中仍泛起前所未有的绵软。
时颜一边估摸着下回来医院就能有池城陪着了,一边把彩超放进包里,转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请柬。
她三拐两拐进了住院部,轻车熟路地来到冉洁一的病房。病房里没人,时颜等了很久,冉洁一被看护推着回来。
坐在轮椅里的冉洁一已掉光了头发,面色惨白,分不清是倦容还是病态。
时颜发现自己来错了,在一个神情枯槁的人面前炫耀,太过残忍,也没有必要。她转身要走,为时已晚。
“你来做什么?”冉洁一的气息并不弱,反问的腔调依旧凌厉。
时颜犹豫了半刻,还是送出了请柬。
冉洁一看了眼婚礼时间,时颜还没开口,她先冷笑:“你放心,我一定活得到下个月。”
“…”
“你们想要渡蜜月的话,建议去瑞士,如果我没记错,普利顿酒店1931号房景色最好,当年我就是在那里怀上冉冉的。”
时颜心下大恸,嘴角微有些颤动,时颜深呼吸一下,冉洁一盯着她,似在等她发作。
时颜并没有愤怒,只是怜悯地低眸瞧她:“好好养病。”
时颜明白,自己的怜悯、忽视以及高高在上的姿态,比最利的刃剜进冉洁一心尖,更令她痛。
果然,冉洁一闻言,刹那血色全失。
时颜近来不穿高跟鞋,软底的平底靴落地无声,可她离去的步伐,仍旧带着杀戮般的残忍,一脚一脚践踏在这将死的病人心上。
时颜到了一楼,却在住院大楼门外,失去方向感一般,不得不驻足。
冬末春初,阳光暖而不刺,融融的蜜在她周围,她却感觉到酷寒。
瑞士,普利顿,1931号房…
时颜兀自摇头。
冉洁一又如何?占据这个男人一辈子的,不会有别人,始终都是她时颜…
婚礼事宜诸多,时颜忙得够呛,自己都觉得自己慷慨大方了许多,连揭沁她都送了请柬去,而揭瑞国——时颜答应过母亲永远不会认他,她怨恨她的生父以至于到了麻木的地步,如今更是不会请他出席自己的婚礼。
池城早已提过要见岳父岳母,后来又问到,时颜当下并未回答,几日后带他去为母亲扫墓。
虽说跟在她身后一级一级跨上肃穆的台阶,池城心里已有了点底,可见到了时念卿的墓碑时,他仍旧掩不住一丝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