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这一惊非同小可,立时便要将身上的绳索挣扎开来。
萧毓狡黠一笑,从怀里拿出一把极小巧的匕首,三两下就将萧衍身上的绳索给割开了。
萧毓进祠堂之前,门外还守着两名小厮,不过他年纪小嘴又甜,叫两句哥哥,竟然就让这两名小厮给放了进来。
那两名小厮想着,他一个小孩子家家,放进来陪着大公子也没什么事儿。况且萧衍素日极为疼爱幼弟,众人也是知道的。
哪里知道萧毓竟然有个怀揣利刃的嗜好。
“我这就去找二叔问问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萧衍总想着,萧泽大约是不同意他娶卫初阳进门,这才将他灌醉了扔进祠堂,然后亲自去别院劝说卫初阳。
卫初阳是个刚烈的性子,他已经有所领教,定然是一言不合,也不知道萧泽说了些什么话,竟然惹得她性起,见了血。
门口的小厮见萧泽起身出来了,忙去拦他,被他一人赏了一记窝心脚,半天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萧衍大步而行,萧毓小跑着紧随其后,一边挥手朝他们作别:“多谢两位哥哥了!”这是谢他们之前放他进去。
两名小厮捂着胸口半日爬不起来,深感这差当的十分辛苦。
他们哪里知道,比起这两记窝心脚,二房院子里此刻当差的仆妇小厮们才更辛苦。
萧泽受伤被送了回来,刘氏忙请了大夫来瞧。大夫瞧过了伤口,又开了药走了。刘氏边骂萧衍与卫家姑娘,边照顾萧泽。
萧泽脑子里全是卫初阳那骇人的模样,昏昏沉沉睡着了,忽梦见卫初阳提着滴血的梅花枪一步步逼过来,嘴边噙着阴冷的笑意,直让他浑身汗湿,心跳如鼓,在梦中犹自挣扎:“不要啊…不要——”却忽被人摇醒。
“二叔做噩梦了吗?”
自萧衍进屋,刘氏就没有好脸色给他,若非知道这大侄子也是不好惹的,她当真想上去捅他两下,也让萧衍尝尝受伤的滋味。
萧泽是在温柔乡里泡了半辈子的人,连杀鸡都未曾见过,何曾见过那血淋淋的场面。当时卫初阳逼上来的时候,他真当自己可能要没命了,那一瞬间的恐惧与之后的受伤,简直可算是他人生之中最惨痛的记忆,被深深铭刻。
因此梦里也不安稳。
好不容易醒来了,却瞧见萧衍那张苦大仇深的脸,顿时恨不得给这侄子两巴掌。
“你做的好事,在别院窝藏朝廷钦犯,如今可好,她可是连汪知府都给杀了!我看你怎么收场?!”
萧衍只当萧泽私自前往别院,他这位二叔劝人离开的口才是有的,但打架的本事却是没有的。哪想到听他这话,似乎——“二叔你带了人前去抓人了?”
萧泽受了这么大惊吓,又受了伤,见萧衍听到卫初阳杀了汪知府,脸色都变了,只当他怕了,顿时哼哼两声:“还不快想想怎么撇清吧!大哥真是给你订的好媳妇儿,杀人不眨眼,连朝廷命官都敢杀,还有什么事儿不敢做的?”
萧衍再次确认了萧泽带人去抓捕卫初阳,真不敢想象卫初阳见到萧家人带人前去抓她的感受。她又是那么个刚烈的脾气,父母双双亡故已经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恨不得拼杀进长安去鱼死网破,再受到这迎头一击…
他心中顿时难过的几乎要说不出话来,双手猛握住了萧泽的双肩,也不管他疼的吱哇乱叫“疼…疼快放手…疼死了…”,萧衍加大了力气一顿猛摇,痛心疾首:“二叔,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二叔你还是不是萧家人了?!”
祖父萧老将军一生信重守诺,豪气干云,怎么二叔萧泽就完全是另外一种样子呢?
若非他是长辈,萧衍真想将他一顿拳头揍倒在床上。
刘氏见萧衍面色铁青,几要吃人的模样,担心丈夫安危,立刻扑上前来撒泼:“衍哥儿还不快放手?!他可是你二叔,是你二叔!你想做什么?”
萧衍徒然松开了手,内心茫茫然。他猜都不必再猜,卫初阳既然已经从别庄杀出一条血路,那就定然不会坐在那里等他回去,束手待毙。
此时此刻,也不知道她已经逃去了哪里?
他从刘氏的房里往外走,耳边听得刘氏的咒骂声与萧泽的呻吟声,也无心再问详细的情况,明知卫初阳不在别院,可是心中还是存着一点侥幸的念头,想要去别院瞧一瞧。
萧毓一直跟着萧衍,跟着他从刘氏的院子里一路走出来,双眼发直径自奔往马厩,立刻牵住了他的衣袖:“阿兄,带上我!”
萧衍几乎是下意识的将他提起来放在马鞍上,压根没去想此刻适合不适合带着他。纵身一跃,便稳稳落在了马鞍上,将怀里的小子搂紧了,双腿一夹马腹便疾驰而去。
侧门的小厮开门的动作慢了点,差点被踩在蹄下。
这一路萧衍脑子里都放的很空,看到城里似乎在集结人马,看服饰似乎是卫所士卒,他脑子里压根没将这一切与卫初阳枪杀汪兴思联系到一起。
他所关心的只有一个:卫初阳从萧家别院拼杀出去,她要往哪里去落脚?
萧家别院的老仆才带着人将门前清扫干净,汪兴思与衙差的尸体已经有官兵前来带走,还未洒上新土掩盖下血腥味,就听得远远一骑而来,顿时吓的住了手,生怕又起波澜。
待得近前,才放下心来。
原来是大公子带着小公子亲自来了。
这老仆乃是从前萧绎身边的老家人,原想着就算是卫家出了事,萧卫两家亲事不能成,卫家姑娘投奔上门,萧衍不愿意收容,大可给些盘缠将人送走即可。何苦要让萧泽带着人前来抓捕?
不瞧僧面也要瞧佛面的。
两家父辈可是有着过命的交情。
因此看到萧衍,那神色便不甚愉快。
萧衍一望而知老仆心中所想。此刻他不但懒怠分辩,也不知从何辩起。即使要解释分辩,那个人也不是面前的老仆,而是含恨离去的卫初阳。
他纵马进了院子,直奔卫初阳住过的屋子。推开门来,人去屋空,目光在房里巡梭一遍,但见桌上放着个十分眼熟的红漆匣子。
他一步步走近,脚下似乎有千斤重一般,仍有些不愿意相信她最终留下的,竟然是这只匣子。
轻轻打开匣子,里面正是婚书与当初订亲的信物。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时近酷暑,长安城里气温升高,而麟德殿里似乎仍透着股初春寒意。
芙蓉城破之后,主帅萧铎殉国力战而死,其余将士们活下来的不足三分之一,皆退出芙蓉城,转战川蜀山间,与吐蕃军打起了游击战。
吐蕃军一举攻克芙蓉城,又接连拿下附近城池两座,一时士气高涨。
真宗帝随后又派出两员大将前往川蜀,抵挡吐蕃军。但随军邸报传来的消息,却说芙蓉城破乃是因萧铎指挥失误所造成的。
去岁至今,真宗帝本来就情绪不佳,长期处于低潮期,麟德殿里的宫女太监都被杖毙了好几茬,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管是否乃是此次遣出的武将在推诿责任,立刻怒火中烧,拍着御案大喊:“这些酒囊饭袋,都砍了砍了!”又捂着脑袋直喊疼。
这却是他这两个月新添的病症,情绪稍微一激动就头疼,御医开了好几个方子均不中用,也只有太医院判的金针能稍稍缓解疼痛。
田西一边劝慰他:“圣上息怒!那萧铎早已经战死了,连尸体都在乱军之中不知所踪,去哪里砍人?”一边使眼色让小宦官腿脚快点去宣太院院判。
也不知是真宗帝头疼糊涂了,还是心中躁火不得发,捂着脑袋直嚷嚷:“萧铎战死了,他的家人呢?萧家人全部斩首!立刻拟旨!”
田西对真宗帝的命令从来不会违背,闻言立刻拟旨,等到太医院判一路小跑着奔进麟德殿,决定萧家人生死的圣旨已经加盖了宝印,直等传往衡阳府去。
萧家人还不知大祸临头。萧泽在府里养伤,又因为官府并无人前来问责,卫初阳也已经不见了踪影,他便渐渐又沉迷到酒色之中去了。
不能多饮酒,那就多瞧瞧美人,也算是安慰。
萧泽房里莺莺燕燕人数众多,自从他回府住进了刘氏的房里养伤,刘氏的主屋门槛都快被前来探病慰问的小妾们给踏平了。
房里整天花红柳绿,莺声燕语,萧泽倒是享受着美人的关怀,但刘氏就气闷难耐了。
相比较萧家二房的热闹,萧家长房倒是郁气沉沉。
距离卫初阳离开萧家别院已经半个月了,萧衍骑着马儿将方圆各处都寻了几遍,一无所获。好些日子过去了,还是没有寻到她的踪影。派出去的人也陆续回来,在附近的集镇不曾瞧见过卫初阳的身影。
天下之大,谁知她又去了何处。
萧衍心情郁闷之下,不免多贪了几杯,接连数日,倒成了借酒浇愁之势。有时候醉了就将装婚书的匣子打开,似乎能想象得到当初卫初阳留下这匣子的心情。
想的次数越多,醉酒的次数就越多。
这日酒还未醒,萧家大门就被人敲响,来人风尘仆仆,身上衣衫结了血痂。
萧泽身上伤未好,还不能行走见客,唯独萧衍,他却还在醉中。
没奈何,辛氏拿浸了凉水的帕子在他脸上拍了好几下,才将他拍醒,由小厮半扶着他去前厅见客。
等萧衍被小厮半扶着拖过去之后,那人扑到他脚下大哭不止:“少将军,芙蓉城破,三爷战死了…三夫人带着小少爷小姐不知下落…”
萧衍就好似走在平地上,被人打了一闷棍,整个人都有点发懵发疼,还有点不太能接受:“你别是来骗我的吧?”
那人抬起一张尘霜满面的脸,正是芙蓉城将军府的管家。
萧衍酒醉未醒,行走都有点困难,此刻却试图要站起来,小厮将他扶了起来,他觉得明明脑子是清楚的,但手脚发软,又咚的一声跌回了原座…
此刻,卫初阳杀了衡阳知府的消息还在送往长安的路上,而萧铎因延误战机祸及家人,处斩萧家全族的圣旨才刚刚离开了长安城…
卫初阳那一日离开了萧家别院,纵马而行了半日有余,却是到了一处山高林密的所在。她若是衡阳府的人,定然知道此山唤作卧龙山,山上常年有匪,偶尔打劫山下商旅,熟悉地形的人都情愿避开了卧龙山。
不过她如今走投无路,无论去往哪个州府县乡,恐怕都逃不开通缉文书,似乎最好的躲避之地便是深山密林。因此她当初并非盲目而行。
一行三人外加一个半大孩子在卧龙山下被一群土匪拦住,卫初阳似乎一点也不害怕。
她连知府都敢杀,如今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那股土匪足有二三十人,瞧着乌泱泱一片,当头冲下来的两人将人拦在路中央,这才瞧清楚卫初阳的模样。
她身上血渍已干,却因身着白衫而格外吓人,手上又提着梅花枪,纵然模样生的十分养眼,但造型却是个母夜叉,比之衣衫不沾血迹的,倒更似个土匪。
打头的土匪朝身后喊了一嗓子:“二当家,这女的身上有血!”然后,那一片乌泱泱的土匪群里便有个清越的声音道:“瞧瞧她哪里受伤了,要不要治一治?”
土匪群里顿时轰然炸了锅:二当家的毛病又犯了!
——咱们是打劫来的,不是治病来的!能别张口闭口替人治病吗?
卫初阳还当这土匪是在开玩笑,兔起鹘落,已落到了土匪群中,梅花枪直指那二当家的咽喉。
离开萧家之时,她已经将卫华丢到了侍卫的马上,这会儿那小子似乎已经被今日变故吓坏,连卫初阳窜进了土匪群里都没什么反应。
众土匪打劫过无数次,业务熟练,还从来没遇上过反打劫的,这下通通傻了眼。最糟糕的要数被她拿枪尖戳在喉咙口的宁湛了,若非怕太过丢人,他只差哭着大叫“女侠饶命”了。
他好端端一个新时代的医生,就因为连着上了两台大手术,就猝死在了手术台下,再睁开眼睛,就成了土匪窝里的二当家。
良民当惯了,法律意识比较强,忽然之间来做这践踏律法的土匪,宁湛表示:压力太大!
卧龙山的二当家打小在和尚庙里跟着老和尚学了几手治疗跌打损伤的方子,后来阴差阳错被拉进了卧龙山当土匪,也是万般无奈。
他不过就是不情愿当和尚,这才离开了寺庙,但没想过要做土匪的。正逢卧龙山大当家受伤,土匪们急了眼,下山寻郎中,恰好遇上了置办了一身铃医行头的二当家,这就被绑进了卧龙山。
然后…他就凭着半吊子医术,稳坐卧龙山第二把交椅。
本来他很正常的,哪知道上山采药摔跌了下来,昏睡了半个月之后,就…前事尽忘,唯独不忘的便是治病救人。
大当家为此很是苦恼,想着他们这一行饭终归是无本的买卖,二当家以前还只替寨子里的兄弟们治病,自从摔了之后,连地牢里的肉票都开始关怀了,慈悲心泛滥,索性踢他下山来跑买卖。
遇上卫初阳,这是宁湛的头一把生意。
不过今日出门,显然没看黄历。宁湛暗呼倒霉,被卫初阳的枪尖吓的动也不敢动,鼻端闻到她衣裙上的血腥味,一句话脱口而出:“女侠这是才打劫完谁家出来?”
卫初阳满腹悲凉被他这句话给逗乐了,“你瞧着我像土匪?”
宁湛觉得,眼前的少女比他这土匪窝里的土匪更有匪气。但性命还攥在她人手里,他也不敢贸然说实话,只能尽量小心的避着枪尖摇头。
卫初阳似乎觉得有趣,环顾周围这些咋咋呼呼的土匪,忽尔起念,枪尖抵着宁湛,“头前带路,我正好会一会你们大当家的!”
卧龙山大当家的袁昊成落草为寇十几年,打劫过往商旅无数,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反被打劫。
他原只是派二当家下山历练历练,经些血光,免得对地牢里的肉票们关怀太过,哪知道出去了两个时辰,再回来还带了个劫道儿的。
袁昊成:“…”
半盏茶之前,已经有腿快的跑上山来报讯:“二当家的被个女人给揪住了,拿枪抵着脖子…”
袁昊成还拍桌大乐:“想来这是瞧着二当家的面皮白嫩俊秀,这娘们瞧上了想要当压寨夫人不成?”
宁湛模样确实生的十分清秀,混在一众五大三粗的土匪群里,十分显然。不然卫初阳也没那么容易在二三十人里一眼就把他给揪了出来。
不过等到卫初阳上了山,袁昊成就想收将方才的话收回去了。
眼前的少女一身血迹将白衣染透,身上还带着未尽的杀气。这哪里是来做压寨夫人的,分明是来做山寨大王的!
袁昊成目光在武器架上一扫,见自己四棱双锏安然搁在上面,唇边的笑意便深了许多。
从山脚上到山上,卫初阳一路揪着宁湛,宁湛内心便如吞了一把黄莲,苦不堪言。
他猜不透卫初阳上山是想挑了这处山匪窝还是打算落草为寇,不过无论哪条路,显然都不好走。
仁心仁术还未曾适应山匪身份的宁湛很想苦口婆心的劝一劝这小姑娘:山贼这碗饭不好吃,山上的大当家很凶残…不过身后呼啦啦跟着几十号人,他这些话只能默默的憋了回去。
——被大当家听到这话,不拿大耳刮子扇他才怪。
袁昊成哪里能明白自家二兄弟使劲想要拆台未果的心境?
卫初阳一句话,就惊掉了袁昊诚与宁湛俩兄弟的下巴。
“本姑娘走投无路,今日前来向大当家讨一碗饭吃!”


第二十一章

“也不是谁都能吃这碗饭的,姑娘想要投我盘龙寨,怎么也要拿出点真本事来吧?”袁昊成对卫初阳的功夫不知深浅,但对小姑娘的胆量表示赞赏。
卫初阳环顾四周起哄的山匪,微微一笑:“那就由大当家挑几人来与在下比划比划,也让大当家瞧瞧我可有本事吃这碗饭?”
袁昊成顿时朗声大笑:这小姑娘倒是有趣得紧!
卧龙山盘龙寨的山匪历来以青壮男子为主,余者便是煮饭洒扫的婆子,年纪略大。猛不丁冲上来个持枪美人,开口便要入伙,可让一干光棍们乐开了怀。
宁湛带下山去的只是一小部分,还是袁昊成选出来给他练手的。原本的主要任务就是护着宁湛,次要任务才是成功打劫。哪知道才交手就让卫初阳将宁湛给擒住了,还一路拖到山寨来,颇为丢脸。
一行人在半道上就被警戒的兄弟们嘲笑一通。不过虑着卫初阳一行只有两个成年男子外加一个纤瘦美貌的女子与小孩子,山寨里三四百号兄弟,不足为虑,这才大大方方放行。
卫初阳在盘龙寨的第一次亮相就让众山匪恨不得列队欢迎:大家都是光棍,看到美貌的小姑娘,通通眼冒绿光。
还有那起子身高体壮打劫业务也颇为熟练的,已经推搡同伴:“可不许跟我争,哥哥我已经二十五了还没娶老婆呢!”如今好不容易出现个有胆有识前来投山的小姑娘,正是成亲的最佳人选。
那个子小的同伴虽然不服,还是不太情愿的往后让让,犹自嘀咕:“…这不是大当家也没成亲嘛!再说了二当家生的也不差…”
在一众山匪里,面皮白净俊秀的宁湛很是显眼。若非他有医术,也算是凭技术吃饭,不然在这个以武力值定高下的山寨,仅凭一张脸还真会受人欺凌。
宁湛好不容易被卫初阳松开,还是忍不住道:“姑娘小心些!”倒引的袁昊成大笑:“二弟真是怜香惜玉!”
他这是存心试探卫初阳深浅,才允了她与山匪比武,脑子里已经在考虑她的来路了。
寻常小姑娘们被山匪绑上山来,软懦些的啼哭不止,刚烈些的咬舌欲自尽,唯独卫初阳是带人闯上山来要做山匪的,当真奇也怪哉!
袁昊成点了四名山匪出来应战,嘴里以“咱们打劫都是打群架,万没有单打独斗逞英雄的,姑娘不如试试?”心中却想着待会卫初阳输了该如何处置。
卫初阳持枪上场,抱拳一礼,语笑嫣然,“在下多有得罪,众位兄弟还请海涵!”人如箭飞,枪尖已经到了为首的山匪面前。
其实这四名山匪心中都存了轻视之心,想着她一介女娘,还能强到哪里去?哪知道甫一出手,当先的山匪右眼就差点被她戳瞎,还是关键时刻她留了力,意在示威,并非伤人,手腕一抖,梅花枪已经从那山匪面门之上闪电般窜到肋下,这次直接从山匪腰带上穿过,将个七尺汉子挑了起来,抛往袁昊成身前。
众山匪似瞧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眼睁睁看着那汉子朝着袁昊成砸了过去。
“大当家——”
袁昊成在接与不接之间一个闪神,那汉子已经重重砸到了地上,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众山匪大哗,独宁湛心情甚为激动,他想起自己来到此间的心愿,就想着能逃出盘龙寨,做一良民,若是能说动眼前少女,说不定梦想可以达成。
场上其余三名山匪已围着卫初阳游走。
跟着卫初阳的那两名护卫不曾亲见她武功,但既然再无退路,倒也没什么可怕的。反倒是卫华心有怯意,到底年纪太小,只看着周围全是粗鲁汉子,且打量着他姐姐的目光好不奇怪,遂悄悄拽着护卫衣角开口:“我阿姐…会赢么?”
护卫孟奇安慰他:“你阿姐定然不会输。”至于能不能赢了这山寨的大当家,他也不敢确信。
说话之间,其余三名山匪已经向不同的方向跌了出去…败的甚为丢脸。
袁昊成双目泛光,内心痒痒,在一众山匪要求下场与卫初阳决斗之时,他捋起袖子,亲自下场了。
既然大当家的都上场了,其余山匪便露出了期待的目光,盼着袁昊成赢的漂亮,为他们盘龙寨找回场子。特别是之前惨败的四名山匪更别提了。
袁昊成赤手空拳上场,没成想卫初阳也放下了梅花枪:“既然大当家要练拳,那在下就与大当家走一场。”她做女子妆扮,窄袖胡服,姿容明媚,但行动作派却似男儿,竟然也毫不违和。
“姑娘承让了!”一场打斗下来,再加上此番卫初阳丝毫不愿在武器上沾他便宜,倒真令袁昊成生出赞赏之意。
二人摆开架势,便在场中交起手来。
袁昊成身长九尺,拳法刚猛,卫初阳高挑纤瘦,身姿轻盈,二者拳来脚往,一个形如下山猛虎,另外一个形如花间彩蝶,片刻之间竟然难分胜负。
众山匪看的眼花缭乱,约有上百个回合,袁昊成朝后退去,手中举着卫初阳腰间荷包,众山匪顿时哄然大笑。
卫初阳面上也不见惭意,向袁昊成抱拳认输:“大当家拳法精猛,在下抵挡不住,惭愧惭愧!”
袁昊成这拳法自四岁开始练,苦练二十多年,但凡过往镖局镖头都败在他手上,他的拿手兵器乃是一双四棱锏,锏法比之拳法也毫不逊色,在衡阳一带竟然也十分出名。
能将眼前少女打败,他原本就信心十足,只不过万没想到卫初阳竟然能在他手上游走百招,这就很令他高看了。当下就接纳了她上山入伙。
又问及她带着的人:“这两位兄弟怎么称呼?”
护卫孟奇与郑涛拱手为礼:“我们是小姐的护卫,小姐走到哪里,我们就到哪里!”
卫初阳将卫华拎了出来,令他与袁昊成见礼:“此乃在下幼弟!”
这倒令袁昊成惊奇了。他们这一行人卫初阳豪爽如绿林女子,但身后跟着的侍卫倒好似官家作派,那小小孩童斯文有礼,很有教养,怎么看这一队人怎么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