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西一见之下心中已经满意了十分。
可惜卫家人于宫中之事并不熟悉。不曾知道梅妃天生美貌,也不太喜欢修饰容貌。而真宗帝恰恰喜欢梅妃骑马跑起来之后,颊生双晕的模样。
卫佑如今是完全放下心了,还亲自往衡阳写了封信,连同卫夫人准备的东西送往萧家。
东西到达衡阳,萧衍看到岳父的亲笔信之时,卫佑正被夏蘊成请去府里喝酒。
二人从前乃是旧识好友,一别多年,自卫佑回京倒也时常约见,小酌两杯。今日卫佑也只当作寻常邀约前往夏府。
夏家丫环摆上酒菜来,二人在夏家花厅喝酒聊天。
起先二人只谈些朝中之事,酒过三巡,便提起家中儿女婚事。夏蕴成还笑道:“我家长子如今也十四岁了,正是要说亲的时候,内子常在京中走动,如今镇日回房就跟我提儿子的亲事。我可算是感受到了妇人的唠叨。”
这等烦恼卫佑却是没有的,还颇为自得:“我家丫头生下来就订了娃娃亲,就省了这等烦恼事。”
夏蘊成:“…”
这天还能不能好好聊下去了?
你起了头,他不肯往下接,局面完全失控,就俨然大家生活在不同的世界,讲起话来驴头不对马嘴,他这个工作还怎么做啊?
夏蘊成满肚子窝火,心里对这等鲁直的武人简直是有点看不起了。登天梯就架在他面前,田西在前两个月也透过不同的人暗示卫佑,他完全可以自请将女儿送进宫里去,比被逼着将女儿送进宫可要体面好看。
可眼前这一位也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装傻充愣,每有人问及女儿婚事,居然还认真告诉人家:他家闺女订亲了,马上就要出嫁了,到时候来喝杯喜酒啊,亲!
那些人每去回复田西,脸色都特别微妙,总觉得卫佑简直不可理喻。
田西之能,不止在后宫,就连前朝也无人敢小瞧他,更有大部分朝中官员是拼了命的巴结,唯恐攀附不上。就连宗亲皇族都要巴着他。太子见了他也要礼让三分,称一声将军。
唯独到了卫佑这里,简直是软硬不吃。
前后派了好几个人前去暗示他,居然就能半点效果不见。
软的不见效,田西就插手让卫佑目前手头的事情给停了,让他完全闲了下来,理由也是现成的。
“卫将军劳苦功高,多年征战未有歇息,如今圣上仁慈,让将军好生休息休息。”
卫佑居然也就真…休息了下来。
他一个武将,从接到调回长安的圣旨的那一日就想到过,武将的出路只在战场上。他既然从战场上活着回来了,想要在文人云集的朝堂上一争长短,还是算了吧。
没有如萧绎一般马革裹尸,剩下的日子就都是赚来的,正好可以多陪陪老婆孩子。
于是在别人眼中被硬性闲置的卫大将军,闲了这两个月,理应都要闲的长毛了,可是夏蘊成瞧在眼里,似乎不见他身上的颓然之气。似乎卫大将军还颇为享受这闲置的生活。
“卫兄这些日子被闲置,我瞧着倒替卫兄难受。我听说田大将军已经暗示过卫兄,往后富贵荣华可期,卫兄怎么就想不明白呢?”一个女儿算什么,只要舍了出来,卫家在长安城中的地位可是水涨船高。
卫佑早被田西之前的那几拨人给暗示的烦了,好不容易消停了些日子,还当那位田公公真放下此事了。没想到他还没有换目标,只不过如今被请来做说客的却换成了至交好友夏蘊成。
——他却不知,夏蘊成是自愿抱着田大将军的大腿不放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夏蘊成在心里早不知道将卫佑骂了多少遍不开窍了。他倒是想将闺女送进去…可惜外在条件确实差强人意,年纪也偏小了些,才十一岁。
卫佑将杯中酒一口饮尽,相比此前来暗示的人,对夏蘊成他便多了几分推心置腹:“不瞒夏贤弟说,你既提起此事,那为兄就给你透个底。自始始终我就没想过要将闺女送到宫里去。我好好的闺女,何必要跑进宫里去守活寡?”
夏蘊成的脸色瞬间变了,目光飞快在屏风后面扫了一眼,忙笑着打圆场。
“这是说哪里话?谁家不觉得将女儿送进宫伴驾乃是无上荣耀?我倒是想送来着,可惜闺女太小了。”
卫佑叹气,又大大饮了一口酒:“小了好!小了好!宫里有什么好的?圣上多少美人,只去年进宫的恐怕如今也不得圣心,青春大好的年纪就在宫里煎熬着。我的女儿却不能过这样的日子…”
他也是憋的狠了,又想着夏蘊成乃是至交,君子坦荡荡,将自己不但不喜闺女进宫,反认为田西这是在坑他女儿之语尽出,将个骠骑大将军骂了个狗血淋头。
夏蘊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简直是坐立难安的模样,还一再劝酒:“卫兄喝两口,田大将军也是忠心一片,为了圣上…”
卫佑已经喝的有了八九分醉意,酒意上头,什么话都是张口就来,“我呸!什么大将军!老子在战场上拿命拼来的,才得了个将军的封号。他一个宦官,只懂惑主,如今却手握大权,干涉朝政,连奏折也批,这不是奸宦吗?”
夏蘊成这下是真的吓的要跳起来了,只觉额头突突乱跳,有心想要阻止卫佑,又恐他生疑,只能一再劝酒,只盼他醉死过去才好呢。
哪知道卫佑是在战场上练出来的酒量,越喝酒就越要保持着醉中那一点清醒。就这一点清醒,将回到长安城数月因着女儿婚事而生出的波折给倒了出来。
先是骂田西,骂一会儿就开始骂温超黑了心肝,算计到了外孙女儿头上,想拿闺女换功名没成功之后,就想拿外孙女儿来换,若非是自己岳父,当真他连多瞧一眼这等虚伪小人都不愿意。
夏蘊成一边倒酒一边擦着汗暗道:骂温相总比骂田大将军的好!
哪知道卫佑骂了一圈温超折回头来又开始骂田西。
夏蘊成:…
——你怎么还不醉死过去啊你?!
现在不醉死过去,以后可就得清醒着死了!
他提起桌上酒壶,直接堵住了卫佑的嘴往下灌,卫佑稀里糊涂又被灌下去半坛子酒,才终于消停了,出溜到了桌子下面。
夏蘊成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只觉比朝上跟人掐架还累。
屏风后面转出一人,面白无须,鹰眉虎目,眸光之中暗含戾气,声音却十分的轻柔,似乎怕吵醒了醉后的卫佑一般:“这姓卫的…是不能再留了!”
第十三章
田西从夏府后门悄悄儿离开,进了宫之后,远远就瞧见太子带着贴身的小宦官立在麟德殿前。
当朝太子武贤,从他五岁备位东宫,已经足足有二十三个年头了,名师延请无数,装了一肚子圣贤书,性子却最是粘缠无主见。简而言之,很容易轻信他人,跟着臣子的主意跑。
真宗帝觉得儿子颇为听话,田西却嫌太子毫无主见与决断之力,连真宗帝的一分本事都没有。
这个性子做个听话的太子没什么问题,但若是将来执掌江山,却是大大的问题。
果然太子此刻踟蹰不前,拿不定主意,他索性问小春子:“小春子,你说我这会进去还是不进去?”
小春子对自家主子这种摇摆不定的性子颇为了解,他若是替太子拿主意,那就是逾矩了。因此只是哄着太子:“若是殿下觉得这殿前晒,不若到阴凉处坐一坐?”
太子愁眉不展:“吐蕃人在蜀中跟咱们大周都打了有小俩月了,那个死了的萧绎是个不顶用的,他弟弟都守了七年了,还没将吐蕃人打垮,也是个不顶用的。听说一大早就有战报抵京,也不知是好是坏…”
若是战报里是好消息,进去了还能得个真宗帝的笑脸儿。若是消息不好…万一被迁怒了就不好看了。
小春子进宫前也是贫家儿,后来进了宫,皇后见他机灵有眼色,模样又周正,就选到了太子身边服侍。
他们这位爷什么都好,如果凡事只有一条道儿,那他闷头就走,大约也不出差错。但凡一件事有两条路摆在面前,他站在分岔口便不知道该选哪条道儿走了。
“可是殿里的奴才们没有通报?这个时辰圣上定然在休息,不如老奴引殿下到偏殿等一会子?”
太子倒不防田西从外面回来,面上带了三分恭敬:“大将军这是出宫去忙了?既然父皇在休息,不如小王先去后宫去向母后请安。”
田西便弯腰送太子,太子向他回了一礼,这才从麟德殿里出来了。回头再瞧,田西的影子已经没有了,目中顿时涌上深深的厌恶:父皇真是越来越昏庸了,他这个太子在东宫闲置着落灰,军国大事却让一个太监来批阅,简直是亘古未闻之事。
总有一天…他悄悄的握紧了拳头,就好似握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
卫佑酒醒以后,想起自己在夏府说过的话,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卫夫人见他神色不好,追问了好几遍,都没问出什么来,只他一个人双眼发直坐在那发呆。
这可是久未有过的事情,他是战场上拼杀出来的,面对西辽十万大兵压境都不曾令他色变,还有什么能吓着他的呢?
卫佑不好说自己酒后吐真言,不小心在夏蘊成面前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他也不是傻子,就算是至交好友,可大家都在名利场上混着,京城的名利场跟河西府的名利场可大有不同。
京城的名利场上,都是文人的天下,要心眼与嘴头子功夫利害,但河西府的名利场上,却都是实打实的真本事,拿命在拼,背后捅刀子的事情却是极为让人不齿的。
他思虑再三,与卫夫人商量:“不如让闺女带着华哥儿去新甸,待过个一年半载再回来?”
卫夫人眼睛顿时瞪的老大:“阳儿都十七岁了,再过个一年半载,可都成老姑娘了,亲事可耽搁不得。再说了,萧家这几日就出孝了,到时候可是要准备婚期的,难道你这几日发愁,竟是为着萧家的婚事不成?”
她还当萧家出了变故,要退婚,顿时比卫佑还愁。
卫初阳一听不用成亲,自己又可以回新甸去,自是千般欢喜,可若是带着卫华,那就是百般不愿了:“老爷子可不准备再收徒弟了!”
卫佑虎眸一瞪:“当初送你过去,不是也没问过老爷子的意见吗?!”直接打包过去的。“等日子定下来之后,你直接从新甸出嫁。”
卫初阳一噎,那能一样吗?
在她的心里,她去新甸那就是春红事件中被发配过去的,性质约等于囚犯流放,虽然后来她在新甸生活的也很愉快,但那归功于她自己,而非卫佑。
同样的事情,落到卫华身上,她就觉得有所不同了,类似“盼着儿子长点本事执掌门户”之类。
怎么想怎么不舒服。
因此,卫初阳是极力的阻止卫华去新甸:“他就是个爱哭包,三两句就要哭起来,老爷子最讨厌爱哭鬼了。再说我倒觉得华哥儿缺的是奶妈妈,多给他寻几个奶妈妈,哄着他玩就好了,何必学什么功夫呢?一扎马步哭了…一学拳胳膊腿疼哭了…到时候都要丢死人了!”
章回之到时候还不得笑掉大牙?!
卫华长这么大就没离开过卫夫人,对新甸委实生不起什么向往之情,闻言小脸上便有几分不乐意。
卫夫人也颇有几分舍不得儿子离开身边,还劝卫佑:“夫君如今也闲着,教华哥儿是绰绰有余了。何必大老远将他送至新甸去?”
妻子女儿平生第一次缔结同盟,竟然都反对这件事情。卫佑不好在妻女面前自承做了蠢事,酒后失言,怕为家里招来大祸,将儿女都悄悄儿送至新甸,也算是避祸了。
见讲不通道理,狠狠一拍桌案:“这事就这么决定了,无需再议!”摆出了一家之主的强硬态度来,黑着脸走了。
卫夫人与卫初阳面面相觑,“阿爹这是怎么了?”好没道理的生气。她想到要带着卫华这么个累赘去新甸,头都大了,狠狠瞪了一眼卫华,也走了。
卫夫人与卫佑夫妻多少年,从未见过他这般烦恼,也不敢再问,回房去给儿女收拾行李。
卫佑去了前院,将从凉州府里带来的一十六名侍卫都召集过来,准备从他们中间选出些人来,护送着儿女前往新甸避祸。哪知道侍卫们才聚齐,便有守门的小厮带着个少年郎前来。
他一见之下心便悬了起来,这少年正是夏蘊成的儿子夏珙。
夏珙还是个面如冠玉的少年郎,上前礼毕,面色略带三分难堪:“卫伯父,可否借一步说话?”
卫佑引了他去书房,遣退了房里侍候的小厮,不曾想少年一头跪倒在他面前:“卫伯父,今日有一事,侄儿原本应该不理会的,只是…侄儿很是仰慕卫伯父忠君报国,不忍心因家父而令卫伯父有事,这才悄悄来给报伯父报讯。今日伯父与家父饮酒,田公公便在屏风后面,伯父所言,田公公全数听去,还望伯父早做打算!”
他说完了也不敢看卫佑的脸色,朝卫佑行了个礼便匆匆告辞而去。
卫佑听了夏珙这话,如三伏天当头浇下一盆冰水,淋了个透心凉。
他原想着,让儿女前往新甸避一阵子风头,也防着万一与夏蘊成酒后之语传出去。哪知道夏珙却亲自跑来告诉他,当时田西就在一旁窥视!
卫佑如山岳倒塌般,瞬间跌坐在了榻上。
夏珙十四岁少年郎,在国子监读书,整日与一帮热血少年郎厮混,谈些家国大事,正是书生意气,平日对夏蘊成的钻营颇有几分不喜。这才有了今日的示警之举。
当晚,卫府里一团忙乱。
卫佑直接去后院吩咐卫夫人,将这些日子给卫初阳准备的嫁妆,捡贵重的首饰细软连同嫁衣都装起来,另有准备买田产地铺的银票也直接带上,这婚事却是拖不得了,索性直接遣侍卫送嫁,将卫初阳送往衡阳成亲。
他这里亲笔书信一封,向萧衍道明眼前境况,他若真有退亲的意思,就让卫初阳带着侍卫以及卫华再行投奔章老爷子也不迟。
事到如今,卫佑也不想瞒着妻女了。
卫夫人听完始末,恨不得当夜就送儿女出京。卫初阳却不同意:“家中有难,我更应留在父母身边应对,怎么能丢下父母自己逃命呢?”
她自忖也学武多年,素常也有担当,怎能做个缩头乌龟?
却不想卫佑今次一点情面不讲,见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女儿,顿时指着她破口大骂:“你一个丫头片子,既不能顶门立户,又不能延续血脉,今次家中有事,让你保护弟弟,给卫家留下一点血脉,怎的就是死活不愿意呢?难道你就情愿看着卫家一门死绝?”
这话简直是踩到了卫初阳多年隐痛。卫华未出生之前,卫佑是一直拿她当儿子养的,当年在凉州城头上,卫佑指着下面西辽大军问她:“阳儿怕不怕?!”
那时候,卫初阳觉得父亲顶天立地,与他并肩站在城楼之上,竟连惧怕也不觉得,童言童语至今想起来却让人想笑。
“阿爹守卫大周,等阳儿长大了,也与阿爹一起驻守边关,打的西辽人哭爹喊娘!”彼时她并不懂这世界的男女差异,以及未来男女要走的不同的道路。
卫初阳什么分辨的话都未再说,纳头便跪在了父母面前,“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回房去收拾东西去了。
天亮的时候,从卫府里驶出一辆马车,连同一队护卫,踏着晨曦向着城门口驶去。
卫夫人在房里抹着泪,双眼都哭肿了,儿女出门她却不曾去送。
卫佑一直在书房坐着,派出去的小厮不久之后来回,“小姐与公子的车队已经出城去了。”他悬着的一颗心这才缓缓落了下来。
只要出得长安城,以卫初阳的本事,定然能保得自身与卫华的安全。
家里的护卫全部被他派去送儿女,又少了孩子们,忽然之间这院子便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卫佑进到房里的时候,瞧见卫夫人哭的狼狈的模样,忍不住安慰她:“阳儿带着华哥儿此去,定会平平安安的。祸是我惹出来的,我只怕她落到了田西手里,日子不好过。”
他来长安数月,听过好几桩朝臣抄家流放之事,多半与田西脱不了干系。就连宗室子也有个拜了田西做干爹的,虽然很令人不齿,但这也说明了田西如今权倾一世,轻易得罪不得。
他这等于当面打脸,那一位恐怕不会善了。
“阳儿是个心气高傲的,你今日这番话定然让她心中不忿,也不知要记恨多久呢。”卫夫人生养卫初阳一场,虽然一直在试图将女儿的性子扳过来,可有时候也不得不认命的觉得,女儿这个性子恐怕是天生的,靠后天纠正是改不了的。
卫佑所料不差,送走了儿女的第五日,卫府被禁军包围,传旨太监是田西的心腹,以卫佑藐视今上,口出狂言大骂今上昏庸等罪责入狱。
得到消息的温超十分惋惜:“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好好的将那丫头送进宫,讨了圣上的欢心,哪会有今日之祸?”
温夫人虽然对女儿又气又恨,到底还念着一点子骨血亲情,“老爷回头想想法子,看能不能请田公公通融通融,好早点将这孽障一家子都放出来。受点教训也就罢了!”
“卫佑那丫头野的不像样子,是该在牢里多吃几天馊饭,才会知道宫里的日子有多好过了。放着好好的荣华富贵不去享受,偏要去吃牢饭…”
想起好好一桩美事又被毁了,尚书令老大不情愿去讲这个情。
况且,既然田西有法子将卫佑一家子弄进牢里,定然还有接下来的打算,他只管静观其变就好,何必插手。
不见得卫佑还能感激他这岳父出手相助,没准会以为他与田西联手陷害于他呢。
这时候,温超尚不知卫家因何而获罪,只当是卫佑不肯将闺女送进宫,惹怒了三番五次暗示他的田西。
他也觉得,这女婿欠教训!
第十四章
天载十八年五月中,卫佑夫妇被打入天牢。
卫家原本就凭军功起家,历来不曾在朝廷下大功夫钻营。卫老将军在世之时,尚有二三至交好友,等他战亡之后,卫佑更是一门心思放在了与西辽的战争之中了,根本不曾分神在朝中钻营。
朝中原还有几位大人想替他说句好话,但后来打探清楚原委,原是田西要整治卫氏夫妇,更有卫佑岳父温超都袖手旁观,旁人就更缩了回去。
温超倒是在田西面前感叹了几句,诸如“女婿不思报答君恩还生出别样心思…出了这等事老夫也觉得愧对圣上”之语,摘清自己顺便谴责了卫佑连累了温青竹。
经过匆忙审讯,卫夫人倒是被放了出来,五月二十二日,卫佑被斩首弃市。
同日,温青竹披马戴孝前去法场送行,等行刑完毕,她带着老仆收殓了卫佑尸首,当着观刑百姓,一头撞死在了棺木上。
虽然朝中官员一致缄口,但是忠臣良将被斩首,围观百姓却是暗自叹息。更有国子监学子组团前去法场为卫佑送行示威。
国子监学子皆是朝中五品往上官员家中所出,此等父子辈在卫佑之事上立场不同的争议,爆发在各大官员家中。
负责监斩的乃是夏蘊成。
温青竹撞死的当日,夏珙正在国子监学子队中为卫佑送行,见到卫夫人脑浆迸裂气息皆无的模样,当场便跪在了行刑台下…
很快,长安城各处便贴出了海捕卫初阳的文书,并有画像发往各州府。
五月二十八日,川蜀战报抵京,芙蓉城破,萧铎带部众与吐蕃军拼杀,力竭殉国…
真宗帝难得上朝,一大早接到这种消息,无论是谁都心情不好。他难得在朝堂上咆哮:“…平日不是一个个都很有能耐吗?这会儿难道就无将可派了?”
田西:“…”早知道就留姓卫的一条贱命了!
枉费了他鼓动唇舌,令真宗帝相信了卫佑之罪,连秋后都等不及,匆忙处斩了。
太子今日也在朝堂之上,这会儿适时冒出一句话来:“若是卫佑还活着,倒可以派他前往川蜀抗击吐蕃!”
真宗帝:“…”你早干什么去了?!
太子也很委屈:这不是…此事不归我管吗?都被田公公包揽了,哪有我插手的份儿?
这时候,卫初阳已经进入了衡阳城内。
她这一路上带着卫华,衣食倒是照顾周全,只是时时摆着一张臭脸给卫华。
卫华似乎也知道离开家之后,姐姐是唯一的依靠,在她面前乖顺的跟小猫似的,压根不敢提什么要求,更不用提整日坐在侍卫怀里,在马上要被颠的散了架,也不敢哭。
进城之后,卫初阳下令先寻一客栈修整,这才派人往萧府送信,约见萧衍。
萧衍自脱孝之时,接到卫家送来的祭品,以及卫佑的书信,就一直在考虑婚期以及聘礼的事儿。
他倒是找了两回萧泽,只是萧泽此人,不是在喝醉的路上,就是已经醉倒在红鸾帐,温柔乡里了。
想要谈点正经事,永远别指望着他清醒。
萧衍最近真是为了婚事愁的都不知如何是好了。他想来想去,只能写信往芙蓉城,想与萧铎商量一二。
相比较他常年醉倒在温柔乡里的二叔,萧衍与三叔的关系却要更紧密。
没想到送往芙蓉城的信迟迟没收到不说,就连送信的仆人也一去无踪了。
正烦恼着,门上送来一封信,拆开来看,但见铁划银钩力透纸背的扑面而来,请他前往城中永乡客栈一叙,落款却是卫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