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天真痴情,以已之心度人,便以为太子殿下也定然是个痴情人。只是这痴情并非对她而言,而是对沈琦叶而言。如今才明白,原来…太子殿下的一颗心,早已经不知道分了多少瓣,痴与不痴,真与不真,恐怕他自己也分不清了。
谢弘提起的这些官宦贵女,有些是父兄掌机要,有些是家族列阀门,总之背景是耐心寻味的。
想到痴情一片的沈琦叶,她又觉得心下畅然,天道轮回,果然如此么?
谢弘见她一味打听太子的事,说这些原是想打消她的念头。司马策仪表出众,又身居高位,自带有一种上位者的睥睨之气,令得少女春心萌动,再自然不过。不过小师姐天真烂漫,是他所见过的少女里面最清纯的女孩子,年纪尚幼,他实不愿意她入了东宫,然后在经年累月的争宠斗艳之中失了本心,变得面目不堪。
他是自小出入宫廷,见惯了舅舅后宫中各种不死不休的恶斗,此刻便偷偷将后宫秘辛讲一些出来,见将柳明月吓的小脸苍白,虽心有不忍,到底拍拍她的肩试探安慰:“小师姐别担心,反正你又不会进宫为妃,怕什么?”心中打定主意,就算太子殿下再赞小师姐十次憨态可爱,也打死不能让他们有再次相见的机会。
他哪里知道,柳明月听着这些恶斗,回想当初在宫中遭遇的一切,前面近十年算起来简直风平浪静,她连波面下隐藏的夺命暗礁都不曾瞧的清楚,最后却稀里糊涂的丧了命…那是个什么样的去处,她如今足有了深刻的体会,哪肯再去重蹈覆辙?
见谢弘真心实意为她担心,她便扯出个牵强的笑来:“小师弟想哪里去了?我可从来不曾想过入宫,只是为沈姐姐担心罢了。”
柳明月与沈琦叶交好,谢弘也是知道的。听得她这般说,又放下心来,告诫她:“就算你与沈小姐交好,但她如今与太子表哥打的火热,你也不可听到我这些话便去告诉她,免得她心怀怨恨,万一以后进了东宫…再坐了高位,找起后帐来,你如何应对?”
这人虽然大多数时候不着调了些,为人轻浮了些,但心底倒还真的不坏。
柳明月这才发现。
第十四章 重阳
薛寒云有了正式的职务以后,柳明月除了与他见面没有以前频密之外,三不五时便能吃到连生提过来的京中特色小点心与小零嘴。都是薛寒云轮值以后,回家路上买的。
羽林郎本身便是全国最装点门面的职务之一,另外一个最装点门面的便是皇帝的后宫,美丽的妃子少了,连大臣们都觉得寒碜。
薛寒云做了羽林郎之后,最大的变化便是忽然之间好似精通了吃喝玩乐似的,每次买回来的东西,吃的皆是美味,玩的也很有意趣。有时候是干果蜜饯,或者荷叶包着的肉,或者别的,有时候是银楼里买的一对精致的耳铛,或者头上一个小小步摇…每回都能引的柳明月笑起来。
她现在拿薛寒云与亲兄长无异,只觉他这般疼自己,心中很是欢喜,并请连生转达谢意,原话是:“…寒云哥哥现在学会了讨女孩子欢心,将来娶了嫂子,定然也能讨嫂子欢心!”
连生:“…”难道大小姐这是在羞涩迂回的表达她的欣喜之情?
可见词不达意有时候确实很可能引起误会。
薛寒云听到这话,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有两日都不再往回买东西,过了三四天,大约手痒,与同值的羽林郎回来之时,路过味通斋,闻到那种点心的甜香味道,想起连生说起柳明月吃过他买的好几次点心以后,对味通斋的红枣糯米糕最是情有独钟,脚步又忍不住向着味通斋而去…
羽林郎的收入还不错,替她买零嘴小吃及小首饰绰绰有余。
不过这次买回家的红枣糯米糕,薛寒云想亲自送过去,还未进柳明月的院子,便听得少男少女的笑声。他推开院门,便见院子里谢弘就跟猴子似的坐在院里秋千架上荡悠,米飞与罗瑞婷争执着什么,柳明月对谢弘大肆嘲笑:“小师弟你旁的都不行,唯有女子喜爱的玩意儿你才最喜欢吧?敢是公主生错了你的性别?”
不过是有段时间没去罗家,二人之间的熟稔度大增,薛寒云端着一张清凉无比的脸进了东跨院,柳明月瞧见了,笑着起身来迎,“寒云哥哥回来了?”
她身边坐着的罗瑞婷这些日子朝思暮想,数次借了来相国府与柳明月玩耍的名头,指望着能撞上薛寒云一次,哪知道次次扑空,今日不知道交了什么好运,竟然教她碰上了。
罗瑞婷红着脸站起来,比之在罗府的跳脱,在相国府的端庄简直是换了个人。
“薛师兄——”同时觉得,笑靥如花将薛寒云直接拖进来的柳明月十分碍眼。
柳明月被她眼刀狠狠剜了十七八下,心道:罗师姐又要炸毛了?在她还未发作之前,赶忙问薛寒云:“寒云哥哥,重阳节你可会轮值?如果不轮值,不如我们叫上一帮师兄们出门去踏青?”
听谢弘说重阳节司马策也会出宫,沈琦叶那里传来消息,也要出门去玩,柳明月总有一种自己在深宫中被囚十年的感觉,如今虽然会隔日出门去罗家学武,到底不比出门踏青登高游玩来的轻松。
借着重阳节,自然要好好玩耍一番。
罗瑞婷屏气凝神,才听到薛寒云一句话:“…到时候如果不轮值,便带你去。”
柳明月双眸弯弯,笑如清泉。
罗瑞婷愈觉碍眼,索性早早告辞。
谢弘与米飞与她同来,况瞧着薛师兄一下一下扫过来威吓的眼神,索性与她同去。
柳明月再一次深深的感到:寒云哥哥真是无敌冷场王,只要他在的地方,总能将欢声笑语击溃,好诡异的感觉。好在她也已经习惯了他这样冷情模样,并且有时候觉得,其实对着她,好像他的表情总比对着别人柔和许多。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种感觉总在心头萦绕。
重阳节那日,今上并未出宫,只在宫中与各宫娘娘宴饮,又轮到臣子休沐,幸喜薛寒云与罗家那帮师兄们皆未轮值,等到集齐众人往京郊凤鸣山去的时候,人群便很是浩荡了。
柳厚今日有暇,又被柳明月拖着出来散心,出了城门便见到六七辆车驾,偏那车架未停,竟然先是驶到了当世大儒林清嘉的书斋前。
正逢此间遍植的菊花皆开,香气扑鼻,待柳厚被柳明月从马车上牵下来,便见罗老将军也从罗府马车上下来了。二人相遇,不免大笑。
都是被孩子们强拉来的,但秋高气爽,眼前又有悦目美景,又是极难得的闲暇时光,二人心情也极佳。林清嘉闻听这二人光临,扔下写了一半的大字迎了出来,又吩咐童儿将封存的菊花酒搬出来待客。
众人便在林家别院里赏了一回菊花,薛寒云便指挥众少年跟着童儿前去酒窖,一哄而抢,将林清嘉存的菊花酒都哄抢一空,又掠了林清嘉上了马车,在他的抗议声中,众少年骑马大笑而行。
柳明月一早爬上了罗瑞婷的马车。林清嘉被掠上柳厚的马车,听得外面这些十几岁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欢声笑语,讽刺柳厚:“柳兄,你给我找的好苗子,敢是劫匪转世,一会功夫,不但掠人,还抢酒…”心痛不已,那半窖菊花酒,拿出来一些待客,还剩下大半留他独酌许久。
这孽徒!
二人当年同榜进士,只是柳厚一直在官场钻营,林清嘉却不喜官场规则,最后潜心学问,终成一代大儒。他虽未入仕,但这几十年来,门生遍及朝野,教出不少好学生,是位当朝大儒,声望极高。
但二人向来交情不浅,柳厚这才能将薛寒云送至他处。
柳厚瞧的好笑,假作愁苦一叹:“林贤弟岂不闻,兵匪不分家。你这爱徒家中出身行伍,往上数多少辈,开国之初说不定还是山大王起家呢。”
林清嘉后悔不迭:“一个不察,真是引狼入室啊!”
车队到得凤鸣山下,将并非循着登山之路而行,而是往僻静之处而去。
行得半刻钟,前面带路的骑少年郎终于停了下来,众人下得马车,才发现此间风景绝好。原来是凤鸣山脚下一个山坳,虽是秋季了,但脚下绿草如荫,远处碧波如练,青山绿水,风景独好。下得马车,踩下去只觉脚底松软如毡,少女们顿时叽叽喳渣,笑闹了起来。
今日前来的,除了罗老将军的一众徒孙,还有容庆的妹妹,温柔典雅的容慧,米飞的姐姐,小巧玲珑但性格活泼的米妍,贺绍思家的一对双生妹妹贺黛茜,贺黛倩。
姐姐贺黛茜性子温柔沉静,妹妹贺黛倩却性如烈火。
再加上唯恐天下不乱的罗瑞婷,这一众女孩子里,容慧的箭法准头极佳,米非的姐姐擅使一把长枪,贺家双胞胎也是练武的主儿,哪怕瞧着温柔沉静的性子,也有坚毅的品格,唯有柳明月一团稚气,身手又最差,还是学武入门最晚的主儿,又是文官之女,除了罗瑞婷,与旁的女子都是第一次见面。
得亏得这些武官之女落落大方,心肠耿直,有别于文官之女那曲曲折折的心事,都是按着嫡庶家世来群分,与她往日参加的贵女出游也不一样。
文官之女出游,见着花草林木,必要吟诗斗词,见得亭台楼阁必要比一比闺中技能,比如琴棋书画,又或者暗中比一比谁的行头出众,衣衫服饰…这些东西,柳明月虽然也参与,但总觉得兴趣不大。
她学书学画,乃是为了定心宁神,学琴是为了愉悦自己,到最后反沦落成了引人眼球的筹码,实大大违背了本心。
罗瑞婷是个静不下来的,早揪着容慧由容庆陪着去林里射兔子,米妍与贺家的双胞胎各拿出一个风筝来,拉着柳明月便要去放,哪知道夏惠却从丫环坐的车厢里抱出来一个很大的美人风筝,献宝一般献了上来。
米妍欢呼一声,丢下自己的蝴蝶风筝,双胞胎也丢下自己的风筝,三人齐齐扑向了这个美人风筝。
柳明月瞪大了眼睛:“这…夏惠你居然私藏风筝?”垂涎。
夏惠抿嘴一笑:“奴婢月银太少,买不起这般好的风筝。这是云少爷早就替小姐准备好的。”
“这丫头难道是嫌我发的月例银子太少了?”柳明月心里顿时如饮了蜜般,仿佛有着不可言说的喜悦而至,嘴里却打趣着夏惠,目光四下偷睃,心头发虚,生怕被罗瑞婷撞见,又要炸毛,又庆幸今日她与容慧去捉兔子,免了她一场灾。
她目光这般,不期然与薛寒云带笑的眸子相遇,见对方口型吐出俩字,她细一琢磨,原来他说的是“笨蛋!”又目示意她关注美人风筝的下场。
瞧在这美人风筝的面上,她今日心情愉悦,暂不同薛寒云计较。
这美人风筝做的唯妙唯肖,裙裾飘飘,此刻正被米妍与贺家双胞胎拉着往前跑,拉线的拉线,助跑的助跑,完全忽略了她这个正主想要亲手实践的心情。
果然她不是笨蛋是什么?
这么好玩的事情也能被人抢了先。
也不知道是谁的主意,替罗老将军,柳相,及林大儒各准备了钓竿,鱼篓,及诱饵斗笠之物,三人各相距七八步,面朝河水而坐,皆是一式一样的斗笠,又贴心的替他们每人小脚凳边摆了一只酒壶,也不知道是在钓鱼还是在喝酒赏景,那种悠闲惬意,对于柳厚来说,是极少的机会。
等到奴仆们埋好了锅灶,丫环们摆到了点心,煮好了热茶,罗老将军一条鱼都还未钓到,柳相爷钓了三条鱼,最悲摧的莫过去林大儒…菊花酒喝多了,一头栽到了河里面,被小厮及罗家俩兄弟拼命救上来,扔进马车里,换了衣裳,冻的咯咯咬牙,却不愿意回去,只等着吃烤鱼烤肉。
柳相气的不知道说他什么好,“林贤弟,当着你学生的面,也注意点,别弄的跟个酒鬼馋鬼似的,命可是你的!”
“我还要登高呢吃完烤肉,骗光了我的酒,就想将我打包回府?”
丫环们只得替他端了姜茶进去驱寒。
他在车里倚被高坐,舒服的都不肯下来了。
不多时,容家兄妹跟罗瑞婷打了兔子回来了。罗家兄弟及薛寒云接了过去,几人扒皮开膛,放到水里洗洗干净,又拿作料腌了,连昨晚腌制好的肉此刻皆放在火上烤,柳明月悄悄咽了下口水。
这种事情…两世加起来她都不曾参加过。
前一世她不喜欢搭理薛寒云,无人带她野炊,后来进了深宫,这种自由自在的日子早没有了。这一世与薛寒云关系改善,才有了这种机会。
真是感谢老天!
不过,也许是她感谢的太早,又觉这一片环境优美安宁,很快,远处马车辚辚,远处有人向着这边而来。
那马车驶的近了,柳明月才发现,为何远远瞧着那身影极为熟悉。
因为当先高坐在马上的男子,一个乃是太子司马策,另一个就是她那没皮没脸的小师弟,不过…后面的马车却不是沈家马车,也不知道是哪个年轻贵女的车驾,人还未至,后边丫环的吃喝声已经到了:“哪里来的闲汉,还不速速避开?!”
柳明月无语的回头看同来的几位,做小姐的这会跑的跟个野丫头,做少爷的都动手干活,连马上车连带着河边的三位老爷子…都跟个渔翁似的,哪里有官宦人家的气派。
不怪被人看扁了!
第十五章 再见
见到柳相与罗老将军及林大儒,司马策与谢弘皆下马来。
众人上前见礼,司马策哪肯受全礼,一早将罗老将军挽起,又请柳相与林清嘉起身。
“两位师傅兴致真好,偷得闲暇出门踏青。”
司马策做太子之时,谦逊知礼早已传为美谈,众人都道太子殿下礼贤下士,将来必是一代明君。
柳明月听得他这称呼,大皱眉头。她对朝中之事向来不甚清楚,此刻听得司马策称两位师傅,不由茫然,偷偷扯着薛寒云的袖子求解惑。
“哪两位是太子的师傅?”
薛寒云在她耳边低语:“自然是伯父与林先生。伯父如今兼着太子太傅一职,年初才上的任,太子对伯父很是恭敬。至于林先生,闲暇时间,太子有时候也会去先生书斋求教学问。”讲了这些,语气又转为热烈:“太子必能成为一代明君!”
柳明月心头阴云蔽日:搞半天司马策还拜在她爹爹名下为徒?最要命的是,寒云哥哥这副崇拜热烈的口气是怎么回事啊?
薛家世代忠君爱国,他…难道已经在心中将司马策奉为明主了?哥哥你确定自己没看错人?
柳厚曾任太子太傅,薛寒云与司马策早就相识,且略有渊缘,她前世怎么一点印象没有?
苦思冥想,她最终放弃。不得不承认,前世她实在是一个失败的人,从来不曾了解朝中风云变故,父亲的职位,寒云哥哥的一路打拼,对他们两人在外面世界要面对的现实境况一无所知,只在父亲与寒云哥哥精心打造的舒适笼子里生活,跟金丝鸟没什么区别,关键是:还觉得生活很幸福,全无担忧之处。
居安思危的忧患意识,在她心里全然没有。
等太子说要与他们一起游玩,全场除了柳明月不情愿,还有马车里下来的温青蓉非常不满之外,其余人都皆大欢喜。
见到了马车里下来的温青蓉,柳明月就觉得非常能理解她那侍女的跋扈从何而来了。
温青蓉乃是温皇后的亲侄女,国舅温世友的嫡亲女儿。
温国舅庶子女一大堆,但正妻所出唯有二子一女,且唯有这位表妹自小一直在宫中陪伴温皇后,与太子感情深厚,算是青梅竹马。
外界皆传,当初立太子妃的时候,若非温青蓉年纪尚幼,说不得她便是当朝太子妃了。
温皇后大约早有此想,自小便将温青蓉接进宫里来养着,她又是皇后的亲侄女,未来皇帝的亲表妹,众人都抬让她三分,便养成了她目无一切的性子。便是一般不得宠的公主,还不及她的日子风光。
柳明月进宫之后听说,温青蓉自小便对司马策倾慕。前世的时候,温青蓉虽然最终也嫁给了司马策,可惜她为人跋扈,不得司马策喜欢。后来温皇后病故,司马策对她,更是冷淡。不过因着她是司马策的亲表妹,待遇品级都放在那里,以安外戚之心,所以她在宫中的日子倒不如想象之中艰难。
柳明月万料不到能在此间碰上温青蓉。按着时间推算,明年的三月份温青蓉及笈之后,便会进东宫。现下她已经回了柳府,按理说司马策重阳节踏青,不是应该与沈琦叶偷偷出来玩?怎么会陪着温青蓉出来?
谢弘一早瞧见了柳明月,兴冲冲向她打招呼:“小师姐——”瞥见罗瑞婷不善的目光,想到节后回罗家学武,万一在校场上被这位大师姐抓住了捉对厮杀,连忙颠颠的跑上前去巴结:“大师姐——”
获赠罗瑞婷白眼一枚!
明明罗瑞婷与柳明月站的极近,偏谢弘第一眼瞧着的就是比她矮小许多的柳明月。
罗瑞婷觉得很憋屈。
不过此次出门踏青,憋屈的除了她,还有另外一个,温青蓉。
本来这次乃是她期待的与太子二人的单独游玩,结果前来接她的除了司马策,竟然还有谢小郎这个浪荡子。
这就算了,她都忍了。
反正谢弘也常去宫禁,二人自小也算熟了的。况陛下疼爱昭阳公主,连带着对这油嘴滑舌的谢小郎都喜欢不已。便是她姑姑皇后温氏,也对昭阳公主极为客气。
哪知道眼瞧着到了凤鸣山下,他们不带着她爬山就算了,寻个山清水秀的去处玩一玩,只要同表哥在一起,她就觉得满足,哪知道…寻来寻去,最后竟然成了这般模样。
一大帮少年男女外带三个糟老头子,挤在一处烤鱼烤兔子肉吃。
少年郎也就算了,但一帮女孩子,皆不知矜持立在火堆旁边等肉吃,也有去猎兔子的,还有抢腿子腿的——抢兔子腿的正是柳明月跟米妍——要是让京中那些高门贵女瞧瞧,保管惊的连下巴也掉下来!
这就是太子表哥口中盛赞的:柳相家很可爱的小姑娘?
若非柳明月身体纤弱,还带着些少女未曾发育完全的青涩稚气,她定然会以为太子表哥对柳相家的闺女有什么想法。
柳明月努力回想前世司马策喜欢的女子类型,他怎么讨厌她便怎么朝着那方向发展。
比如现在:拿着兔子腿啃的十分粗蛮的柳明月引的柳相频频回顾,暗处嘀咕难道最近家里的厨子又犯懒了,没有好好喂养他家小闺女,瞧瞧她馋肉的小模样跟这吃相!
其余的女子家中父兄都是从军之人,吃相上本来要求也并不严格,况且又是在野外,更无拘束,也不曾因太子在侧而扭捏,均啃着兔肉或者鸡腿,只觉十分可口。
唯独温青蓉嫌弃的别过脸去,不堪与一班野人为伍。
贴身侍女燕麦用马车上的盘子端了个兔腿奉上,被她一巴掌打开:“作死的丫头!没有收拾干净切成小块端上来,让我怎么吃?你当我是野人啊?”
燕麦的半边脸立时浮上五个指头印。
吃的正欢的众人皆抬起头来注视着她:“…”
容慧优雅离席,贺黛茜紧随其后,拉着不情愿的妹妹贺黛倩离席。
米妍这半日与柳明月混的熟了,见她毫不在意据案大嚼,又夹了块烤的金黄的鱼来,放在她面前桌布上摆着的碟子里:“妹妹喜欢吃就多吃点吧,小野人!”
罗瑞婷捏一把她鼓鼓的脸颊:“还吃?再吃变小猪!”
她对温青蓉不想硬碰硬,可是又不想让温青蓉看扁了小师妹。小师妹这种生物,只有自己欺负起来才爽,放在外面给别人白眼相向…实在是让人心里不舒服。
柳明月经历过冷宫馊饭冷食,此后对粮食格外珍惜,况今日她就是要教司马策从心底里厌恶她,自然更要吃的香甜,岂会被温青蓉这句话给吓退?
她吃的正欢,面前碗里有人挟了一只烤的金黄的鸡腿,“小师妹多吃点!”柳明月抬头,面前是司马策那张熟悉到刻骨的脸,她顿时一口兔肉噎在气管里,咳的惊天动地。
谁是你师妹?
这年头还流行四处攀亲的?
柳明月悲愤,怒从心头起,真有种当下将胸中块垒尽抒,与司马策清算旧帐的冲动。可惜她咳的眼泪汪汪,纵然眼神凶恶,瞧在旁人眼中,却是楚楚可怜,便是司马策,脑中也是轰的一声,被她这小模样镇住。
——还有哪家的女子被太子殿下亲自挟菜,不是感动的泪眼汪汪,而是被惊吓导致噎住咳的惊天动地,敢露出这种怨恨的眼神?
伸出利爪的小动物,真是最可爱了!
司马策心中暗道,忍不住借着离的近的便利之故,做了个柳明月那帮师兄弟们除了薛寒云做过其余都肖想了很久又不曾出手的动作:伸出禄山之爪,在柳明月的小脑袋上摸了摸…
薛寒云借着替柳明月拍背的功夫,将她扶了起来,一边责备:“吃口肉也会噎着,真是笨到家了!”一边小心替她拍背,不着痕恋的将她扶离了司马策的手臂范围。
司马策恋恋不舍的收回了爪子。
指尖触碰到的发丝柔软顺滑,仿佛丝锻一般。最主要是她的小脑袋上压根没什么珠翠首饰,摸起来不是一般的方便。
温青蓉将这一幕收进眼底,扭过描画的精致的眉眼,死死忍着泪水,居然不曾当场发怒。
柳明月喝了口水,已停止了咳嗽,心中暗暗纳罕:按着以前温青蓉的性格,不是应该立马跳起来跟司马策争执么?怎的能容忍司马策对自己做出这种亲密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