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柳明月脑子里轰隆隆乱响,各种念头纷沓而至,心乱如麻,已是什么也顾不得了。没遇上他的时候,她总想着遇上了会如何如何,可是当真正遇上了,她才发现,原来,连她也不知道真的应该如何待他。
习惯性使然,她刚要去行大礼,又忽然想到,这是他们初次见面,她其实应该不认识他才对,于是忙忙陪罪:“这位公子对不住了!”匆匆越过司马策而去。 
她生怕,再待下去,下一刻她会忍不住扑上去挠花了他的脸!
昏头昏脑又走了一会,迎面撞上了去寻热茶的夏惠,见她面色煞白,却并非醉酒的情状,连忙将茶水给秋果端着,去摸她的手,只觉整个手掌都汗津津的,顿时吓了一大跳:“小姐这是怎么了?”
柳明月疲惫的摇摇头,一句话也不想说。


第九章 阴差


再回到席上,不但沈琦叶,便是粗心如黄岑叶,也发现柳明月面色如土,极是难看。
沈琦叶自然要关心一番,柳明月只推说喝了点果酒又在园子里吹了风,身上有些不好,略坐一坐就好。
轮到她们这一桌献艺之时,沈琦叶果然推她上台,柳明月早有准备,只捧着热茶盏不撒手,“我这般不舒服,姐姐也忍心?万一晕倒在台上,多扫公主殿下的兴致?不如就由岑姐姐去?”
黄侍郎乃是寒门出生,黄岑叶她娘是京中出了名的“村妇”,大字不识一个,虽然有心要将女儿往知书达礼的方向发展,奈何黄岑叶对此项技能不感兴趣,母女俩围追堵截各展手段…最终黄岑叶也没学会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技能。
柳明月深知这一点。
果然黄岑叶隔着沈琦叶捏住了她的腮肉:“好坏的小丫头,明明自己偷懒,却赶我上台出丑…”
柳明月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可怜兮兮从黄岑叶手里把自己的脸蛋解救了出来,推着沈琦叶:“看来只有姐姐亲自出马了,我今日是不行了,头晕,身上不舒服的厉害,姐姐还是别指望我们了…”
沈琦叶推辞再三,终于勉为其难应了下来,可是柳明月却从她的眸子里察觉出了跃跃欲试,有个念头便不由自主的浮上来。
难道前一世里,沈琦叶推她上台奏曲,只是假意客气?然后…按着正常程序,被推荐上台,她是不是应该适当的谦让一下?
先不提这座中其余的人是否有心要上台去出出风头,但是她一向与沈琦叶交好,座中唯有她的父亲官位最高,如果谦让,定然也是反过来推沈琦叶上台,旁人自然不好意思同沈琦叶争这机会?
在沈琦叶《高山流水》的琴音里,柳明月醍醐灌顶,突然顿悟。
人在某一个瞬间,总会突然开窍,发现从前的自己痴傻好笑,天真愚蠢。
柳明月就经历着这样哭笑不得的发现,原来前世的自己真的是傻的让人无语!
她倒了盅果酒,大口灌了下去,将心底里翻滚的复杂难辨的滋味压了下去。
这曲子,沈琦叶分明练了许久,她往日水平如何,柳明月心知肚明,可是唯有这首曲子,绝对高于她平日水准…
想到她前世无形之中成了沈琦叶前进路上的绊脚石,她就无比的郁闷。
——绊脚石这种角色,要么永远挡着别人前进的路,要么有一天被人踩碎。
无疑,她属于后者。
绊脚石柳明月觉得很忧郁。
一直忧郁到了沈琦叶下台,黄岑叶拉着沈琦叶的手使劲夸赞,她虽面上极力压制,端庄如初,可是双目泛光,那欣喜简直要流淌出来。
柳明月并非瞎子,她前世只是从不曾关注照顾别人的情绪,唯有别人捧着她照顾她而已。
久而久之,便习惯成自然了。
不多时,司马瑛身边的丫环秋霜寻了过来,只道太子殿下赞方才奏曲的女子不但琴技高超,曲风更是难得,特特赏了一对羊脂玉镯。
听到这赞扬,再见到这对羊脂玉镯,柳明月心头差点呕出一口血来:太子殿下您夸人能不能有点新意啊?两辈子加起来夸两个不同的女子演奏不同的曲子,用的居然是同一句话…特么赏的东西也一样啊!
简直欺人太甚!
亏得当初她沾沾自喜,只当被舒大家批评她弹的最烂的一首曲子得太子殿下青眼有加,终于寻到了知音人…哪怕被阿爹责骂也内心窃喜。
若是柳厚在她面前,柳明月真想扑进他怀里大哭一场,以示忏悔!
她得是多蠢哪?!
司马策东宫不少女人,说不准,他对自己说过的那些甜言蜜语不知道换着调子的跟多少个女人说过了…她怎么从来没想到过这一点?
再然后,因接了太子殿下的赏,沈琦叶催着她去谢太子殿下的恩典。她以为,求见太子殿下会很难,拿了他的赏,有赏赐的奴婢代为致谢就好,可惜沈珂叶催的急,只道这种谢恩,哪有代谢的道理?
如今——柳明月当机立断拉住了正欲离开的秋霜:“秋霜姐姐且慢走——”
秋霜拿了她的赏,且在背人处偷瞧荷包,发现这位相府大小姐果真出手阔绰,被她拉着,便很是客气:“柳小姐可还有事?”
“秋霜姐姐既然能替太子殿下跑腿,想来定然知道太子殿下在哪里吧?沈姐姐得了太子赏,正好劳烦秋霜姐姐带着沈姐姐去谢恩…姐姐觉得如何?”后面这句,却是问沈琦叶的。
沈琦面色渐绯,却很是扭捏:“这…这样好么?”心里是十二万分的愿意。
事已至此,柳明月恨不得戳瞎了自己的眼睛…不,应该是回去上一世戳瞎从前那个柳明月的眼睛!
大笨蛋柳明月!
你说你生着一双眼睛,也算得明亮,前世怎么就跟瞎子似的呢?明明沈琦叶含羞带怯,眼角眉梢都泛着喜意,你怎么就能视而不见呢?
不但视而不见,前世还傻呼呼的举着手中的玉镯洋洋得意的让她瞧,在她催着你去谢恩的时候,竟然也不曾想到过“好姐妹有福同享”,让她陪你一同去见太子殿下?
想来,上一世的沈琦叶催着她去向太子殿下谢恩,是希望自己能够陪同前往并顺便认识太子殿下的吧?
她的目光在沈琦叶那早已经发育了的身材与自己这样干瘦的稚弱小丫头去对比,作为男人,有她陪衬,端庄得体温婉大方的沈琦叶若不能博得太子殿下眼前一亮,那司马策的眼睛铁定有问题! 
可惜前世的柳明月脑子就是属实心榆木的,一点也不开窍,当时不但丢下沈琦叶单独去见了太子殿下,而且天真的什么话都敢说,与司马策在公主府后花园聊了足有半个时辰…
聊了些什么,她都忘的差不多了,多半也是些小女孩子的烦恼,比如舒大家又逼着她学针线啦,学琴曲啦…日子过的有多枯燥无聊了…只记得对面的年轻男子一直专注的凝望着她…小小少女,哪里经过这样的阵仗…
一颗心都似要从腔子里蹦出来,完全没了方向。
现在回想,司马策是很会引着别人高谈阔论的人,他只是在适当的时候调整一下话题的航向,不至于让人觉得冷场无趣,讲不下去。哪怕后来,在他做为帝王执政期间,也将这一习惯保持了下来。
据说在朝堂之上,当他乐意做个倾听的皇帝的时候,总能引的朝臣们畅所欲言,一不小心便将心里的话漏了出来…
这一点,他与薛寒云截然相反。
薛寒云最爱做的事是给谈兴正浓的柳明月泼凉水。且,他本身便是寡言的人。
沈琦叶红着脸跟着秋霜走了之后,一桌子的少女都议论不休,黄岑叶往柳明月身边挪了挪,悄声猜测:“月儿妹妹,你说沈姐姐能见到太子殿下么?”
柳明月心道:事情已经与前世略有不同,难道连黄岑叶也不想嫁个寒门进士,转而将目光瞄准了司马策?
黄岑叶见她迟疑,顿时笑的鬼头鬼脑:“月儿你不知道,听说太子殿下东宫姬人侍妾不少,沈姐姐这样家世的,不知道能得什么样的名份?”
举座少女见得沈琦叶走了,也低声议论。
柳明月一怔:难道前世她跟着侍女去向太子殿下谢恩的时候,同座的少女也是这样在背后议论她的?
当着她的面,她们诸多亲热客气,连她自己也沾沾自喜的以为,自己人缘不错。
只是不知道这不错的人缘里,因为阿爹对她好的成份又占了多少呢?
原来,世人皆爱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当着面锦上添花,背着人捅刀!
因想透了这一节,柳明月不觉灰心丧志。她从前不曾想过自己的失败之处,如今回想,只觉步步错,事事错,再无一处能令自己也觉得妥贴的。
那日从公主府回家,柳明月出乎意料的沉默。
沉默到连夏惠也觉得不安,揪着秋果在厢房里拷打了半日。
秋果虽然人有些呆气,但是却是个老实孩子,将她们在花园里碰上谢二公子的事情一五一十交待了。至于另一位公子…恕她不知名姓。
况那位公子人极是和气,半句难听的话都不曾讲,秋果认为…小姐情绪不好,倒与那位公子纯然无关。
夏惠惴惴难安,见过了两日,柳明月虽然照样去罗家练武,但兴致却不高,人也意外的沉默,只得悄悄回禀了柳厚,只道可能是在公主府做客的时候,被谢二公子吓着了。
小姐年纪小小,哪里经见过那样的阵仗?
柳厚面色暗沉,直吓的夏惠只管跪地磕头:“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没有照顾好小姐,还请老爷责罚…”


第十章 醒悟


柳厚到底没有责罚夏惠,只令她以后更加悉心照顾柳明月。
温氏与柳厚生前感情甚笃,临死之时,唯有放不下柳明月,忧心万一柳厚有了新人,继而有了子女,会薄待了柳明月。
柳厚深知温氏心之所忧,曾在温氏塌前发誓不会令得女儿受一丝一毫的委屈,确也如他所言,柳明月在他的羽翼之下,未曾受过半点委屈——至于在他的羽翼之外,他当时并未想过那种可能。
温氏亡故之时,柳明月尚未满三岁,整日哭着找娘,嗓子都肿了,只除了能在柳厚怀里安睡片刻之外。
丧期之后,寻了数日不见娘的柳明月仿佛是预知了柳厚是她此后的唯一依靠,不管是乳母还是夏惠都不能将她从柳厚的怀里揪下来,凡是谁来揪,她必哭的声嘶力竭,夺命一般。
柳厚有一段时间,脑子里都是女儿尖利的哭声——只因哭声太过惨烈,他此生半点不愿再听到这种声音,凡事千依百顺,比在朝中做事还要用心百倍。
后来便渐渐好了些,白日里,柳厚离开的时候柳明月会哭一会以示抗议,等他走了,也会跟着乳母跟夏惠玩一会,等到柳厚回府,她就跟寄生在柳厚身上似的,总要粘着他,旁人再难亲近。
夏惠一直记得,相国大人在还未坐到今天这位子的时候,膝上坐着女儿,执笔在灯下批公文到深夜的样子。只要坐在柳厚怀里,小小的柳明月是安静而乖巧的。
大多时候,坐着坐着,小姑娘便睡着了,谁要是在她睡梦中试图将她抱走,必然会引来一场大哭,唯有在阿爹怀里,她是恬然满足的。
这些琐碎小事,随着柳明月年纪渐长,已被时光的洪流冲走,她早已不记得这些事,但在柳厚心里,爱女那失母之后尖利的哭声一直回响在他耳边。
阖府众人皆知老爷宠爱大小姐宠的毫无原则,夏惠再回到东跨院,只觉压力倍增。
从前照顾着的小姐还容易些,如今她渐渐长开…引来风流纨绔并将之赶跑这种事情,她尚无经验。
柳明月再回罗家学武,连粗心如罗瑞婷,也觉出了她不同以往的沉默。
“小师妹,公主府的寿宴不好吃么?”让你忧郁成了这样…
人在生活的某一段时间当中,总会有某个时刻无法抑止的产生自厌的情绪。比如此刻的柳明月,忽然顿悟之后只是个开始,随后越来越多的反省自己…反省到当情绪一边倒时,整个的将自己否定掉!
柳明月无比沮丧的发现,前世的自已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最失败的是:临死都不知道自己失败在何处!
难道,这就是老天要她重生在豆蔻之龄的真正用意?
她哭丧着脸,将脑袋靠在罗瑞婷肩上,幽幽叹息:“师姐,我觉得自己的厨艺太烂…烂到无可救药了…”做人太失败,无可救药了…
罗瑞婷将她的脑袋从自己肩上推开,一脸警惕:“你也要学厨艺?难道你最近也中意薛师兄…”近水楼台这种事情,太令人忧心了!
柳明月:“…”总以为她自己已经属于当世独一无二的蠢蛋了,结果眼前这只是怎么回事啊?
她瞬时彻底的被治愈了。
这句话之后的接下来数天,柳明月发现罗瑞婷对厨艺反倒失去了兴致,最常做的事是时刻对她进行贴身观察跟踪——仅限在将军府的活动范围之内。
特别是,当众位师兄们在小校场厮杀完毕休息的时候,薛寒云总会过来瞧一瞧柳明月,也不见他如何关切,只是习惯性的问一问:“累不累?”眼神里面传递着“累了咱们就回家休息以后再也不用来了”的迫切想法。
后面一众师兄弟皆跑来瞧热闹,罗瑞婷此刻盯着柳明月的眼神就跟炸了毛的猫似的,柳明月笨拙的摸摸她紧绷的背,首次尝试安慰别人:“…寒云哥哥只拿我当妹妹来着…”师姐你别炸毛啊!
然后,对着薛寒云坚定摇头:“寒云哥哥,我一点都不累,罗师姐好像有点累了呢…”快带她去旁边休息会儿喝茶吃点心谈谈心什么的,只求能将这杀器带远一点…
罗行之罗善之对自家妹妹深陷相思之境莫不表示同情,但对着薛寒云那张冰砌雪铸的脸,实在爱莫能助。
米飞在旁帮腔:“小师妹,你要累了,米师兄带你去吃点心歇息会儿…”
这是个好主意!
罗行之罗善之眼前一亮,本着为了妹妹未来幸福生活的初衷,誓要撮合自家妹子与薛寒云,况且…与天真可爱的小师妹同桌喝茶吃点心,也是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皆向柳明月伸出了禄山之爪,“小师妹——”齐齐摆出笑脸热情邀约。
然后,在众人期待的眼神里,柳明月“咻”的扑向了薛寒云,后者在她还未开扑之前已经伸出长臂,顺势便将她捞到了自己身后,凛冽眼神在各师兄弟们面上警告的扫了一圈。背后,柳明月双手死死搂着薛寒云的胳膊——青春期的师兄们真可怕!
众人悻悻伸回手,心内不无遗憾的感叹小师妹的难以亲近。
自从她在小校场出现,有别于罗瑞婷给人那种“师弟”般的师妹的感觉,纤弱袅娜,哪怕奔跑之中,也有股未长成的青涩曼妙之感,颇引人顾。
罗行之与罗善之俩兄弟私下已经偷偷比试过好几场,考虑要不要向小师妹下手…近水楼台这种想法,其实大家都有。
至于别的师兄弟,目前还不知何种心思,但向来话多又脸皮奇厚的米飞却毫无顾忌,每日有空必要在小师妹身边转悠三回,惹的薛寒云这几日瞧着他的眼神就跟瞧贼一样,寒的厉害。
这种待遇,罗瑞婷从未有过,再见柳明月与薛寒云这般亲厚,小丫头正从薛寒云身后探头偷瞧,顿时更加愤恚,咬牙扭头而去。
那日开始,柳明月与罗瑞婷刚刚好起来的关系又降到了冰点。
罗瑞婷整起人来,统共就一招:增加柳明月的训练时间与强度,比如让她在小校场多跑几圈,或者在大太阳下扎马步,外加最近新添的站桩。
柳明月被整的生不如死,有好几次想打道回府,但想到被关在相国府描花学琴然后做一个高门贵女…越来越朝着司马策喜欢的那类女子靠拢,心中就生出一股恨意来,咬牙死撑。
这日在回家的马车上她揪着薛寒云的袖子声泪俱下:“寒云哥哥求求你了对罗瑞婷使个美男计…让她对我好一点吧…”嫉妒的女人太可怕了!
薛寒云从兵书里抬起头来,答非所问:“月儿,你最近又黑又丑…再练下去不知道会不会变成罗师妹…”
柳明月大惊,女人哪怕到了五六十岁,也仍然希望自己端庄漂亮,爱美对女人来说是没有年龄的,何况柳明月自觉她正在妙龄,早将美男计先放一边,忙从马车抽屉里摸出靶镜来细瞧,只觉最近不知道是不是活动量加剧,她反倒面色红润,比之刚醒来之时气色好了太多,遂放下一颗心来。
晚上回家她又揪着柳厚追问,“阿爹,我是不是最近变丑了?”
柳厚摸摸她的脑袋,佯怒:“谁说我家月儿丑了?阿爹抓他去打板子!”
“寒云哥哥!”柳明月指着薛寒云得意大笑:“阿爹快让人抓他…”
满室笑语,心湖愁云渐散。
饭后三人饮茶消食,柳明月趴在柳厚肩上,在他耳边小声将罗瑞婷之事悄悄讲了,边讲边不怀好意瞧着薛寒云,连连偷笑,在柳厚戏谑的眼神里,薛寒云神色未变,凝然端坐,腰身笔直。
待得告完状的小丫头得意出去了,柳厚才道:“月儿说罗老将军的孙女…”
“伯父您多虑了,寒云决无此意!”少年眼神坚毅,与柳厚相视半点不曾退却。
柳厚捋须而笑:“不如往后你要去林先生那里读书的时候,月儿就在家里,不必去罗府了。隔日去将军府,再带上她,同去同回。”
“侄儿记下了。”薛寒云面色一松,唇角微弯。
柳明月天亮之后才知道自己昨晚告状的后果,便是此后不必每日去将军府学武,只要隔日就去,这也就意味着往后她受罗瑞婷折磨的时间忽然之间缩短了一倍,喜不自禁,只觉这一招比逼着薛寒云使美男计管用多了。
柳厚去上朝,薛寒云骑马去了林先生在京郊的书斋,独府中留下她一人。
她这些日子忙累惯了,忽然之间闲下来,想到以后隔日便可歇息,索性给沈琦叶发了个帖子,约她后日见面。
离昭阳公主的寿宴过了这些日子,她已经平静了下来,思虑再三,只觉得,这一世,她定然要做沈琦叶的“好姐妹”。
沈琦叶接到她的帖子,约她后日去魏园看花,前来回话的是沈琦叶的贴身丫环姚黄,自她重生之后还未曾见过这丫头。按着时间推算,这时候姚黄还不是沈琦叶身边一等一得意的丫头。
等姚黄走了之后,她好似松了一口气,面上笑意缓缓褪去,变作了森森冷意。
前一世,这个姚黄陪同沈琦叶进宫,做了她的左膀右臂,也曾被承宗帝幸过,虽然最后仍然在沈琦叶身边侍候,她临死的时候,这丫环都不曾有名份,可是这个丫环却最是个聪明伶俐的。
看到她的脸,或者沈琦叶的脸,柳明月总忍不住心绪翻腾…甚直有一种隐隐的恐惧感。
她不能预知自己此后的日子,不知道未来是不是沿着前世的轨迹而行,又或者在中间某一处断裂开来,与前世截然不同,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多思,多想,多做准备。
何其苦也!
幸好,身边还有阿爹陪伴。

 

第十一章 称呼


柳明月隔日再去罗府,发现罗老将军新添了一名徒孙,她也顺利升格为师姐,手下有了小弟一名。
小弟姓谢名弘,乃是昭阳公主的次子,京中出了名的纨绔。
谢弘不知道抽什么风,每日专事吃喝玩乐的人,忽然之间就跑来学武。昭阳公主亲自前来拜托罗老将军“要好好杀杀这孽子的性子,让他懂事点”之语,不过据罗行之的观察,昭阳公主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满是不舍。
又向着罗老将军叹息:“老将军不知道,我这孽子打娘胎里出来就身子弱,我也不甚管他,都是一直纵着他的…”
连罗瑞婷也心有不满,心道这公主瞧着雍容高贵,怎么说起话来前后自相矛盾的厉害呢?
她这两句话放在这里,以后让阿翁对谢弘是严厉的管教呢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水呢?这简直比管教相国府那小丫头的力度还要难把握。
至少在包庇护短上,昭阳公主比相国大人略胜一筹。
去年,谢二公子与礼部秦尚书的公子为了争一女子大斗出手,谢弘比礼部秦尚书家的公子秦闵然伤的还轻,结果昭阳公主一状告之御前,告礼部尚书教子无方,纵子行凶…
秦尚书最后被罚半年傣禄,昭阳公主护子一战成名。
能将这种争风吃醋的小事告之御前的,大启朝唯昭阳公主一人!
此后谢弘在京中都可以横着走了。
如今他突然进了罗府学艺,就跟油锅里掉进一滴水一样,顿时群情沸腾,引的众人通通猜测他的来意。况他这样的贵介公子自小便习诗书礼仪,基本的拳脚功夫还是有的,这一点从他与秦闵然那场大获全胜的架就可以看出来。又不似这些将门之后,都期望着将来在战场上搏命拼前程,才要将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习武学兵法之上。便是谢弘想去,昭阳公主也定然不会同意,实不明白他所为何来。
等到薛寒云带着柳明月到了罗府,谢弘迎上去张口便是一句:“自那日寿宴见过妹妹之后,让我找的好苦啊!”
众人郁闷的恨不得挠墙吐血——这货是来错地方了吧?还是把罗府当公主府了?
薛寒云目光沉沉打量他一番,对新来的师弟露出一个可称之为“友好”的表情:“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