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相顾失笑。
秋果挠头:“难道我说错了?”
她自有一种呆气,但凡柳明月的话都深信不疑,虽然跟着她出入过多家高门大户,还是学不会那些高门大户人家的丫环身上的精明,比之从村子里来的金铃还要村气。
金铃进了柳府,她阿娘也曾寻摸了来与她见过一面,此次要去边关,柳明月原是准了她假期,可回家一日,只是她道,既已卖身于相府,主子有何安排,她自然遵从,何苦还要搞特例?
因此倒不曾归家,只将自己数月积攒下来的月钱捎回家中。
到了次日,温毓欣与万氏早早坐了马车来相府。
柳厚今日休沐,亲自叮嘱几句,还是十分不放心。如今京中锦衣卫遍布,然而他又不能告诉万氏,柳明月如今无病无痛,只是怕遇上司马策。
又一想,司马策最近为了西戎犯边的事儿头疼,哪有空出来微服私访?如此想着,反将家中小厮派了四个,又有四名丫环跟着,再加上万氏与温毓欣身边的丫环婆子,竟然是浩浩荡荡一群人,往西市而去。
柳明月半年未出府,如今瞧着哪里都热闹,倒好像坐了十年八年牢似的,直恨不得将每家店铺都逛一遍。如今她又要去边关,更带着依依惜别之情,瞧着京中景致十分不舍。
温毓欣见她这番模样,顿时取笑不已:“不过数月未出门,这丫头竟然跟乡下人进城似的,变作了个土包子不成?”
柳明月调侃道:“我这是提前预演,过两日我便要去边关了,再回来也不知道得几年,三年五年或者十年八年,到时候可不就是土包子了吗?”
万氏与温毓欣都不曾料到值此风雨飘摇之际,她居然要亲赴边关,万氏首先阻止:“你阿爹同意了?边关如今正乱着,这怎么能行?”
温毓欣更是摸了摸她的脑袋:“这丫头敢是烧糊涂了?思念夫婿成魔了?边关哪里是你去得的?”
柳明月自小环境优渥,温毓欣每每羡慕她是在蜜罐里泡大的,虽然边关她不曾去过,想也知道何等艰苦,这丫头竟然自告奋勇要去,可不是糊涂了?
柳明月有苦难言,她总不能张口说,承宗帝对她有了邪念,去边关也能避一避。比起西戎人来,有薛寒云领兵挡在城外,倒比她与司马策生活在同一座城里要安全的多。
万氏今日出来,除了为温毓欣订做些成亲的头面首饰,还要为未来的儿媳妇们订些聘礼头面。苦劝柳明月打消去边关的念头未果,只得带着俩丫头往各银楼里去转转。
一上午功夫,她们三人倒将西市有名号的银楼都逛了一遍。
如今做生意艰难,税赋比之前些年要高出许多,还得应付锦衣卫时不时的骚扰,能在京中继续做生意的,除了与锦衣卫搞好关系的,时不时孝敬一些,还有就是财大气粗的,背后有靠山的,且是大靠山的。
比如昭阳公主名下的产业便不怕锦衣卫来盘剥。
不但如此,有犯到她店铺手里的锦衣卫,多半没什么好结果。
谢弘虽在外厮混,隔三岔五还是要进宫一趟,说是向温太后请安,但大多数时间却在司马策的宣政殿。他与司马策自小长大,这位表兄待他极好,如今各藩王府上世子皆在京中,就算派了锦衣卫就近监视,哪里及得上谢弘这种打进世子们内部的人得来的消息可靠呢?
因此,就算太上皇日渐虚弱,但昭阳公主荣宠未衰,实令人不敢小觑。
到得午时,温毓欣先抱着万氏的胳膊撒娇,死活走不动了。
柳明月还好,到底练武这都练了两年半了,走这点路对她来说全然无碍。见得温毓欣这撒娇的小模样,刮着她瑶鼻取笑:“姐姐羞是不羞?”
反被温毓欣笑道:“你这是思量着马上要见到妹夫了,精神百倍,恐怕再走一日都不怕。我却是走不动了…”
姐妹二人互相取笑,万氏见得闺女这般模样,再看手头列的单子,除了首饰类还有香料锦锻家具…东西太多,总要在各大店铺里亲自逛一逛才好,唯有午饭丰盛些,哄的温毓欣吃得好了,下午才好继续逛。
万氏带着俩表姐妹,寻了一处花竹扶疏的酒楼去略做歇息。
此间酒楼名唤独乐园,说是酒楼,外面有着高大门楼,内里却别有洞天,五步一室,十步一阁,芳林匝阶,野卉喷香,佳木荫秀,风景很是宜人。
有伙计带着她们到了一处幽静的雅室,外间可饮茶用食,内里却连着一间设了锦榻之所,想来许多贵族妇人走的累了,也可略歇歇脚。
这是京中近几年来兴起的酒室茶楼,多是背景雄厚之人所开,寻常无人能够撼动。接待的也多是权爵官宦人家,或身份高贵,或财富称雄。
温毓欣进来之后,直扑内间,坐下来真哼哼,嚷嚷着脚疼,被万氏瞪了一眼,索性直接的倚到她怀里去了。
82
第八十章
独乐园的菜以清淡,突出食材的原汁原味而出名。
鲜香麻辣的菜品,在原料上或许可以稍微就将一下,但独乐园的菜,原料要求极高。京中吃惯了爆炒炖炸,酱香味美的肥鸡大鸭子的贵人们时不时的便会上独乐园来换换口味,此处又幽静,时日久了,竟然客似云来。
三人正吃的香,忽听得外面守着的丫环们惊呼一声,紧接着雅室门被推开,冲进来一队锦衣卫,领头的正是上次薛寒云与柳明月夜半助张诚之时,遇见的锦衣卫百户定彦昭,听说近日已升至千户,见得柳明月在此,似乎吃了一惊,神色古怪,复回平静道:“外面有暴徒闯进了独乐园,我等为缉拿暴徒而来,惊扰了各位用膳,还请见谅!”
柳明月与定彦昭如今亦算是旧识,当下客气了几句,请他坐下,心中却隐隐觉得不安。
过得盏茶功夫,外面有人大喊:“…往那边跑了,抓住他…”
温毓欣见得这般阵仗,直往万氏身后缩。柳明月目光却只在定彦昭脸上打转,见他全然不为所动,只笔直坐在那里,心中各种念头纷沓而至,一时里又捱了半盏茶功夫,有人过来向定彦昭耳语,他眉头紧锁,目光似有意在柳明月身上打转。
不多时,独乐园的伙计前来赔礼:“小的有眼无珠,竟不知相府小姐驾临。早闻小姐□的府中厨子乃是京中一绝,我家主子早有意结交小姐,向小姐讨几道菜式,恰今日园中又有新的菜品出来,主子正在前面准备试菜,特请小姐与定千户驾临。”
柳明月心中明镜儿似的,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想不到的呢。
她在府中缩了这小半年,原想着他在宫中,身边众美环绕,只要自己以养病为由不进宫,便算是安全的。哪知道如今情形,瞧着不好。
万氏见得柳明月为难,便道:“孤男寡女,实不方便。不知道老妇能不能陪同外甥女同行?”
那小二极为伶俐,闻言连连推辞:“夫人有所不知,这菜式如今还在保密阶级,我家主子也是听闻相府小姐在品菜上首屈一指,这才前来相请。待得新品上市,到时候独乐园必定向夫人下贴子,邀请夫人前来品尝。”言下之意便是,今日实不方便请万氏同去。
柳明月心道:假如是旁人,也无大碍,若是那个人,舅母去了反倒徒增难堪,不若不去。只得劝万氏:“舅母稍坐片刻,我去去就来。”又笑道:“若是迟了一会还不见我回转,大约是被此间园主绑去了,舅母只管报官就是。”报官也不知道有用没有。
那小二擦着额头冷汗,点头哈腰道:“小姐说笑了…说笑了…”
定伯彦亦笑道:“小姐真是说笑了。大天白日,有我锦衣卫在此,难道还能发生什么凶案不成?”
独有柳明月却知,她这番话决非玩笑。却不能认真辩驳,只一本正经道:“京中这么多人,也不是所有的凶案都是夜间发生,千户大人无人敢惹,但我这样的弱女子要是真遇上劫道的,谁知道结果如何。要是久等我不至,舅母就打发了人去告诉阿爹,让他来寻我。”
大约,总有人给相国大人几分薄面的。
定伯彦与那小二交换个脸色,小二当先带路。柳明月见得万氏应了,这才跟着这小二出了雅室。
小二在前,定伯彦与柳明月在后而行,转过了几处圃园雅室,吊窗花竹之所,小二将二人带到了一处竹林幽室。到得门前,那伙计示意相请,定伯彦先率先进去了,柳明月落后三四步而行,她身后的丫环春凤秋果却被拦在了门口。
秋果不晓事,扯着嗓子直往里探,嘴里嘟嚷:“你们将我家小姐拐到哪里去?”被春凤拉住了。
“姑娘若是呼救,咱们再想法子。至不济,还有老爷呢。”春凤生怕她再嚷嚷,失了脸面,连忙拉住了她。
殊不知,柳明月今日既知逃不过,便抱了破罐子破摔的想法,随着定伯彦进去之后,抬头一瞧之下,果然是司马策。
定伯彦上前见礼,司马策目露赞许,挥了挥手让他退下。柳明月目中嘲讽意味甚浓,直待定伯彦退下了,才随意施了一礼:“臣妇不知圣上驾临,还请恕罪。”
她这话说的好没诚意,司马策笑盈盈示意她坐下:“小师妹别来无恙?听说小师妹感染了时气,很是病了一阵子,我瞧着小师妹气色还不错。”
他原本是想说:你不是面上留疤,变丑了吗?怎的面上肌肤瞧着比过去还要嫩上几分?
只是考虑到这话讲出来,会泄露他私窥臣子家书一事,遂忍了下来。
柳明月道:“劳圣上记挂,臣妇这阵子还算过得去。”又故意在室内巡梭一圈:“不是独乐园的园主请了我来试菜吗?”
司马策轻击掌三下,便有美貌侍女鱼贯而入,漆金朱盘,如玉纤手,风姿绰约的漫步而来,盘中美食色香味俱全,瞬时摆了满桌,训练有素,却并不谄媚,皆行礼告退。
“独乐园的主子不就在你眼前吗?”司马策遥遥招手:“小师妹来尝尝厨子新做出的菜品。”
这消息柳明月却是初次听闻,当下便在心里计较:独乐园开了也有几年,达官权贵及京中富绅多有来此欢聚者,也就是说,几年前司马策便已经开始暗中监视京中动向…
如今锦衣卫摆在明面上,也有暗中行事的,但京中象独乐园这种酒楼的,还有好些家,就不知道还有哪些是司马策的产业了。
她眸子扫过此雅室,才发现这雅室并未如万氏定下来的那间,里面还有歇脚之处。此间只是阔朗的一间竹居,桌子椅子均为竹子所造,除了餐桌,靠窗那边还有案子,上面铺着笔墨纸砚,案后还有几卷闲书,竟然布置成了个起居之处。
柳明月始微微放下心来,只站在那里不挪窝,极客气道:“圣上用膳,臣妇站着就好。”
却不防司马策立起身来,做出个要捉她过来的姿势:“你是要朕过去拉你还是自己走过来?”看着柳明月眸子乱转,想也知道她起了什么念头,又道:“别想着像上次一样逃了,门口有锦衣卫把守,小师妹且安生陪朕吃顿饭,便放你走。”
柳明月心道:我要信你才怪。但想着好汉不吃眼前亏,说不定吃着吃着,阿爹便来了,便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坐在了司马策对面。
司马策始满足一笑,兴致颇高的指着桌上各种菜肴介绍给她,其中一道橙酿丸子色泽尤其艳丽。如今正是寒冬腊月,独乐园却取了新鲜的大橙子,内里金黄,丸子细白。司马策见得柳明月目光往那道菜上一扫,便拿了旁边白瓷小勺来,替她往小碗里舀了几颗。
当今圣上布菜,柳明月更是食难下咽。在司马策的催促之下,极艰难吞了一颗丸子,才道:“圣上日理万机,臣妇家中也有琐事待理,不如臣妇先行告退?”
司马策本来极有食欲,闻得她要走,立马脸色一沉:“小师妹怎么每次见了朕便要走,难道朕会吃了你不成?”
柳明月见得这厮变脸极快,暗想朝中那帮重臣也不知如何侍奉这位新帝,想来阿爹处境也不算好。况他这般大费周张,到底想要做什么?若是只贪一时□,就算此间无榻又如何?
有小谷氏的例子在前,她自不敢再激怒眼前之人,只盼着拖延得一时是一时,说不得稍后阿爹便到了。
当下一笑:“就算圣上要吃人,这大启内外不知道有多少人,挑挑拣拣也轮不到臣妇不是?”
她这一笑之下,带着点通晓世事的洞明之态,司马策心中作恼,暗想:朕本来便想吃了你,只是总要图个你情我愿的。当下面上并未露出恼意,却笑道:“小师妹真会开玩笑。就算朕是吃人的老虎,也舍不得将小师妹吞下肚去。只盼着能有小师妹这般善解人意冰雪聪明的女子陪伴左右…”
柳明月自嘲一笑,长这么大,倒从无人夸过她善解人意冰雪聪明,若是夸她骄纵,她倒相信。不过眼前之人却不好极力争辩,惹恼了他于她亦无好处。
她道:“圣上这话,若是给宫里的娘娘们听到了,恐怕得齐齐心碎。要说善解人意冰雪聪明,尹昭仪与沈昭仪便远在臣妇之上。况宫中百花齐放,圣上何必对宫外野花一顾?”
司马策似未曾听懂她这番拒绝之词,感叹道:“这独乐园还是朕做太子之时所建,当时心中但有烦忧,便来此间静坐片刻。这房子后面有个小小水塘,里面养了不少锦鲤,朕偷得半日闲暇,也会垂钓一番。常想朕若不是太子或者天子,说不定便会携佳人在溪边垂钓,静享时光。今日休沐,朕忽想起许久未来,便随意出宫走走,来这里坐会儿,哪曾想得到竟然意外碰上了小师妹出行,可不是你我二人的缘份?
柳明月暗道:明明是孽缘!
这厮难道还想当一回情圣?
她心中鄙视:这独乐园建的时候恐怕就打着监视朝中众臣的打算,开的是酒楼,干的却是密探的活儿,那时候您来此间静坐,恐怕也是发愁如何尽快将权利握在掌中吧?如今倒有闲情逸致来此伤春悲秋了…
其实司马策近日政务缠身,今日还真不是特意听得信儿赶来。而是休沐之时,随意在城中微服出巡,累了便来独乐园歇歇脚。
皇帝出行,锦衣卫的自然是全力出动保护,偏万氏想着要让闺女与外甥女儿吃好歇好,下午再接着逛,撞了上来,真是自投罗网,却给了司马策一个意外之喜。
这下,他倒不用找借口去相国府上亲自探访了。
83第八十一章
司马策今日兴致极高,东拉西扯,很是粘缠,眼见着时间一刻钟一刻钟过去了,一桌菜凉透,二人都没怎么动箸,他却无有放人的迹像,反讲起幼时趣事。
“母后虽然贵为皇后,我又早早立了太子,但小时候也得看贵妃脸色,想尽了法子与三皇弟和平相处,哪怕当着父皇的面儿,被三皇弟揍了,也得做出个宽厚兄长的样子来,这样,父皇才开心…不过背人之处,我总有法子整治三皇弟,还不能教他知道是我动的手脚…”
柳明月诧异于他这般的啰嗦,就好似个老头子,闲来磕牙,好不容易遇见了个倾听者,挖空心思要讲一讲过去的经历。好打发时光。
什么时候,皇帝也可以闲到找人聊天的地步了?
司马策讲完了,却也觉得诧异。
他身边的女子,无不是婉转承欢,曲意讨好,仿佛他每在身边一刻,便是天赐荣宠,高高在上的久了,反倒令得他生成了一种习惯,极少在后宫妇人面前讲些什么。以太子之尊,帝王之威,怎能教后宫妇人知道他曾经与常人无异的过去?岂不有损颜面?!
但对着不假辞色的柳明月,好似她这样的态度反让他放松了下来,竟随口将小时候的事情讲了出来。
会媚上的女子,此刻理应睁着小鹿般的大眼睛,用一种仰慕又心疼的目光仰望着他,温柔解语,在他这难得愿意畅开心胸的时刻,趁机在他心中谋一席之地。可柳明月却不,她悄悄将身子往后挪了一点,仿佛两个人的距离远一些,便能更客气生疏许多…不致生出许多纠葛…
如果说,最开始司马策只是有些注意这位“小师妹”,此后渐渐被她退避三舍的态度引的一顾再顾,到得最后,反是那些她写往边疆的家书,让他不知不觉更贴近了她的生活。
宫中女子不乏有才气者,奉上缠绵诗词,相思情切,女子痴情跃然纸上,读来却都不及柳明月与薛寒云这样平常小夫妻的琐碎家信来得更为动人心弦。
从来在男女欢场之中无往而不利的司马策透过这些家书,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嫉妒薛良之子…
他怎么能够拥有如此平静甜蜜满足的婚姻生活?
只拥有一个妇人,可信中无不透露着,仿佛拥有了全世界般的幸福!
怎么能够?
或者,秘密全在他拥有的这妇人身上,也许拥有了小师妹,他也能够尝到这种平静满足的感觉…
这种心境,使得司马策再见柳明月,并不曾轻举妄动,像对待过去每一位他有权利有机会拥有的妇人一般,立即便行男女伦常之事,而是难得与她静静对坐。
对坐之时,他也会忍不住想,这种时候,薛寒云会对小师妹说些什么话儿?
他忍不住去揣测他们小夫妻相处之时的情景。
或者,他们二人自小一处长大,是不是会共同回忆一下小时候的趣事?
也许是平日在宫中从来不乏肉欲的满足,如今他与小师妹静静对坐,竟然觉得心中宁静,不由便脱口而出:“小师妹要是能够一直这样陪着朕,该有多好!”
这话纯属随口感叹,一言既出,连自己也吓了一跳。
天子之心,原就高深莫测。
哪里能够轻易说出这样的话来?
岂料得,柳明月却猛然立起身来,将面前茶盏,茶汤泼洒,碎瓷飞溅,她却昂首大怒:“圣上一而再再而三的调戏臣妇,难道是瞧着臣妇是那水性扬花的妇人不成?明知臣妇有夫,偏还要说些不中听的话,是不是非要臣妇立时三刻死在圣上面前,以表贞洁,圣上才满意?”
柳相自小娇养大的女儿,本来便有天不怕地不怕的气概,只是因为前世惨训,才收敛许多。如今不管不顾发起火来,双目似燃了两团火,晶亮的吓人,许是气愤,颊上惊起两团嫣红,更见娇媚,司马策一时里都瞧的呆住了,竟然一言不发。
依着前世的经验,司马策最烦妇人暴起哭闹,温青蓉每每在他面前暴怒而去,惹的司马策尤为不快,最终失宠。
柳明月其实心中等了又等,想了又想,不见援兵,如今瞧来全身而退的可能极小,若自己大怒,惹的司马策震怒,说不得到时候将她发落了,无论是天牢还是刑部大狱,还怕阿爹不能来救自己?
哪知道她计算好了,一怒之下,却未引得皇帝雷霆震怒,心中惴惴,额头冷汗几乎都要吓出来,又见得司马策瞧的目不转睛,却并无怒意,更是暗忖:难道怒气还不够大?
“我怎么舍得小师妹去死呢?”
柳明月听得他这话,更是气的七窍生烟,不明白这个人怎么就完全听不懂她说的话呢?非常时刻,却也顾不得了,厉声道:“这是逼着臣妇云死!”提起裙子,便向着房内的柱子上撞了上去…
她练了两年半武功,力道拿捏总算有点成算,因此这种冲劲看着是很激烈,撞上去…会疼但应该死不了…
要是受了伤,承宗帝总要叫人来替她诊治吧?
人都伤了总不能不送回去吧?
她都算计妥当了,但是却在头在距柱子还有三寸的时候,被人从身后一把捞住了…
紧搂着她的男子从坐椅上弹起冲过来的速度远远超出了她的计算,一经得手,便要将她往怀里带。事已至此,柳明月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索性拿出平日练习的擒拿格斗式,反肘向司马策肋下击去,脚下亦重重踢了出去…
司马策方才见得她那般绝决,一心只顾着救人,才将人揽进怀里,毫无防备,倒教柳明月一击得手,只觉肋下与小腿胫骨疼的钻心,顿时叫出声来…
门外侍立的众人被锦衣卫拦的远了些,听不清房里人说些什么,但这声惨叫却听的清清楚楚,皆面面相窥。
伏俊是听惯了司马策壁角的,不由纳罕:要惨叫也是柳小姐惨叫,怎的是陛下惨叫?
秋果傻傻问春凤:“姑娘…可是将里面的人打了?果然这么久的武功没白练!”若是能当场观战,这丫头保不齐便要为柳明月鼓掌喝彩了。
话说柳明月这半年病也不是白养的,每日闲下来,练武的时间倒是大大增加。她自然勤练不辍,看来小有成效。
春凤面上也带出笑来,自家姑娘被人打了,她们跟随的丫环恐怕会被柳相重责,但自家姑娘打了别人…柳相应该能摆得平吧?
她还不知,自己高估了相国大人的能耐,里面这尊大佛,实在不是柳相可以用权势压制得住的…
柳明月一击得手,感觉得到司马策受疼,下意识松了手,她便急速从司马策怀里脱身,大步朝后退过去,心道这招奏效了,面上神情更是激烈:“圣上再过来,臣妇便一头撞死在这里!”
既已撕破了脸,她便索性再闹的大些,承宗帝若是治她一个不敬之罪,她宁可被推出午门砍头,也不愿再受这种窝囊气!
况,阿爹…总有办法的吧?
“别!别!小师妹别犯傻了,朕不过来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