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韦皇后竟然泰然自若,雍容华贵的坐在坤福宫正殿接受各宫妃嫔道贺。

她不无讽刺的想到:谷氏生个女儿就罢了,若是谷氏肚皮争气,真生下个龙子来,她倒要瞧一瞧她这位夫君如何处置…

如此良机,沈琦叶自然也是盛装前来。

她自失了孩子,心中多少怨恨,悄悄咽下,如今倒比之前收敛许多。但饶是如此,温青蓉句句踩着皇后痛脚,她边在一旁敲敲边鼓。

阖宫皆知,温贵妃与韦皇后不睦。温家势大,有胆小些的宫妃已经依附了温贵妃,也有另一部分宫妃持观望态度,认为在韦皇后手里日子还好过些,若是落到温青蓉手里…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沈琦叶如今谁也不怕,她有时候夜半不眠之时,疯狂起来,恨不得让这一宫的宫妃们替她的孩儿陪葬。只是这念头无人得知罢了。

温青蓉赐下贺礼之后,沈琦叶亦不甘人后,送了一份贺礼给定国公府。宫中嫔妃有些是混水摸鱼,有些是隔岸观火,但这种面子礼,谁都不好独树一帜的不送,否则,便好似知道了什么不好听的传闻一般。

便是最后,连尹素蕊这般忠心于皇后的妃嫔,也不得不尴尬送礼。

宫中这般反应热烈,朝臣们也不免心里嘀咕:难道宝座上的这位,还真准备认下这腹中孩子不成?

又或者,宫中无嗣,皇帝也不得不打别的主意?

定国公府自小公爷夫人谷氏闭门静养之后,分明无人知晓此事,怎么好端端的,忽然就曝出了谷氏有孕的消息来?

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被戴了绿帽子的小公爷韦廉心中气恨难平,故意要让皇帝难堪,故此自曝家丑。

另一个可能便是,谷氏被小公爷拘在院里养病,但圣上的锦衣卫神出鬼没,再隐秘的事都能挖出来,得知谷氏有孕之后,便宣扬开来…

前一种可能,大概没有几个男人能够忍受,韦廉又向来谦和文雅,最好面子,这种事情依她了的性格定然做不出来。

因此朝臣们算来算去,唯有后一种可能:承宗帝极想要这个孩子!

于是,巴结的,嘲笑的,看笑话的,观望的…京中各府怀着不同的心思,却不约而同的遣了管家往国公府送礼。

柳明月自然也少不了掺和一脚。

她隐隐有种全京城百官联合后宫众妃狠狠扇了承宗帝一耳光的感觉!她也参与了此事,因此心中异常开心!

柳明月的直觉其实并没有错。

定国公府内后院里最偏僻的一个院子里,长着一棵高大的槐树。树上吊绑着一个血淋淋的女孩子,被两名粗悍的婆子挥起藤条,打的皮开肉绽。

这院子显的极为空旷,那被抽的丫环被塞住了嘴巴,每挨一藤条,嘴里只能低低呜咽,身子极力的想要避开那要命的藤条,却避让不开。只听得藤条落在肉上沉闷的声音,沉闷到吓人。

这院子正房里,布置的意外的雅洁,榻上坐着个闭目的年轻妇人,身姿袅娜,却小腹微凸,正是谷氏。

小公爷韦廉面孔都扭曲了,站在谷氏面前低吼:“现在你满意了?你满意了?!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怀了野种,给我戴了绿帽子,你倒有脸往外宣扬?你怎么有脸?”使劲咬牙:“我虽然不能动你,但打死个把丫头的权利还是有的!”

谷氏倏的睁开双目,目中冷意令得韦廉不由倒退了一步,她如今面如砌雪寒霜,嘲讽一笑:“我若不指使了丫环将此事宣扬的满京城都知,你是不是便要将我勒死在这院子里,然后报个恶疾?”

韦廉被她说中心事,顿时有些讪讪的,面上有几份挂不住,却又不甘被她这股冷厉给压制,捏紧了拳头在谷氏面前扬了扬:“你给小爷染了顶大大的绿帽子,难道还想让小爷跟你白头偕老不成?”

谷氏模糊想起成亲那日,洞房内被掀开盖头,见得郎君如玉,好生欢喜。

她也是官宦人家娇养大的女儿,如何不曾憧憬着这一刻?

夫唱妇随,原是最美不过的一桩赏心乐事。

怎的就到了今天这一步?

犹记得那日她从宫里回来,神魂俱碎,扑进了夫君怀里痛哭,又哽咽着将宫中经历讲了出来,只盼着眼前男子哪怕不能替她伸张正义,不能将那恶徒怎么样,至少也能求得安慰。

哪知道韦廉听到此事,脸色乍然变色,一把推开了她,指着她大骂:“不要脸的贱人,是不是早就想着进宫去侍寝了?”

谷氏顿时惊呆了!

她几时有过这种心思了?

当时她也是死命挣扎过的,只是常年养在深闺的女儿家如何敌得过弓马娴熟的壮年男子?

也许,不曾经历过那一场噩梦,她还会傻傻抱着花好月园的念头过下去。也许,真正的大难临头,反能瞧见一个人的品格。

她本有寻思之意,可是韦廉那股理所当然的嫌恶,毫无一点怜惜之意的令她带着嫁妆火速搬出主院的作法深深的刺痛了她,事到如今,她反而不想死了!

人的求生意志总是极为强烈的,特别是发现自己做了母亲,而韦廉心中揣着恶意的时候,谷氏便铤而走险,暗中买通了看守的婆子,想尽办法让丫环将消息传了出去,并且传的大张旗鼓…

自出了谷氏这桩事,柳明月不止一次的想到了自身。

有时候半夜做噩梦,仿佛谷氏所经历过的一切,都在她身上应验了。

她绝望大叫,将自己叫醒,引的值夜的丫环掌灯前来,见她满头大汗,都当她思念远在边关的薛寒云,小心劝慰她几句。

当柳明月睁着一双熊猫眼来与柳厚商量,想要去边关,柳厚见得女儿眼窝下的青黑,终于点头应了下来。

只是,边关路途遥远,她一个女孩儿家走远路,终究不放心。

他总要想个万全的法子,才能将女儿送至边关。

大启皇宫,宣政殿内,司马策黑着一张脸,向锦衣卫首领下旨:“去瞧瞧柳相独女病体可痊愈了?”

看这两回的信件,他总有种被人指着鼻子骂的感觉…只希望这是错觉才好!

不然…他手上用力,好好一杆紫竹狼毫笔杆被折断,身首分家。


80
第七十八章
十月中,周行榕奉旨征收的第一批税银一百三十万两白银押送回了京城。

这让主管户部的颜致紧皱着的眉头终于松了些。

户部尚书如今不好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无论打仗还是建太极宫,银子都淌水似的花将出去,但全国每年税收都有定例的,碰上年成不好,不但某一区收不到税赋,还得倒贴银子济民。

周行榕倒是捞钱的一把好手。

承宗帝在宣政殿里将周行榕一顿猛夸,颜致顿时有了危机感。

这个年轻人待己甚苛,各种冰炭孝敬及年节礼他通通不收,至少这一点,大启官员无人能及。

当皇帝的,自然不喜欢臣子贪渎,颜致本来是东宫旧属,司马策的心腹,如今他却觉得,周行榕隐隐有取他而代之的可能。幸好十一月初,周行榕在齐鲁之地征税,听说逼死了百姓,被当地百姓一顿暴揍,引起民乱,向鲁王求救。

鲁王虽然出动了府兵救了周行榕,但却上折弹劾他不顾百姓死活,强征税赋,逼的百姓家破人亡,不得不占山为匪。

况周行榕强征百姓的税赋就算了,居然如今还要逼着鲁王也要交税赋。

大启自开国伊始,从不曾向各藩王封地征收税赋。

周行榕起先征收税赋的地区,原就不是藩王属地,如今头一个征到了鲁王头上,反引起了鲁王的剧烈反应。

鲁王是司马策的皇叔,武德帝异母弟弟,如今正当壮年,生成了个一点就着的火爆性子。其人生的高大威猛,弓马娴熟,平生最不喜小白脸文弱书生。

自鲁王救了周行榕,他便反复游说,苦口婆心,期望能用忠君爱国的赤诚之心打动鲁王,盼他为国库交赋税。他想的也简单,听说鲁王性格刚烈,在武德帝手上还带过兵打过仗,想来自是一心为国的,只要在鲁王身上撕开个口子,其余的藩王便再难推脱,到时候为国库征得大批银子,他便是大功一件。

他一心要力压群臣,哪知道弄巧成拙。鲁王再刚烈爱国,自己口袋里的银子岂肯白白吐出来?

鲁王对着他这样的小白脸文弱书生,真有种一拳将他的脑袋砸进肚里去的想法。考虑到这样做他的皇侄面上不太好看,这才老老实实坐下写奏折。

周行榕风风光光出京,灰头土脸被召回京,不知道有多少官员在私底下偷笑。

况齐鲁之地今年本来天气便干旱,年景不成,如今周行榕逼起民乱,虽有官府出兵镇压,他这件差事却办的极不漂亮,朝内朝外一片弹赅之声。

鲁王更是亲自上京,在大朝会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向承宗帝哭诉,可是他有行止不当之处,承宗帝这是打发了使臣要收缴他封地内的税赋?

承宗帝再有削藩之心,如今却不是最佳时机,如何敢庇护周行榕?纵然周行榕忠心耿耿,一心为他,他也只能忍痛贬官,将周行榕贬去做个九品的城门小吏。

探花郎周行榕容貌生的不俗,如今扳起指头来数,算是京城城门小吏里最俊俏的一个,又是从高位跌下来,不知道每日有多少人专为了看热闹而专从他守的城门路过,一时间倒成了京中一大趣闻。

连柳明月给薛寒云写的家书里,亦提起此事:探花郎当了城门官儿,倒比当年跨马游街更见风光,听说看景的人们快要将城门挤爆,可见探花郎美姿仪…

鲁王既来京,逼着司马策惩治了周行榕,顺便请旨进宫探望太上皇。

他与太上皇兄弟俩感情还算不错,不然武德帝在位期间,也不敢让他掌过一段时日的兵权。

承宗帝遣了小宦官引了鲁王去瑶华殿。

鲁王久不见武德帝,上次来京朝贺司马策登基,武德帝闭门不出,不见任何人,他求见数次未果,如今数年未见,进得瑶华殿,见得殿内半倚在榻上,形容枯槁的老头子,几乎不能相信,这便是他那英明神武的皇兄…

武德帝本就经过几场大病,身体早不堪重负,自禅位之后,回想一生功绩,临老却被“逼禅位,养儿不孝,到底心中有结,还不及一年,已如风中残烛。

后宫太后太妃们还巴望着能见他一面,过得几日总有太后太妃前来求见,但他如今懒怠见人,常常一坐便是整日,半句话不说,等闲不见人。

鲁王惊见武德帝日暮西山之景,心中酸涩,他若不是刚强男儿,恐要抱着武德帝的胳膊大哭一场。

反是武德帝宽慰他:“人生百年,眨眼即过,皇兄不过是要彻底安眠,阿元不必伤怀。”

鲁王乳名阿元,自他成年之后,几十年不曾有人叫过这乳名,闻言虎目蕴泪,哽咽难言:“阿兄…”

皇家从来权势第一,亲情第二。

鲁王心中明了,此次来京,本就是借口,实则是他挂念自己嫡子,鲁王世子司马睿,也不知他在京中如何,这才寻了借口上京。哪晓得武德帝竟然病重如斯,瞧着武德帝面色,这也许便是他们兄弟最后一次见面了…

若是武德帝薨了,司马策不下旨令他们回京奔丧,要各地藩王驻守封地,恐怕连死后也不得亲见…

越思及此,鲁王心中愈加辛酸,仿佛回到幼时,镇日跟在武德帝身后,就跟个小尾巴似的…

那时候,父皇还活着。

一眨眼间,江山更迭,旧的时代已经过去,连阿兄都已须发皆白,有别世之象,怎能不教人心酸?

鲁王从宫里出来后,径自去了京中鲁王府。

他来之前不曾向司马睿报讯,径自进宫了。在宫里耽搁半日,到得王府门前,倒吓得门子一跳,连滚带爬出来磕头,又朝身后使眼色,想让小厮向内通报,被鲁王眼疾手快,狠抽了一鞭子。

“没眼色的东西,本王回府,难道也是客吗?居然要往里通报?”

那门子只期期艾艾分辨:“小的…小的是想着,通报了给世了,好让世子出来迎接王爷!”

鲁王见他这般心虚模样,一脚将他踢开,径自往内院闯去…

已到了十一月,京中天气寒冷,降过了初雪,鲁王世子下贴宴请众公主王府世子小候,来客皆在绛秋院里围炉饮酒,身边偎着的女子们穿着薄纱衣,雪腻肌肤若隐若现…一室温暖如春。

鲁王身边一脚踢开大厅的门,高大的身躯立在厅门口,身后冷风夹着小雪花直往厅里灌,那些只着纱衣的歌姬美人们冷的直往男人怀里缩,一派yin靡景象。

司马睿猛不丁见到刚猛的父王,顿时一把将怀里美人儿推开,吓的无处躲藏,再瞧瞧鲁王手里的鞭子,只觉全身的肉都开始疼了…

在座的全是小辈,见得鲁王驾临,顿时乌压压跪了一片。

谢弘眼尖,瞧见鲁王身后远远抱着胳膊哆嗦着追过来的小厮,那小子想是挨了打,又恐事后被司马睿责问不曾传讯到后院,跪在院子里装可怜…

他对这位舅舅也是心存惧意,小时候调皮,还挨过鲁王两巴掌,那两巴掌让他记忆犹新,至今尚惧。悄悄拉拉身边的司马瑜,朝他使眼色,情势不妙,溜乎?

这小子坐在这里只喝酒不搂美人,难得灌了两坛子还眼神清冽,接到他的讯息,心领神会。

“七舅舅大老远来京,这帮没眼色的奴才也不知道上前侍候!外甥见得七舅舅心中真是欢喜,这就回府去告诉阿娘,让她摆好了宴席,为七舅舅接风洗尘…”

谢弘硬着头皮搭话,见得鲁王大步踏进厅里来,捡了最近的锦榻坐了,厅门大开,无人敢去关门,那些陪酒的美人儿们也不知是吓的还是冻的,又被身边男人推开,瑟瑟而抖,看着委实可怜。

不过此时此刻,却不是怜香惜玉的时刻,谢弘轻扯了司马瑜的袖子,陪着笑脸道:“甥儿先行一步,去向阿娘报喜了!”一面窥着鲁王神色,与司马瑜一溜烟跑了,只留下其余喝的醉了七八分的,袒胸露腹的,还有醉的快不省人事的各王府世子公主府上小候们,眼睁睁见得他俩去了,心中暗恨不已…

这天晚上,司马睿事隔近一年之久,再次尝到了阿父鞭子的味道…

第二日鲁王进宫去陛见,承宗帝关切的询问:“听说王叔昨晚打了阿睿,都是朕照顾不周…”

鲁王气哼哼道:“这孽子!圣上待他这般亲厚,他却不知上进,大白天喝的烂醉。昨晚倒好,本王要将他房里那帮妇人送走,他居然敢抱着本王大腿,逆着本王行事,死要留下那些妇人…本王竟然生了这样没出息的儿子,真给皇家蒙羞…”

承宗帝神情和暖,安慰鲁王:“王叔想多了,我司马家男儿,多几个妇人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王叔不必着恼!”

鲁王神情黯然:“随他去吧,反正不日本王便要返回封地去,以后还要麻烦圣上多多教导这孽子了!本王是管不了他了!”

司马策满口应下,看着鲁王高大的背景竟然都有了几分佝偻之意,心情更佳,连伏俊也上前来凑趣:“这世上,就没有圣上降服不了的人…”

不妨这句话倒招的司马策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真没有吗?”

伏俊擦擦额头冷汗,半句都不敢应,只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说起来,这样的人还真有一个。

上个月,锦衣卫偷偷去相国府上查看,据说那位柳相独女面如净瓷白玉,日光之下毫无瑕疵,气色粉润,在自家院子里赏早梅花苞,整个人裹的圆滚滚的,走路比身后的丫环都要快…

蹲在相国府墙头的锦衣卫守了三日,还看到她早晚穿了短打练武,哪里像静卧养病的样子?

况她身姿纤袅,五官本就生的明丽,练起武来,有别于一般刚健男儿,自是风流婉转可入诗入画,让前去窥探的锦衣卫们几乎都瞧的目不转睛…

承宗帝想起小夫妻俩那一封封家信,眉间戾色忽转,又露出了笑容:“…我就不信,没有遇不上的日子?”

想柳明月,自夏天一见,如今都入了冬,他再无动静,她却自得其乐窝在相国府里小半年,想来再胆小的兔子,也有出来散心的时候吧?

狩猎这种事情,从来就是猎人与猎物比谁更有耐性。

况自谷氏怀孕之后,如今各宫妃嫔等闲不再召外命妇入宫。就算不得不召,也只召年老的命妇,譬如沈琦叶便只召沈太太,颜媚也只召颜太太…

只要年轻的妇人们,略有几分姿色的,俱都不再进宫请安。

锦衣卫消息灵通,司马策自是知道朝臣们如今如何瞧他。

但他那日本来便饮了些酒,有几分酒意,又远远瞧着,那小谷氏身影与柳明月有几分相似,都是纤袅柳娜之体,召进去问话的时候,便想起二人最后一次在蓬莱阁想见,她那种避之唯恐不及的神态,一时间急怒攻心,便将小谷氏给宠幸了…

帝王宠幸臣妇,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唯有遗憾的是,这妇人不是柳明月…

事后他还想着,此事若传进她的耳中,想来下次见面,她定然要老实许多,知道不但是这天下,便是天下所有妇人也是他的,帝王但有相召,便不能拒。

就当是给她个警告!

哪知道从锦衣卫传来的消息来看,她近几日倒似放下一颗心来,瞧那光景,计量着出门去街上逛一圈,似乎以为,谷氏之后,他必将她给忘之脑后了…

司马策觉得:小师妹真是天真啊!

被他给惦记上的女子,没有得手之前,哪有轻易抛之脑后的?

81
第七十九章
果如薛寒云所料,西戎此次远征,入冬之后竟然也不曾撤军。

十一月中,原驻白瓦关守将顾立出城迎敌,不慎丧命于西戎大帅潞舒之手。

原攻打白瓦关的西戎大帅潞明乃是潞舒叔父,当今西戎王之胞弟,只因久攻不下,西戎王便将潞明召回,另派了王子潞舒前来。

潞舒首战告捷,大涨了西戎士气。消息传回大启京师,朝野震惊。

文臣上书,武将请战,一时之间朝野群情激愤,倒将谷氏怀孕之事压了下去。

非常时刻,帝王私德有亏倒成了小事。

之前白瓦关也只是从别处调兵,不曾遣将,如今的守将,除了原来的两名副将白增白起兄弟俩,便是薛寒云这位六品果毅都尉了。

京郊大营里,以罗行之为首的许多少年儿郎齐齐请战,帝见此心喜,点了罗老将军手下一帮少年郎,罗行之,罗善之,贺绍思,容庆及单奕鸣前往白瓦关迎敌。

柳厚下朝之后,便亲往将军府见罗家兄弟俩,要将柳明月托付了给这帮少年,务请将她安全送达薛寒云身边。

罗老将军及诸人对此很是不解:“白瓦关如今情势危机,你将月丫头送至边关,万一…”

当年白瓦关城破,薛良举家殉国,不是不惨烈的。

作为武将,罗老将军此生无数次的做好了马革裹尸还的准备,最后侥幸活着,不缺胳膊不少腿儿,已算难得,实不明白如此危机关头,柳相为何要将爱女送往边关。

柳厚很想回罗老将军一句:他不想让自家闺女成为谷氏第二!

谷氏将怀孕的消息传出去之后,暂时是保住了性命,韦廉是不敢拿她怎么样,同样的,宫中也并无任何动静,娘家又不敢接回,处境之尴尬,恐已婚妇人之中,再无人能出其右。

柳明月得知她要去边关了,又是惆怅又是欢欣。

惆怅者,远离京城也等同于远离阿爹,将他老人家一个人丢在京中,实在不舍。

欢欣者,哪怕冰天雪地,她也能很快见到薛寒云,夫妻团聚了。

父女二人私下计议妥当,三日之后准备出发。正在此时,温毓欣亲自来约请,道是万氏想给她添些首饰,想请柳明月陪同挑选。

柳明月想到即将要去边关,反正有万氏及温毓欣陪同,还有丫环婆子,便应了下来,第二日出门逛街。

她既要离京,家中帐目少不得要交待一番。

夏惠照顾她多年,她要出远门自然万般不放心,早晚磨着要柳明月带了她同去。柳明月乜斜她一眼:“小吴管事肯放人?”

“他敢不放?!”夏惠反问,胆气略粗。柳明月估摸着她婚后应是过的极为滋润,才有这般胆气。

“就算小吴管事肯放,想来闻妈妈也是不肯的。别当我不知道你已有孕在身。”

夏惠还欲再说什么,已被柳明月阻止:“姐姐一心为我着想,我心中感激。可是如今我已不是小孩子了,身边带着丫头,又有几位师兄陪着,应无大碍。况你又怀有身孕,边关条件艰苦,到时候是你照顾我还是我照顾你呢?万一有什么闪失,我如何向闻妈妈及小吴管事交待?”

“可是…姑娘一直是我照顾着的…”夏惠泪花在眶中打转,心中有十万个不放心。

柳明月紧握了她的手:“我最不放心的便是阿爹,有你在京中替我照顾阿爹,我纵是身在边关,也放心不少。还有家中内院帐目,我打理的时候你一向在身旁侍候,想来交给你也没什么问题了。”

夏惠不意她还有此安排,想来想去,唯有应承了下来。又将春凤秋果冬梅及金铃挨个叫到一边,细心叮嘱了又叮嘱,才算放下了一小半心事。

“…我虽未去过边关,但姑爷在边关也是有官位的人,若是碰上生事的丫头,或者有了不该有的想头的女子,你们该当如何?”

秋果一脸坚定:“我都听姑娘的,姑娘若是让我去挠花她的脸,我就去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