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月也极为好奇沈琦叶今日召她前来,不知何事。哪知道沈琦叶只忆旧情,又问候柳相身体,全然是一副好姐妹久别重逢的亲热场面。闭口不提今日为何召她前来,只等柳明月告辞出来,还不明白一大早便被莫名召进宫来的原委。

沈琦叶既说是想她了,她便应着,且看此后这位昭仪娘娘还有何后招。

承香殿的小宦官一路引着她往外而行,半途却碰上了伏俊。

伏俊这一世与柳明月并无交际,前世二人却打过无数交道,彼时他待她极为恭敬,又常为司马策辩护,安慰柳明月,只是如今想来,也不知真心假意。

伏俊见了她,便支使承香殿里引路的小宦官离开:“正好咱家要出宫一趟,顺便引了柳宜人出宫,你个猴儿回殿里服侍你家娘娘去吧!”

承香殿里的小宦官一溜烟跑了,柳明月行了半礼:“有劳公公了。”无人向她提起伏俊之名,她自装作不认识此人。

伏俊引着她往前,她跟在伏俊身后走,暗中猜测这位承宗帝身边的第一红人今儿怎的有空来引她出宫?

走着走着,她便觉出不对了。

出宫的路她极为熟悉,但眼下伏俊却引了她往蓬莱池边而去。

那里却是内宫园林之所,并非出宫的路。

“这位…公公,这路好似不是出宫的路?怎的同来时不一样?”

伏俊既引了她往蓬莱池而去,保不准便是司马策的主意,旁人想来也支使不动他这位大内总管。

“咱家伏俊,柳宜人直呼咱家名字即可。有位贵人想见柳宜人,宜人且跟我来。”

柳明月奉召入宫之时,身边丫环皆被挡在了宫门口,如今独身一个,她又不傻,只觉今日不妙,唯有提醒伏俊:“原来是圣上身边的伏大总管,我真是失礼,竟然有眼不识泰山。常听阿父提起,道是伏公公对圣上忠心耿耿,是内宫里一等一的和善人…”

她生的一双妙目,喜不自胜的瞧着伏俊的时候,倒教伏俊生出一种“疑似故人来”的感觉,不知不觉间便对柳明月生出好感来。又听得柳相在家夸他,虽觉得柳明月这话乃是恭维之语,可是她的眼神真诚无伪,他倒宁愿相信柳相确曾说过此语。

“宜人勿忧,咱家不会害了宜人的,只待宜人见过贵人之后,咱家便送宜人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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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蓬莱阁里,明黄色的身影立在窗边,窗外是蓬莱池,水色天光,明晃晃灼人眼。

柳明月随着伏俊跪了下来,向窗前那人请安,他摆手叫起,柳明月立起身来,伏俊已不见了人影,这个油滑的宦官!

正是初春,有柔风入殿,眼前身影太过熟悉,她曾经有过惊惧避意,但不知道是近来的婚姻生活太甜蜜,薛寒云的宠爱疼惜令得她心中充满勇气,还是如今她再无进宫的可能,再见到司马策,倒不再怕他。

男子久久不动,她便立在那里端详他的背影。

司马策身姿高俊挺拨,气宇轩昂,身着四团龙袍,头戴翼善冠,腰系九龙玉带,白袜玄履,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忽尔转过身来,兴味一笑:“方才小师妹在想什么?”

柳明月内心有翻白眼的冲动,她能说自己立在这里忽想起许多旧事,猜他无故召她前来,难道是闲极无聊吗?

怎的她听说司马策初登大位,很是勤勉,常昼夜处理朝政。

“没想什么,吹风。”

蓬莱阁内所有窗户大开,极目去瞧,这殿阁四周的风景皆在眼前,但殿阁内也暖和不了多少。

不过想到她是外命妇,虽大启妇人成婚之后,比之未出阁女子,相对来说拘束更要少上许多,宗室或者权爵之家的主妇还要出面待客,款待的不止女眷,还有主夫同僚同窗等男客,她与承宗帝见面,也不算太违例,倒心下略松。

司马策轻笑出声:“小师妹率性,觉得这蓬莱阁风景可堪入目?”

后宫女子各个想了法子的献媚讨好,便是皇后也从来都是温顺依从,就算温青蓉那炮仗性子,在司马策面前都乖的跟只小猫似的,满含仰慕,唯柳明月瞧着是个通透性子,每次见面,不是退避三舍便是直不笼通,全无讨好之意。唯其如此,才愈见其真性情。

“四面透风,一池残梗,臣妇觉得六月菡萏初绽,芙蕖绿波,才是来此赏景的最佳时间。”

司马策大约是政务缠身,压力太大,居然召了个外命妇来讨论蓬莱池边风景,柳明月总觉得,回头要问问自家老爹,最近这位新帝是不是有点不正常?

顶好再让程太医私下给他进些补药之类,令他留连后宫,专注闺房之乐,少想些有的没的。

司马策不觉笑出声来,缓缓踱了过来,在柳明月身前五步距离立定,瞧着她一双清透无惧,不卑不亢的眸子,忽摇头道:“真是奇怪,有时候朕觉得,小师妹瞧着朕的眼神很是熟悉…但一转眼却又离朕极远极远…”

“圣上想多了。”柳明月反省自己几时对司马策露出过那种熟悉的眼神,却无论如何想不起来。

她却不知,二人前世一场夫妻,虽然极力忘却,但曾经痴爱过,总会有丝缕的痕迹留下来。

就算如今不再爱他,但对司马策本人的言谈举止,甚直是蹙眉沉思,扬眉浅笑,都在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因此,她每次瞧着司马策的眼神,哪怕充满了惊惧戒备,也暗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熟稔。

司马策何等人物,自小学的是治国论策,结交打击的全是心怀谋略的政客,玩的是翻云覆雨的手腕,尤御妇一道,最是得心应手,内宫外朝,不知引的多少女子倾心爱慕,柳明月这种奇怪的眼神,又哪里逃得过他的鹰目?

“是朕想多了吗?”司马策再逼近两步,在柳明月堪堪朝后退之时,伸臂揽住了她的纤腰。柔软的身子一经入怀,鼻端嗅到她身上幽香,不由便发出了一声心满意足的叹息。

“小师妹好香!”

柳明月大脑霎时一片空白。

她曾经设想过无数种可能,比如司马策被刺身亡,或者他最好死在某位妃子的榻上,落得个风流恶名…反正他薄性,这些死法也足教她泄去心中愤恨…

但她如今才知,自己是最懦弱的那种人,哪怕再恨,从来不曾想过,亲手报仇,令得他江山不稳,落得个凄凉下场。那种事情,大约需要很坚毅的性格,很强大的心灵,很缜密的思维与心计,才能完成罢?

她太过贪图安逸,只图眼前甜蜜生活,能与老父及夫婿团圆安稳的过日子,而不肯去追究前尘旧恨…

司马策低头,试图噙住面前粉润樱唇,却在下一刻只觉脚上一疼,怀里的人儿已经逃脱了禁锢。

“圣上既然称臣妇为师妹,想来也知臣妇已经成亲,与圣上这般亲密,恐有违妇德!”

退到几步开外的女子眸中燃烧着怒焰,亮的惊人,因着拒绝,司马策只觉心头一阵遗憾,他明明就要亲到了…

“朕只是同小师妹开个玩笑,小师妹不必介怀!”

她亮出爪子来,明晃晃的拒绝,倒令司马策不好再逼她,反出声安抚。

大启王朝本就是北狄入主中原,祖上父亡子继,继承的不止是牛羊财产,还有除儿子生母之外的其余庶母,另有兄终弟继,与父亡子继同例。

只是后来北狄夺得中原天下,为了教化中原民众,这才收敛起游牧民族的许多汉人不能接受的陋习,一切礼仪向着汉人学习。

读汉书,习汉子,学汉话,官方文件也全是汉字,如今也算将本族旧习抛弃了十之□,皇室明面上更是彻底的汉化。

只不过再往前数四代,大启的某位帝王看中了兄弟的媳妇,最后一场政变之后射死了兄弟,霸占了兄弟的妇人为妃,登大宝之后又将弟妇封为贵妃,且与这位贵妃育有二子一女,算是皇室一桩传世的风流公案。

后辈隔着历史尘沙,追忆这位在大启历史上算得上贤明君王且有功绩的皇帝,这点微不足道的风流韵事,完全不能抹煞他的英明神武。

司马策近来读史,畅想先祖马上英姿,不由浮想联翩,他又于女色上头从来不是拘束的性子,觉得有几分意动,也并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何不妥。

天子富有四海,不止是这天下庶民百姓,四海疆域,还包括这疆域内的无数财富美人。

柳明月,也在这疆域之内。

“既然圣上宣臣妇前来,并无什么要紧的事,只是闲谈取乐,那么臣妇便告退了!”柳明月一击即中,危急关头狠狠踩了司马策一脚,在他吃痛之际从他怀里退了出来,见得他并无发怒的迹像,便缓缓后退,意欲从容退去。

“小师妹可是恼了?”

司马策原本不过是安抚之语,寻常女子听得此语,定然要回一句“不曾”,哪知道柳明月却板着一张玉白小脸,黑而亮的眸子里满是愤然,诚实答他:“臣妇是恼了!”又质问他:“不知在圣上心中,臣妇是何等水性扬花的女子,竟然引的圣上做出此等行为?可是臣妇平日行事太过轻浮,才教圣上误会?”

司马策张口结舌,答不出话来。

诚然,天子之吻,无论是否水性扬花的妇人,均要闭目承恩。最好是水性杨花,才能一遂他愿。然而他又不愿承认,自己意动的女子乃是水性杨花的妇人,这简直有辱他天子尊严…

但瞧着面前女子一脸贞静的莹亮眸子,慷慨决绝,大有万死不惧天子之威的气势,他只觉可爱又可恨,恨不得揽在怀里好好亲热一番,却不得不由得她缓缓拜了下去,又起身退出,从容离去…

司马策初登帝位的这一年春,终于领教了天子之威,也有折戟而归之时!

66
第六十五章
柳明月出了蓬莱阁,伏俊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遣了小宦官引柳明月出宫。

她一路走,只觉眼前红墙黄瓦,恢宏殿阁似静静蹲伏在地的恶兽,脚下□烟柳,碧波轻荡,不过是迷惑人的点缀,稍不注意便会被这恶兽吞噬,脚步不觉间加快,恨不得立时出宫。

伏俊遣来引路的宦官小六子原本在前引路,不知不觉便被她甩在了身后,恨不得一溜小跑才能追上去…

及止远远瞧见了宫门,她才觉得走的太快,气息略促,怕夏惠瞧出异样,这才放缓了脚步。

小六子送完了柳明月,回头便被召至御前。

“柳宜人可有说什么?”

司马策坐在案前,目光沉沉压了过来。

这位新帝虽初登位,但大内这些小宦官们最是机灵,哪位主子好侍候哪一位不好侍候,心里门清。见得司马策凛冽眼神,心里打个哆嗦,跪着小心答话:“柳宜人…并未说些什么,只是一路走的飞快,奴才追了一路,看着她出了宫门,才返回来。”

这是…归心似箭,恨不得未曾入宫?

司马策玩味一笑,忽然间想到:若是当初纳了她在宫里,也不知道她脸上会是何种表情?

是不是也似各宫美人一般,争相邀宠?

不知为何,他忽然有点期待那种场景…

伏俊察颜观色,暗暗纳罕:圣上这是…有了别样心思?

这日薛寒云并未轮值,柳明月回去的时候,柳厚尚在署衙未回,夏惠见得她脸色不好,服侍她卸了头上钗环并礼服,换了家常襦裙,拿了铺子里掌柜这月送来的帐簿子瞧,但夏惠瞧着,她久久未曾翻页…

待得晚上柳厚回来,父女二人同坐用饭的时候,她面上神色已经恢复正常,夏惠原本担心她在宫里遇到了什么事,这会见得父女和乐,便疑惑自己多心。

她这般忠心耿耿,为着柳明月着想,柳明月自然也有感觉。

过得两日,瞅着旁人都出去了,她便私下悄悄儿问夏惠:“我跟姐姐要句实话儿,如今你年纪也不小了,闻妈妈人也好相处,瞧我面上她也会待你好,姐姐瞧着小吴管事可好?”

夏惠这些日子瞧着自家姑娘成亲之后,与姑爷在一起面上笑容从未断过,她便有一种总算完成了太太遗愿,如释重负的感觉。柳明月再谈她的亲事,便不觉排斥。

她是从外面卖进来的丫头,早不知家在哪里,能为她作主的唯有柳明月,当下红着脸垂头:“奴婢的事,但凭姑娘做主!”

这是愿意了?

柳明月这些日子心头压着大石,此刻也因为这事而添了几分愉悦。等夏惠出去了,便遣了跟前服侍的秋果去请闻妈妈。

自她们小夫妻圆房之后,闻妈妈便从他们房里退出来,依旧管着府中原来的事情,只三不五时来请安,有时候会私下问问柳明月,月信可至,想是盼着她作胎。

府里也就闻妈妈敢开口这样问,听得柳明月月信才完,便支使房里丫环去炖些汤汤水水给柳明月。

今儿请了她来,闻妈妈进门便一脸喜色:“可是有好事了?”

柳明月一笑:“可不是好事儿?!我记得小吴管事还未成亲,年纪也不小了吧?”

闻妈妈原当她有了喜信儿,哪知道柳明月却提起了自己儿子的亲事,当下不由笑了:“难道姑娘是想为老奴儿子保媒不成?”

柳明月道:“妈妈觉得,夏惠如何?”

闻妈妈也在柳明月房里当了一段时日的差,冷眼瞧着,这几个丫头里面,夏惠倒真是柳明月的左膀右臂,她连一时半刻都离不了的,房里大大小小的事儿俱都依赖夏惠,况夏惠生的容貌不错,容长脸儿,杏核眼儿,皮肤莹白,手脚纤秀,原想着说不得这丫头有造化,被薛寒云纳在房里,将来生个一儿半女,也算是个有福的。

哪知道这会猛不丁听到柳明月要将她配给自家儿子,不由愣神:“夏惠…云少爷…”

柳明月何等样人,闻妈妈的想法明明白白写在脸上。这原是官宦人家的规矩,姑娘房里的大丫头,将来都是姑爷的人。她笑吟吟道:“夏惠姐姐是阿娘当年给我指定的人,这么多年照顾我十分尽心,我哪里舍得让她做小?总要替她谋一门好亲事,方不辜负这么些年她对我的好。妈妈觉得她可配得上小吴管事?”

柳明月身边的大丫头,闻妈妈如何敢想?

她正忧愁小吴管事眼界高,相国府别的二三等的丫头并不识字,容貌比之柳明月房里的丫头也逊了一筹。柳明月房里的丫头,除了秋果,其余三个容貌都好,也都略识些字,尤其夏惠是个拨尖儿的,小吴管事若能娶了她,真是桩极好的亲事!

当下她便喜孜孜应承了下来,出得门来,正遇上进院子的夏惠,褪下腕上一只金镯子便要往夏惠腕子上套:“我瞧着姑娘穿戴的素了些,这镯子送了你戴着顽罢。”

夏惠辨其神听其音,顿时脸儿红红,任由闻妈妈将镯子给她套了起来。

当夜小吴管事当完差后,回到自家小院里,被闻妈妈揪过来将此事告之,又生怕他瞧不上夏惠,狠狠告诫:“这是姑娘大恩,不想让房里丫环给姑爷当妾,不然哪能便宜了你?夏惠不但长的出挑,还跟着姑娘读书识字,你若还看不上,我这便拒了小姐,让你打一辈子光棍好了…”

小吴管事跟着柳厚,一早注意过柳明月身边的丫环,对夏惠尤其印象深刻,她笑起来温婉动人,待柳明月很是贴心,以前就算有一二分意动,也不敢说出口,如今听得闻妈妈所说,当下便露出个笑来:“儿的婚事听阿爹阿娘做主!”

闻妈妈忖度其意,这是…早就中意夏惠了?

既然两下里都愿意,柳明月便拿出内宅主子的手腕来,快刀斩断麻,一个月功夫便将夏惠嫁了出去。

夏惠嫁了之后,仍回她房里当差,只是如今只能做个管事媳妇子,却不能做大丫环了。她房里如今有秋果春凤冬梅三个丫头,很有些不成样子,夏惠便提议,不如再买几个丫环回来。

相国府买丫头,自有管事的出去寻可靠的人牙子。

人牙子是个四十多岁的婆子,带来的小丫头们从八岁到十四岁不等,柳明月挑了四个十一岁的小丫头,见其中一位十四岁的女孩子身量纤秀,眸子灵动,除了年纪大些不好□,旁的都好,便有些犹豫。

那女孩儿见得柳明月犹豫,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求小姐卖了我…”

那婆子进来的时候就说过,这女孩子只求卖身三年便会赎回去,并非买断。且她只是这婆子介绍来的,并非已经卖身给了这婆子。

婆子也只经手赚个中间费。

柳明月让人牙子带了这些女孩子退下,才问她:“你为何只卖身三年?”

须知相国府卖奴才,便是签了死契的,哪里会有一签几年的说法?

“求姑娘发发慈悲!我家在京郊,近日有宫中内使在各乡县采选宫女,有些人家的女儿不想送进宫,便花了钱买通了宫中内使,但我家去年阿爹大病一场,花了许多汤药钱,出不起这大笔银子,我又不想进宫去当宫女,这才想卖身为奴三年,待得三年之后,家中父兄必赎了我出去…”

柳明月大为惊讶。

她这些日子窝在府里,对宫中之事不闻不问,没料到韦皇后好快的手脚,宫内各位美人儿住进来才多久,居然就派了内使往民间去选宫女。虽然事情早在预料之中,选了美人服侍皇帝,必要从民间选宫女来侍候这些美人,但听得如此,也不免叹息。

前世她天真懵懂,哪里懂得宫女的苦楚。如今不过将心比心,觉得宫中委实不是个好去处,而大启宫女放出来的并不多,好多平民女子入了宫,便是一生白头也难见爹娘,还要长年累月操持贱役,无怪民间听闻选宫女,宁可花了家中积蓄,也要卖通了内使,留下女儿。

但凡疼女儿的爹娘,哪一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在宫中空度年华?

想来,就算嫁个乡野村夫,也比送进宫中强上许多。

等到薛寒云从京郊大营回来,便见得房里新添了一个十四岁的大丫头,名唤金铃的,跟在夏惠身边学规矩。

至于其余的四个小丫头们,便由毕妈妈闻妈妈各带了两个□,学些内宅规矩,待得学的差不多了,柳明月这里几个大丫头们都婚配了,便可调到她房里来使。

柳明月原本攒了一肚子的话要跟薛寒云说,可是见得他立在自己面前,却又说不出口了。

她忽然之间觉得:前世是不是自己带累了薛寒云?

纵然如今她嫁了薛寒云,尹素蕊嫁了司马策,许多事情都有了重大改变,但是大事情上,似乎并未改变。

比如,楚王谋逆,武德帝禅位,司马策登基…

她觉得恐慌,就好比头顶悬着一把长剑,不知道几时会掉下来,让她产生一种紧迫的感觉,恨不得能够想法子将司马策从皇位上拉下来,改变这一切!

67
第六十六章

年轻小夫妻经久不见,见了面自然要亲热一番。

薛寒云最近在京郊大营历练,面皮黑了几分,人倒是愈加神彩飞扬,几欲将从前身上那些孤寒之气逼尽。

柳明月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是属于军队的。

哪怕林先生再用费心巴力教导的学生,他再赞薛寒云如何天资聪颖,适合走科举一途,也不能抹煞薛寒云在军营里更如鱼得水的事实。

薛寒云被她这般专注的眼神盯着,哪里还按捺得住,伸臂将媳妇儿捞进怀里便啃…大约在军营里待的久了些,行动间倒将往常儒雅放下几分,也粗蛮了不少。

柳明月被他下巴上的胡茬扎的生疼,不住闪躲:“寒云哥哥…疼…”又想及蓬莱阁那一幕,反迎了上去,吻他的唇…

薛寒云何时得过她这般热情对待?心中暗道:还是营里那些糙汉子们说的对,再端庄的媳妇儿离了丈夫太久,见面了也会热情几分…

更别提他这样血气方刚的年纪,不但啃着媳妇儿柔润温唇,手里已经往下摸索了去…

锦梧院的婆子丫环们都很是善解人意,一早在净房里备好了沐浴用的热水。事毕,薛寒云将自家小娘子抱到净房浴桶里,自己也跨了进去,本来想洗洗就算了,结果…小夫妻俩充分领会到了禁欲的恶果。

薛寒云极为意外的发现,小娇妻这次出乎意料的热情,最后半吊在他的膀子上,只差晕过去了…肉皮儿被热水泡过之后,泛着珍珠粉色的润泽光芒,眉眼含波,红唇透着慵媚,乌发散在玉色的肩膊上,真正丽色无双…

他拿了布巾子替她包了头发,又用袍子整个的将她包起来,抱回卧室,放在拨步床上,将罗帐从玉钩上解下来,自己也钻了进去,夫妻俩并头而卧。

外面婆子们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轻响,想来是去抬净房里洗浴过后的残水了,柳明月将脸整个的用被子遮住装睡:哪里还收拾得起来?大半桶热水都从桶里溢了出来,湿了半地…

这些婆子哪个不是过来人?

她只觉狂浪,没脸见人!

“月儿也不热的慌?”薛寒云揭了她面上被子,将她从被窝里挖了出来,肌肤相亲,二人之间无一点遮拦,他揽了她在怀,始觉心满意足。

柳明月摸摸他的湿发:“也不怕做出病来。”裹了被子,拿了早备好的布巾子替他擦头发。

薛寒云低笑:“哪那么容易做下病来?在营里训练的时候泥一身水一身,累极了也有直接倒在地上睡过去的时候,倒是你才要擦干了头发好歇会儿…”说着解下她头上布巾子来替她擦头发。

柳明月听的心疼不已,边擦边埋怨:“再累,也要顾惜着自己的身子。你若身体不好,阿爹又上了年纪,我靠谁去?”说着不禁眼圈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