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的臭汗味儿,怎么就不能嫌弃你了?”容妍好不容易从他的攻势下说出句完整的话来:“我现在是知道了阿姐当年为何迷恋上你了。明儿你再缠着我,我就在府里设个高台,让你上去舞剑,凡是仰慕你的女子都收到房里来,看你有功夫…唔唔…”后面的话被楚三郎毫不犹豫的堵了回去,只不过堵的方式就有些少儿不宜了。
容妍受到了口头警告,亲完了楚三郎小小的重振了下夫纲:“再有这种心思你试试看?!”当即立断拖着容妍去洗鸳鸯浴。
到得浴间门口,容妍扒着门框死活不肯进去,就只差喊救命了,“三郎三郎…我就随口一说!真的真的!我早晨刚洗过了…”
楚三郎斜睨她一眼:“平日瞧着胆子大的吓人,这会儿怎么就畏缩如鼠了?为夫不过就是想让阿妍帮我搓搓背,今儿早上才…你想哪里去了?”
他一脸正人君子模样,仿佛容妍才是那个满脑袋不纯洁想法的人。
“你…你才畏缩如鼠!我什么也没想!搓就搓,谁怕谁!”容妍挣开了他的手,自己昂着头往浴间去了。
身后楚三郎唇角弯弯,笑的好不得意。
——事实证明,男人在某些事情上说话从来不算数!
搓澡之时,也不妨碍再做些激烈的运动,待到丫环们前去收拾浴间,看到满地的水渍,各个都红透了脸。
容妍则浑身无力腰酸背痛的缩在被子里,死活都不肯再出来。
她觉得丢脸极了!
且成亲以来,不出三天,楚三郎这皮糙肉厚的家伙一直在刷新着她做人的底线,丢人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到了最后她都不敢去看房里丫环婆子的脸,生怕她们面上带出笑意来。
周嬷嬷是过来人,虽肚里暗笑,也有心提醒楚三郎悠着点,可是想想他都二十几岁快三十了才开了荤,就为了等自家小郡主,也算情有可原,只能每日里在饮食上精心照料,又嘱咐房里丫环,这几日务必不要同郡主嘻笑。新嫁娘都脸皮薄,免得郡主不好意思起来。
其实容妍不好意思是真的,倒不是因着楚三郎在床上那些花样,而是…这么隐私的生活,却总是落在丫环嬷嬷的眼皮子底下,就好像生活在玻璃罩子里,真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好不容易到得回门这日,二人辞别了楚夫人,坐着马车去郡主府。
楚三郎马也不骑了,陪着容妍一起坐马车,被她使劲往下推,他也不恼,还拉拉小手小声耳语:“我还可以在马车上给你揉揉腰呢。”
他不说还好,一说这话容妍当下的反应便是立刻四下看看,跟着马车的十一郎与十二郎肚里闷笑,却反应迅速,立刻低下头专心数蚂蚁。
容妍上了马车,楚三郎紧跟着上来,眼疾手快握住了小娇妻踢过来的脚,顺势一拉便美人在怀。
十二郎听着马车里小两口吵吵闹闹的声音,不由感慨万千:“咱家少将军这也算是功德圆满了。”这一路追妻,他可没少出力,临到头了,连个赏都没有。他忽想起来一事来:“当初少夫人还答应我将来给我娶个媳妇儿呢,改日我就求她兑现去。”
十一郎艳羡的目光“唰”的直射了过来:“真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当初十二郎被少将军送到还是林家三娘子的慧福郡主身边,他们那帮兄弟没少笑话他,每次来了都要被大家群嘲,如今倒好,大家都还在光棍的道路上奔跑,这家伙已经有望进入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幸福模式了,怎不叫人嫉妒?
“等我找个好时机,就跟郡主那儿表表忠心!”十一郎握拳给自己打气。
不能做到第一个娶到媳妇儿的少将军贴身护卫,也坚决不能落人后成为最后一名。
马车里的夫妻二人不知道护卫的窃窃私语,只管相依相偎。因着要去岳家,楚三郎这才有暇好生打量了下他家媳妇儿,这才发现一个严重的事实,哪怕从来不遮粉的媳妇儿往脸上遮了一层粉,也挡不住眼底的青黑面上的倦意——这副状态回去,岳家不得当他虐待了媳妇儿?
想到此节,楚三郎立刻温柔体贴了起来,将媳妇儿搂在怀里,替她揉了揉腰,又哄她:“阿妍乖,闭上眼睛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真恨不得两家离的远点,顶好媳妇儿睡的脸色红润一团才好。


135 回门

回门起初照例都是一团和气的。
全家打个照面,容绍只觉闺女精神萎靡——刚从马车上叫醒,被楚三郎牵下来,人还有点呆呆的,看到门口迎出来的容绍,撇下楚三郎便扑到了亲爹面前,“阿爹——”握着容绍的大手摇了几下。
被扔在一旁的楚三郎对岳丈大人忍不住升起几分嫉妒之心。
义安郡主对女儿期望甚高,想将她塑造成个标准的贵族淑女,最后却因为许多小事,母女有好些事情上的观点不太相合,反是容绍与容妍这对父女俩相处倒意外的融洽。
实在是容妍骨子里还有些男儿家的豪爽,很合容绍之意。
紧跟着看到旁边义安公主嗔怪的眼神,容妍又伸手拉住了义安公主的手:“阿娘,我可想死你了!”
其实…累的都没功夫想,恨不得所有时间都拿来补眠。
不过好话总是要说的,哪怕为了哄义安公主开心。
萧怡在她额头上点了一指:“又来糊弄我,当你阿娘是个傻的?!”她算是看出来了,容妍不光有几分做生意的小聪明,还是个小油嘴滑舌的。这几年没少被她糊弄。
不过油滑归油滑,当娘的听到这话还是很受用的。
拉了她的手,萧怡细细端详自家闺女脸色。这一瞧之下,眉头便皱了起来。
容谦过来与阿姐姐夫见礼,容秀从乳母怀里挣扎着要下来,朝容妍伸手:“阿姐抱。”
容妍伸手去抱容秀,却被萧怡拦住:“你阿姐才下了马车,累了呢,让她回去歇歇再陪着你玩?”
她是过来人,看到女儿的脸色,再瞧瞧女婿春风满面的样子,便知端底。
“才这么一段路,哪里会累呢?”容妍从乳娘怀里接过容秀,抱住她肉乎乎圆滚滚的身子,不可避免的感觉到腰里一酸,有点力弱,忙抱牢了幼妹。
容绍与萧怡夫妻连心,看到她的神色,便知她心中不快,新女婿初次回门便惹的丈母娘不快,甭问原因他也有理由好好收拾楚三郎一番。
楚三郎还不知道岳母与岳父已经在心里给他打了个大大的差评,笑的十分谦恭,又与内弟见礼,一家人这才相跟着进了院子。
十一郎与十二郎以及跟车的厮仆将马车上准备的回门礼捧了进来,又有国公府的仆从接了,送到后院去,留给萧怡过目。一行人到了前院堂上坐下,容绍先问了楚老将军好——其实今儿上朝之时,他们都见过,还寒喧过了的。
下朝之后,楚老将军去了衙署,容绍便赶着回家,途中还下车去亲自买了个玉凤楼的八宝肘子回来。他记得上次吃这道菜,容妍就赞不绝口。哪怕知道楚家在吃食上不会克扣自家闺女,也不缺八宝肘子,可是亲自买回去,亲眼看着闺女吃下去,那感觉总是不同的。
这是容绍自回到上京城之后新开发的一项乐趣。
许是在四合穷困的厉害了,容谦小时候总是很难吃到许多好的吃食,连同容妍也一样,后来一家人奔逃,容秀生下来之后境况也并不是特别好,容绍心底里总觉得愧对老婆孩子,每每在外宴饮,吃到好的菜式,都要给家里人弄一份来尝尝,也算是一种补偿的心意。
容国公回朝之后没多久,相熟的同僚们很快便发现了他的这一项爱好。与之不在同一个阵营里的同僚们暗底里笑话容国公穷惯了,极重口腹之欲;与之交好的同个派系的同僚却赞他疼妻爱子,乃是顾家的典范。
一时饭罢,义安公主留他们翁婿喝茶谈心,将容秀交给乳母带去午睡,自己拉了容妍去后堂询问婚后生活。
起初问的都是些外围问题,比如要婆家可还习惯,婆母待你如何,可要立规矩之类。
这些容妍都好回答。
“婆母待我很好,倒不曾让我立规矩,早晚去请安也很客气,又让厨下炖汤水给我们喝。”
至于在婆家生活的习惯不习惯…说实话她还没实质性的体验过,大约只能等楚三郎休完婚假上班之后,才有机会体验了。
不过这话可不能跟亲娘说。
义安是没有机会与婆母交锋过的,婚后生活过的十分惬意,哪怕日子穷困过,可是感情上从来不曾被人挟制过踩压过。但是架不住关系交好的妇人们交流婚后心得,最大的经验便是要哄好婆母,否则有无数的苦头等着你来吃。
况且她还有另一重担心,楚三郎为着容妍延耽这么多年,她就不信当婆婆的心中没有想法。
“真的没有还是你在哄我?”
容妍祭出撒娇大法来,靠过去直往她身上蹭:“阿娘说什么话呢?我若是受了委屈,还不跑回家来找阿爹给我出气,难道还真让人欺负啊?再说婆婆很明理,还有谁会欺负我?”
义安公主不信。
“那楚三郎呢?他待你如何?”
容妍起初没明白义安公主问话的意思,回答的很是寻常:“他等了我这么多年,还能对我不好?虽然比不上阿爹对阿娘,但有阿爹一半疼人,我也就知足了。”
义安公主咳嗽一声,先自扭开头瞧了一眼窗外,房里静静的只有她们母女两个,这才压低了声音:“我是说…我是说在床上…”不问女儿床事不行,问了…又实在别扭得很。
“阿娘!”容妍的脸顿时爆红,声音都提高了。
她固然是穿越而来的,可是最近几日的房事都在丫环仆妇的眼皮子底下,已经让她很是不自在了,现在倒好,连她亲娘也跑来问。
“坐下坐下,你叫什么?”义安郡主将她拉住原位坐下,嗔她一眼:“我这不是担心你受委屈吗?再说我瞧着你眼底泛青,他是不是在…特别不体谅你?这种事情你也不能由着男人胡闹,不顾惜自己身子!”
见女儿脸红的都快滴出血来,她便体谅的拍拍容妍的手,又将她拉到卧房里:“你且好生睡一觉,我瞧着这几日都没睡好。待快走时我再叫你。”
容妍本来便困倦不堪,又在自己家里,旁边没有了虎视眈眈的楚君钺,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往床上一倒,本来只想随便歪一歪,但义安公主弯腰将她的鞋脱了,只推着她往床里睡,又替她盖好了被子,放下帐子来,房里安静了下来,她很快便睡着了。
这里义安听得女儿呼吸清浅平缓,便知已经睡着了,这才去外面,让人唤了红缨过来问话。
今日周嬷嬷没回来,贴身丫环跟着的是红缨与流苏,皆是宫中下赐的,后来义安公主替容妍挑陪嫁丫环,这两人皆在此列。
“姑爷待郡主极好的,两个人整日形影不离…有时候还替郡主斟茶挟菜…”互相喂食这种事就算了,红缨哪怕看到也装看不见的,更何况拿来当小道消息传给公主。
反正公主想要知道的不过就是探问郡主婚后生活,只要知道姑爷待郡主好就行了。
当然,在丫环们看不到的地方,楚三郎还替郡主擦背洗澡做身体清洁…比搓澡工都专业,可惜这些事情没机会在岳母大人面前邀功领赏。
“他就没有不好的时候?”
红缨想想,如果硬要说姑爷有不好的时候,按周嬷嬷的话来说,就是“忒有些贪嘴吃不饱了,这会儿好歹还没孩子,郡主的身子也还能受得住,若是有了孩子呢?”却是担心将来容妍万一害喜怀孕,楚君钺忍不住要往房里纳人。
这原是周嬷嬷说给燕喜嬷嬷听的,不防被红缨听了一耳朵。做丫环的关键时刻装聋作哑是专业素养,她也没道理将周嬷嬷的担忧说给公主听。
即使红缨不说,义安公主联系前情,也猜想得出闺女这几日的生活,气的狠狠捶了下桌子:“他就不知道疼惜人!”这才是开始呢,往后怀孕生产做月子,每月也总有不方便的那几日,万一他真是起了旁的心思…义安公主在心里转了个圈,便想到了总要敲打一下楚君钺。别让他以为人娶回去了就可以可劲儿的折腾,而不顾忌旁的了。
三朝回门,容妍在娘家吃饱喝足,还睡了美美的一觉,相比她的幸福生活而言,楚君钺受到的待遇完全可以用非人来解释。
当着媳妇儿的面,岳父岳母待他倒都十分给面子,但是一离了媳妇儿眼前,首先内弟容谦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还质问他:“姐夫你是不是虐待我阿姐了?怎的她才嫁出去几天就瘦成了那般模样?还是你家的厨子不合她胃口?要不要走的时候带几个合用的厨子回去?”
楚君钺:“…”
岳父显然是个有修养的人,这显示在他的不满不是在语言上体现,而是直接行动来让他感受,美其名曰:切磋切磋。
唯有岳母的嘱咐很别具一格:“阿钺啊,你瞧瞧阿妍都累成什么样儿了?胡闹也是有度的,别不知道疼人啊!”
就差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我家闺女嫁过去天长日久的你就不能细水长流着点?
楚三郎很想哭。
他不过就是想把失去的时间都补回来而已啊,也没别的歪心思!
怎么就这么不招岳家待见了呢?


136 永远

比起在国公府受到的非人待遇,楚君钺觉得他在林家受到的待遇简直天差地别。
从国公府出来的时候,时间还早,他本来还想带着容妍去街市间玩玩,哪知道容妍却拉着他去买了些东西,转头要去封丘门大街。
“阿钺,我…就进去坐一小会儿,你在马车里等我?”
林家与楚家门第相差太大,让楚君钺能够理解并且接纳林家一家人,不说这本来就有点为难他,便是让楚氏知道了,恐怕也不会高兴。
楚家娶的是容家女,结的是容家亲,而不是林家。
容妍是没指望着楚君钺能够将林家当正经亲戚来走动,只望他能在自己去林家的时候不加以阻拦并且能理解就好。
不曾想楚君钺却跟着她一起下了车:“我还想去瞧瞧你成长的地方呢。”
容妍:“…”
夫妻两个一同下了车,东西由十一郎跟十二郎拎着,前去敲门。
前来开门的仆人瞧见容妍,这次没有大呼小叫,而是规规矩矩的行礼:“见过慧福郡主。郡主请进,小的这就进去给太太通报。”一头说着,自己一路小心陪着,又遣了个八九岁的小厮往后院去通报。
那小厮跑的飞快,他们才进了内院门,何氏已经迎了过来,显然是未曾料到容妍会这会儿来,身上穿着家常袄子,匆匆而来,身后跟着数名丫环。
容妍内心忽涌起物是人非的感觉,她今日来的匆忙,又不曾提前派人来说一声,倒有几分劳师动众的模样,想到此节,脚下步子便有了几分停滞。
何氏到得近前,惊道:“郡主怎的来了?”
容妍语塞。
她只是今日在义安郡主床上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忽然之间便十分的想念何氏,想要回家看看,一时起意而来。这念头从婆家出来的时候都没有,因为不确定能在国公府呆多久,只想着抽时间自己悄悄儿过来一趟。
还是楚君钺瞧见她面上一闪而逝的黯然神色,代她回答:“林太太不必惊慌,从国公府里出来,我原想着带阿妍出去玩玩再回家,只是她想回来看看,我们便过来了。”
何氏听到这话,更惊慌了。
“郡主过来,公主可知道?楚夫人可知道?成了亲的人可不兴到处乱跑!”
容妍心里难受,虽则知道她向来就是懦弱性子,顾忌颇多,问这话也是为着她好,可是这一刻还是心中难受,忍不住拉了她的手往房里走:“阿娘穿的也太单了些,回房加件衣裳吧。我们来的匆忙,阿娘可别受了寒。”
这声“阿娘”叫出来,何氏慌忙去瞧楚君钺,似生怕他不高兴,见楚三郎并无意外或者恼怒的神色,又强笑着解释:“这孩子是习惯了,要叫乳娘的,日后可不能胡乱叫了。”
容妍呆了一瞬,才勉强笑道:“阿楠可在家?我找阿楠还有事儿呢。”
“在的在的。”何氏忙道,又吩咐了丫环:“快去请大郎过来,就说郡主跟少将军来了。”


终卷:恩爱不移,绮罗丛里度平生

137 恶意

休完婚假,楚君钺终于开始正常上班了,容妍总算暂时得到了解脱,至少白天不用被他歪缠了。
她觉得自己这段时间需要好好休养,除了每日早晚的晨昏定省,便窝在房里补眠,顺便梳理下嫁妆。
不打理不知道,一打理之下,容妍顿觉自己真是富的流油,怀疑义安公主是不是把国公府的库房都搬了一大半到楚家来,光是压箱底的银子就有十万两之巨,另有良田铺子,各种金玉古玩,锦锻绫罗,头面首饰…林林总总,真是令人咋舌。
周嬷嬷还在旁好心解释:“当初公主自生下来之后,王妃便开始攒嫁妆,哪知道后来公主成亲还在王府里,许多东西都完全没动,小郡主你出嫁之时,许多大件的东西都还是当年王妃准备的。”另行准备的不过就是些锦锻绫罗,另有头面首饰样子老了,另行融铸镶嵌。
得亏了当初萧慎只是将康王府封存了,并未抄家,否则这些东西哪里还能留下来?
“没成想最后倒成了郡主的嫁妆,说不定倒是王妃在天上保佑呢。”
容妍觉得,她是不是应该去祭拜下故去的外婆康王妃,以示谢意?
除了可观的嫁妆,还有陪嫁的下人。
这部分当初她只是粗略认识了一下,基本婚后基本都是周嬷嬷在管着。见她终于能够打起精神来打理嫁妆,周嬷嬷顿感欣慰。
“庄子里除了庄头,铺子里除了掌柜,这两处其余的奴仆伙计,郡主倒不必急着认识,认识也无甚用处。这会儿庄稼也全收了,倒不必急着去田里看看,待得来年春天播种,让郎君陪着去田里瞧一瞧,也算一趣。”除了让庄上人等认认主子,也可让小两口认清肩上的责任。
这些人可全都指着他们俩吃饭了。
将军府的产业往远了说,将来还是要握在楚三郎手里的,但是往近了说,如今却很不必他们小夫妻俩操心。但是容妍的嫁妆却只能自己打理,这个倒不能推到婆母手中去。
况周嬷嬷冷眼瞧着,楚夫人倒似乎有意放手,想让容妍接手将军府内事务,但是容妍滑不丢手,每次楚夫人召了她去,她必唯唯喏喏,自称对家务一窍不通。
一窍不通你倒是学呀?!
楚夫人抱着这样的心态,拿出婆母教导儿媳妇的耐心与细心来,准备带着容妍将家务事细细的理一遍,又顺便让杜嬷嬷带着丫环们搬了十七八本积年的帐册来,要教容妍看帐本打理家务。
看帐本这个难不倒容妍,她翻的极快,完了又指出了帐本之中的谬误来,然后…将军府的帐房便吃了挂落。
再然后…府里便换了一批人。
从帐房到厨房,由上而下,连管事都换了好几个。
楚夫人掌家几十年,后院独大,向来自信惯了,哪知道帐本上还有不人为知的猫腻。
她到底是官家贵妇,又不曾上过菜市场,对于寻常物价还真不太清楚,搬出来的又是旧帐本,好几年前的。很不幸的是,容妍好几年前…天天往市场里钻,对于各种食材的价格真是了如指掌。
碰上慧福郡主这么接地气的少夫人,将军府的家下奴仆真是欲哭无泪!
说实话,大家原本对这位在市井之中长大的郡主,还真是…有那么点看不起。
不是说国公府如今声名显赫,义安公主品级够高,容妍便能让将军府的下人顶礼膜拜了。
高门仆人脑子里自有一套应对贵人的标准,从出身到教养,从风姿到钱袋的多寡,赏银的豪爽…
容妍的出身无可挑剔,风姿与赏银这两项目前瞧来倒还尚可,可是教养就…不太合仆人们的胃口了。
不用说,家仆与楚夫人看人的眼光全然不同。
楚夫人是以当婆婆的眼光来挑儿媳妇的,家仆却又是另外一种眼光了。
比如那些年轻的婢子们,楚夫人存了心想要送到楚三郎房里去侍候他,有可能会从通房爬到姨娘位子上的,以及…原本便留着心事想要搏个通房之位的,便对容妍真心喜欢不起来。
她们这些做人奴婢的,求的也不过就是衣食无忧,生活安逸,要真想说对楚三郎有什么海枯石烂的感情…毋宁说是对将军府里的生活一往情深呢。
好好的青云之路,偏碰上了慧福郡主,生生被她扛着小锄头给刨断了,只能转而向下发展,考虑府里的男仆了。
仅此一点,容妍就没办法让年轻婢子们喜欢起来。
失去一部分奴婢的拥戴,这不可怕,可怕的是经过看帐本一事,不但是年轻婢子们,便是老嬷嬷们以及年轻男仆们…都没办法对她欢喜起来。
将军府里的仆人来源有三,一个是府里的世仆,另外一个是主母带过来的陪嫁,还有便是不定期从外面买回来的。经过不断的联姻,形成了个错综复杂的关系网,非是容妍这种外来户一时半刻能够全盘知晓的。
自从她发现了帐本里的猫腻之后,在楚夫人当即立断的撤职打压一系列风波之后,那些此次落马的仆人们不敢恨楚夫人,便将仇恨值转嫁到了新来的少夫人身上,背底里编排她的出身教养来泄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