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名身着石榴红洒金裙子年约二十出头的妇人顿时笑道:“瞧这一对儿新人,眼睛里有了对方都拔不出来了,咱们还立在这里碍什么事儿啊?”
另有妇人笑道:“阿嫂也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可别新娘子一进门你便将人给吓住了,到时候可怎么向姑母交待?”
原来这两位却是楚夫人娘家侄媳妇。想当年楚夫人绞尽了脑汁想要给楚三郎娶一门娘家侄女进门,娘家侄女便跟走马灯似的到将军府暂住,结果一个也没成,最后才知道原来这位表哥心有所属。
不但心有所属,他还长情,就为了等慧福郡主,多年未曾娶妻,已届大龄,若是亲事未成,差不多都快成亲戚间的一桩笑话了。
现在亲事成了,倒是佳话一桩。
今日成婚,楚夫人娘家嫂子弟妇统统出席,又分别携家中儿媳前来,名为参加喜宴,实则是想瞧一瞧慧福郡主真容,以平自家闺女被拒的恼意。
慧福郡主的嫁妆先一日抬了过来,十里红妆,新人的院里房里几乎被占满,后面的车队还瞧不到头,楚三郎这些舅母们心气略平。
想想自家闺女若是真许了楚三郎,恐怕连慧福郡主一半的排场都没有,更何况婚事乃是御赐,嫁妆里也有今上御赐之物,实是风光无限。
剩下的,便是瞧一瞧慧福郡主模样品行风姿气度了。
别光瞧着外面壳子繁华似锦,内里却是个草包,那才好笑呢。
这便是楚三郎几位表嫂们此行的任务了。
待得盖头揭了起来,红烛映照之下佳人眸色如水,清丽无双,容貌出挑,家世显赫,还有什么可挑的呢?这几位心中便不由感叹,也怨不得当初楚三郎瞧不中几位表妹了,实则是他的眼光太过毒辣,居然在市井间也能捞到这等好的姻缘,不能不让人感叹缘份二字。
容妍长年在外行走,身上少了一种闺阁女子的娇弱之气,反因阅历眼界,被众人取笑也并不见羞窘,只嫣然一笑,容色生辉,不止是楚三郎有瞬间失神,便是那几位妇人也觉其人一笑明媚如花,夺人眼目,让人顿生亲近之意。
一时里又有妇人将夹生的饺子递到了容妍嘴边,她早知婚礼之上有此一节,咬了一小口便不再吃,那妇人便故意问:“新娘子怎的不吃了?”
容妍略微压低了嗓音,道:“生的。”明知这问题只有一个标准答案,她也不得不回答。再是从容镇定,此刻面上也有几分作烧。
房里妇人便齐齐笑出声来,连楚君钺眼角眉梢也带了笑意出来,被容妍瞧见,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你傻笑什么笑?!
众妇人眼得新婚夫妇这般模样,笑的更狠了。
“姑母这下可是放心了,新娘子都说了要生的,待过完了年便可抱上大胖孙子了,说不定三年抱俩,以后多生几个大胖小子呢,有得她忙活呢。”
楚夫人多年空守后宅,半生寂寥,也就这几年才盼来了楚家父子俩,空寂的后院才热闹了些。这妇人说的却是实情,她盼孙子都快把眼睛盼绿了。
容妍被打趣,默默安慰自己,她今日的主要功能就是娱乐大众,还是配合些比较好。
喝完了合卺酒,楚君钺先被众妇人催促:“三郎还不快去前面宴席上陪客,别在房里难舍难分了。”
楚君钺便叮嘱了一句:“你好好的。”倒惹的妇人们又取笑了一番,“放心,人既然娶了回来,便跑不了的,我们都替你看着呢,还不快去。”
楚三郎不惯与妇人们调笑,他向来对妇人是敬而远之的,又被取笑,倒比容妍更见局促,略一颔首便出去了。
留下来的妇人们说了几句话也散去,房里一时只留了容妍带来的丫环以及婆子。
义安郡主心疼女儿,旁人她也不放心,便让周嬷嬷跟着容妍来了楚家,另外还有陪送的燕喜嬷嬷两名,另有丫环厮仆几十名,都由周大娘管着。
一时里卸了钗环,净面洗漱,外间又有丫环提了提盒进来,道是楚夫人特意叮嘱的,给少夫人做的汤水面食。
容妍一大早爬起来,连茶水都不敢多喝,只抿了两口,干咽了两块点心,怕婚礼进行到一半水火无情。撑到这会儿,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听闻送来的是汤面,立刻便朝红缨使眼色。
主仆俩磨合了也有数月,红缨含笑接过了食盒,道了谢,另有陪嫁来的丫环流苏给那送吃食的丫环赏了个荷包。那丫环捏捏荷包里面的东西,一脸喜意的退下了。
楚夫人想的周到,提盒里装着四样小菜,一大碗鸡汤面。容妍一碗汤面下肚,这才觉得有了点力气,整个人都摊开在喜床上,假如忽略晚上将要发生的事情,她觉得这张床真是又大又舒服。
楚三郎从酒宴上回来的时候,容妍已经睡的酣甜。
她实在是又累又困,肚里又暖洋洋的,不睡着都不行。
楚三郎:“…”
周嬷嬷在旁一本正经的解释:“昨晚郡主一夜不曾好睡,今日又累了一天,大概撑不住了。”早有粗使丫环在隔间准备好了沐浴用水,便悄悄退下了。
楚君钺的习惯是不要丫环近身服侍,可是干粗活的却也不能少。
他自去沐浴,周嬷嬷便朝丫环们使眼色,待得他出来,房里红烛高照,只除了床上酣睡的佳人一枚,再无旁人。

133 洞房

床上的人儿许是太累,连被人注视着也毫无所觉,兀自睡的香甜。
楚君钺伸出手指来,轻轻捏了下她小巧的鼻头,被她迷迷糊糊之中伸手拨开,也不知嘴里嘟囔了句什么,复又沉沉睡去。
楚三郎真是好笑又无奈。
听说过新婚夜新郎醉的不醒人事冷落过新娘的,还没听说过新娘子不等夫君,顾自睡去的。
十月的夜已有了寒凉之意,他这一路从前院回来,倒吹了些冷风,激起了酒气。为了阻拦前来闹洞房的那帮人,一个人力战群雄,将秦钰等人灌的烂醉如泥。又指挥着护卫们将他们一一架出去送到各家车上,这才放下心来。
非常时刻,又不能让贴身护卫们搭把手拼酒,到底身份所限。往日把酒言欢的兄弟们此刻都成了敌对一方,巴不得他出丑,楚三郎自觉这婚礼办的非常之吃力,却也非常之欣悦。
最可恨北狄副使阿木尔,也跟着从容家跑来闹场。楚三郎不满,却架不住十二郎道出真相,这位宾客乃是楚大将军相请的。
据说此人向北狄可汗申请了长驻上京城,理由便是反正两国贸易往来,总要能有个向大梁朝中递得上话的,于是便可耻的留了下来蹭吃蹭喝蹭酒。
偏偏他的酒量极好,等最后一个将他灌翻在地,楚君钺也有了几分头重脚轻的感觉。
房里静极,这会儿他酒气上头,只觉床上睡着的人儿是从来没有过的乖巧堪怜。他们自相识至今已届六年,从来没有比之这一刻更为美好的静谧时光。
楚君钺胸臆间满是欢喜,低下头浅尝辄止的亲了一下,就好像长途跋涉的旅行终于到达了目的地,疲累满足兼且有之,比起敦伦之乐来,他甚至觉得他更想抱着她静静安睡。
房门外面一直候着的周嬷嬷连同燕喜嬷嬷候了半晌,只等着收拾残局,可惜房里却一直静悄悄的,半点动静皆无。
周嬷嬷深悔自己出来之前,未能将郡主叫醒。新婚之夜新郎倌与新娘子盖着棉被纯睡觉…这要是让楚夫人知道了,还不定怎么想呢。
容妍是被热醒来的。
她做梦梦到了一路向西去浩罕汗国的沙漠,途中大家的水囊里都没了水,日头当头照下来,仿佛要把人烤焦一般,特别是背上就好似被火炉烘着,真是又渴又热,出了一头的汗,心中焦躁,只觉要被生生渴死在沙漠里,这一着急…就醒来了。
入目处是一片暖红,有烛光透进帐子里。触感觉醒,只觉背上贴着个热乎乎的胸膛,她等于是整个人都缩进了个滚烫的胸怀,还盖着厚厚的被子,不热才怪。
然后…她后知后觉的想起一件事儿来,貌似…今晚是她的新婚夜…
楚三郎是在军营之中长大,警惕性非常的高,酒气过了之后,些微动静便醒了过来。温香软玉在怀,感觉着实不赖,他一时沉湎,只觉全身放松,懒洋洋不想动,唯有一处渐渐觉醒。感觉到怀里的人儿缓缓的小心翼翼以不惊动他为前提的情况下,要脱身而去,楚三郎禁不住哑然失笑。
“阿妍,大半夜的你这是要去哪里?”
容妍倏的一惊,全身即刻僵碍了起来,二人身体紧贴,她非常明显的能感觉到楚三郎的身体变化。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她又不是无知少女。
“我…我热的慌,下床喝口水去。”
楚三郎安抚的摸了把她的脑门,感觉到了细密的汗珠,利落起身:“你且在被子里躺着,别起来着凉了,我去给你倒水。”还细心替她掖了掖被角。
——新娘子要是新婚之夜着了凉,传出去不知道会不会被人取笑战况太激烈了?
容妍目光闪了闪,眼见得他只着中衣下床去,从桌上温着的窠子里倒了一杯水过来,她坐起身来,接过杯子一口饮尽,抬头见他热切的目光,顿时颊生晕红,只觉二人只着中衣这般相处…实在有几分尴尬。
在院子里站了半宿的周嬷嬷与燕喜嬷嬷前半夜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听着房里阒静无声,左右踌躇,一时恨不得敲敲房门提醒一下房里的新婚夫妇:亲,洞房花好,别睡了该干正事了;一时又担心新姑爷的脾气秉性,新娘子带来的陪嫁嬷嬷提醒新郎敦伦,万一得罪了新郎,让他们夫妇有了心结,这可就不好了。
到了后半夜,天色将晓之时,听得房里终于有了动静,且动静还不小,周嬷嬷终于大大松了一口气,与燕喜嬷嬷相视一笑,压低了声音念了声:“阿弥跎佛!”又叮嘱了院里候着的粗使丫环,去厨房烧好沐浴热水,这才轻手轻脚回房去歇歇脚。
到得天光大亮,周嬷嬷又过来了,却见得丫环们还候在外面,捧着巾帕面盆之物,还有抬着热水的,皆静静候着,顿时一惊,蹑足过去,顿时一张老脸都要烧红了。
——房里竟然还有动静。
她望望天色,顿时半晌无语。
这要是让楚老将军与夫人知道了耽误了给长辈敬茶却是因为房里的事情耽搁了,还不得心有不满啊?
她环顾院里众人,只觉再站下去大家都要一块儿没脸,想了想唯有豁出自己这张老脸来,制止小两口再胡闹下去。唯有将头扭过去瞧着院里那株掉光了叶子的树,放空目光,排除心理障碍,努力清了下嗓子,“咳…咳”两声。
过了一会,房里的动静终于小了下去,院里所有人都以仰慕的眼光瞧着周嬷嬷,恨不得给她老人家点三十二个赞。
容妍是红着脸沐浴的,丫环全被她赶了出来,自己在热水里泡了好一会儿,才缓解了全身酸痛。出去的时候看到楚三郎讨好的笑容,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才坐到了妆台前,示意红缨给梳妆。
床上已经被重新收拾过了,房里也燃了香,楚三郎已经收拾整齐,坐在妆台不远处的鼓凳上,目光却只在她身上盘梭,眸含笑意,整个人一扫往日高冷的面瘫形象,真有几分如沐春风之感。就连楚夫人房里前去收白绫喜帕的杜嬷嬷都忍不住多瞧了几眼,回去之后回禀给楚夫人。
“夫人您是没瞧见三郎那模样,带着几分笑意盯着梳妆的少夫人直瞧,一屋子的丫环嬷嬷们都装没瞧见,少夫人臊的都快抬不起头了…”
实则容妍不是因为楚三郎的目光而羞臊不已,而是她发现一个事实:他们夫妇的新婚夜…院子里还候着光明正大听壁角服侍的丫环仆妇。
真是让她颇有几分无地自容,可恨某人脸皮厚如城墙,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相反的他多年宝剑空置,如今出鞘试剑,颇有种谁与争锋的洋洋得意之感。这从容妍腿脚无力走路都有几分打软便能得出结论。
真恨的容妍牙根痒痒,恨不得再在他身上多咬出几个牙印儿来。
实在是太丢脸了!
楚夫人笑的颇有几分感慨:“总算三郎成了亲了,我也了了一桩心事。”母子多年在逼婚路上相互角力,最终尘埃落定,真是不容易。
杜嬷嬷凑趣:“赶明儿少夫人有了身孕,再生个大胖小子,到时候可有得夫人忙活了。”
含饴弄孙可是楚夫人多年心愿,杜嬷嬷描绘的美景正合她意,面上笑意愈浓,又吩咐杜嬷嬷:“三郎房里的早饭可备下了?回头炖了补汤过去,给他们小两口补补身子。”
楚老将军天还未亮便上朝去了,向翁姑奉茶这一环节被推迟到了午后,因此楚三郎才能在天光大亮之际搂着媳妇儿胡闹,还不肯罢手。
待得楚老将军下朝回家,新婚夫妇这才前往主院向父母磕头敬茶。
楚老将军拈着白须笑的十分给面子,正逢喜事,他心中高兴,连带着看儿子那张脸也顺眼许多,又诧异的发现他今日竟然也是嘴角生春,十分的应景,多年父子难得片刻融洽,再观新妇,竟然是位难得的佳人,心中也感叹:这小子冰坨一块,竟然也教媳妇儿给捂化了。
因为容妍,家中温度直线上升,楚夫人敏感的察觉到这一变化,瞧着她的眼神便更加慈爱了,不但今日见面礼十分的贵重,便是吃饭之时,容妍一摆出立规矩的姿态来,要站在她身边布菜,便被她拉了手儿往桌旁去推:“咱们家里总共才这几个人,不兴摆那规矩,你以后且坐着安心吃饭吧,家中还不少盛汤布菜的丫环。”
这却是疼惜她了。
容妍十分感激婆母开明,“多谢阿娘体恤。”这才落了座。
楚夫人听得她唤阿娘便开怀,又见她并不是一味矫情之辈,非要在她身侧立规矩,更觉心喜。楚家后宅清静惯了,她倒并不一味恪守那些繁文缛节,若真是来个非要死守着规矩的媳妇儿,表面上听着是孝顺,可是实质上她反不自在,倒不见得相处得愉快了。
总归家宅和乐为上,那些规矩还是虚的。
全家人安安静静吃了顿团圆饭。饭后容妍还想陪着婆母坐会儿顺便联络下感情,以后这位就算是她的直属上司了,虽然她并不指着婆母疼爱过日子,可是搞好上下级关系,总不会错。
况且瞧着敬茶时见面礼的厚重程度,以及吃饭之时婆母的态度,她这位婆母至少目前还是很好相处的。至于以后会如何…实在搞不定,可以派楚少将军出马,想来无有不胜的了。
不过楚夫人体谅他们新婚,便催促着两个人回去补觉,理由十分含蓄委婉:“这几日忙着成亲,不但是你们累了,连我也累了。我这把老骨头还要歇一会呢,你们也赶快回去补补觉,晚上再过来。”
容妍面上作烧,心中吐槽:婆母大人您这不是间接告诉我们,昨晚激战,今日宜保存实力养精蓄锐?!
待回到房里不多时,又有丫环提了补汤来,点明了是给少将军少夫人的饭后汤水,容妍揉着肚子几要呻吟出声——她方才吃太饱了。
论理,初次与公婆上桌,她不应吃的太饱。
可是楚家饭桌上的气氛很自然,大家的目的都很单纯,就是专心致志的填饱肚子,楚家人口简单,全然没有什么别的戏码。楚老将军与楚君钺皆是军营里出来的,哪怕风度犹在,可是在饮食的数量上还是很可观的,瞧着胃口十分好。假如她身边的自家老公吃一碗饭,她想吃一碗半还有顾虑,可是当身边的老公与上座的家翁连扒了四碗饭之后,容妍觉得…她吃了一碗半其实真的不算多。
连楚夫人也不时让丫环挟菜给她,重点关照新媳妇儿。
容妍不知不觉就吃饱了。
同桌而食,有个好胃口的人相陪真是太让人有食欲了。
最后丫环拿了赏钱走人,补汤全进了楚三郎的肚子。
他还恬不知耻的向她表功:“娘子我疼你吧?!”这货自打二人的关系有了实质性的飞跃,他便娘子长娘子短不离口,又逼着容妍改口叫夫君,被她暗底里掐着他腰间肉拧了好几下,在他眦牙咧嘴的表情之中笑的万分甜蜜:“夫君——”
楚三郎疼的直吸气。
“你若真疼我,怎的好吃的全进了自己肚子?”
哪里疼她了?
今儿早上被折腾的死去活来的时候,她反正没看出来!
楚三郎:“阿妍你强词夺理!”明明是你自己饱了吃不下让我代饮。
容妍欣慰的摸摸他的脸,“阿钺乖!”被叫娘子她感觉身上起腻,听到叫阿妍,才觉得这货正常了许多。
楚三郎觉得很委屈,明明人都娶回来了,多年心愿得偿,怎么在床上乖的跟小猫似的——其实是完全没有挣扎的余力——吃饱喝足之后就张牙舞爪了起来。
亲,这跟想象的不一样啊!
大梁朝夫妻们的主流旋律是夫唱妇随,女儿家温柔郎君英武,新婚之日如胶似漆。
如胶似漆他还没感受到,先感受到了来自于媳妇儿的深深恶意——她摸着他脸的模样实在像他摸着以前营中养的一条狗的表情,怎么瞧怎么像。
楚三郎暗中下定决心,一定要重振夫纲,让小媳妇儿乖顺的跟小猫似的,这才符合他心底里对婚姻的期望。
——很快,他就会发现,成亲须谨慎,修行靠个人!
待得黄昏时分,楚将军开了祠堂,带着新婚夫妇祭拜过祖宗,入了祖谱,容妍才算是真正入了楚家门,成了这家中一员。

134 甜蜜

三朝回门,楚夫人早早备下了礼物,遣了杜嬷嬷亲自送了礼单过来,让容妍过过眼。
“夫人说了,这只是让老奴在库里捡合用的拟了单子出来,让少夫人看看。少夫人若还有想要加的,只管往上添,夫人会遣人去置办的。头一回回娘家,可不能怠慢了。”
“阿娘做主就好。”容妍粗粗看过,将单子递还给杜嬷嬷,中途却被楚君钺给截走。
“我来瞧瞧阿娘都给准备了什么东西。”
杜嬷嬷忍不住笑:“三郎这是怕夫人准备的礼薄了,在岳家丢面子?”她是楚夫人陪嫁,又是楚夫人左膀右臂,陪伴楚夫人的时间比夫儿都多上许多,是以很有些体面,自然敢当面打趣楚君钺。
容妍从自家夫婿手中抢过单子还给了杜嬷嬷:“送礼的事情你我都不懂,这些事情还是让阿娘定夺吧。”
杜嬷嬷回去向楚夫人笑禀:“三郎成了亲之后,可真是转性了,连礼单都要瞧上一瞧。”
楚夫人笑道:“他那是爱屋及乌,怕我怠慢了他岳家吧?”
“哪里?!夫人最是明礼,容国公与义安公主那是什么人?根本不介意这些小事儿,夫人也不会做差了,连三朝回门的礼单都让少夫人亲自过目,三郎又怎会想到哪里去?我瞧着倒是他太闲了。”
“太闲了就多使点力气,让我早日抱上孙子啊!”
这下杜嬷嬷笑的更厉害了:“少夫人坐在那里直犯困,连眼底都是青的,起身送我的时候步子都有几分不自然,三郎挨近点她就使劲瞪眼睛…”
楚夫人这下放心了,掩口直笑,笑完了又吩咐杜嬷嬷:“不如你回头再去库房里点拣一番,瞧瞧可有些什么上好的锦绫,最好是又细又绵的,最适合小婴儿用的,及早寻出来。”
杜嬷嬷应着,又嘀咕:“不会嫌太早吗?”
当婆婆的恨不得一夜之间抱上孙子,当媳妇的这两日却对楚三郎横看竖看不顺眼。只因这厮许是在战场上拼杀惯了,上了床也一样,且又是练武的男子,精力旺盛,容妍只觉睡眠不足的厉害,看到他就觉得浑身疼。有好几次在楚三郎扑过来抱着她的时候,伸手在他肋下细肉处掐两下,看到楚三郎忍痛皱眉的模样,她心气儿才略平。
可惜楚三郎疼归疼,但对于房中之事却意外的痴迷,又教他无意之中翻出了义安公主陪嫁给闺女的XX册子,好学精神倍增,照着上面的招数认真苦练。偏容妍跟着容绍学过几年的防身术,为着强健筋骨,四处行走必须要有个好的身体,腰肢儿柔软,身体韧度又好,真是便宜了楚三郎。
譬如容妍为了转移这货的注意力,提议二人下棋。
容妍棋艺已经够普通了,就在东林书院才学起来的,只能算略入门,没成想楚三郎比她还差,让她瞬间就找到了自信心,直恨不得在棋盘旁边坐半日,最后被输急眼了的楚三郎给强抱到了床上…结果不言而喻。
再寻个转移注意力的法子,摆出仰慕的小眼神来,求楚三郎舞剑,还说的言之凿凿:“我阿姐说过了,当初她在宫中惊鸿一瞥,就被你舞剑的身姿给吸引了,我都没机会瞧你舞剑呢!”
小娇妻相求,楚三郎还有什么理由不肯答应的呢?
当即收拾停当,就在自己院子里舞了起来。
纵认识楚君钺这么多年,容妍也不得不承认,这一刻的他别样迷人,流风回雪,英姿飒爽,连一院子的丫环嬷嬷都看住了,可恨她不会操琴,不然也可操琴助兴。
容妍觉得心里痒痒,本来她是为着转移楚君钺的注意力,可是却撩起了自己的心火。
楚君钺舞完了剑,转头瞧见小娇妻痴迷的眼神,心中得意,便凑了过去,将额头上的汗水使劲蹭到她脸上去,被她嫌弃的一巴掌盖住脸,使劲往外推。
院子里先前看住的丫环嬷嬷们便知趣的四散逃走,很快偌大庭院便只剩他们夫妻俩了。
“你还敢嫌弃我了?”楚三郎抱着媳妇儿使劲蹭,她越挣扎的厉害他就蹭的越厉害,眼见得她要伸出小爪子来往他腰间抓去,瞬间便用擒拿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并不疼却困的她挣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