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咎的目光却落在她的脑袋上,总觉得她的发质很好,便顺应心意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果然如他想象之中一样舒服:“小小年纪倒是见识不少,你很讨厌田宗平?”
柏十七曲膝坐着,下巴搁在膝头,终于露出一点成年人的烦恼:“漕运总督衙门的人都讨厌,田宗平尤其讨厌,恨不得从过往船只身上刮下来一层油,贪心不足!”她忽想起赵无咎的职业,热切道:“堂兄,朝廷就对理漕官员的贪渎视而不见?难道不想治理一番?”
赵无咎深知各地官员都有利益瓜葛,想要动一动漕运总督可不止查漕运衙门,恐怕还要在京中深挖,端看皇帝陛下有没有起杀心。
稍微给江南官场松松土,还不如一成不变。
只是官场之事,于柏十七太过陌生,赵无咎就喜欢看她开开心心的模样,当下给出了一句莫棱两可的话:“这事儿…我说了不算,得看上面的意思。”
柏十七的情绪低潮期过的很快,对于她改变不了的事情也能坦然接受,很快就打起精神道:“堂兄想去哪里玩?帮中兄弟已经到处传信,若见到黄老头一定会把人押回来,这件事情你不必担心。”
赵无咎摸过一次,就忍不住摸第二次:“我对江南不熟,一切都听你的安排。”他再揉了一把她的脑袋,觉得这种事情…似乎能上瘾。
柏十七:“咱们不如坐条船随水漂,走到哪儿算哪。”她展颜一笑:“不过我先要回家一趟。”到底她也记挂着苏氏。
赵无咎:“…不邀请堂兄去你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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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之后,柏震霆准备回苏州,看着随行队伍只觉得无比糟心。
在柏十七的热情邀请之下,赵无咎兄弟俩连同宋四娘子都在队伍之中,外加一个柏十七的狗腿子丘云平,时不时往宋四娘子旁边去,问一问旅途劳累与否的废话。
余四把一干人等送出大门,总算松了一口气。
宋四娘子长这么大首次离开淮安城,不但看街上哪哪都新鲜,到达码头更是惊奇不已:“船可真多。”见到来往装卸货物的汉子们袒着胸膛露出结实的腱子肉,悄悄羞红了脸。
珍儿小声提醒她:“姑娘,您小心点,受着伤呢,可不能走的太快,身子受不住。”
宋四娘子将大半个身子都倚在她身上,慢慢往前蹭。
果然柏十七扭头问:“可是身上疼的厉害?”
宋四娘子轻轻摇头,待她被赵子恒拖走之后,珍儿才道:“爷真的很关心姑娘。”若是两人能尽早圆*房生个一儿半女,她们主仆俩也算是在柏家站稳了脚根。
漕帮从来不缺船,更何况是帮主与少帮主同时出行,更是马虎不得,船老大亲自过来侍候,还备了美酒小菜送到各房。
原本柏震霆住的是船上最好的舱房,但他以赵无咎有伤在身为由,将自己的舱房让了出来,住进了原来预备给柏十七的舱房,令柏十七大开眼界,小声跟赵子恒讨论:“我爹真是太奇怪了!真的!”
赵子恒早得了舒长风的嘱咐,平生首次对柏十七的智商产生了怜悯:傻史弟!你爹那是知道了堂兄的真实身份而已。
柏十七自行猜测:“会不会…是堂兄以官身压我爹?”又自行否定:“也不对,堂兄不是那样人。”两人相处日久,赵无咎身上可没有半分官架子。
赵子恒:“你管他呢?大人们总有他们的相处之道,跟咱们有什么干系?”
他同柏十七一样,都是喜好吃喝玩乐的人,船还没到苏州,已经列了十七八个计划,恨不得把往年漏掉的通通玩一遍。
柏十七倒是意见比较中肯:“堂兄行动不便,咱们也不能光顾着自己乐呵,还要考虑他的出行。”
赵子恒:“你当堂兄真想出门玩啊?他不过随口一说,以他的性子,到了苏州之后多半往房里一窝,抱着本书就能度日了。”他出个主意:“不如这样,咱们在苏州多淘些书摆在堂兄房里,他沉迷于读书,就忘了游玩之事?”
“这主意真不错!”柏十七想到带着赵无咎去看风景倒无妨,可他那样教条古板的老男人,要是带出去听曲子找姑娘,不知道会不会砸了苏州第一美人江小仙的香闺?
她余光扫过去,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赵无咎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立时便改了口风:“子恒,你怎可如此自私?堂兄初次南下,就算是他喜欢读书,可是为着身体着想,还是应该多出来走走,呼吸些新鲜空气,心情也会敞亮些,你怎么能只顾着自己玩呢?”
赵子恒傻了眼:“你你…你刚才不还说?”
柏十七一巴掌糊住了他的嘴巴:“我说什么了?”提高了音量:“我就说你这样不行!对得起堂兄吗?”
赵子恒拼命挣扎,暗呼自己最近是不是比较倒霉,不是被舒长风捂巴,就是被柏十七捂嘴巴,总感觉智商被这几个人给鄙视了,连他说出来的话都不愿意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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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震霆发现自己弄错了,尴尬的扭头,一腔父爱欲言又止。
赵无咎进得房来,状若无事道:“十七,我初次南下,很想趁此机会到处看看,可惜——”他在自己的膝盖上轻捶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不争气,也无人伴游,不知道你能不能腾出一点空,陪我四处走走?”
赵子恒捂着自己受伤的爪子诧异的抬头——堂兄真是越来越奇怪了,离京之前不是还“闭门谢客,不见外人”吗?现在居然兴起了到处走走的念头?
他才要举着爪子说“江南我熟!我熟的不能再熟”,没想到被舒长风拦腰抱起,关切的揽着他往外走:“小公子,你这手要紧不?要寻个大夫吧?”
赵子恒嚷嚷:“真当我——”被舒长风“贴心”的捂住了嘴巴,用巧劲推着他往外走:“什么?小公子也觉得应该请个大夫对吧?”
柏十七恰听到这句话,嫌弃的不行:“子恒你行不行啊?”对赵无咎的提议并不排斥:“既然堂兄开口,这有何难?”
柏震霆此前不知道赵无咎的身份,听到小兔崽子叫“堂兄”也不当一回事,可是知道之后再听这声“堂兄”差点给这小祖宗跪下——周王的堂弟那得是什么身份?
小子你知道冒认皇亲国戚是要杀头的吗?!
他神情复杂注视着真正的皇亲国戚赵子恒被舒长风带出去,满心凄凉,仿佛看到了柏家被抄家的悲惨下场:“十七,别混叫了?赵…公子可不是你堂兄!”
柏十七不知就里,却从小时候发现“父亲疼爱别的小朋友”之后,小事上就喜欢跟他对着干:“父亲,祖父只有你一个儿子,我连个同宗的堂兄都没有,借子恒的堂兄过过嘴瘾不行啊?”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吃过饭之后, 赵子恒去寻柏十七。
她泡出了一身红皮,脚底板手掌心皱巴巴的泛着白, 大眼睛水汪汪的,披散着头发, 让赵子恒都看直了眼:“十七,你这副模样, 还真是…”真是有点女气。
后面的话他咽了下去,怕被柏十七追着打。
他原来以为两人都是不务正业的纨绔, 但是此行让他认识到了两人之间的差距过大,还是不要随便挑战她的底线了。
柏十七一撩头发, 摆个姿势:“真帅气是吧?”
赵子恒还是没忍住嘴贱:“十七, 臭屁是种病,得治!”换来了柏十七飞来一脚。
柏十七把头发草草擦一擦, 还滴着水就挽了起来, 拉着赵子恒往外走。
赵子恒被她拖着小跑, 不住追问:“十七, 急什么啊?你要带我去哪?”
哪知道却在转角处撞上了被舒长风推着出来透气的赵无咎…看他的方向正是柏十七的房间。
柏十七可是很记仇的, 她被赵无咎嫌弃脏,回来还不住在自己身上嗅个不停, 差点泡下来一层皮,再见到赵无咎就不比平时热络了。
赵无咎注意到两人牵着手跑过来, 目光在柏十七面上扫过, 头疼的发现——她是真的没有身为女子的自觉。
他摆出一张晚娘面孔, 态度严厉:“你们两个去哪?年纪也不小了, 怎么还是这么毛毛燥燥的?”
赵子恒缩缩肩膀,已经率先认怂:“堂兄你出来消食啊?”
柏十七态度敷衍:“那堂兄你慢慢消食,我跟子恒有事儿。”拖着赵子恒的手越过他继续往前走。
舒长风很想拦住她,告诉她一声:柏少帮主,主子担心你不舒服,特意过来看看的!
不过柏十七走的很快,舒长风不敢多嘴,赵无咎又不是习惯解释的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手拖手离开。
柏十七一路拖着赵子恒到了底舱,沿途遇上船上的汉子,都笑嘻嘻向她问好,被柏十七打发了:“都回去,我去下面玩玩。”
底舱除了装货,又潮又黑,有什么可玩的?
不过少帮主其人,从来都有许多可玩的花样,也没人拦着她,船老大闻讯赶来,竟然还亲自替她打开了底舱的黄铜锁:“少帮主要找什么?”
柏十七叮嘱他:“找两个人守在这里,谁也别放进来,我进去玩玩。”
赵子恒被他拖进底舱,鼻端是一股潮湿的霉味儿,他捏着鼻子恨不得出去:“这都什么味儿啊?”
柏十七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嘘——别说话!”
赵子恒连连点头,表示他听到了,才被松开,他这次学乖了,压低了声音问:“你跑来做什么?”
柏十七理所当然:“捉老鼠啊!”
赵子恒声气儿都颤:“老…老鼠…”堂兄救命!我不小心上了柏十七这艘贼船!
柏十七放轻了脚步悄悄往里摸,赵子恒惊魂未定,趁她往前走的功夫悄摸往外退,却被她迅速拖了回来:“你跑什么呀?”
赵子恒这次不装了,哭丧着脸恨不得求饶:“兄弟,那可是老鼠啊,我这辈子最怕的东西,你想抓自己去,别捎带上我成吗?”
柏十七呆了一下:“你怕老鼠?”
赵子恒疯狂点头,都要让柏十七怀疑他脖子上装了机关,特别有节奏。
“那你觉得…堂兄他怕老鼠吗?”
“应该怕的吧?”那玩意儿贼恶心,吱吱叫着什么都咬。
赵子恒警惕的看了她一眼:“你要做什么?”
柏十七笑眯眯很好说话:“不做什么呀。”
赵子恒才不信她的鬼话,不做什么你没事儿跑底舱捉老鼠玩儿?闲出毛病来了吧?!
但他现在一点也不想知道柏十七要做什么,只想迅速离开。
“十七啊,”他咽口口水:“我现在…能出去吗?”
柏十七本来也没准备让他帮忙,娇气的公子哥儿哪里干得了这活计?
她大手一会就赦了赵子恒:“你去门口替我把风。”
两刻钟之后,柏十七提着个鼓鼓囊囊的小布兜从底舱出来了,赵子恒在舱门口借着昏暗的光隐约瞧见那布兜不住蠕动,面色惨白直往后退:“十七,你…”
柏十七似乎对自己此次的战果不太满意:“找半天才捉了五只,有点少啊。”
赵子恒要跑,被她提着小布兜拦住了:“别跑啊子恒,还要求你件事儿呢。”
甭说一件,十件八件他都答应!
赵子恒现在真觉得当初与柏十七相识,挨了一顿揍都是轻的,若是当时她捉一堆老鼠,吓也吓死他了。
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咱们兄弟客气什么?你说吧,一百件我都替你办的妥妥当当的!”
柏十七展颜:“你一会去堂兄舱房门口,不拘用个什么法子,把舒长风支开!”
赵子恒现在觉得,任务比较艰巨啊。
他支开舒长风不难,可是等回头被堂兄发现两人串通做坏事,不得扒了他一层皮啊?
“你做是不做啊”
柏十七恶质的拿小布袋子在他面前晃了晃,赵子恒立刻不犹豫了:“我现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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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无咎靠在轮椅上,抱着本书发呆,满脑子都是柏十七那双泡的水汽朦胧的眼睛,明显泡透了犹如水蜜桃般的脸蛋,还有跟赵子恒牵着的手。
不知道她是女儿身之前,他尚冷静自持,至多觉得这是个糟心的小子,顽劣的不成样子,让人忍不住想要导上正途。
但是糟心的小子变成了糟心的姑娘,感觉就有点复杂了。
他常年练武,五感要比常人灵敏,即使发着呆,也能听到门口低低的说话声,仔细分辨是赵子恒跟舒长风的声音,然后有脚步声远去,也不知道赵子恒这小子在打什么鬼主意。
片刻之后,他听到极轻微的脚步声到了舱门口,便朝后一靠做沉睡状,将书扣到了胸口,眯缝着眼睛想要看看——先是门口悄悄探出来半个脑袋,迅速在舱房里扫了一圈,发现他睡着,大喜过望,又缩了回去。
赵无咎:这糟心的孩子要做什么?
一只皱巴巴的爪子提溜着一只活蹦乱跳的老鼠悄悄被放进了舱房,紧跟着是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第五只。
五只老鼠久在阴暗潮湿的底舱生活,骤然被放进明亮的环境之中都很不适合,睁着绿豆眼四处观察,本能驱使它们直奔着黑暗的地方去藏身。
赵无咎甚至听到了门口柏十七压的极低的坏笑声,眼缝里瞧见偷偷探进来瞧热闹的半个脑袋,头发都还没干,无奈的叹气,睁开眼睛随手从桌上果盘里抓了五颗核桃扔了出去,五只老鼠应声而毙!
柏十七:“…”
柏十七呆若木鸡!
——说好的堂兄怕老鼠呢?
不是应该吓的嗷嗷叫吗?!
——说好的堂兄是文官呢?
谁家文官随手拿个干果就能当暗器?!
她呆呆看着舱房内地板上五只死老鼠,还有砸过老鼠竟然还没碎,滴溜溜滚走的五颗核桃,震惊的连把脑袋 收回去都忘了。
赵无咎面色严厉,犹如她前一世打碎玻璃学校那位面沉似水的教导主任,用冷冰冰的声音说:“进来——”
她还记得那时候颤抖的腿肚子,以及惴惴不安砰砰乱跳的小心脏,淘气了这么多年,头一回感觉到了棘手。
——她家柏帮主再狠,也有底线的。
柏十七那一瞬间想到的唯一办法便是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可惜才迈出一步,赵无咎就又握了两颗核桃在手里,用威胁的声音说:“敢跑试试!”
地上五只老鼠死状凄惨,脑浆子都被砸出来了。
柏十七觉得后脑勺发凉,提起脚尖蹭了进去,挤出个勉强的笑意:“堂兄——”
赵无咎:“过来。”
柏十七盯着他手里俩可堪比暗器的核桃,几步路恨不得走出十里的时间,但舱房并不大,再慢也很快就到了赵无咎面前。
赵无咎面染冰霜,跟下命令似的说:“转过去坐下。”
柏十七心想:难道要让我转过去照脑袋上砸一家伙?
常年淘气锻炼出来的应激能力让柏十七习惯性认错:“堂兄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赵无咎差点破功,板着脸再把原话复述一遍:“转过去坐下!”
柏十七愣愣转过身坐在了他脚下,紧跟着头发被解开,脑袋上被蒙上来一个帕子,感受到头上动来动去的手指,她傻眼了:赵无咎在帮她擦头发?!
他不是…很生气吗?
赵无咎边擦头发边开始训人:“小小年纪不学好,天天挖空心思淘气,你爹打你的那几棍子好了吗?是不是还想再挨几棍子?一会让长风把你爹叫过来?”
柏十七头疼的闭上了眼睛——又来!
这位是唐长老的师弟吧?
赵无咎还在唠叨:“你一个…”差点说出“姑娘”俩字,生生咽了回去:“你别仗着自己年轻,湿着头发到处跑,回头得了头风,抱着脑袋在床上打滚的时候就知道后悔了…”
柏十七:“…”
子恒救命啊!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舱房里很安静,窗口的阳光洒进来, 能看到柏十七瓷白的近乎透明的耳珠, 仿佛一件上好的玉器,沁出了里面的粉色, 令人移不开眼。
赵无咎擦头发的手忍不住停顿了一下, 又恢复如常。
他其实从未侍候过人, 宫里年纪小的妹妹们身边总有宫人前呼后拥, 况且并非同母所出, 唯一能表达善意的地方便是生辰的时候送些礼物,也全是手底下人照着库房册子挑出来的, 其中他所费心思不及万一。
正经八百坐下来替人擦头发, 尚属头一回。
柏十七大约做了亏心事, 乖巧听话的不似往日, 安安静静坐着,任他的手指穿过她柔软的发丝, 仿佛头发的主人也应该是柔顺的性子,让赵无咎教训的话讲到一半都打了个磕巴, 有种“训错了人这件坏事肯定不是她干的”错觉。
他不由自主就停了下来, 剩余训斥的话都吞回了肚里。
少顷,头发擦的差不多了,赵无咎也想明白自己的怪异之处。
宫里养皇子与公主的方法大为不同, 皇子们从小读书习武, 须得勤勉上进, 但公主们都是娇养着长大, 身上连个磕碰的印子都不能有,倘若今天往他房里扔老鼠的是儿郎,指不定要被他命人拉出去打板子;但扔老鼠的是个胆大包天的小娘子,这就有些难办了——既不能拉出去打板子,也不能夸她干得漂亮,言语上几句呵斥,柏十七压根不当一回事儿。
他扬声叫人:“让赵子恒滚过来!”
赵子恒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参与恶作剧,站在门口目睹五只老鼠凄惨的死状,露出惊讶的表情:“怎么有死老鼠?船上的杂役也太大意了!堂兄找我有事?”远远站着不肯踏进来一步。
柏十七在心中暗批:眼神飘忽、气息颤抖、演技浮夸,差评!
——大哥你露馅了知道不?
赵无咎冷笑:“子恒,为兄真不知道,你几时也对兵法有研究了?”但那眼中的冷厉让他头皮发麻,直觉没什么好事,不由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抱膝坐在床边脚榻上出奇沉默的柏十七身上。
柏十七心道:好兄弟对不住了!背锅这种事,当然还得老铁来!
她假装没注意到赵子恒求助的眼神,向赵无咎献殷勤:“堂兄要不要喝茶?”
“不必。”赵无咎不必回头都能想象得到柏十七那逃脱惩罚之后得意的小模样,额角青筋不由跳了两下,深吸了一口气,以平复恨不得把她抓过来狠揍一顿的冲动。
赵子恒求助未果,不明所以,只好努力自救:“子恒不明白,堂兄请明示。”
赵无咎轻易戳破了他的幻想:“我真是瞧轻了你,这招调虎离山之计用的很是纯熟嘛。”
舒长风尴尬的低下了头,满面通红。
——主子这不是变相骂他蠢吗?
赵子恒也并非笨的无可救药,这句话总算是听明白了,还想努力把黑锅从自己身上摘下来,做最后垂死的挣扎:“堂兄你别冤枉我,我什么也没做!”
“不说实话是吧?”
赵无咎一路之上也算得温和,此刻终于露出了杀伐果决的一面,并无什么耐心同赵子恒费口舌,直接下令:“拖出去打十棍子!”
在赵子恒凄厉的“堂兄饶命!饶命!”声中,舒长风毫不留情将人拖了出去,片刻之后外面传来沉重的棍子击打在肉体上的声音,伴随着赵子恒的哭喊求饶声…
柏十七目瞪口呆,暗思赵无咎这是在公堂上打犯人板子习惯了,一言不合就开打吗?
她期期艾艾:“堂兄,子恒他…”被赵无咎杀气四溢的眼神扫过,只觉得身上隐隐生疼,舌头顿时打了个结,求情的话就咽了下去。
柏十七察颜观色的本领一流,立时就领会了赵无咎眼神里的含意:你要代替赵子恒挨板子吗?
柏十七不讲义气的缩了回去。
赵子恒鬼哭狼嚎挨了十板子被拖回来,还被赵无咎勒令收拾死老鼠。
他含着两泡眼泪很想替自己辩解:舒长风作证,堂兄你真是冤枉我了!
但对上赵无咎不近人情的冷脸,生怕辩解下去再多挨十板子,用幽怨的眼神谴责柏十七,哆嗦着去清理完了死老鼠,扒着船舷向着运河水不住呕吐,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十分狼狈。
柏十七起身,向赵无咎告辞:“堂兄有事我就不打搅了,您歇着!”急急起身告辞,生怕被留下来。
赵无咎注视着逃也似的身影很是无语,听到她一出房门便加快了脚步跑了,心中还抱有一点期望,说不定经过此事柏十七能够收敛几分淘气。
他想想,还是吩咐舒长风:“去盯着子恒跟十七。”
柏十七寻到正在呕吐的赵子恒,站在他身后体贴的拍背:“子恒,想开点,是人都会有第一次的。”
赵子恒差点“哇”的一声哭出来:“柏十七,你个混蛋!”还真被她给说中了,长这么大他头一次挨棍子暴揍;也是头一次清理死老鼠!
柏十七脾气出奇的好:“我混蛋我混蛋!”又向他贡献被揍之后镇痛的经验:“这时候多喝两坛子酒,醒来就没那么疼了。”
赵子恒完全听不进去,还愈加委屈,质问她:“你出的坏主意,闯的祸让我挨打,你缺德不缺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