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体会大约就是——一不小心纳了个才思敏捷很会写文章有见地的姨太太。
至于这位姨太太的文章在社会上造成的影响并没什么直观的感受。
冯晨则不一样,他身上流着冯家人的血,骨子里却是个天真热情的人,有时候耿直到让人咬牙切齿,他说:“大哥你是不知道,以前我们学校读过容城公子文章的女生有不少都想嫁给‘他’,还有写表白信的,就是从来都没收到过容城公子的回信罢了。现在大家知道容城公子是女的,我们学校那些男同学肯定会写情信的。”
冯瞿眼神沉了下来:“胡闹!”
冯晨委屈抱怨:“大哥,又不是我写情信的,别人谁能管得住?”他小声嘀咕:“再说…要是我不知道容城公子是嫂子,写情信表白不是很正常吗?”
顾茗差点笑喷,没想到有一天她也能收获脑残死忠粉。
冯瞿凉凉看她:“你很得意?”
“当然!”顾茗重重点头,眸子里流淌着止不住的笑意:“能获得陌生人的喜欢,难道不是一件得意的事情?”
冯瞿冷哼一声,催促:“赶紧吃,吃完带你去一个地方。”
***
唐平亲自开着车,后排坐着少帅与顾姨太,目的地是军政府的监狱。
一无所知的顾姨太还有闲心指点道路两旁的商家店铺,追问了少帅好几次去哪儿,都被他敷衍过去了。
唐平紧握着方向盘的手都禁不住神经质的颤抖了一下,简直不敢想象她接下来要面对的场景,简直都有点同情她的遭遇。
他想起出发之前,少帅站在院子里问他的事情:“尘缘客是姨太太的事情,都有谁知道?”
唐平深深垂下了脑袋,甚至不敢偷看少帅的脸色,战战兢兢说:“只有属下一个人知道。”
他心里涌起悲壮之意:一起参加搜查的兄弟几个,这锅哥哥一个人背了啊!
冯瞿:“那尘缘客写的小说,亲卫营里都有谁看了?”
这事儿瞒不了,只要少帅亲自去问一遍就都知道了。说不定那帮没眼色的家伙们还会强烈推荐,共同分享最精彩的片断给少帅。
唐平都不敢想象到时候少帅心中作何感想,他嗫嚅道:“…亲卫营里除了不识字的,基本都传阅了。”
要命的是,冯瞿亲卫营早些年哪怕收个文盲进来,经过这几年的定期扫盲,也早已经脱离了不识字的范畴,也就新收的应超是个睁眼瞎。
这话就等于告诉冯瞿,您的姨太太写的书,亲卫营的兄弟们都翻遍了。
冯瞿面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起,站在院子里,目光越过四周浓密的树木,能将藏在暗处的岗哨都看清楚,有一瞬间唐平都怀疑少帅要杀人灭口了。
好一会儿,他才问:“唐平,你有没有兴趣去二团做个营长?”
唐平擦了把额头的汗,只觉得腿都有点软:“属下听从少帅的安排!”
**
此刻汽车穿过容城的大街小巷,出城之后往军政府监狱而去,可怜顾姨太还当出门游玩,在车上猜测:“少帅,是要去马场还是泡温泉?”
唐平注视前方,假装自己出门没带耳朵。
顾茗自上次被冯瞿带到沪上游玩过二人世界,差点丢命,有了前一次的经验,再次跟冯瞿出来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冯瞿偏不肯如她所愿:“到了你就知道了。”
汽车拐个弯,穿过一片林子,停在了一处灰色的建筑面前,高大的围墙之上全是铁丝网,守备森严,门口站着持枪的士兵,周围都是巡逻的士兵。
冯瞿推开车门,语声肃厉:“下来吧。”
顾茗再傻,此刻也明白这不是什么游玩的地方,她下车打量了一番周围,小心翼翼问:“少帅,您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黑心的丫头,情形不妙连敬称都出来了!
如果不是气的狠了,冯瞿说不定都要被她的见风驶舵给气乐了,他冷冷道:“进去你就知道了!”
顾茗心道:说不定进去我就再也出不来了。
她莫名想起曾经参观过的渣滓洞,赶紧检讨自己近来可有得罪过冯瞿,真可细数起来,似乎…还挺多。
冯少帅近来在她身上受过不少气,原来他当时忍下来,落后攒到一块儿算啊?
顾茗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瞬间就回到了乖巧姨太太模式,讨好的说:“少帅,咱们有事儿回家说?回家说行不行?这里面阴森森的,我害怕!”
冯瞿冷笑:“回家?回哪个家?”
顾茗能屈能伸,半点不觉得脸疼,居然还狗腿的冒出一句:“少帅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咱们回去吧?”
唐平听到她这句话,差点笑喷,连忙转过身假装在观察远处的敌情,实则支着耳朵偷听。
冯瞿阴恻恻道:“既然我就是你的家,那就更没必要回去了。今日既然来了,不如就由我带先生参观一番军政府的监狱吧,尘缘客先生?”
顾茗脚下一软,直接跌进了他怀里,鼻子撞上他硬梆梆的胸膛,眼眶骨一酸,差点掉下泪来,瞬间就变成个泪汪汪的小可怜,脑子却在飞速转动,试图找到答案。
——这货是什么时候知道尘缘客的马甲?他还知道些什么?有没有…什么不好的联想?
冯瞿:“这么快就哭上了?装哭也没用!”长臂一伸,将顾茗从他怀里扒下来:“站好了,省着点眼泪,到了该哭的时候再掉泪也不迟。”
顾茗眼前一黑,恨不得装晕。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大铁门被守兵拉开, 发出压抑沉重的声音, 刺激着顾茗的耳膜,她可怜巴巴的问:“少帅,我…我就是写了本书, 也犯不着被送到监狱里吧?”
冯瞿面无表情:“写本书当然不必进监狱, 不过你那本书有影射军政府继承人的嫌疑,当然要好好拷问一番。”
顾茗垂死挣扎:“少帅,大搞文字*狱有损军政府在百姓心中的威严吧?”
冯瞿回头不怀好意的笑:“放心, 只对你一个人搞文字狱!”
顾茗:“…”报复来的太快, 就像龙卷风。
冯瞿在前, 顾茗在后。她走的很慢, 一步三磨蹭,可是今天冯瞿的耐心出奇的好,他居然也愿意停下来等她滚进军政府监狱的大门。
唐平在五步开外踩着蚂蚁的脚步往前走,简直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方式才能不造成超车行为, 越过顾姨太。
五分钟之后,顾茗跟着冯瞿走在阴森森的军政府监狱里。
这是一栋铁灰色的建筑,进去之后, 穿过公事房,后面是长长的通道, 头顶是昏暗的电灯,两边都是牢房。
长期通风不足, 一股霉味混合着便溺的味道扑鼻而来, 顾茗强忍着味道跟在冯瞿身后, 目光快速扫过两旁的牢房,发现有的犯人靠墙假寐,听到声音睁开眼睛,漠然的目光扫过来,又闭上了眼睛;有的犯人血肉模样的躺在稻草上,如果不是仔细看,大约不容易发现稻草堆里还有个活物;还有的听到动静便站在门口,透过铁栏杆注视着通道里的动静。
通道的更远处,还能听到审讯的惨叫声,也不知道是在哪个刑讯室。
顾茗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她抱臂而行,离刑讯室越近,惨叫声就听的越清晰,被审讯的人好像承受着世界上最痛苦的刑法,还有鞭子落下去沉闷的响声,听的人胆战心惊。
“少…少帅…”顾茗上下牙关都在打架,她承认自己很怂:“我们…回去吧?”
冯瞿今日依旧穿着笔挺的军服,衣帽整齐,他的身高挡住了头顶的灯光,身后拖着长长的阴影,顾茗将自己缩成一团,藏在他身后的阴影处。
“回去你多半拿谎话搪塞我,留在刑讯室说不定我还能听到真话。”
恰巧他们来到了一间刑讯室,门口守着两名士兵,见到冯瞿行了个军礼:“少帅——”
冯瞿停下了脚步:“里面审的怎么样了?”
一名守卫答:“嘴巴倒是牢固,不过里面的刑具多轮几遍,再硬的骨头也敲碎了。”
冯瞿“嗯”一声,继续往前,顾茗跟着走出去十来步,听到身后那间刑讯室门“哐”的一声打开,里面有人架着犯人拖了出来。
通道里灯光昏暗,但顾茗还是瞧见了那人耷拉着两条腿,被两名看守拖走了,身上穿着白色的衬衫上面血迹斑斑,地上拖过的地方犹有血迹。
顾茗:“…”
**
远远缀在身后的唐平与架着犯人的一行迎面撞上,原本半死不活的犯人抬头冲他眨眨眼睛,狰狞一笑,露出两排闪亮的白牙,他瞧着颇为面熟,凑近了细瞧,吐出两个气音:“应超?”
这时候再看架着应超的两人——都特么是亲卫营的人!
唐平越过这帮混小子,目光落在顾姨太身上,总觉得她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弯腰抱臂紧跟在少帅身后,瞧着委实可怜。
唐平:少帅您真是用心良苦!
远处冯瞿脚步未停,终于走近了第五刑讯室,他推开刑讯室隔壁的门走了进去,很快顾姨太的身影也消失在了门口。
第五刑讯室是一件特殊的刑讯室,一间是专用做刑讯的,里面挂满了刑具,但是隔壁还有相连的一间暗室,墙上有专用的设置,不但能观看刑讯现场,也能听到审讯对话。
唐平迈着沉重的脚步去提吕良,内心不无感慨: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躲了几个月审讯吕良的活儿还是落到了他头上!
他越过第五刑讯室,拐过一道弯,站在关押吕良的牢房门前,守卫凑过来套近乎:“唐副官,今天要提审哪个?”
“吕良。”
冬去春来,吕良都快怀疑自己要永远留在军政府的监狱里生根发芽,听到要提审的好消息,恨不得跪下给唐平磕头:“长官,您问什么我都告诉您,求求您放了我吧?”
吕良虽然办着一家三流的报纸,但穿着干净整洁的长衫,略略鼓起的肚子,头发半秃,却齐齐抿在脑后,是个有格调的读书人。
他在军政府的监狱里住了半年,大肚子早就饿没了,长衫褴褛,眼镜腿折了,用一根衣服上面扯下来的破布条绑着,一边镜片都碎了,胡子拉茬,身上一股味儿,早都不成样子了。
守卫打开牢门,他从里面出来,往唐平面前一站,熏的唐平往后连退了三步:“站远点。”
吕良莫名其妙被唐平从被窝里挖出来丢进军政府的监狱,同室的狱友进来总还有些缘由,他至今不知道自己为何承受这无妄之灾,忙连连后退:“长官您请!”
唐平前面走着,他在后面五六步开外跟着,都不必守卫跟着就老老实实跟着他往刑讯室走去。
漆黑的暗室里,顾茗与冯瞿并肩而立,两人近在咫尺,呼吸可闻,但却各怀心事。
一墙之隔,吕良跟着唐平走进第五刑讯室,面对满室的刑具,他腿脚发软,在唐平的示意之下坐进刑讯的椅子,感觉到手脚被冰凉的镣铐给固定起来,禁不住上下牙打颤:“长…长官…”
隔壁的顾茗:“…”这招杀鸡儆猴干的漂亮,假如…她不是那只猴就更好了。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唐平也不是头一回干刑讯的活儿, 不过遇上这么怂的嫌犯,还是头一回。
唐平:“你家报社是不是有一位作家叫尘缘客的, 说说她吧?”
吕良没被抓之前,还惦记着尘缘客的第二本书冲销量, 力压竞争对手, 听唐平审问他, 顿时一个激灵:“尘缘客…惹事儿了?”
隔壁的顾茗:“…”
她好想观察一下冯瞿的脸色,但房间太黑, 只能听到他平稳的呼吸。
唐平:“你现在把所有关于她的情况都讲一遍,若是敢撒谎…”目光往墙边放着的各色刑具扫过,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吕良怂的很彻底:“长官, 我一定知不无言, 言无不尽!”他稍做回想,便开始讲:“尘缘客是个女人, 不过长什么模样我从来没看清楚过,每次来都戴着有面网的帽子,穿着暗绿色的旗袍, 戴着黑色的手套,听声音年轻很轻。”忍不住赞一句他家的摇钱树:“她文章是写的真好, 自从她的文章刊登之后我们家报纸销量涨了三成。”
冯瞿:“…”这么多听壁角的吗?
黑暗之中, 也许是他周身散发的怒气如有实质, 顾茗似乎感知到了他身上的冷意, 不由自主朝后退了三步, 想离他远一点。
他随便朝后一抓, 便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牢牢抓着不放。
她的腕骨单薄,轻易就能折断,他冷哼一声,吓的她一声不敢吭,老老实实站在原地。
隔壁刑讯室传来吕良的声音:“…我们每次都是结现款,她从来没有留过地址。我猜想她是不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太太,说不定在丈夫那儿受了委屈,丈夫也有可能比较风流,在外面欠了一屁股的风流债,所以她才会写文章泄愤,把小说里的男人写的很倒霉又风流…”
唐平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了,冷声制止:“吕良,不要胡乱揣测,交待事实!”
生怕知道的太多,审讯完了吕良被少帅杀人灭口。
无辜的吕良还不知道自己几乎接近了事实真相,左思右想似乎再没什么可交待的了:“长官,我跟尘缘客总共也没见过几面,一手交稿一手交钱,别的…我真的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隔壁房间传来“叩叩”两声,唐平侧耳倾听,再没别的动静了,他装模作样吓唬吕良:“关于尘缘客的事情,出去以后把嘴巴闭紧,若是透露半个字,小心你的小命!”
吕良狂喜,激动的语无伦词:“长…长官,我可以出去了?”
“嗯。”
“我知道的!知道的!出去之后尘缘客的事情只字不提。”
唐平上前去解了他手铐脚镣,换了副面孔:“吕主编,我送你出去。”
吕良感激涕零:“多谢长官!多谢长官!”
他踏出第五刑讯室的门,跟在唐平身后,走过漫长的通道,喜悦的心情让他脚步发飘,如踩在云端。注意到两旁牢房里的犯人,曾经是他们之中一员的时候,漫长的关押期差点让他发疯,但是现在他就要离开这里,竟然生出逃脱生天的侥幸感,连为何入狱都忘了追究。
吕良一脚踏出身后阴森森的监狱,入目是春天温暖的阳光,军政府监狱院子墙角下是好几撮绿茸茸的野草,生机勃勃。
他用手挡了下阳光,又眯着眼睛打量周围的一切,离开的时候总算是想起来问一句:“长官,尘缘客到底犯了什么事儿?”
唐平送他到门口:“想活命就闭紧你的嘴巴!”
吕良吓的赶紧闭上了嘴,万个字都不敢再多说。此次莫名其妙下狱也成为他主编生涯之中一大未解之谜。
他身后,大铁门轰然关上。
唐平在军政府监狱院子里团团转圈,引的亲卫营里那帮作戏的小子们都凑过来问:“唐哥,你这是怎么啦?”
唐平心道:吕良倒是命好,未曾见过顾姨太的脸,坐几个月牢就出去了,我呢?
作为此事的提审者,他是唯一清楚知道事实的人。
说不定以后他在少帅面前多露一次脸,就容易让他想起顾姨太写的影射他的连载小说,连吕良这个不相干的人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滚滚滚!少在这里添乱!”唐平推开应超凑过来的脸,嫌弃的搓了下手指头:“油彩要洗就洗干净点,东一块西一块,你这是唱花脸啊?”
应超:“…不是少帅让我唱戏的吗?”
虽然不明白少帅在做什么,但应超玩的很开心。
唐平:“滚!嘴上都长着把门的,这事儿以后不要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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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刑讯室的隔间暗室里,冯瞿掐着顾茗的小细腰将人提到了自己面前,终于开始正式审问他的小姨太太了。
“阿茗,你是要我去隔壁刑讯室铐起来审问呢,还是你自己交待呢?”
“少帅想知道什么,我一定老实交待!”
冯瞿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倒好像要掐断她的腰:“你以尘缘客为笔名写的那本小说,老实说…有没有影射我?”
即使在黑暗之中看不清楚他的脸色,顾茗也觉得很绝望:“少帅要是觉得有影射之嫌,那就是…就是有一点儿?”
冯瞿声音里含着笑意:“是一点儿吗?”但威胁之意很浓。
顾茗感受到慢刀子割肉的窒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痛快给她一刀,暗室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她闭上眼睛破罐子破摔:“全部都是!对全部都是!我就是写来影射你的!你明明都深爱着尹真珠,还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一边跟尹真珠谈婚谈嫁,一边跟我上床取乐,我最恨男人三心两意!”
暗室里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冯瞿静默无言,但掐着她腰上的力道却不断在加深,让顾茗都怀疑自己要变成一只被人从腰间掐断的大黄蜂。
三秒之后她就后悔了!
在生存面前,气节算个鸟啊?
顾茗懊悔不已:刚才我脑子发昏都说了些啥?!还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她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嚼巴嚼巴吞下去。
“少帅…少帅…”暗室里响起她温柔的呼唤。
冯瞿:”…”
顾姨太能屈能伸,虽然腰都快被冯少帅掐断了,但脑子却很快就清醒过来,讨好的凑过去,用一种她自己都要起鸡皮疙瘩的谄媚的声音说:“——当然这种情况只适用于一般男人,可少帅不是一般男人啊!少帅英明睿智,用兵如神,多养几个女人有什么关系?碗里锅里都是少帅您的!”
她有一张不输于那杆秃笔的伶俐的小嘴,甜言蜜语也是她,胡说八道也是她,往他心上戳刀子也是她,嬉笑怒骂随心而为,也只有在情势不妙的时候她才会审时度势,俯低做小。
冯瞿在黑暗之中从来没有这一刻这么清楚的认识眼前的小丫头,他心里千般思绪万种念头转来转去,终于问了一句:“你爱不爱我?”
这句话,尹真珠曾经旁敲侧击的追问过他,起先还很含蓄,回国之后便越来越直白,也曾经流着眼泪问过。
但顾茗来到他身边之后,从来也没追问过他,哪怕连“喜不喜欢”都从来不曾追问过,反倒是她自己说过不少的甜言蜜语,一股脑儿都倒给他。
以前他还当过真,现在知道了,这丫头是当玩笑话在讲吧?
暗室里很安静,他猜想也许她又会用一堆甜言蜜语哄他,但是她没有。
她用一种异乎寻常镇定的语调说:“不爱。”
她说:“我从来也没有爱过你。”
冯瞿忽然之间庆幸他此刻身处黑暗之中,谁也不曾瞧见他几乎失态的表情,以及暴怒。
他极力控制着暴怒的情绪,像控制一头马上就要破笼而出的巨兽:“为什么?”
顾茗一字一字,像钉子一样清晰的敲进他的胸膛:“因为少帅不爱我啊!你不爱我,视我为玩物,连生死关头也不顾我的死活,我虽然一无所有,没有亲人,头无片瓦,寄人篱下,一贫如洗,可是啊…”她轻轻叹息:“我还有自尊。我还爱着自己!”
她说:“爱别人多难啊,要时时放在心间,悲喜全然不由自己,被别人牵着走。还是取悦自己最容易。我怎么可能避易就难?”
冯瞿竟然无言以对。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冯瞿说:“如你所愿!”
他暴怒摔门而去, 房门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独留顾茗在漆黑的暗室。
顾茗朝后跌过去,靠墙滑落,脱力般坐在了地上,耳边能够听到他的军靴敲击在通道里的声音, 那么响亮,渐渐远去, 直至不见。
紧绷的心神渐渐松懈,良久之后她扶墙站了起来, 从暗室里出来,才发现唐平守在几步开外,他走路无声的么?
唐平见到她出来, 忙凑了过来,说:“顾小姐,少帅离开的时候说让我帮您收拾行李,让您今天就离开少帅府, 以后您就自由了!”
顾茗顿时精神大振:“少帅真这么说?”
冯瞿出去的时候,铁青的脸色, 极力克制着盛怒,说话的声音尚算正常,唐平却没想到他要遣散顾姨太。
他心心念念把人带回来,也不知道两个人在暗室里都说了些什么, 竟然导致少帅做出这么激烈的事情。
唐平对顾茗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还从来没见过少帅如此生气。
他小心翼翼问:“顾小姐, 您对少帅到底说了些什么?他好像心情很不好?”
顾茗:“真话啊。”她解释:“你知道的,真话通常都不是那么好听。”
唐平:“…”听起来好有道理。
他们从军政府监狱出来,发现小汽车已经被冯瞿开走了,门口的守卫说少帅开车的速度很快,好像有急事要赶着回去。
顾茗心想:冯禽兽的心理承受能力真差,连几句真话也听不得。
唐平无法,只得让监狱里押解犯人的军车送他们回城,两个人坐在后车厢里,一路颠的尘土飞扬,好不容易到达少帅府,林妈迎上来关切的问:“一起出去的,怎么只有姨太太一个人回来了?”
顾茗安抚了她两句,上楼去收拾行李,唐平宣布了冯瞿遣送姨太太的决定,惊的林妈大张了嘴巴:“两个人不是好好的吗?这又是闹什么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