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佳猛然间醒悟自己的失态,在心里啐了自己两口,飞快的溜了。
千躲万躲,临下班的时候,林蕾还是发现了她的问题,“你的电脑呢?”
严佳吞着唾沫,困难的答,“在方总那里修呢。”
林蕾走过去,敲敲门,方振乾这才抬起头来。
“哎呀,电脑坏了,找供应商来修嘛,你怎么亲自动手了呢。”林蕾叹道,一边对方振乾的敬业钦佩不已。
方振乾笑道:“小问题而已,就快好了。”心想,送给供应商修,那十有八九这个硬盘就毁了,他试了六七种方法,才算把旧硬盘里的绝大多数数据给导了出来,供应商不会有这个耐心。
严佳忍不住在旁边嘀咕,“这个笔记本太旧了,慢得很。林总,能换个新的吗?”
林蕾横了她一眼,说:“过了年吧。”
退出来时她轻拉了一下严佳,示意去隔壁。
进了自己办公室,林蕾忍不住埋怨她:“小严,你这种事情就不要去麻烦方总了嘛,我们又不是没人可以做,他那么忙的一个人,现在居然给你修电脑,你不觉得有点过分吗?”
严佳嘟哝道:“是他自己要修的嘛。”
林蕾瞅着她,语气加重,“你也不小了,有些事得有个分寸,即便方总他对你,咳…我的意思是,怎么说他也是你的领导,该尊重的时候要尊重。”
同处一个公司,又是总经理,林蕾不可能没听到些什么,更何况她自己就撞到过几次严佳对方振乾大不敬的表现。对她来说,同事之间有感情方面的纠葛,也不是大不了的事,但前提是不能影响工作。
严佳没法跟林蕾争,吃了个哑巴亏,出了门,也不免犹疑,为什么每次面对方振乾,她就会不由自主的强悍起来,是否内心深处,她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洒脱?
下班时间早过了,没事的人也陆陆续续的回去了。严佳坐立不安,最后,她索性进了方振乾的办公室督战。
“数据大多数都已经出来了,但有个磁道坏了,读不出来,不知道会不会有影响。”方振乾用鼠标点开拷到自己电脑上的数据,让严佳检查。
严佳迅速的浏览了一下,谢天谢地,她的重要文件都还在,这样的话,她就不必再多花一个月的时间在补数据这样毫无意义的事情上了。
“这个笔记本虽然旧了点,但性能还可以,只要升级一下内存,会快很多,另外电池坏了,你要用的话暂时只能插电源。”方振乾边说边把劫后余生的电脑重新拼装起来。
“好的。”严佳的声音难得的温柔起来,并不忘道一声谢,这回是真心实意的。
方振乾脸上荡漾着笑意,他感觉得到严佳对他态度的转变,由此更觉得半天的努力没白费。
“我想喝杯咖啡,可以吗?”他凝眸笑望着她。
“哦。”严佳乖顺的一溜烟去了茶水间。
稍顷,端着咖啡进来。
方振乾接过,低首啜上一口,忽道:“这次没放胡椒?”
“呃?”严佳愕然的看他,但见对方眼神中闪烁着笑意。
脸微微的红起来。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第二天,方振乾把连夜买的电池和内存给严佳的电脑安装了上去,自此,解决了她的一大烦恼。

38

秋雨潇潇,天气骤然凉了下来。
严佳撑着伞漫步在雨里,今天起得晚,阿菊先一步出门了。
她越来越喜欢这个城市,放眼望去,触目皆是郁郁葱葱的林荫,清新的空气,远离重工业的污染。因为是旅游城市,到处都被拾掇得整洁靓丽,连走在路上的行人都是那么气定神闲,处处让人觉着诗情画意。
有辆车在她的身边缓缓停驻,摇下车窗,方振乾对她喊:“上车吧。”
严佳犹豫了片刻,还是钻了进去。
记忆中,这是他们自重逢以来第一次在办公室外面单独相处。一时之间,两人都没了言语,但愈是沉默,空气中似乎就愈有一些微妙的东西在发酵。
这样突兀的对着他,让严佳觉得别扭,她有点后悔上了他的车,虽然他从未对她有过表示, 她认为自己没理由不坦然面对他,可心却不受控的悬着,安不下来。
方振乾率先找到了话题:“国庆,打算去哪里?”
严佳道:“还没想好。”
伸了手,在他车上随意的翻起来,掩饰起自己的一点生硬。
触手可及处,摸到一叠歌带,她拖了出来,一张张的翻看。伍佰的,全是伍佰。
曾几何时,当她痴缠着他,把这些歌带硬塞到他车里时,他的表情是无奈的,他一直偏爱糯软的女音。
“真的很不错的,你尝试改变一下嘛!”那是她的声音,一厢情愿的强加于人。
方振乾注意到了严佳发楞的表情和她手中的歌带,有点尴尬的解释:“唔,听久了,就习惯了,觉得真挺不错的。”
严佳睥睨着他,一个人的爱好会这么快就改变吗?他究竟有何意图,心里有个警钟当当敲了两下,她原本已经松弛的神经又绷紧起来。
车子在雨中缓缓的前行,方振乾没有注意到爬掠过严佳脸上的提防。他的脑子在紧张的运转,这或许是个机会,他期待了很久的机会。
“严佳…”他深情地唤她一声。
“嗯?”严佳蓦地转过头望着他,直眉瞪目的,眼神里还有一丝揶揄,以及某些掩藏起来的情绪。
他挫败的瞥她一眼,涌到嘴边的话如哽在喉,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严佳眼见他脸上激潮褪去,才又大大咧咧的坐直了身子,有种恨恨的快意浮上心头,她隐约知道他想说什么,但她就是不想让他说出来,她怕自己无法承受,无论是他的歉疚还是他的爱。她宁愿这样,行同陌人的跟他相处,也许这是他们之间能再次面对的唯一方式。
爱到尽头,覆水难收。
进了公司,压抑掉心头的纷繁思绪,两人又 分别扎入各自的轨道忙碌。
今天的阿菊很不一般。
她一会儿主动帮严佳发传真,一会儿热情的给她端茶送水,脸上不时绽放出迷人的笑容。
“阿菊,有什么事你直说吧。”严佳受宠若惊。
阿菊立刻眉开眼笑起来,“聪明!”
她把严佳拖到茶水间,细细的诉说,原来唐波给客户做的一个ERP执行系统,也不知是跟用户沟通有问题,还是他欠考虑,结果数据录入不全,造成统计结果严重偏差,遭到客户投诉,要求他们公司赔付损失。
阿菊摇着严佳的胳膊,道:“你去跟方总求个情,让他从宽处理一下吧。”按照公司惯例,谁的项目出问题,谁就奖金不保。
严佳奇道:“唐波的事让唐波自己扛呗,再怎么罚也沾不到你身上呀。”
阿菊红着脸,低声道:“我跟他,已经是男女朋友了。”
严佳瞪圆了眼,“好你个阿菊,亏我们还在同一屋檐下住了这么久,你倒是瞒得滴水不漏啊!”
阿菊脸上的嫣红愈发不可收拾,任着严佳埋怨够了,又一味的央求。
严佳有些为难,“这种事,我说恐怕也没什么用吧。”
“有用,肯定有用。”阿菊的信心比她足,“方总向来对你言听计从,你每次捅篓子不都是他替你担着的吗?”
严佳听了真不是滋味,“我有那么菜吗?”
阿菊连哄带骗把她推进了方振乾的办公室,还很乖巧的带上了门。
方振乾看着忽然间冒进来的严佳,有些讶异,他没找过她。
“有事?”他正忙碌于一个方案的修改。
“哦,那个,我,”严佳还没措好词,整个一口不择言。
方振乾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便停下手里的工作,站起来,示意她坐进一边的沙发。
“别急,慢慢说。”他斜靠在办公桌上俯视她。
他认真的注视忽然让她面色潮红,脑子里有一瞬的空白。
方振乾凝视着她的眸子明亮而专注,那眼神中的期许与激动也随着她脸色的泛红而越来越浓。
严佳知道他误会了,暗骂自己怎么越弄越拧,赶紧绷直了身子,正色道:“是这样,唐波的事,有没有挽回的可能。”
话说出口,她明显的觉察到方振乾眼中的凝滞,他微眯起眼,目光随之深邃起来。慢慢的,他抱起双臂,踱到窗口,望向窗外。
久久没有得到答复,严佳沉不住气了,站起来道:“行不行,你也给句话呀。”
方振乾终于转了过来,他平和的目光投向严佳,用极平静的语气说:“让唐波自己来找我。”
末了,他又缓慢的补充一句,“我只替一个叫严佳的人收拾残局。”
严佳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恨不得嚼下自己的舌头,阿菊太高估她魅力了,自己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39

十一黄金周,严佳哪里都没去,因为哪里都挤,闹哄哄的到处是人,她宁愿缩在小屋里多睡几天懒觉。
阿菊和唐波去了美丽的海滨城市大连,他们正在热恋期,具有勇猛直前的狂热精神,根本无惧涛涛的人潮洪流。其他同事也是旅行的旅行,回家的回家。
严佳又恢复了耳根的清净。
放假第一天的早上,她赖在床上美美的补着觉,很久没睡得这样舒坦了。直到耳边仿佛听到门铃在响,她才醒了过来,看看时间,也就九点多钟,纳闷不已。
抓了抓头发,牵过一件外套随便往身上一披,就踢拖着开门去了。
从猫眼里看过去,居然是方振乾,心里蓦地一紧。
不情不愿的开了门,抵住门隙,她皱眉问:“你来做什么。”
方振乾面上浮着温和的笑,一如清晨的阳光,举了下手里的早点,“给你送吃的。”能再次看到严佳可爱的睡眼惺忪,让他整个心情都好了起来。
严佳不客气的接过,准备关门。
方振乾赶紧出手推住,“你不请我进去坐坐?”
严佳回头望了望屋里,朝他咧嘴干笑,“不了,里面太乱。再说,我还想睡会儿呢。”
方振乾无心纠缠,轻轻一挤,就进了门。
严佳瞪眼道:“你这属于私闯民宅,我可以报警抓你。”
方振乾忍住笑道:“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胆小起来,我象谋害你的人吗,成熟一点,严佳。”
严佳不吭声了,方振乾抓住了她的软肋,她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说她幼稚,于是气乎乎的把外套扔在沙发上,就进卫生间洗漱去了。
方振乾坐在沙发里,仔细端详这间小屋,不错的采光,恰当的摆设,温馨的壁画,无不显示出一种活泼的生活情趣来,只是,他眼光再扫向地面,到处都是杂物,书籍,久未清理的垃圾,让他一下回忆起两人以前的时光,她总是这样,乱糟糟的,没头脑的胡乱放东西,找不到的时候就会撒娇搬的埋怨他,害他一遍又一遍的学会了打理家务。现在,她一点长进都没有,方振乾不知道如果她还找不到东西的话,有谁可以让她埋怨,又酸又暖的情绪一点点的蔓延了心胸。
严佳神清气爽的步出卫生间,目光所及,方振乾正弯腰整理地上的杂物。
严佳任由他收拾,开了电视,边看边自顾自趴在餐桌上享用他带过来的早点。
不知不觉,屋子好像换了一张脸,干净整齐起来。清道夫方振乾已经前进到她的卧室了,她猛醒似的急急冲过去,看见他正在理她那张堪称猪窝的小床,床上的东西应有尽有,杂志,碟片,口红,还有…严佳扑上去打掉方振乾手里拎起的自己的内衣,涨红着脸霸道的嚷:“谁让你收拾的,真是自作主张。”一面将这些私密的物品掩藏在被子下面。
虽然以前两人是那么亲近,可毕竟相隔了一年,严佳已经逐渐习惯独处的日子,陡然间,这个男人又闯进她的私密空间里,让她觉得尴尬和难以接受。
方振乾含笑不语。
严佳看不得他那样的笑,于是昂起了头,冷笑的问:“方振乾,这算什么,你是在赎罪吗?”
方振乾的脸微微变色。
这些日子,她用尽了各种方式去挖苦他,抢白他,并以此为乐,而他总是隐忍着,不与她计较。
他以为她懂,以为她只是需要发泄。然而这句话深深的刺痛了他。
他拧紧了眉心,死死的盯住严佳,半晌,抛下一句:“我先走了。”扭头离开。
“不送!”严佳在他身后道。
待人已离开,严佳心里居然起了一丝失落,让她有些奇怪,也有些心慌。
第二天早上起床,发现冰箱里空空如也,只得出去。
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挤了半日,到处都是欢快的游客,连吃个饭都找不到清静的地方。只得去超市胡乱买了些面包,熟食回去。
到了门口,微微发楞,但见方振乾抱着膀子靠在她家门口,低垂着头,脚边放了一个硕大的袋子,看样子已等候多时。
“你怎么又来了。”虽然心里有一丝欣悦在往上冒,面上还是淡淡的。
方振乾好脾气的一笑,拎起地上的袋子,跟着她踏了进去。全然忘了昨天的不愉快。
“我买了些生的菜,打算做顿饭,所以想到你了,两个人吃着香些。”
严佳的厨房很久没有飘出过香味了,方振乾的手艺一如从前。
土豆肉丝,西芹百合,京都排骨,还有一个鲫鱼汤,清淡爽口。
饭菜已经布好,两人面对面坐着,这样的情形何等熟悉,方振乾在她对面温柔的笑,那样的笑让严佳觉得胸闷,人还是原来那个人,但有堵墙已然固执的隔在了他们的面前,阻止她对他伸出手去。
严佳站起来,扭头进了厨房,从上柜里摸出一瓶红酒,又找来两个酒杯。
方振乾讶然,“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了?”
严佳面无表情道,“离婚之后,有时觉得心里闷得慌,就喝上一杯,会舒服许多。”
方振乾的心一窒,仿佛被锤了一下。
一杯酒下肚,浑身暖洋洋的,煞是舒服,话也不知不觉多了起来。
严佳啧的咂了一口酒,美美的说:“方振乾,你知道我离婚后最大的收获是什么吗?没人管我了,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真是痛快!”
方振乾怔怔的望着她,心里那熟悉的痛觉又开始震颤。
“你呢?说说看,你的离婚感言。”严佳笑嘻嘻的凑近他,有点醉眼迷离。
“很不好。”
严佳咯咯笑起来,“那是因为你傻,如果我是你,我就去找华梅,然后跟她结婚,多美好的结局。”
“严佳!”方振乾痛楚的喊了一声。
他伸出手去,想捉住她的一只手,可一旦触及,她却象烫到了似的缩了回去。
“你知道吗,离婚后,华梅找过我。”严佳继续往嘴里送着酒,低低的叙说。
方振乾警觉的听着。
“她希望我和你重归于好,你说可笑不可笑?”严佳自己先笑起来。
“她真是个实际的女人,得不到就放手,还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严佳开始头痛,她用手指重重的在太阳穴处按了两下,希望能减轻。
“别喝了。”方振乾沙哑着嗓子低喊。
严佳并不听他的,继续说,“其实,我知道你和华梅没什么,我是指――肉体上。”
忧伤在她的眼里逐渐堆积,“可是,你知道最可怕的背叛是什么吗?”
方振乾已经呼吸困难了。
“那就是心的背叛。”
“佳佳,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让我觉得恶心。”严佳粗鲁的打断他。
当第三杯酒举到唇边时,被方振乾一把夺了下来。
“女孩子少喝点酒。”
严佳又止不住的笑:“什么女孩子,我都半老徐娘了。”她忽然严肃的瞪着方振乾,“对了,我想起来一件事,离婚的时候,没问你算那个,那个叫青春损失费。”
她掰着手指数,“我22岁认识了你,23岁嫁给你,28岁和你离婚,你看,我最好的时光都贡献给你了,整整七年嘞。”
蓦地,她愕然发现自己已经在方振乾的怀中,他用一种极温柔和痛惜的目光凝视着她,让她觉得很受不了,她用力推了推,想脱离他的怀抱,可是根本没用。
“你想干什么。”她的脑子有些迷糊,她一直认为方振乾不敢乱来的。
可是她错了,当她还没想出下一步对策的时候,他的唇已然袭了上来。
一股既陌生又熟悉的气息赫然间将她包围了起来,这久违的场景似乎在她的睡梦中出现过,令她陶醉和沉迷。
酒精在她体内发酵,燃烧,让她不能思想,甚至无法呼吸,任由他搂着,吸吮着,碾压着…
她喘息起来,手不由自主的去环绕他的颈,身体完全不受理智的控制,驾轻就熟的要去配合他,是否,在她的内心深处,也一直在渴望着他再一次的拥抱?
朦胧间,她依稀意识到他抱起了她往卧室里走去,他的唇依旧深深的吻住她,那么急切的索取,不让她有半分意识。
她感觉到他的手探入了自己的衬衣,摸索着胸前的花蕾,扣子也迎刃而解。耳边传来他急促的呼吸声,身上承受着他因欲望点燃而发烫的身体。
“佳佳,我爱你,佳佳…”他激动的呢喃着,动作着。
这是怎么回事?他是谁?严佳努力要战胜酒精的作用,去思考,她不允许自己沉沦。
然后,依稀记起了拥住自己的这个男人的名字。
方振乾,方振乾…
记忆逐渐恢复,身体开始发冷,她猛地推开伏在自己身上的人。
方振乾错愕而狼狈的跌在床上,“佳佳。”
严佳眼中蓄满了泪水,“方振乾,你,你居然敢!”
是的,这个男人,曾经伤害她那么深,害她失去做母亲的机会,现在还敢这样厚颜无耻的对她,而她居然那么欣喜的对他作出反应。她羞愧极了,只想放声大哭。
方振乾手足无措的过去搂他,焦虑的喊:“佳佳,你没事吧,对不起,对不起。”
她呜咽着,痛不欲生,“方振乾,我恨你,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她捶打着他,撕咬他。那积聚了一年多的苦闷终于在这一刻如山洪般爆发了出来。
“你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面前?”她泪水涟涟,却是恶狠狠的质问着他。
她的泪水深深的震撼了方振乾。
即使在离婚的那一刻,她都没在他面前流过一滴泪。让他错误的猜想也许她是个洒脱而容易忘却的女人。可是,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她不哭,是因为恨极了他,以至于连眼泪都吝惜于给他。
“佳佳,原谅我,从今以后,我会一直守着你,补偿你,好吗?”他的眼里满含着歉疚和近乎乞求的伤痛。
严佳的面前闪过的是一陀血肉模糊的未成形的胎儿,那鲜血淋漓的景象已经深深烙在她的心上,让她怎么流泪也无法洗刷干净。
她从方振乾的怀里挣脱出来,摇摇晃晃的站到一边,指了指门外,“你走吧。”
方振乾顿着,迟迟不动。
严佳的泪水渐缓,满心的酸楚,她用冰一样的声音说了一句:“方振乾,我们之间,没有未来。”
方振乾面色灰白,死死盯住严佳的眼眸,想从中找到一丝撒谎的痕迹,她的眼里,结满了冰霜,死寂沉沉。
都是他的错,有些错一旦铸下,就再没有回头路可以走,而他,费尽心机走了半天,终究发现这仍是一条死路。
他的眼神一点一点的黯淡下来,直至彻底绝望。

40

蓦地醒来,屋外已是星光点点。
严佳环顾室内,空无一人,方振乾已不知在何时离开了。
她翻身下床,因为动作猛烈了点,脑袋里有神经一阵阵的抽疼。
小客厅的餐桌上干干净净,所有的杯盘羹碟都不见了,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依稀忆起几小时前这里的混乱场面,醉酒,接吻,严佳的脸有些发烫,似乎自己还很过瘾的说过些狠话,最后的记忆定格在方振乾死灰般的眼神。
摇了摇头,此刻的她只觉得疲累,无法作多余的思考,她去卫生间略微清洗了一下,又爬回床上。
天终于大亮,秋日柔和的阳光透过薄纱般轻柔的窗帘晃入严佳的眼睛。
她惬意的伸了个懒腰,睡得很饱。
她没有立刻起来,仰躺在床上,目光直直的盯住天花板,发了好一会儿愣。
有些思绪堵在心头很乱,需要好好的理一理。
一整天,方振乾都没来打扰过她,严佳暗舒口气,如果他来,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在家里窝到晚上,心情始终郁郁,憋闷的让她想大喊大叫。
明天,一定要出去。
于是,当翌日的第一道晨光洒进屋内时,严佳已经装扮停当,背上旅行包,踏出了家门。
她要去的地方是绍兴,那个充满了浓郁的江南气息,与现代都市有着截然不同风情的文化古镇。
这是她第二次来绍兴,踏在仓桥直街厚重的青石板路上,她找不回上次来时的恬淡和怡然。满目所见是如潮般涌过的游客,连转个身都困难。在这样人满为患的地方,她益发的感到了孤独和兴味索然。
打起精神,她还是坚持游历了几个名胜景点,咸亨酒店,鲁迅纪念馆,鉴湖,和数十万游客们争夺着空间,常常会被人委婉的劝一句,“不好意思,让一下,我们要拍张照。”
在临近黄昏的时候,她跑了三家旅馆,终于找到一间住房,价格是往日的两倍。
睡得很潦草,第二天,早早退房之后,她去了诸暨。
“西施越溪女,出自苎萝山”,这是唐代大诗人李白的诗句。绝代佳人西施就生长在这里。白色的西施雕塑静静的呈现着,引无数游客竞合照。
继续朝前走,离西施故里不远,有著名的五泄瀑布,它以神态奇特,变幻莫测的姿态闻名于世。
站在空幽的峡谷底端,举头望向擎天而下的白色水幕,细细密密的水珠飘到脸上,冰凉而清新。闭上眼,湍流不停的水声掩盖了所有凡尘俗世的喧嚣,让严佳浮躁的情绪渐趋沉静,蒙尘的心灵得到洗涤。
攀上涵湫岭的瞰瀑亭,严佳在那里伫立良久,游客们来了一拨,走了,又来一拨,渐渐的,人稀散了。
严佳慢慢的往山下走。
在半山腰的地方,有个小商铺,店面不大,门口摆了一盘棋,有两人坐着静静的对弈。
严佳低着头缓缓经过。
“姑娘,要算个褂吗?”
严佳惊觉的停步,扭头望去,是对弈的其中一个老人在跟她说话,但见他面目和善,精神矍铄,有一把长长的白须,颇有些仙风道骨之感。
她走了过去,才看清老者身后的树上,挂着个破旧的招牌,歪歪扭扭写了‘算命’两个字,原来他们还做这样的生意,严佳失笑。
她从没算过命,偶然在人群密集的地方,有目光如炬的中年男女迎上来要替她算时,她都避之不及,满心嫌恶。
然而,在这世外桃源般的山镇,到处都沾染着闲适的气息,她居然没有拒绝,反而在对方示意的位子上坐下。
另一个人见老者有事,很识趣的收了棋盘,入店铺而去。
“老先生,这么多人来来往往,你为什么独找我算命呢?”严佳奇道。
“你有心事。”他笃定的望向她。
老人终日坐在门口,观察的人多了,怎能看不出严佳那心事重重的脚步。
严佳来了兴趣,“怎么个算法?”
“随你挑,可以测字,可以看手掌,可以抽签。”
严佳略一思忖,“那就抽签吧。”
老人给了她一筒竹签,上面想必写着各种戳语。
严佳把签罐捧在手里,看那又黑又脏的罐身和签杆,心里不免有疑问,难道一个人的命运能够由这微不足道的小东西所掌控吗?
虽然这样想着,手却已经按着老人的吩咐摇晃开了。
竹签在竹筒里撞击着,发出清脆的声音,伴随着哗啦哗啦的响声,有一根签终于耐不住,脱离了筒身,率先甩了出来。
严佳拾起签,深吸一口气,翻转过来,签上是一句诗: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严佳默念了两遍,有缥缈的惆怅裹上心头。
老人接过竹签,扫了一眼,又望望严佳的神色,已揣摩出了八九分,算命,其实也是一门心理学。
“被姻缘所困?”
严佳点头。
“你们两个互相都有意?”
严佳犹豫了一下,“算是吧。”她不能对天撒谎。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那就好好珍惜吧。”老人呵呵的笑道。
严佳微蹙着眉,对着陌生人,她发现其实要讲出心里的困扰也很容易,“可是,他伤过我,我没法原谅他,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老人收起笑容,捋一把白须,半闭起眼睛,思量了会儿,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在一个著名的寺院里,住着一位非常有道行的道长。他养了一条狗。狗的名字很奇怪,叫做‘放下’ 。每到日落时分,道长就为‘放下’送饭了,嘴里还一边呼唤着:‘放下!放下!’小弟子觉得很奇怪,就问道长:为什么要给狗起这个奇怪的名字,人家的狗都叫阿黄、来福什么的,为什么您的狗叫‘放下’?道长不语,让他们自己去悟。小弟子就观察老道长,终于发现:每天当道长喂完狗后,就不再读经书,到院中打打太极拳,散散步。小弟子到道长面前,诉说了他们观察的收获,老道长微笑地点点头说:你们终于明白了。其实我在叫狗的时候,其实也是叫自己‘放下’,让自己放下许多事。你一定会发现:天并不会塌下来。这并不是不求上进,恰恰在于懂得放下的,才最终会赢。”
严佳托着腮,认真的聆听。
“人生苦短,劫难也多,如果你把每个包袱都背着走,会很累很累,甚至有一天可能走不动,所以,很多事要放下来,才能轻松,更重要的是,只有放下了,才能放自己一条生路,也放别人一条生路,只有放下了,你才会找到真正的解决问题的办法。”
老人的几句话,重重的撞在严佳的心上,仿佛有壳一样的东西,被震裂了数条缝,摇摇欲坠。
这个陈旧的故事,老人给很多人讲过,几乎算是万金油,但每个人听完后的感悟各有不同。
人,有时候需要的不是算命,而是,开解。
严佳似乎懂了些什么。
付了钱,谢了老人,她疾步下山,天,就快暗了。

41

国庆节后第一天上班,出勤率仅百分之六十,连林蕾和方振乾也没出现。
难得的清闲,阿菊一个上午都在电脑前整理她出游的相片。
“你看这张,怎么样?”阿菊喜滋滋的询问严佳意见。
“嗯,不错。”
“哎,这张是海边的,有没有迎风飘舞的感觉?”
照片中的阿菊把头发披散下来,也是千娇百媚。
“唔,挺好。”
连问了几个问题,阿菊沉下脸来。
“你怎么回事?一个上午都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在家里闷傻啦?”
严佳也不争辩,勉强笑了笑,眼光又往门口飞快的扫了一眼。
阿菊生气的一扭头,不再理她。
下午,林蕾终于出现在办公室里,脸色却不太好看。
她把阿菊招呼了进去,关着门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末了,阿菊出来,神色也颇凝重,她走到严佳跟前,低声道:“林总让你进去。”
严佳不安起来,“有说什么事没?”
阿菊迟疑了一下,凑近她耳朵,用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说:“方总走了。”
犹如一个不小的炸雷,把严佳的耳朵震得嗡嗡作响,她什么也没再问,低着头进了林蕾的办公室。
林蕾示意她把门关上。
“坐吧。”林蕾的声音透着浓浓的倦意。
严佳惴惴的坐进她对面的椅子。
林蕾看了她一眼,眼里是说不出的情绪。
“两天前,我和家人还在香港,方振乾打电话给我,向我请辞。”她慢条斯理的说,“我问他原因,他说是个人问题,与别人没关系,但是,直觉告诉我,不是这么简单。”
林蕾探究的眼神仿佛要把严佳看个底儿掉。
严佳的心忽然揪了起来。
半晌,林蕾长叹一声,没有深入追究,“人各有志,不能强求,好在方振乾是个考虑周到的人,他已经替我引荐了合适的接任者。我刚从他那里回来,一个上午都在交接手续。”
严佳咬紧了嘴唇,此时此刻,说什么都不是明智的选择。
林蕾缓缓拿起桌子左上角的一个文件袋,递到严佳面前,“这是他委托我带给你的。”
严佳有些意外,略一犹豫,还是接了过来,档案袋很厚实,仿佛是一些硬质的证件。
小心的揭开绳扣,最先掉出的是一页信纸。
细细的展开,上面是极潦草的字,写得很密,严佳认得那是方振乾的笔迹。
她默默的研读。
“佳佳,
现在是凌晨四点,窗外很黑,没有月亮,也没有风,奇怪,世界仿佛停顿住了。
只有当想到你也在这个城市的时候,心里才又觉得充实起来。只是,明天我就要离开了。
提笔前,想到有很多话要对你说,握了笔,又不知从何说起。
人,真是复杂的个体,以为很了解自己,可是,突然会在某一天,某一点,发现另外一个自己,陌生的,但是更真实的自己。就像我们的分别,比我们的结合更让我刻骨铭心。
整整一年的时间,我抑制住一次又一次想要去找你的冲动,告诉自己,要给你时间。
我从各个渠道去打听你的消息,了解你的情况。
一年后,我以为你已经能够忘却我带给你的伤痛,至少,已经淡化,于是,我出现在了你面前。
你没有逃走,这让我看到了希望。我能看出你刻意伪装出来的凶狠,我知道你不想让我接近,所以,我小心翼翼的等着,精诚所致,金石为开。我以为总有化开你的那一天。
可是,我错了,你的眼泪震醒了我,让我明白自己是多么的自私,自私到连你想过新的生活的机会都不给你。
我终于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追悔莫及’。
现在说这些,你是不是又在笑我?
看的出来,你很喜欢这个城市,在这里也能生活得很好。既然这样,我离开,把属于你的安宁还给你。好在杭州,从来都不是我的目的地。
你的小屋我已经替你买下,房产证上写的是你的名字,请不要再拒绝,就当是帮我一次吧。
只要你过得好,我愿意放手,这一次,是真的了。
方振乾。”
严佳可以掩饰内心的颤动,但无法掩饰脸上的泪水,
“他去了哪儿?”她哽咽着问,顾不上擦一下眼泪。
林蕾微耸耸肩,“他没说,自从他请辞的那天开始,他的行踪已不在我的管辖范围内。”
停顿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道:“不过,我刚才跟他一起出来的时候,听到他对司机说去机场。”
严佳猛然站起来,丢开一切,飞奔了出去。
林蕾没有拦她,靠在椅子里若有所思。
人是迟钝的动物,总是要在失去的时候才会懂得去珍惜。
严佳在门口拦了一辆出租,直奔机场,一路上,在她的威逼下,司机屡屡险闯红灯。
“不能再快了,小姐,被抓到我麻烦大了。”的哥无奈的对这个有点疯狂的姑娘解释。
严佳不停的拨方振乾的手机,一声,又一声,始终没人接听。
他居然连她的电话都不接了。
终于到了机场。下了车,严佳的眼睛像扫描仪一样从门口一直扫到候机大厅。
看到背影略像的就冲上去喊,一直奔到安检门口。安检人员拦住了她。
“对不起,你不能进去。”
严佳隔着安检门拼命像里面张望,没有,哪里都没有他的影子。
他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沮丧的出了机场,严佳站在茫茫的人海里,像个迷路的孩子。
一抬头,有架飞机怒吼着翱向蓝天,她将手圈在嘴上,对着那飞机不管不顾的喊:“笨蛋!我原谅你了,笨蛋----”
她的声音被隆隆的引擎声盖过,显得苍白而无力。
飞机很快就湮没在云层远端。

42(完结)

又一个圣诞将至。
严佳落寞的半倚在床上,电视里一如既往的放着不知所谓的剧本,她味同嚼蜡的看,时不时随电视里的台词笑两声,以掩饰一屋子的凄冷。
阿菊已经搬了出去,她和唐波合买了一个二手房,虽然小一点,旧一点,但终于有了家的感觉。
严佳也换了一份工作,没有高升,只是因为无法在林蕾那里继续呆下去,太多的事解释不清,又挥之不去,只好离开,让一切停止。但和阿菊还是有联系的。
在方振乾离开的头一个星期,她打遍了几乎所有有可能知道他下落的人的电话,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儿。
她第一个想到的是陈立伟。
对方给她的回答是一声长叹,“他自从离开我这里后,没再跟我联系过。当初他不听我劝,死活要去杭州,现在倒好,连人都丢了。严佳,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老方是曾经出了点问题,但他对你的心,明眼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唉,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她也找过方振乾的弟弟。
方振坤反应最大,“什么,你们离婚了???我哥怎么没跟我提起呢?我不知道他在哪儿,不过他偶尔会给我来个电话的。你要我传话吗?”
“还是不用了。”严佳怏怏的说。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难道要跟他说自己回心转意了?
当一个人存心要躲起来的时候,确实很难找到他。
悦耳的手机铃声响起,严佳懒懒的爬过去拿起来接听。
电话是阿菊打来的,约她出去买家具。严佳想反正也没事,便答应了。
他们在一个家具大卖场碰了面。阿菊照样唧唧刮刮的说个不停,对各种款式,各种材质的家具进行相当烦琐的评估,不厌其烦的和店主讨价还价,并从中感到征服的愉悦。
相比之下,严佳就显得有些沉默。连看东西的眼神都是三心二意的。
“喂,严佳,我请你出来是让你给我参考意见的,不是来神游的,好不好!”阿菊对她的态度相当不满意。
严佳道:“我确实对这个不在行嘛,大不了一会儿请你吃饭喽。”
阿菊雀跃道:“你说的哦,别反悔。”
逛累了,两人在卖场附近找了一家情调还不错的餐馆。每年的年底都是结婚的大好事机,来家具卖场的年轻人很多,连带这间餐馆也热闹了起来。
阿菊一点没跟严佳客气,点了一个豪华的商务套餐,外加两客冰激凌,和严佳相对着吃。
严佳脸上那寂寂然的表情让阿菊有点难受,恋爱中的女人看不得同伴的落寞。
“哎,给你介绍个男朋友,要不要?”
严佳瞟她一眼,不以为意的低头喝自己的果汁。
“我说真的哦,你过了年就三十了吧,还不赶紧乘着二字当头把自己打发出去?”
“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
“好什么好,”阿菊嗤之以鼻,“一天到晚孤家寡人的,你…不会是还想着方振乾吧?”
严佳低眉顺眼,心里还是忍不住动了一下。
“他要出现也早该出现了。有些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你虚无飘渺的等,到头来,发现荒废的还是自己的时间,一点意义没有。人还是现实点好。”
阿菊的头脑永远比她清醒。
不知怎么,严佳忽然想到了华梅,那个迟迟放不开,又回头的女人,可最终还是一无所获,遗憾的离去了。
严佳有点不确定,是否有一天,她会变成另一个华梅?
“也许,你说得对。”严佳若有所思的说了一句。
阿菊眼睛透亮,做媒是女人的天职,不需要教,就能很热衷。
“你等着,不出一周,我肯定能帮你物色个好的。”
果然,一周后,严佳就应邀坐进了一间餐厅。
对方是个律师,白净斯文,鼻梁上架副眼镜,始终面带微笑。
根据阿菊的资料显示,蔡律师,男,33岁,法学硕士,无婚史。
两人寒暄过后,律师果断的切入正题。
“严小姐不是本地人吧?”
“嗯。我从S市过来的。”
“现在xx公司,做什么?”
“行政。”
“今年29?”
“对。”
“看起来不象,很年轻的样子嘛!”
“谢谢。”
“离过婚?”
“嗯。”
“可以说一下原因吗?”
“…对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间。”
严佳忍耐的保持着笑容,踱进了洗手间。
对着镜子狠狠审视自己,真是犯病,过来受这种过堂似的的拷问。她很想打个电话给阿菊,但转念想想,还是算了,毕竟阿菊也是好心。
逗留了一会儿,下定决心,过去坚决的回绝。
回到大厅,又有点搞不清楚方向,严佳有一瞬很罪恶的想,直接走掉算了。但终究还是忍住了,出来混,礼仪还是不能丢的。
问了服务人员,才算摸清方向,回到那个叫“丝竹苑”的小包厢。
探头朝里面望了一下,一个男人背对着门外正观赏窗外的风景,背影看上去玉树临风,不像刚才那个瘦瘦的律师,她疑惑的退出来看一眼门口的招牌,名字没错,她这点记性还是有的。
而且,那个背影为什么看起来有几分熟悉呢?
“对不起,请问…”
那人转过身来,严佳彻底呆住了。
“进来坐。”他含笑的招呼她。
严佳愣愣的望着他,没走进去,有热乎乎的气流直冲鼻息。
“不好意思,先生你哪位?”她的语调冷冷的。
他低头一笑,又仰起来看着她认真的说,“在下方振乾。”
“对不起,我不认识你。”严佳扭头离开。
方振乾及时冲过来,一把挽住了她,再看她的脸,不争气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流了。
他把她按进了椅子,然后盯着她,看她肆意的流泪。
“你为什么总这么爱哭呢,严佳?”他无奈的眼神里有点点的怜惜。抽了纸巾帮她擦起来。
严佳倔强的推开,自己拿手背掳了一下。
“还在生气?我听说你满世界的找我。”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她大声的质问。
“我怕你拒绝我的好意。”
“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在北京参加一个研习班,为期三个月。而且…我怕你找我只是一时冲动,想给你多点时间考虑。”
严佳不觉嘟起了嘴。
“在北京的时候,我去见了你父母和你哥哥,向他们保证会好好照顾你一辈子。所以他们都原谅了我,愿意再次接纳我。”
严佳不禁睁大了眼睛看他,“怎么爸爸妈妈都没跟我说。”
“是我让他们保密的。”方振乾笑吟吟的回答,“想给你一个惊喜。”
严佳切了他一声,“以为我希罕你呢?早就把你忘了,你知道吗?我今天可是来跟人相亲的…但是,那个人呢?”她忽然想起了蔡律师。
方振乾笑道:“被我劝走了呀。”
“我跟他说,你脾气坏,不爱做家务,还很任性,除了我,没人受得了你。”
严佳瞪他。
方振乾伸手把严佳的手牢牢的握在自己手中,声音极其轻柔的说:“严佳,这次抓到你的手之后,我再不会放了,你后悔也没用。”
严佳终于笑了,那久违了的甜丝丝的感觉又回到她的心里,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