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呆,“你对她没感觉?你们这么多年了都…”
“事实上,我一直当她是妹妹。”他的神色有些黯然,因为我们都清楚,温静从来没拿他当过哥哥,她是真心实意的爱他,“我曾经尝试过,只是,还是没办法产生所谓的男女之爱。”
我怔了好一会儿才无奈的叹气道:“早知如此,你就不该去招惹她。”
话一出口,我就知道没道理,因为自始至终,都是温静主动在向他靠近。
果然,钟俊海闻言,苦笑一声,“招惹?你这个词用的真是…我连你都不敢招惹,又怎么可能去招惹她?”
然后,我们两个同时愣神,钟俊海猛地低头灌啤酒,我象傻瓜似的看他灌啤酒。
许是喝了几口酒,我脑子里有点转,犹如几千只小蜜蜂围住了头顶嗡嗡乱飞,赶都赶不走,哪里还会思考。
恰在此时,酒吧中央的一张大桌子上有人高声邀请钟俊海过去拼酒。一群衣冠楚楚的人在酒精的催化下终于褪去了文雅的装饰,开始肆意寻欢。此刻,钢琴声早已偃旗息鼓,一个寥寥三人的摇滚乐队正在酒吧正中间的舞台上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灯光也在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由明转暗。
唉,原来,所有的酒吧都一样!
钟俊海早已恢复了正常的神态,拿手在我眼前晃了一下,“失神了?”
我拼命眨巴双眼,以确定刚才是不是在做梦,抑或是酒喝多了,耳朵有点失灵,看他一脸的怡然,我估摸着后者的成分比较大。
钟俊海显然是要拉我一起去,还在那里游说:“在人多的地方显得太孤僻,会被人认为矫情,而且你要是一个人在这里坐着,过不多久就会有人来和你套近乎的。”
我终于灵魂归位,赫然道:“我倒是希望有人来搭讪呢!”
虽然这样说,但还是顺从的站了起来,尾随其后去了那个异常热闹的圈子。
他们在玩猜拳游戏,输了的人要罚酒。我们刚过去,就被热心人让道至阵线的最前沿。
一看桌子上摆满的一杯杯啤酒,我直发怵,“我不太会喝酒耶。”
在场的多有怜香惜玉之人,很快,有人拿了个稍小的杯子过来,往我面前一放,朗声道:“秦小姐初次见面,我们不为难,输了的话就喝小杯,总可以了吧。”
盛情难却啊,我不好再推,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自己不输。可是心里素质实在欠佳,当着这么多俊男倩女,分神也不是我的错啊!当我第三次举起酒杯举向唇边时,想必脸部已经扭曲得不行,因为终于有人想英雄救美了。
吴军离我不远,不知道他是一直在那个位置还是慢慢挪近的,反正此刻,他的手不长不短,刚好伸过来,很潇洒的截下我手里的杯子,笑吟吟道:“我来替秦小姐喝吧。”
顿时,一桌人象点燃的干柴火似的噼里啪啦的熊熊燃烧起来,叫嚣声不绝。
这,这也有点太那个了吧,我顿时窘得脸发红,但看周围的人都泰然自若,于是也只好继续雄纠纠气昂昂的屹立着,其实是脚灌了铅,虽然在公事上叱咤风云惯了,却很少遇到过这样暧昧的场面。
钟俊海忽然道:“老喝酒没意思,换点别的罢。”
于是有人提议,谁输了谁就出去拦一辆车,告诉司机自己是神经病。
这个建议惹得众人哈哈大笑,纷纷说有创意。
钟俊海在喧哗中低头对我道:“这回留神着点儿。”
我想说,还不如喝酒呢,这个更要命。
十二万分的当心,总算没当出头鸟,第一个倒霉蛋是姓冯的一个小伙子,他在众人的推搡下惨叫着奔出。
大家兴奋的拥在窗边观看,眼瞅着他拦下一部车,凑近司机不知说了些什么,离得远,听不见,但贸贸然被人拦下来,想来司机也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小冯完成使命归来,游戏继续。
我倒霉催的还是不幸中雷,成了第二轮的炮灰,我用近乎乞怜的眼神看向钟俊海,难道真要做这种丢人现眼的事?他无限同情又无可奈何的看向我。
“愿赌服输哦。”不知谁嚷了一句。
这回连吴军都沉默了,毕竟太没面子。
我几乎是哭丧着脸走出酒吧的,在街上立了一会儿,清寂的街上居然一辆车都没有,真不知道是万幸还是不幸。
我心里开始恼恨起钟俊海来,好好的一个夜晚,本来我大可以在家吃了晚饭,安安静静躺在暖暖的被窝里看会儿书的,现在倒好,站在冷飕飕的夜风里,就为了告诉一个路过的司机,“我是个神经病!” 简直莫名其妙。
终于有辆车开了过来,我控制住心跳,脚力虚浮,强打起精神对它招了下手,那车逐渐放慢了速度,朝我靠来,我依稀能看见车内一个男子的轮廓。在酒吧的外面有人招手,怎么都能让人想入非非。
万一他把我拉上车怎么办?我胡思乱想着,眼看那车已经近了,脸部表情越来越僵硬。
这时,胳膊猛地被人用力一拽,我还没从迟钝中回过神来,耳边就已经响起钟俊海的声音。
“傻瓜,还不快走!等着挨骂呀!”
我顿时醒悟过来,跌跌撞撞的被他拖着往斜刺里冲。
远处酒吧门口已经有人在喊:“无耻啊,有人耍赖啦!”
我们撒开腿疯了似的一通乱跑,唯恐被人追上,速度赛过两只过街老鼠,心情既紧张又刺激。
我跑得脚抽筋,可是钟俊海还是死死的拽了我继续朝前冲,头昏眼花之际,我还有闲情回忆他小学时长跑的情形,那叫一个菜,得多少女生在他必经的路上给他呐喊鼓劲,他才勉强跑到终点。不知道是不是吃了几年外国的牛排才生猛起来。
我大口喘着气,断断续续的喊:“停,停…我跑不动啦。”
他终于松开了我,我们面对面的喘息着,然后肆无忌惮的狂笑,直到笑弯了腰,再一次陷入窒息的状态。
“现在怎么办?”我喘息甫定,仍觉得没笑够。
“反正是不能回去了,不然非被他们油煎了不可。”他伸展了一下腿脚,在人行道旁的围栏边坐下,然后才发觉自己臂弯里还挎着我的大衣和皮包,于是懒懒的一伸手,“拿去!”
我啧啧称赞,“真是聪明孩子!做什么事都顾着首尾。”顺势在他旁边也坐下,经过这一路的长跑,还真有些累了。
“穿上吧,小心着凉。”他对我抬抬下巴。
隆冬的夜晚冰入骨髓,即使经过刚才那样猛烈的运动,身上的热度也仅维持了数分钟而已,此时阵阵寒意袭来,我赶紧套好了衣服,举目望去,漆黑的夜空,一弯星月如钩,皎洁寂静,宛如画中。
我不觉感慨,“真是值得纪念的一天,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钟俊海哼了一声,回应道:“是呃,的确值得纪念,秦秀妍又咬了我一口。”
我脸一红,不觉伸手过去,“给我看看,严不严重。”
他闲闲的挽了袖子,身子前倾,把带着凉意的手递到我面前。
我有些汗颜,居然咬的还是他那只有旧伤的手,一圈白色印迹早已象烙印一样生了根,新的齿印重叠在白印之上,泛出微红的肉色,我不觉愧疚的抚了一下,希冀这个能够褪掉。
有浅轻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一股异常陌生的气息骤然逼近,我赫然抬头,他的脸已近在咫尺,眼中所见唯有他漆黑的双眸,如这夜空般深邃无边,又似星月那样明亮清澈。
心里蓦然紧张起来,仿佛觉察到危险,我堪堪的将脸别过一边,人也随之站了起来,与此同时,手腕却被他牢牢扣住,紧接着,毫无防备的被他扯进怀中。
我狼狈的挣扎,无奈他的手臂力道很强,全然不似往日的斯文。
“秀妍!”他只是唤了我一声,头便猝然俯了过来,温热的唇先是在我嘴边轻轻一触,然后就这样肆无忌惮的吻了下去。
我的心被惊诧和混乱所充斥,怎么会变成这样?
可是潜意识里竟有小小的喜悦,挣脱出理智的束缚,象泡泡一样冒上来,我疲于打压,直至屈服,不知不觉中,双臂已经缠上了他的脖颈。
当寒冷的感觉再度袭来,我睁开了双眸,惶惑的望向眼前的人,他眼里的神色令我心悸,虽然澄澈依旧,却似有压抑不住的火焰在深处灼烧。
我不安的轻推他一下,试图挣脱他的掌控,却被他更紧的拥在怀里。
他的唇恰好俯在我耳边,“秀妍。”这低颤的一声呢喃让我浑身一震。
我终于缓慢而有力的推开了他,“对不起。”
他盯住我,仍似不死心般的追问:“是…因为温静?”
我点头,又摇头。
“我没想过会跟你这样。”
“那你希望这样吗?”他步步逼近。
我困惑的在心里自问,是啊,我希望这样吗?
六年级的暑假我们三人去爬山的镜头突然浮现在眼前。
天很热,坑坑洼洼的山道上,钟俊海走在前面,温静其次,我殿后。他不时回头讲上两句玩笑话,好让我们忘却这酷热和乏累。不期然脚下踩空,顺着山道跌滚了下去,伴随着温静的尖叫,我健步如飞的冲下去,将他扶起,他咧着嘴还在满不在乎的说笑,我明白他是不想让我们担心,但膝盖已然蹭破了皮,红红的一滩血触目惊心。我心疼不已,皱着眉伸手去兜里摸索,恰在此时,温静抢上前来,手里捏着一方干净的手帕,再自然不过的给他包扎起来。我默默的退向一边,看他们两个相互安慰,一时兴味索然,再也提不起任何兴致。
就是这样,一次次退缩,一次次压住心里的朦胧,直至麻木,直至所有的感觉都成为蝴蝶标本一般被永久的合在少年时期的纪念册里,这么多年,没再想过要去翻动。
隔了那么多重山水,却没料到还会有这样一个问题在等着自己,你,希望这样吗?
唯有苦笑,也是在心里。不再是豆蔻年华时对爱情充满憧憬的少女,现在的我,在感情的问题上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只为求得一份内心的安逸与平实。那翻过去的一页,再要翻回来,也早已变味,还徒增口舌,如今的我们,不过是在别人那里曾经沧海之后的孤男寡女。
“不,我不希望。” 我平静的面向他,淡淡的答,省却许多的解释,心中翻过的波浪,想必他也明白。
钟俊海凝视我的眼里热潮一丝丝的褪却,最后,化为他唇边一道冰凉的笑意,俊脸在月色的映衬下益发苍白,他静静的坐着,几乎成为一尊优美的雕像。
“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妈妈一定还在等我。”
他没有动,维持着坐姿,沉默良久,几乎令我疑心他没听见。正要再开口,他却站了起来,脸上恢复了自然的神色。
“我送你回去。”
我善意的提醒,“不用,我打车好了,你喝了酒,最好也打车,别自己开了。”
“好。”他简短的答,口气有些疏冷。
我们站在清冷的街边等车,一时都无话。
车来了,我先上去,扯着微笑跟他挥手道别。
坐在温暖如春的车里,方才发觉身体早已冻僵,此刻倒象冰一样格格作响的融化开来,我忍不住双手抱肩,希望控制住发抖的自己。
偷偷回身望一眼车后,他俊挺的身影依然矗立在街边,一动不动,仿佛成了冰雕。
我的心突然一恸,视线在瞬间模糊了起来。
十五
“从首尔机场开往上海浦东国际机场的第XX号航班将于今天下午X时到达…”
张婷的电话设的免提,她正在安排另一批国外同事的接机事宜。
我疑惑的问:“首尔是哪个国家的?”
张婷叹了口气道:“我真不想回答你这个问题。”
她用这种口气说话,表明发问人是蠢到了极点,我心虚的问:“难道是一个独立的国家?不是城市?”
坐在前面的胡宏呵呵乐道:“秀妍,你的地理知识是贫瘠了点儿,首尔是韩国首都。”
我张着嘴正待反驳,张婷已经抢先道:“不要问为什么韩国首都不是汉城?”
我沮丧道:“就是这句。”
“改名了好不好,幸亏这儿没韩国同事,不然非血溅当场不可。”
我嘟哝道:“又没哪部韩剧告诉我他们首都是首尔。”
张婷不觉笑道:“原来你也看韩剧哦。”
我有点生气,“怎么,我就不能看韩剧?”
胡宏笑着打岔,“不是张婷说,我也觉得挺意外的,一直以为你跟我们是一辈儿的呢。”
我仰天长叹,“你们上有老,下有小,有家有室,跟你们一辈儿?我冤不冤哪?”
“所以说,你得活得轻松点儿,三十没满呢,搞得跟个小老太似的,什么活动也不参加,成天闷在家里,就算人不老,心境也老了。”
这句话点醒了我,一直以为自己活得很认真,却不料在外人的眼里,居然是这样一副尊容。
不由想起上周六去车站送周铃,她要先坐车到上海,然后从浦东机场直飞大阪。心里纵有万千不舍,但人各有志,不能强求。
临别时,我抱着她的肩,真诚的说:“也许过不多久,我们会在大阪见面的。”
周铃淡淡一笑,“理智的说,我并不希望那样,我倒宁愿在日本听到你嫁人的好消息。”
大概周铃比我更了解自己,是的,我没有她那样的心境和决心。我也不见得真想去日本,我所要的不过是让自己活得开心点儿。既然如此,也许真的应该改变一下自己的生活方式了。
中午去工厂吃饭,没有再见到钟俊海,人就是这样,一旦遇到挫折,总是本能的想掩藏自己,能够屡挫屡战的人大概只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学生了。虽然这样想,心里却还是没来由的有丝落寞。
意外的得到小唐要结婚的消息,一干人顿时来了劲,你一言我一语的争相打趣。小唐不是本地人,原则上不准备摆酒席,省却许多麻烦。可是大家都不依,叫嚣着不请客就不承认他结婚,小唐扭不过,终于答应择日隆重的请上一桌,把平日关系不错的都叫去。
“秀妍,到时你也来。”小唐颇侠义,不忘冲着埋头啃饭的我飙了一句。
我抬头微笑,“一定,一定。”
忍不住在心里唏嘘,唉,单身,又少了一个。
日子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滑过,转眼,又到了周末。
一早进办公室,就觉得不一般,空气中弥漫着几缕香甜的气息,我的感觉一向敏锐,踱到桌前,果然有情况。
一束夸张的百合花端端正正的摆放在眼前,底下还押了张卡。
我愣了会儿神,才将那卡抽出,翻开来阅读。
送花的人是吴军,我在脑子的存储器里迅速搜罗了一番,然后忆起是在酒吧替我挡酒的那位,不觉微微一笑。卡上的内容很简单,约我今天晚上一起用餐。
张婷和几个工程师一路唧唧喳喳的步入办公室,看到站着的我和桌上硕大的一捧花,不觉惊叫起来。
“秀妍,你妈摆的桃花阵终于见效啦。”
我无视他们好奇的目光和咄咄的问话,泰然自若的找了个茶杯去洗手池接了些水过来,将花插进去,放到公共区域,拍了拍手道:“这叫有福同享。”
“到底谁啊?说说嘛,你真要急死我们呀?”张婷快跳脚了。
我扬了扬眉,“说什么呀?萍水相逢,你们也不认识。”
“那,至少可以介绍一下个人情况吧,我们替你把把脉。”任伟十分热忱的接口。
我笑拒,“这种事,自己把脉就行了。等我搞明白了,再向你们汇报,可以不?”
“有没有约你啊?”张婷直奔主题。
我点头,然后思忖道:“是不是得给他回个电话。”
我边说边去取话筒,看在他替我挡酒的份上,我也该答应的,多温柔的帅哥。
张婷一把按住我的手,恶狠狠道:“姐姐,要矜持,懂不,等他打电话给你。”
我笑着投降,有个恋爱专家在身边还挺管用。
电话适时的响了,一办公室的人都兴奋得什么似的,我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接起电话,温柔的接听,没想到是老板。
还是那个余音袅袅的F1项目,本来说好这季度把借的钱打给工厂的,老板一算帐,发现预算严重超支,于是又恬着脸让我再找一回财务经理看能不能往后挪一个月。
“反正下个月就进Q2了,他们一定不会这样急着用钱。”
我完全没把握,再怎么是一个公司,也不能这样言而无信。
“听说你和他们财务经理关系不错,我对你有信心。”老板难得口出戏言。
我极其不悦,压低嗓音冷言道:“我和钟经理也只是普通同事,跟其他人没什么两样。这事儿我做不了,你自己直接找他说去。”
老板久经沙场,立刻知道自己说话方式不对,赶紧道了歉,又晓之以理,从部门的大局谈到我的个人能力,零零总总说了半个小时,无非是想让我就范。我真是纳闷,明明是自己有理,怎么说着说着,又成他教训我了,看来老板这个职位,道行浅的真做不了。
我无比郁闷的给钟俊海写了封邮件,说明了情况,谁知到下午三点都没收到任何回音。无奈之下,给他拨了电话,还好,他在办公室。
“请问,给你写的邮件看到了吗?”我用的是最公事公办的口气,客气而温婉,毕竟有求于人。
“直接来我办公室谈吧。”他冷冷的抛过来一句,没等我反应过来,电话就已经挂了。
我悻悻的搁下听筒,在心里愤愤的回了一句,“算你狠!”
在位子上呆坐了几分钟,才蓦然醒悟自己居然有些怕见到他,真是撞鬼了,怕他干什么,就算他要给我难堪,我是公事找他,他也不能怎样,顶多不帮忙,我没什么损失,反正该做的都做了。
干净利索的站起来,跟张婷招呼一声,就直奔工厂而去。
推门进去的时候,钟俊海正在手提电脑前噼里啪啦的打字,看也不看我一眼,嘴皮子上下一碰道:“先坐一下。”
态度如此倨傲,好吧,为了工作,忍了。
我坐进会客椅,双手交握在腿上,静候着他。
终于见他合上了电脑,走过来,在我对面坐下,目光炯炯的盯住我。
我命令自己毫不怯懦的迎视他近乎挑衅的凝眸,感觉不亚于一场内功较量。
正当我又开始有心堵的征兆时,他却突然毫无保留的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你来找我,就是为了…玩斗眼?”
我噗哧一声笑起来,所有微妙的紧张都于无形中消弭。
“说说看,要我怎么帮你。”他闲闲的问,纤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律的轻敲。
我懒得废话,“该说的邮件上都说了,就等你给主意了。”
他掀了下眉,微笑道:“看起来,你老板很善变。”
我耸耸肩,“你现在了解我工作多辛苦了。”
他沉吟了一下,“不过这件事,不太好办,你也知道,年初是大家控制钱最谨慎的时候,进出的每一笔都算得很清楚,而且维修部本来也不算工厂这一块,去年借钱就很花了一些心思,如今要拖,只怕以后再想借,这边不太肯通融。”
我思量着,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于是点头表示理解,“如果实在为难,我就跟老板打声招呼吧,反正他让我来,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成了最好,不成也在情理之中。”
事情很简单,没什么好谈的了,我起身要告辞。
“别急着走,没谈完呢。”钟俊海止住我。
我只得重新坐下。
“吴军约了你?”他平和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我饶有兴味的望着他,“你好像很闲,还有功夫管这种事。”
“恰恰相反,我很忙,所以你最好认真回答我每一个问题,别打太极。”
“对不起,钟经理,我不是你的下属。”我含笑作答。
“哦,是啊!”他向后一仰,“看来你并不希望今天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鉴于对他的了解,我很相信他的破坏力,所以识趣的投降,向他一摊手,“问吧。”
“你答应他了?”
“为什么不呢。”
他用力抿一下嘴唇,身子略向前倾,气恼的问:“你既然可以考虑他,为什么就不肯考虑我?”
我想了想,微笑道:“如果你跟他一样,是个纯粹的陌生人,我一定优先考虑你。”
“说到底,你就是在意我跟温静的事。”
我点头,“可以这么说,温静爱你,我一直都很清楚,所以,我更不想趟这个混水,搞不好,我跟温静连朋友都没得做,我不希望几十年的友谊毁于一旦。”
“那你就无视我的感受?”他仿佛心上压着一口郁气。
“我对你的友情至死不渝。”
他大笑起来,语气却近乎咬牙切齿,“秦秀妍,没想到你原来这么冷血。”
“你不是也说了,人只有先爱自己,才能爱别人。”
他顿了一下,哼道:“真后悔教了你这句。”
我也不是迂腐之人,既然谈开了,就想把话讲清楚,免得以后再纠缠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