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逸的面颊跳动了一下,他能猜出她在对谁喊,那个人绝不是自己。
晓雪的身子微扭着,喉咙里含混不清的发出一些嘟哝,渐渐的,缓慢下来,再次归于宁静。
冯逸将脸埋入自己的掌心,压住从心底冒上来的抽搐,眼前的人跟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清晨,晓雪醒了,她朦胧的睁开眼睛,不确定的环顾周围的环境,然后猛然间起身,发现自己并不在家中。
晃了一下脑袋,仔细回忆,总算想起昨夜的一些片断。
躺在客厅沙发上的冯逸听到响动,也翻身起来,两人一个在门口,一个在沙发,目光在空中怦然相遇。
“是你带我来这里的?”晓雪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冯逸怔怔的看着她,然后微点了下头,“他们给我打了电话。”
晓雪意识到自己的不礼貌,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不好意思,麻烦你了。”她找到自己的物品,略理了下,拔腿向门口走去。
“我该回去了,谢谢你。”她的声音再机械化不过,仿佛两个人只是素昧平生的路人。
“晓雪!”冯逸在她打开门的那一刻叫住了她,“你…过得快乐吗?”
晓雪倏的转过身来,警觉的盯视着冯逸,后者的眼里没有嘲弄和鄙薄,平静中含着一丝忧伤,她释然了,神情却黯淡下来,“我们对快乐的定义不同,你可以粗茶淡饭的过一生,但我不能。”
她走回两步,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生动,“冯逸,你是个好人,我一直知道。只是,我真的不适合你。谢谢你对我的关心。”
晓雪说完这番话,终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冯逸埋在沙发里,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良久都没有动过。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福利院的一间房内,莱贞给奶奶擦拭着身体,虽然已是十二月的天气,身上还是微有汗意,一件外套甩在床沿,她掳了袖子尽心尽力的忙活。
尽管这里的条件要比她租住的那间小屋好很多,莱贞还是不免要内疚,因为无法接奶奶回家。奶奶的病情早已稳定,但是因为缺乏基本自理能力,需要有二十四小时的护理。
奶奶还是不能说话,口腔里吐出的声音实在无法辨识,但她能听,也听得懂,莱贞能从她眼神里读出来,所以她一边手脚不停,一边象百灵似的唧唧喳喳的说开了。
“易天都会跑了,他快两岁了嘛,我琢磨着送他去托儿所,不然在家里太皮了,老闯祸,隔三叉五的搞点破坏。我跟张婶说了,她却舍不得,唉,唉,只好再等一阵再说啦。”
提起易天,奶奶的眼神柔和得让莱贞想流泪。
“哦,过两天我再带他来看你,就是怕他再给你捣乱。”莱贞忽然有点歉然,“奶奶,你不会怪我最近来得次数少了吧?我现在的工作是有点忙,不过您放心,我一定会多多抽空出来的。你不知道我现在每月能赚多少吧?”
莱贞说着,悄悄凑到奶奶耳边,轻轻说了个数字,然后一壁的望着奶奶乐,“怎么样?我厉害吧?我都想好了,等再攒一阵钱,我就去买房。”想了想,莱贞又郑重的对奶奶强调了一下,“不是租房,是买,买一个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房子哦。”
莱贞的手明显慢了下来,她完全沉浸在对未来的憧憬里,“然后把它装修得漂漂亮亮的,再接你一起去住。你说好不好,奶奶?”
奶奶微眯着眼睛,配合着莱贞的愉快。
忙完,莱贞小心的给奶奶将衣服整好,利索的清理水盆,毛巾,复又坐回奶奶床边。
“过两天呢,我要去外地出趟差,就不过来了,你不用替我担心,我现在干的活可不比男人差,我们经理还老夸我呢!”莱贞笑嘻嘻的凑到奶奶面前,“说起这个呀,我还真得谢谢奶奶呢,我发现了一个秘密,出去做事,嘴巴甜点,脸皮厚点,真是没有什么难关攻不破哦!这些,可都是奶奶从小教出来的哦!”
奶奶的脸上起了一些笑意,很微小的,但莱贞确信奶奶是在笑。
“奶奶,我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一定会的。”莱贞轻轻的又是无比坚毅的说。
从福利院回家,进了小区,没走几步,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从她眼前静静的开过,迅速的消失于她的视野。莱贞看不真切里面的人,但没来由的心跳加快。
那是辛海舟的车,她凭直觉就能猜到,他来做什么?
莱贞紧张的冲上了楼,飞快的掏出钥匙开了门。
屋里,张婶和孩子气定神闲的逗着乐子,见莱贞冒冒失失的闯进来,张婶讶异的问:“你怎么了?”
莱贞大大松了口气,自己也觉得有点可笑,怎么会慌成这样。她喘息未匀,摇手道:“没,没事,走得太急了。”
张婶给她递了杯水,心疼的说:“你呀,要多注意身体,别太拼命了。”
张婶是个性子平和的人,说话也很有分寸,两人相处得久了,莱贞很信赖她,有时候还会跟张婶吐吐工作上的苦水。
莱贞大口的喝着水,嘿嘿一笑,她对生活一向不太抱怨,能有今天的局面,已经让她很感激了,即使自己忙得像个陀螺,只要身边的人安好,她就觉得值。
“刚才,有人来过吗?”莱贞到底憋不住,还是多问了一句。
张婶的脸上不起一丝波澜,“没有啊…你见到谁了?”
莱贞忙摇头,“没有,我可能看错了。”
是啊,有那种车的人多得是,只怪自己太敏感,老是放不开。
喧闹的火车站,莱贞肩跨旅行包,手里还提着个迷你的行李箱,拖着疲惫的步伐穿过层层包围,进入候车室。临近年底,火车站更加忙碌,到处都是晃动的人影,想有片刻的安宁亦不可得。
终于又打完了一仗,想起自己无比轻巧的跟奶奶说出门办事,嘴巴甜,皮厚就能所向披靡,不觉苦笑两声,哪那么容易啊,不知要说尽多少好话,陪喝掉多少酒,甚至偶尔还要忍受某些不良客户色迷迷的眼神和轻佻的语气,才有可能把一单生意落实下来。
有时候,对着一些客户可恶的嘴脸,莱贞真想把手里的公事包直接拍上去,明明在电话里说好了的,却总是有意无意的拖着不签合同,另有图谋。
然而,她已经不是两年前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了,知道要隐忍,要以大局为重,眼神也会时而柔媚,时而犀利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在这个世上,干什么都不容易,没人会在乎你的困境,没人会因为你可怜而施舍,大多数人都在为生存奔波,莱贞也是,没得挑,只能迎头上,这就是生活。
当广播里传来她乘坐的那个车次时,莱贞起身随着缓慢的队伍向检票口挪动,然后进站,上车。
一进车厢,一股浓重的气味直扑过来,她有点吃不消的捂了下鼻子,真后悔选了空调车,虽然人人有座,但要在这样一个密闭的环境里憋上三个多小时,真够让她郁闷的。
想归想,还是照旧去找位子。那边早已坐了一个不速之客了,莱贞走上去,礼貌的说:“对不起,这是我的位子,麻烦让一下。”
对方讶然,“咦,不会吧,我是按票入座的呀。”
看来有麻烦,莱贞一挑眉毛,“那能把车票拿出来对一下吗?”
那老兄立刻悉悉嗦嗦的从口袋里掏出车票,就着光线仔细核对,并念念有词:“20XX年12月10日,3车厢26座。对的呀。”
莱贞疑窦顿生,一股不祥的气流从心头掠过,她赶紧把自己的票也翻出来,“3车厢26座。”再看日期,“20XX年12月9日。”顿时没了底气,这是昨天的票。
红着脸赔了个礼,赶紧闪到车窗处。昨天未雨绸缪的先买好了车票,结果报日期时居然脑子犯混报错了。
好吧,只能一路站到家了。
列车员经过车厢时看到莱贞哀怨的表情,关切的问:“怎么不去坐呀。”
莱贞愣了一下,立刻甜笑道:“坐得时间太长,有点不舒服,出来走动走动。”为了证明自己的言论,她做了几下手臂的扩展运动。心里暗自得意,“随机应变的能力又上了一个台阶。”
列车员好奇的朝她笑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旅客。
眼睁睁的瞅着窗外天色由亮转黑,看看时间,还有两个多钟头的行程,莱贞无奈的叹了口气,动了动有点发麻的腿。
当那个好事的列车员再次经过用眼睛瞄她时,莱贞笑起来就有些心虚。
“哎,你是没买到座位吗?”他问。
莱贞挠了挠头发,不得已说出了自己的糗事,她还主动的递上了票。
“没事,两日内有效的。”列车员十分热心,“一会儿到站,隔壁车厢有好几个下的,不如你过去等着,有位子就坐,这样老站着多累啊!”
莱贞千恩万谢,到底还是好人多呵。
列车员也是个实在人,当下领了她,穿越车厢进入了下一节,在列车员休息室稍坐片刻,火车果然靠站了。
莱贞跟着列车员亦步亦趋的在窄窄的过道上前行,她眼尖,早就瞄准一个空位,轻轻拍了一下列车员,笑道:“我就坐这边好了。”
一屁股坐下,又跟列车员扯了两句,无非是感谢之类的,那个热心人才颠颠的离开了。
长舒一口气,她把行李箱硬挤进上方的架子,噼啪拍了两下手,搂着背包,心满意足的重新归座,可怜的两条腿终于可以歇着了。
余光所及,好像斜对面有个人老有意无意的看向她,莱贞毫不避讳的回望过去。
“啊,你…”这回轮到她瞠目结舌了,怎么又是江浩然,这也太巧了吧?
无论如何,能在这个时候遇见一个认识的人,还是挺让莱贞高兴的,她欢快的跟对方打了个招呼,车上人多,江浩然只对她淡淡的点了下头,旋即将脸转向窗外。
莱贞心下犯起嘀咕,窗外黑黢黢的,有什么好看的,摆明了不想跟自己多罗嗦,可是想想到底不甘心,于是贼贼的探身过去,友好的对坐在江旁边的女孩问:“对不起,请问您认识他吗?”她用手指指江浩然。
女孩瞪了眼睛看她,然后摇摇头。
莱贞顿时喜笑颜开,“那,不如我们换个位子,我倒是跟他认得的,行不?”
两个都是靠过道的位子,无所谓好坏,女孩看着莱贞满面的笑容,也不忍心拒绝,于是屈尊换座。
莱贞道了谢,得意的坐到了江浩然身边。她瞄了一下他的脸,十分的僵硬。
“别这样嘛,记者,你要是用这副表情去采访别人,估计会被轰出来的。”莱贞从背包里掏出一瓶水,碰碰江浩然,“要吗?”
“我不是记者。”江浩然边说边摇头。
“那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江浩然猛然间瞥到莱贞狡黠的眼眸,立刻住嘴,差点上了她的当,生生的把答案咽了回去,没好气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莱贞咕咚一声饮下一口水,冰凉的感觉顺着喉咙往下滑,十分畅意,她觉得不是那么烦躁了。
“哎,你觉不觉得这是天意啊?”莱贞神秘的对江浩然眨眨眼。
“什么?”江浩然生硬的问。
“我们老是能碰面呀。”莱贞一本正经道,“说不定在我们认识以前就一直遇到过,只是当时我们没意识到而已。”
江浩然再一次陷入沉默,听莱贞胡乱的诉说着。
“你看过一部电影叫《向左走,向右走》没,里面的男女主角就是象我们这样,明明住得很近,也经常会碰面,但是他们就是没有发现,真的,这种情况是肯定存在的。”莱贞抿了下嘴,看向江浩然,他还是一副无奈和尴尬的表情。
对面的一对年轻情侣用报纸遮了脸偷偷的笑。
想到电影中男女主人公最终走到了一起,莱贞猛醒似的对着江浩然解释道:“哦,我没有要占你便宜的意思哦。”
对面的两人头埋得更深了,江浩然把脸绷得更紧,心里却直抓狂。
随着行驶时间的拉长,车上逐渐安静下来,聊天的声音也逐个减少,更多的人开始蜷缩着做起了小憩。
总是一个人说,莱贞也有点无趣起来,一天劳累的积聚,瞌睡虫终于在此刻找上了她,她闭了嘴,渐渐的眼睛也阖上了,头随着列车的晃动一点一点。
江浩然见她不说话,忍不住扭头扫了她一眼,看到她居然已经睡着,也着实意外,以为她的精力是无穷的呢!
于是,他也闭了眼养神。
肩上蓦地一沉,他骇然低头,原来是莱贞的头靠了过来,她对这个姿势仿佛很满意,睡梦中还微咂了下嘴。
江浩然眉头一蹙,轻轻推开了她,莱贞的脑袋立刻在空中滑了个半圆弧,就要往桌子上撞去,他大惊失色,赶紧拉住,想了想,终于还是轻扶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继续让她借用。
心里兀自的纳闷,为什么老是会遇见她,为什么每次见到她,对她的厌烦就会淡几分,她应该不是自己喜欢的那种类型,虽然他没有正式恋爱过,但对于另一半,他所能联想到的最直观的形容词是:娴静,优雅。眼前的这个女孩跟他的理想显然背道而驰。
火车终于靠站,江浩然推醒了莱贞,莱贞迷迷糊糊的直起身子,揉了揉眼,“到了?”
“嗯。”
周围的旅客骚动起来,拿行李,排队依次向车门方向涌动。
莱贞斜了身子探到对面的行李架旁,取下自己的箱子,和江浩然一前一后的下了车,向出租车场走去。
时值晚上九点,夜凉如水,出了温暖的车厢,莱贞不觉缩了缩脖子,但毕竟睡了一觉,精神也好了不少。
照例是莱贞讲,江浩然听,这么闷的一个人,莱贞还是头回撞到过,好像怎么磨都磨不开似的。
她排在江浩然的前面,忽然回过头来仔细端详他,眼神严肃。
“你看着我干嘛?”江浩然莫名其妙起来。
莱贞点头道:“你这个人长得还是挺硬朗帅气的,但是老这么拉长了脸,时间久了,会定型的,让人看了,特别,特别…”
“特别什么?”
莱贞嘻嘻一笑,“别生气哦,我实话实说,”她略凑近他一点,轻轻吐出两个字,“欠扁。”
江浩然的脸僵在那里,哭笑不得。
“做人还是开心一点好,笑一笑,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别老这么跟自己飙着劲,多累啊。对了,其实你笑起来挺阳光的。”莱贞兀自喋喋不休。
前面还剩一个人就轮到她了。
“我有种预感,我们还会再见面的。”莱贞道,歪了下头想,“你猜下一次遇见会在哪里?”
她一边把行李甩上车,一边扭头对江浩然喊:“我猜会在…人行横道上。拜拜。”
车子载着这个聒噪的女孩终于一溜烟远去了。
江浩然也很快上了另一辆车。坐在车里的他,百无聊赖之际,对着车窗玻璃咧了下嘴,玻璃的反光中他看到一个大男孩灿烂的笑容,凝视良久,心里居然有很畅快的感觉。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莱贞趴在桌上仔细的画画算算,易天在旁边扯她的衣角,“妈妈,陪小易玩,陪小易玩嘛!”
见莱贞始终不理,小家伙恼火起来,随手抓起一块积木,咚咚的敲地板,刺耳的声音引起了莱贞的注意,她漫不经心的伸手拍拍易天的头,“乖,别闹,一会儿就好。”
易天越敲越起劲,莱贞烦躁起来,不得不高声喊张婶,张婶从厨房跑出来,见莱贞束手无策的对着易天,只得抱起了孩子。
“哦,咱们不耽误妈妈干正事儿,咱们出去玩,好不好。”
易天总算喜笑颜开。
莱贞的耳朵根儿终于清净下来,她暗暗吁了口气,摇摇头,自己确实不是个合格的母亲,某些时候和孩子一样毫无耐心,如果没有张婶,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又经过了一轮计算,她终于搁下了笔,再一次证实了自己的宏伟计划是可行的。
仰头在椅子上稍坐休憩,脑子里斗争了一会儿,还是坚决的拿起了电话,拨了那个号码。
等待的盲音,一声,两声…莱贞开始心跳加快,甚至想按断。
“喂。”对方终于接了,那个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让莱贞一下喉咙发紧,所有预先想好的话都在瞬间逃遁,脑子里有短暂的空白。
“莱贞?”辛海舟在那一头低低的唤了声。
莱贞不能再保持沉默了,声音有些干涩,但还是基本把意思表达了,“是我,我…想还你一些钱。”
辛海舟静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在哪里?”
“我现在在家,你说个见面的地方,我…”
“不用了,我就在附近,现在就过去找你。”海舟很快打断她。
“这,…”莱贞总觉得不妥。
“等着我。”海舟说完,已然收线。
莱贞象个困兽似的在屋里踱来踱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辛海舟马上就要过来,天,她该怎么面对他,该怎么自如的跟他说话。
他们已经有许久没见面了,莱贞可以一头钻到工作中忙碌,不去想他,但是一旦意识到他即将出现在自己面前,她还是忍不住发慌。
心乱了好一阵,她忽然有点恼火,讨厌自己这样的懦弱,她不断的调整,不断的自我安慰,莫名的心悸终于渐渐平复。
门铃声响起,莱贞深吸了口气,走过去,打开。
辛海舟站在门口,面色和缓,眼神温柔,然而,莱贞还是感觉到了他竭力掩饰下的一丝不自然。
“进来吧。”莱贞背着双手向边上稍闪,自信笑容还算得体。
海舟跨了进来,随之带进来的是一阵清冷的风,早已是冬令时节了。
置身于微暖的客厅中央,海舟打量他并不陌生的屋子,室内的陈设暗示主人的生活还是一如既往的潦草。
莱贞倒了一杯热水过来,轻轻搁在桌上,“随便坐吧。”
海舟点头,却并未坐下。
莱贞暗暗的绞着手,以掩饰内心的慌乱,然后想到了正题,忙道:“哦,你等一下。”
快步进房间,拿起早就准备好的一个厚实的装钱的信封和一张卡,走出来,放到海舟面前。
“这里是五万块,暂时我只能还你这么多,其他的,我会逐月打到这张卡里。”她将卡推到辛海舟跟前,“密码写在反面了,你自己可以去改。”
海舟不看钱,也不接卡,定定的望着她,“莱贞,你瘦了。”
莱贞鼻子蓦地发酸,强忍着,把钱再次递过去,“我会尽快还清的。”
“如果可以,我还能帮你做点什么?”海舟凝视莱贞低垂的眼帘。
莱贞摇头,“你已经做得够多的了。”
“我不希望看到你那么辛苦,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给你和孩子更好的环境。”海舟终于说出了这番话。
莱贞闻言,原本柔和的目光中凝聚了一眸的冰冷,直直的投向海舟,“然后呢,我拿什么还你?”
“你不用还,我自愿给的。”海舟并不看她,只一味的环顾四周,眼神中有一抹怜惜。
莱贞读出他眼里的含意,不由冷笑起来,“辛总,我真不明白,为什么我总是能有这样特殊的礼遇,您…好像也不是慈善家罢。”
海舟眼里的热度逐渐褪去,颓然的低下头,他早该知道这结果。
莱贞看着他的神情,终究于心不忍,这个男人,虽然始终没有向她表白过什么,但确实已经替她做得够多了,撇开感情,她应该感激他,没有他的援助,她走不到今天。吸了吸鼻子,她把钱放到他手里。
海舟这才将注意力转到钱上,黯然道:“你不用这么急着还我,即使不还也没有关系。”
莱贞强笑道:“那怎么行,我不习惯欠人家的情。”
“莱贞!”海舟难过不已,“在你心里,是否我永远是一个外人?你从来没把我当朋友,是么?”
朋友,原来他就是这样定义他们两个的关系的,莱贞在心里一遍遍的念着这两个字,他们是朋友,所以他会对自己那么好,也因为只是朋友,所以最终他娶了别的女人。
“是,我们是朋友,但不是有句老话叫‘亲兄弟,明算帐’吗?更何况是朋友呢。”莱贞微扬着头,脸上的笑容如此倔强。
海舟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他知道现在无论说什么都只能令莱贞误会,是呃,时至今日,他还有什么资格在她面前谈别的。
“如果我收了这个钱能让你好过一些的话,没问题。”海舟说着,接过了莱贞递上的东西,脸上恢复了惯有的淡漠。
张婶抱着易天不期然推门进来,看到屋里的海舟,她有些愕然,不知该怎么招呼,倒是怀里的易天一见海舟,就张开了小手,急切的叫:“抱抱,抱抱。”
海舟微笑着上前,一把接过易天,他盯着孩子的眼神让莱贞有窒息的感觉。
海舟将易天举过头顶,又开始玩他最爱的旋转游戏,逗得易天咯咯直乐,张婶站在旁边,也不由附和着笑出声。
这和谐的场景犹如一根针,深深的扎在莱贞的心上,让她觉得刺眼和不可忍受。
“易天,下来!”莱贞忽然爆发出一声怒喝。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唯有易天,不甘心的揉着海舟原本齐整的头发,示意他接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