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波审视着他,问:“这些话你都告诉岳原了?”
李绅脸色一沉,有点困难地点点头,“我当他是哥们儿,觉得有必要给他提个醒。”
“但他不领情?”钟波从他神色上就猜得出来。
他低下头去,半晌才笑道:“我可能是说错话了,对很多男人而言,朋友和爱人之间不是等号,永远是小于号。”
“岳原因此疏远了你?”
李绅耸耸肩,又变成之前那个什么都无所谓的开朗男孩,“我心里憋不住事,有什么说什么,没错,那之后,我们的关系冷淡了很多。”
钟波沉吟片刻,反问:“林惜对岳原用了这么多心思,至少说明她是喜欢岳原的,我可以这么理解吧?”
李绅笑了笑,摇摇头,“这问题不好回答,我只知道像岳原这样的男生,自身条件不错,家境又好,在女孩子当中很受欢迎…不过,林惜接受岳原的时候还是有真心的吧。”
他仰起头望了眼天花板,“否则就不会跟岳原好了…我是说,发生那种关系。”
“你猜的,还是岳原告诉你的?”
“都不是。”他慢慢解释,“有天早上——应该是在他出事前的一个多月吧,我坐车经过他公寓时,忽然想到他,也不知道那天怎么想的,鬼使神差就跑上楼去,结果开门的是林惜,身上还穿着岳原的睡衣。我们都尴尬得不行,林惜的脸红得可以开染坊了,她说岳原出去买早点还没回来,我跟她打了声招呼就跑了。”
“他们住在一起了?”钟波有点惊讶,他记得袁国江曾经提过,林惜家教很严。
“感觉不像。”李绅思索着说,“林惜看到我时很吃惊,她可能以为是岳原在敲门。我估计她是偷偷在岳原那儿留宿的。”
“岳原后来找过你吗?”
李绅摇头,“没有。在他打电话请我去吃那顿该死的饭之前,我们差不多有三个月没见过面,也没有过任何其他形式的联络。”
钟波轻吁了口气,劝慰似的说:“但他还是请你去做了他订婚仪式的见证人,说明他仍然把你当朋友。”
“是,我们还是朋友。”李绅笑着点头,那笑容里却满含自嘲和无奈。
钟波在李绅的宿舍一直呆到有人推门进来,他看表,一个小时飞逝而过。
李绅送他下楼,两人在研究生宿舍的东墙根下道别。
“钟警官,你跟我想像得不一样。”李绅望着钟波说,脸上被浅淡的笑意和浓厚的真诚覆盖。
钟波冲他笑笑,“谢谢你的配合,占用了你不少时间。”
李绅似乎与他有一见如故的感觉,临分别话语依然滔滔不绝。
“去年冬天我出过一起小车祸,在校门外被一辆轿车带了一下,人没事,但包里的笔记本屏幕撞破了,我报案后,跟肇事司机一起去交警大队接受调解。我们饿着肚子在一间会议室里等到天黑,负责给我们协调的警察也没出现,我几次跑去他们办公室询问,两个空闲的警员一边聊天一边玩电脑游戏,但谁也不愿意过来给我们解决问题,我因此对警察的印象很差。但你跟他们不一样——我相信你会还岳原一个公道。”
除了微笑,钟波找不出别的表情来应对他的信任。他们握了手,随后钟波撇下他朝南门走去。
钟波自嘲:对,自己是个讲礼貌的警察,但他不见得能破得了这个案子。
他的心情因为李绅的“重托”而轻松不起来。
这所名校的绿化不错,满目葱翠,很养眼,钟波在林荫小道上慢慢踱步,身边不时有嘻嘻哈哈的小情侣牵着手经过。
钟波在一栋教学楼前的篮球场停留了片刻,看一群男孩挥汗如雨地打篮球,个个身姿潇洒,意气风发。
年轻真好,有大把的青春可以挥霍。
站在这个单纯明朗的世界里,他忽然对自己产生怀疑——我到底在干什么?
他暗暗叹了口气,也许他目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也许凶手就是几个吃饱了撑的抢劫犯,此刻正躲在某个角落里啃狗粮,只等风声过去后再人模狗样走出来继续犯案。
“我是在白费劲。”他忍不住想。
No.8
午后下了场雷阵雨,钟波在青石街上的大排档吃了一客快餐,和中年老板闲扯了半个多小时。
老板开这家排档接近十年,以前曾经在别的店打工,娶了店老板的女儿,两口子有了积蓄后又盘了现在这家门面自立门户。生了两个儿子,现在又要为儿子的前途操心,他一生中最好的时光都与这条街有关,仿佛一辈子都没出过这条街,他还希望自己的子孙也能在这条街上蛰伏下去,显然他们都不愿意。
雨渐止,钟波告别牢骚满腹的老板,横跨过街,来到另一边,向前走了五十米后拐入公园路,这里和嘈杂世俗的青石街只隔了两条街,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马路两旁皆种香樟,葱郁清爽,树干吸饱水后呈棕黑色,像用墨笔勾勒出来似的,线条干脆清晰。
福森酒吧就隐没在香樟树帘幕背后,青砖黛瓦,解放前是某富商私邸,现在成了家颇有格调的酒吧。
下午两点,酒吧框木结构的玻璃门紧闭,只在扶手上挂了块“营业中”的牌子,牌子和门框颜色一致,字又是黑的,不仔细看会以为还没开业。
钟波在酒吧门口踯躅片刻,没有贸然进门,向前走了三十来米,找到一间茶室,要了壶碧螺春,等茶的空档,他拨通翟亮的手机。
听到钟波的声音,翟亮一点没表露出意外,但当钟波告诉他想现在跟他见个面时,他还是愣了几秒。
“我在上班。”
“我知道。”钟波对他的行踪了若指掌,“你可以请两个小时的假,然后出门右拐,我在老茶馆等你。”
钟波没有像约其他访谈人那样事先跟翟亮约时间,他应该知道钟波早晚会找他,也肯定会对谈话内容预作准备。钟波这么突然地约他,只是不想让他们的见面像彩排后的表演那样虚假。
他想不出翟亮有什么理由拒绝自己,此时的拒绝毋宁于彰显心虚,所以钟波很快听到答复,“给我一刻钟。”
翟亮没让钟波等满一刻钟,事实上,十分钟不到他就推门进来了。
他还是留着超短的板寸头,白衬衫和黑西裤是酒吧招待的工作服,钟波不免猜测,他这么随意且招摇地跑出来,是不是想证明他对即将进行的谈话并不在意。
两人相互点了下头,彼此都很冷淡,翟亮没等钟波客气就在他对面坐下。
茶水这时刚好上来,侍应生是个女孩,把两只杯子小心地搁在他们面前,又分别斟上茶水,临走特别多瞧了翟亮一眼,他目不斜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钟波对他面具一样的脸庞没什么好恶,只是觉得如果他神色能稍微灵动点儿,会更招女孩喜欢,但他显然不在意这些。
这几天,钟波从好几个人嘴里打探他的信息,再见到他本人时,陌生感和熟悉感交织在一起,竟有种很难描述的刺激。
从翟亮在南区分局警惕地注视自己开始,钟波就对他毫无好感,至于在医院第一次看见他——那时候钟波还不知道他是谁——他承认当时对翟亮的印象不算差,虽然好奇的成分更多一些,因为那时他还像个人,有生动柔软的表情。
钟波相信翟亮对他也一样,保持相当的警惕,还隐约怀有敌意——他知道钟波在调查他,说不定自己刚跟谁谈过,他很快就会知道谈话内容,并把可疑的痕迹迅速擦掉,以确保钟波什么也捞不着。
他们聊天的开头平淡无奇,照例从翟亮和岳原的关系开始。
翟亮的叙述和钟波从彭奕珍那里得到的信息没有出入:他和岳原是小学同学,又是街坊,关系极好,升初中时,岳原搬家转校,两人慢慢失去联络,直到高中时期又恢复来往。
“他父亲在他高二时忽然过世,那段时间他很消沉,书也不想读,家也不想回,我常陪他在外面散步到很晚,有时也劝他几句。”
“他听得进去?”
“他是孝子,不想让他妈失望,熬过最难过的那段日子就好了。”
“我听说你也是孝子。”钟波插了一句。
翟亮笑笑,算默认,那笑容淡得像蜻蜓点水,转瞬就没了,他没问钟波从哪里听来的,接着往下讲他和岳原的故事,当然都是钟波早就听过的。
等他表述完毕,钟波开始提问。
“岳原曾经把你介绍进他家的公司,你后来为什么离开?”
“那里的环境不适合我。”翟亮淡淡地回答,“我坐牢的事迟早会让人知道,我不希望别人拿看怪物的眼神看我,也不希望岳原受到牵连。”
“所以你去了夜总会?”钟波不认为他的选择有多高明。
“我没得选择。工作不好找,就连夜总会的事,也是我二哥帮忙才有的做。”翟亮说话时并无哀怨的神色,仿佛只是在转述别人的辛酸经历而已。
“你在夜总会认识了贾晴晴,还为她跟客人打架?”
翟亮抬头瞥他一眼,笑道:“你了解得真够仔细的。是,所以我又一次失业。直到三个月后才在福森酒吧找到份工,一直干到现在。”
钟波身子向后靠,尽量让自己坐得舒服些,视线停留在翟亮脸上,“能说说你跟贾晴晴分手的原因吗?”
翟亮迎视钟波的目光,钟波等着他反自己问:“这事和岳原的案子有关系吗?”
但翟亮没有,他很快调转目光,低声回答:“分手是她提出来的,我烂人一个,没什么可要求她的,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这回轮到钟波笑了,“她可没把你当烂人,就是分手了,对你还是很维护。”
翟亮绷起脸,眼神不失凌厉,“她只是据实说话,我不觉得她说几句实话就是维护我。”
“这么说你们还有联系?”钟波继续盯着他,“她把我跟她谈话的内容都告诉你了?”
“说了一点。”翟亮坦然承认,“我们有时会通电话,毕竟不是仇人。”
钟波格外注意到他回答问题时小心翼翼的态度,但他越是配合自己,越是把问题答得滴水不漏,钟波就越无法释然。
“那天晚上,”钟波把思路扯到正题上,“岳原给你打电话,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他知道自己不会听到意料之外的回答,但还是要让翟亮再叙述一遍,说谎的人偶尔会忽略一些细节,致使前后不一致,自曝其短。
“他说他喝醉了,下了出租车不知道自己人在什么地方,要我想办法去找他。”
“他没说为什么去喝酒?”
“没有,我急着想确认他的方位,也没顾上问别的。他很努力地告诉我周围能看到什么,但没有特别明显的标志,辨认很困难,我只能靠猜,后来他的电话打不通,我很着急,就找了其他朋友帮忙一起找。”翟亮表情还算真挚。
“但是他曾经告诉过司机要去长广桥,前后几分钟,怎么就已经忘了?”钟波抛出第一个疑点。
翟亮神色不改,“他说他不知道怎么跟司机说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跑到那里,他下了车吐得很厉害,什么都想不起来。”
“你知道他去的那堆废墟原来是什么地方吗?”
翟亮似乎顿了一下,目光慢慢转回来,看着钟波答,“知道,那里原来是六中。”
钟波喝了口茶,把杯子放下的当儿抛出第二个疑点,“那是你和林惜上初中的地方吧?你觉得,岳原跑去那里,纯属误打误撞?”
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钟波觉得翟亮的脸色比初进门来时要苍白,但他并不惊慌,停顿了数秒方开口,语调平稳,“这个我也不清楚,岳原没说,我也是事后才知道他去的是什么鬼地方。”
钟波紧紧盯着他审视了好一会儿,翟亮一动不动坐着,由他打量,钟波不由得轻叹,这是个定力超凡的男孩。
但正因如此,他对他的怀疑只增不减。
钟波连着问了好几个问题,都抓不到破绽。岳原已经死了,不管翟亮现在怎么说,都是死无对证。
“那天晚上你为什么提前离开?”钟波又问。
“我要去接晴晴。”
“她十二点才下班,你九点半就离席去找她,是不是太早了?”
翟亮沉默了会儿,承认说:“我心情不好。”
“为什么?因为林惜和岳原订婚了?”钟波似笑非笑盯着他。
他的脸依然像没有表情的木偶,但眼里闪过冷冷的光,口气也不复温和,“这是我的私事。”
钟波依然笑着盯住他。
翟亮瞥了他一眼,深吸了口气,缓缓说,“我经常心情不好——自从出狱以后。”
“岳原和林惜交往是你从中撮合的?”
“嗯。”他表情不耐,显然不太愿意忆及往事。
钟波慢条斯理要求,“能不能说具体点儿,他们怎么认识的?”
他看到翟亮又一次忍耐地吸了口气,撇着头,考虑了片刻,道:“我出来后,他们俩都很关心我,也经常来找我。有次两人同时到我家去,就那么碰上了。以后岳原再约我出去,总会顺带让我叫上林惜,时间长了,我就明白了他的心思。”
“你当时怎么想的?”
“什么?”翟亮被动地皱起眉头。
“对岳原想追林惜这件事。”
翟亮垂下眼帘,“不错啊,他们很般配。”
钟波身子前倾,继续追问:“林惜有没有跟你提过岳原在追她?”
“提过。”
“她怎么说?”
翟亮轻抽了下鼻子,目光停留在桌角的广告纸上,“她不知道怎么办好,有一次还说…觉得有点烦,岳原一直给她打电话,还写信。”
“她觉得烦是不是因为心里有别人了?”
翟亮眼神闪烁,“不清楚…也许吧。我们只是很一般的朋友,她不会事事都告诉我。”
“可给我的感觉刚好相反。”钟波望定他,一针见血,“她很依赖你,你也非常关心她。如果只是一般朋友,你出狱后她不会立刻去找你。”
翟亮没有反驳,沉默了会儿,反问:“你是不是在怀疑我?”
钟波一挑眉,不说话。
翟亮不再躲闪,目光直视钟波:“你认为我喜欢林惜,所以杀了岳原,想取而代之,我没说错吧?”
“我从没这么说过。”钟波脸上泛起轻浅的笑意,他终于打破了翟亮的笃定。
翟亮白净的脸庞逐渐转为红色,有愤怒在眼眸中晃动。
“你调查那么多人,不就是为了要证明这一点吗?我还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因为你在医院看到我安慰林惜。对,我也看见你了。那时候你应该还不认识我,但几天后在南区分局,我们第二次见面,你知道了我是谁,你对我的怀疑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
他们终于撕开层层碍事的遮蔽物,赤裸裸展开对峙,钟波欣赏他的洞悉力,同时也证实自己之前的种种猜测都正确——在此之前他们没有交谈过一句话,但彼此明了对方的想法。
钟波笑笑,喝干了杯中的茶水,又慢悠悠给自己斟满,然后抬头看着翟亮,“你喜欢林惜吗?”
翟亮脸上的红色褪掉一些,“我敬重她。”
“敬重这个词好像有点…”钟波耸肩。
翟亮解释,“她从初中给我辅导学习开始到我出狱找工作,她一直在帮我,从没嫌弃过我,我很感激她,也愿意为她尽力,但我们之间仅此而已。”
“那么她呢?她喜欢你吗?”
“这个你应该直接问她本人。”翟亮忍不住笑,笑声怪异,右手在自己衬衫上划拉了一下, “就我这样的,你觉得我有什么地方值得她喜欢?”
这身干净清爽的制服很称他的肤色和瘦削俊挺的身材,但确如他所言,一个女大学生大概不会看上像他这样在酒吧打杂工的男孩,哪怕长得再帅,这个社会毕竟是现实的,除非——他们很早之前就有过什么。
钟波的目光从他身上再度移到他脸上,这时翟亮重又镇定下来,他甚至比刚走到钟波面前时更加镇静,他知道钟波今天在他身上再盘问不出什么来,钟波也没法像电影中的正面角色那样拍着桌子朝他吼,“我一定会查出真相!我一定能逮到你!”
他还没有资本说那样的台词。
“钟警官,”这是翟亮今天首次礼貌称呼钟波,大约从后者的神色中度出自己胜券在握。
钟波漠然望向他。
“据我所知,这个案子不该是你责任范围内的事。”翟亮嘴角带笑,开始反击。
钟波当然没必要告诉他自己跟袁国江之间的约定,他保持笑容反问,“那么,据你所知,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翟亮噎住,干笑笑,没再说什么。
侍应生端着水壶过来添茶,钟波摆手拒绝,是时候结束谈话了。翟亮杯子里的茶水一滴都没少,他好像怕有人下药似的。
这人谨慎过了头。以钟波的经验,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会这么紧张行事。
结完账,钟波见翟亮还迟疑地盯住自己,知道他有话要说。
“即使你在怀疑我,”翟亮斟酌语句,“我还是要告诉你,岳原不是我杀的,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也希望能尽快查出凶手,所以请你们把注意力放在该关注的地方。”
“哪些地方是我们该关注的?”钟波平静地请教他。
“我不知道。”他忽然有点烦躁,“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的话,但总有一天你会发现自己在白费力气。”
“是不是白费力气,要等水落石出后才能见分晓。”钟波不疾不徐地答。
翟亮死死盯住他,后者眼里对他的怀疑没有一丝一毫减退。
一瞬间,钟波几乎以为他会挥拳过来,这不是不可能,他曾经冲动到拔刀子捅人,也有可能——将最好的朋友打到奄奄一息,现在,这种暴戾正在他眼眸中涌动。
当愤怒好不容易从翟亮眼中退却后,他冰着一张脸,从牙缝中向外缓慢而清晰地迸出每一个字,“我从没杀过人。”
午后,钟波坐车至祥福路上的银楼附近,往前走二十米就有一家肯德基,他和肖嫦约好在这里见面。
在中国,肯德基随处可见,比麦当劳要受欢迎得多,可见中国人相信大爷胜过相信大叔。
钟波端着餐盘好不容易才在角落里找到一个被成群聊天的女孩遗弃的双人桌位,一边看窗外的风景一边吞下午餐。
等他开始喝饮料时,一个温柔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请问,是钟先生吗?”
钟波转过脸来,看到一个标准职场白领打扮的年轻女子婷婷站在跟前。
“你好,我是肖嫦。” 肖嫦识人的本事也强,瞧一眼钟波的脸色就已经确定没找错人。
钟波忙招呼她坐,环望四周,不是叽叽喳喳笑闹成一片的年轻女孩,就是围着小孩转的父母或爷爷奶奶,只有他,孑然一人。
肖嫦是林惜高中时的好友,她和林惜在高二文理分班后不仅成为同学,还成为同桌。此刻,肖嫦正在聊着考大学时的一些细节。
“填志愿时,我劝林惜和我一起报省外的重点大学,按她当时的成绩,完全可以报考比F大好的学校,而且我觉得不乘着念大学的机会出去,可能一辈子都离不开这里了。但是林惜不肯,她说她不想离家太远,我笑话她是爸爸妈妈的好宝宝。”
“是她父母不让她考到外地去的?”
“我感觉是她自己的主意。”肖嫦回忆,“我见过她父母,她妈妈是脾气很好的家庭妇女,她爸爸在报社里做后勤,对林惜期望很高,不可能阻碍她前程的。”
“她没跟你提过原因?”
“没有。”肖嫦很快摇头,神情迷惘,“我和林惜很多方面都蛮谈得来,唯独这件事让我一直想不通,不过她个性沉静,这样的人一旦固执起来很难改变主意。”
高中毕业后的分道扬镳令两人的感情疏淡不少,不过每年假期她们还是会见上几面叙叙旧,肖嫦对林惜的情况大致都了解,但不密切,林惜突然订婚也有点出乎肖嫦的意料,因为她大学还没毕业。
“林惜向你讲起过她和岳原恋爱的事吗?”
“讲过一点,去年暑假我们见面时她说有个男孩在追她,我问对方人怎么样,她说还行,就是太热情了,让她有点受不了。”
“那男孩就是岳原?”
肖嫦点头,“对,就是他。开学后我曾写邮件问过林惜进展,她一直没正面回复,我还以为没戏了,谁想一年不到已经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看来林惜对是否接受岳原很犹豫。她犹豫是因为翟亮的缘故,还是如李绅所言,只是欲擒故纵?
“订婚那天,岳原跟林惜情绪怎么样?”
“当然很高兴了。林惜兴奋得都哭了!”
“哦?”
“她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时眼睛又红又肿,我们还笑话她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