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高阳最初不过是想套杜悦的话,但现在一看杜悦的慌张神色,他就明白自己猜对了。
“我接近你,就是想看看你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他脸上依然笑着,用目光近距离地浏览杜悦全身,“你果然跟别的女人不一样。”
杜悦想冲下车去,可是身子却像僵住了似的发钝,怎么也挪动不了。
“你知道你的独特之处在哪里吗?”她的笑脸忽然贴上来,一字一顿,犹如宣判,“别人都明白有得必有失的道理,而你,只想得到,不想付出。”
杜悦闭上眼睛,羞耻的眼泪却从眼眶中溢出,顺着脸颊缓缓地流淌,她没有用手背去拭泪,她觉得自己眼下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看见她的眼泪,戴高阳倏地住了口,他不是那种心肠特别硬的男人,他只是正在经历这五年来的第一次挫败。
“对不起,杜悦。”他改了缓和的口吻与她说话,“我不知道你的顾虑是 什么。如果是因为许晖,”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劝你大可不必, 我,我不会把你丢在这里,自己跑去更好的地方发展。”
他伸出手去,替杜悦擦拭面颊上的泪痕,温柔细致。
她的皮肤柔软细腻,渐渐地,载高阳的呼吸不稳起来,
刺激得他兴奋莫名,他的手指终于停在她面颊上,头颅慢慢凑了过去。
杜悦悄悄腾出手,照着戴高阳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脸,拼尽令力煽了过去。
很淸脆的一声耳光后,车内的两个人像被点了穴似的僵住不动。
载高阳捧着半边麻辣辣的脸,一副错愕的表情,怎么也无法相信杜悦的爆发力竟有这样强。^
数秒的怔忡之后,杜悦才手忙脚乱地掰开车把,推了门落荒而进。
过去,她对磨砺与挫折的概念不外乎擦干血迹重新开始,可当她从戴高阳 的车上下来时,她觉得她浑身的血液都已被抽干。
她狼狈地一路哭着向前走,满心都是屈辱和愤懑。不久前高纯对她说的那句话赫然回荡在耳边。
是的,她的确是在玩火,她也的确还太嫩,她明明可以避开这场是非的, 她也觉得自己应该避得开的。
那么,究竞是什么把她引到了如此不堪的境地?
凌晨四点,杜悦再度醒来,整个晚上她都没睡好,断断续续地做梦,清醒,,这次,她没再强迫自己入睡,而是翻身坐起,在黑喑中沉思,
她的情绪已经从最初的颠乱中扭转了过来,不再像昨晚那样万念俱灰。 从小,她就明白一个道理:只要还活着,任何路都有继续走下去的可能,至于怎么走,结果如何,全看自己的意志力有多坚强。
她在心甩盘算广一下迄今为止的得失,有一点还是不甘心,她辛辛苦苦地迈进了向往已久的大厅,难道现在就这么灰溜溜地退出来吗?
她的目的还没冇达到。当初,她选择这个方向的时候,已经给自己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无论如何,她都要坚持到底.
因为,她还没有一败涂地,
在渐白的晨曦中仰起头来时,她的脑海里飘过一个或许可以给她提供帮助
的人的名字。
她的心安定了不少.重新燃起希望。
班车上,杜悦从包里掏出一瓶眼药水,仰头往眼睛里滴了几滴。
“昨晚没睡好啊?”夏楠看着她问。
“嗯。”
“忙什么呢?加班加到那么晚? ”
杜悦闭目养神,懒得解释。
夏楠的语气忽然低下来:“杜悦,你在生产部这么长时间,有没有听到点
什么风声? ”
“你什么意思?我没明白。”
夏楠显然不相信,悻悻道:“你不肯说算了,我知道你嘴巴紧。”
杜悦觉得她整个一莫名其妙。
隔了会儿,夏楠忍不住又开口: “哎,你知不知道世铭有好几家客户现在 跟咱们要货啦?其中还包括科艺,就是许晖现在去的那家公司!”
杜悦这才睁开眼睛,眼神茫然得像个傻子,顿了片刻才低声问:“真的假的? ”
“要是知道真假,我还来问你干什么,你这人!”夏楠看她不似装假,都不知道说她什么好了,轻声嘀咕,“杜悦,真不知道你平时的精明劲儿都用在什么地方了,近水楼台都榜不着月亮。”
杜悦心里乱乱的:“我哪里精明了。”
她偏过头去看窗外,她这个不精明的人今天却要去做另一件冒险的大事。 她会成功吗?
还有许晖,他在科艺,想必也过得顺风顺水吧。
戴高阳那几句刺耳的话蓦地涌上心头,她知道自己没道理责怪许晖,可心里还是有股酸酸凉凉的情绪久久挥之不去。
到了九点,戴高阳的人还没出现在办公室里,部门送过来的文件报表都堆积在杜悦手上,她趁势翻了翻,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真不知道夏楠那些消息都是从哪儿听来的。
九点半,与杜悦比邻而坐的李莉接了个电话,之后她通知杜悦,戴高阳今天不过来了。
“他现在在去机场的路上,要回新加坡开会。”李莉告诉她。
杜悦道了谢,心里不是滋味,她明白戴高阳这么做是什么意思,想不到连 个小小的秘书一职都有被架空的一天。
不过这对她来说却是个难得的契机,她可不想被戴高阳抓到自己私会颜丽的把柄,否则,那就不止是被无情嘲笑的问题了,一旦求助失败,她 巡检组都回不了,直接被扫地出门。
拿了两份文件在手里装样子,杜悦轻轻敲开了颜丽办公室的门。
这是她第一次向颜丽提出请求,颜丽有些意外,特意放下手中的杂务,把杜悦引至里间的小会议厅,这里的私密性很好。
“你能说得明白一些吗?为什么想离开生产部? ”沙发上,颜丽很认真地
问她。
杜悦既然决定来找她,就没有要向她隐瞒的打算,遂将昨晚的事一五一十地向颜丽道出,当然,隐去了关于许晖的那部分争论。
颜丽很平静地听完,她一点都不感到惊异,这个结果是迟早的事,只是她 没想到杜悦有勇气真来找自己帮忙,她对杜悦又多了几分认识。
“你想去哪个部门? ”她问得直接,因为相信杜悦在来找自己谈之前定 已经有主意了。
这正是杜悦在等的一句话。她觉得,既然自己已经无可避免地陷入“党争”,那么不如干脆点儿,索性选择一个立场最明确的位置,于是她回答: “物流部。”
谁都知道物流部的吴志明是颜丽的第一心腹,物流部几乎所有人员都是 “颜派”。
杜悦的想法也简单,戴高阳就算再怎么愿丽过不去,也不至在场面上为难作梗,他还得顾忌着罗秉伦。躲到物流部去,是杜悦眼下所能想道的在世铭最安全的归宿。
当然,最安全的地方通常也意味着最危险。只是杜悦不认为会那么背,她给自己的期限是三个月,三个月后,她会重新出去找机会, 一如最初决
定的那样。
颜丽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慢慢笑了起来,她能从这个女孩
的脸上看到某种绝然,就像她当年下定决心抛开颜面跟随罗秉伦时一样。
要么不做,要做就得做绝。
严厉沉吟了一下,脸上现出几分忧色:“我不推荐你去物流部。”
杜悦心一沉,死死盯着颜丽:“你的意思是…”她忽然觉得口干舌燥,失望在心间急遽忙散。
后者犹豫了片刻,露出一抹苦笑:“物流部那边最近出了点麻烦,一直拖着解决不了。我不希望你卷进去。以世铭目前的状况,按说你还是不动为妙,不过,你跟戴总既然已经搞到这步田地,继续待着的确没什么意思。”
原来她不是不想帮自己。杜悦心里一宽,凝神屏息继续听她讲。
颜丽想了会儿才道:“这样吧,你可以去人事部待一阵,看看情形再说。” 杜悦心中一喜,人事部对于做文职类的女孩而言,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谢谢。”她没有说过多矫饰的话,对于别人的恩惠,她习惯于记在心 里,日后有机会图报。
“那,我什么时候过去? ”她急切地问。
“用不着这么急。”颜丽微微笑了下,“这事总得等戴总回来,我跟他说
一声才行,面子上的事还得做。你先回去,等我通知吧。”
出来时,杜悦紧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她这趟没有白来。只是,她刚才离开时,颜丽那微蹙的眉头始终没有绽开的迹象,仿佛被什 么麻烦深深困扰住了。
杜悦在心里说,无论颜丽遇到什么事,只要她来找自己帮忙,她都绝对不会 推辞。
所谓士为知己者死,不管颜丽的身份有多尴尬,也不管颜丽受到多少人的鄙夷,从此以后, 只要在这间公司里,她都会不离不弃地追随颜丽,因为颜丽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向她伸出了援手。
在她找颜丽谈过之后的第三天,戴高阳从新加坡回来了。
杜悦不知道颜丽是怎么跟戴高阳谈的,两人只用了短短十来分钟就轻松谈妥了,之后,杜悦被人事部叫去办相关手续。其中有个栏目需要现任老板签字认可的。尽管不太情愿,杜悦还是硬着头皮去敲了戴高阳办公室的门。
戴高阳却没为难她,甚至话都懒得跟她说,目光在纸上粗粗一览,就下笔签上花蝴蝶一般飞舞的大名。
在杜悦道完谢准备出去时,戴高阳才似笑非笑地讥讽了一句:“你的能耐
真是越来越大了。”
杜悦没回击,在两人的较量中,她谈不上赢了,但也不算惨败,她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所以,对戴高阳的嘲弄,她只当没听见,把尾巴夹得牢牢的。
世铭的人事部没有设总监,最高职务是高级经理,由一个姓钱的中方男子担任。钱经理四十多岁,说话很小声,脸上时常带着笑。
他手下一共三元大将,统统都是作风强悍的女兵,一个抵仨,其中就有当年火烧火燎把杜悦招进来的卢经理。
杜悦就这样被硬塞了进来。
虽是颜丽推荐过来的,人事部的几个女孩子并没把她当回事,平时她们聚 在一起聊八卦也从来没想过要让杜悦参与,而她接手的活儿大多是些打印、申报的低附加值的跑腿事务,俨然成了整个人事部的使唤丫头。
杜悦却丝毫不抱怨,她牢牢记得自己的目的——她是积累经验来的。
有了这个认知,她工作起来就轻松单纯多了,谁有事找她,她都乐呵呵地 应承下来,时间一长,同仁们见她是这样一副打不死的小强精神,就懒得再给 她摆脸色了。
夏楠对杜悦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成功实现三级跳感到咋舌,紧接着,就对自 己的预言扬扬得意起来:“我说什么来着,杜悦,进了大厅,什么事都有可能 发生,是不是? ”
杜悦没敢跟她细述这表面风光背后的处处心酸和惊心动魄,即使是再好的朋友,因为同在一家公司,她也不得不谨慎一些。
如今的杜悦,己经极少去线上走动了,偶尔经过那里,望着—排排跟从前一样整齐划一开动着的机器,亲切与惆怅就同时席卷而来。
某次,她途经三号车间时,不期然与曾雨露相遇,后者依旧是清秀的面庞,一成不变的白大褂,而从她身边经过的杜悦却俨然脱胎换骨,成了一位名
副其实的办公室白领。
杜悦没跟曾雨露打招呼,在最初相认的一眼后,她就连眼角都没向曾雨露
拐过。
曾雨露望向她的眼神也很复杂,有不屑、有妒嫉、有得意,更多的是冷漠。两人擦肩而过时,一句诂蓦地涌上杜悦心头:情场失意,赌场得意。
杜悦原以为进了人事部就可以安稳过日子了,没想到,圣诞节前夕,海关的人再度莅临世铭,掀开了一场谁也没想到的疾风骤雨。
第十章依然逃不开的厄运
晚饭后,离上床时间还早,杜悦和夏楠分别歪在沙发和电脑前各行其是。.
“哇!科艺在招IT维护人员哎! ”夏楠正在浏览W市的网络招聘信息。
杜悦把手上的报纸翻过去一页,没答理她。
复楠惊喜的嗓音刚落,立马又转成了沮丧:“奶奶的,又要三年以上的工 作经验,咱干过两年半的就不是人了?什么逻辑!人事部的那些人到底干不干 人事啊! ”
话一说完,立刻想起来杜悦也在人事部,不觉朝她嘻嘻笑:“我不是说你哈! ” 杜悦毫不介意:“说我也没关系。”
招聘信息浏览得差不多了,夏楠转头过来跟杜悦打岔:“喂!你是不是也可以动起来了啊?就世铭现在这局势,很明显已是大厦将倾啊!能走的都走 了!你再不早点儿给自己谋个出路,小心都被别人捷足先登了去! ”
“再说。”杜悦纹丝不动,依旧看她的报纸。
“嗨!我说杜悦,你是不是有毛病啊?公司好好的时候你一心想跳梢,现在船都快翻了,你反而心定起来了! ”夏楠说着就激动起来。
由不得她不激动,偌大—个公司,居然能够在短短两个月内丢失了百分之九十的客户,三分之二的生产线都被停了,大量员工被强制性放假, 在家惴惴不安地等开工通知,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把通知等来。
杜悦把报纸往身上一覆,头枕双手仰面躺在沙发上。
其实,她跟夏楠一样被这两个月的变故搞得胆战心惊。
先是海关进驻立案调查,然后仓库被封,财务部和物流部的员工被轮番叫去谈话;几个外籍总监纷纷回国,这么危急的关头,总裁罗秉伦却连个影子都不见,更让人震惊的是,颜丽跟吴志明在不久前被相关部门收审,至今情况不明。
杜悦不是不着急给自己谋出路,可她总觉得,虽然自己地位轻微,但颜丽于自己有大恩,不能在这时候拍拍屁股潇洒地走人,她做不出来。
至于找工作,早晚总得找,结果也不见得有什么差别,于是,就迟迟拖延着。
“等看看情况再说呗,急什么! ”她耸耸肩,自我安慰似的对夏楠道,
“我觉得世铭不可能这么容易倒掉。你想想,那么多员工一旦失业,政府的压
力多大! ”
“就算它继续苟延残喘,在里面的人也不见得会有什么前途,你在人事 部,应该知道现在有点本事有点出息的人都在外逃,齐正磊不是也走了?”
杜悦现在对齐正磊已经没兴趣了,笑笑道:“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忍
功很强的,你不知道吗? ”
夏楠对她无语。
杜悦继续每天上她的班,如今的她,更为忙碌,天天有大批员工辞职,那一叠厚厚的退工单捏在手里,怎能不让她心惊肉跳,如此下去,世铭会不会成 为一座空城?
当然,走掉的多数都是技术人员和管理人员,最底层的操作人员即使想走都无处可去,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在世铭初办厂时就进来的,在公司一待就是 八年、十年,年纪大了,哪里竞争得过一拨拨刚从学校新鲜出炉的年轻孩子? 她每天奔波于公司与行政服务中心之间,被烦琐的事务缠得脱不开身,虽 然身在所谓的要害部门,却像个边缘人似的,对公司那几桩悬案的进展一无所知,而部门里其他几人却总是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幸好还有部门会议,钱经理就算总结得再精练,也难免会流露出一两句真
实信息来。
世铭的前途果真十分凶险,海关那边来势汹汹,已经把世铭当做一个严打的典型上报省里。海关是独立运作的,不受W市当地政府管辖,因此,即使政
府的相关人员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想办法疏通,也丝毫阻挡不了厄运的降临。
杜悦听得胆战心惊,情不自禁举手发问:“钱经理,那颜经理会不会有事?”
她听夏楠说过,财务部和物流部的部分同仁已经向海关交出了重要证据,证明世铭的逃税属实,很多人这么做,只是为了自保,避免风浪一大,波及自
己,这样一来,颜丽自然罪责难逃。
她刚问完,就发现会议室里的几人都用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盯着自己,钱经理笑了笑,没有回答。
杜悦讪讪地收回高举空中的手,心里想的却不是自己的难堪,而是颜丽, 她无法不惦记那个苍白着脸向她绽放微笑并伸出援手的女子。
春节就在这样一种浓重的阴郁气氛中来临,杜悦和夏楠回了各自的家。
在家七天匆匆晃过,因为家庭气氛的温暖,杜悦稍稍有点缓过来的感觉。当父母问及她的工作时,她大略说了一说,父母在担心之余,也不相信那些危言耸听的传闻。
“那么大一家公司呢,不可能这么容易倒闭的,你看咱们村头那间集体办的零件加工成,前些年就说要关门了,到现在还撑着呢丨” 父亲振振有词。
杜悦也很愿意相信父亲的论点,尽管她明白,世铭的前途不见得乐观。
节后重返公司,杜悦发觉又有什么新的变化已经在悄悄进行中了。
首先,是大厅里的办公人员那异于平常的表情,自从世铭出事以来,很多 人都在散布沮丧的言论,懒散在大厅四周随处可见,但是今天不—样,每个人 的脸上都布满紧张与期待。
他们在期待什么?
上午十点,杜悦收集完了待办资料,挎上包正准备出去,大厅门口突然出
现了一干身着黑色西装的人群,看打扮就不像国内的人,为首那个长得干瘦,
面目峥嵘,表情僵冷得像刚从冰箱冷冻室里出来一样。
他身后跟着的五六个人面孔也都陌生,神色各异。她格外注意到队伍最尾是个戴着眼镜,面色白皙的高个男子,他跟走在前面的几个趾高气昂的同行人员隔开一段距离,眼神冷漠,像个英俊非凡的终结者。
杜悦觉得奇怪,不知道他们是哪儿来的,但她也没机会去了解,钱经理和卢经理
从办公室里出来,向着那拨人迎了过去,卢经理还不忘轻推了一把呆愣中的杜悦:“还不快去。”
杜悦只得抱紧怀里的资料,低着头走出去,经过门口时,鼻子里飘过一阵刺鼻的香水味,想来是刚才那些人遗留下的。
行政服务中心人满为患,杜悦跑了四五个窗口,挤了两身汗才把今天要办的手续办妥。
回到公司时,已经到吃饭的点了,人事部的办公区域一个人都没有,杜悦给鲜奶打了电话,约好在餐厅见面。
见到夏楠时,杜悦本能地吓了一跳,但见她杏眉倒竖,双目圆睁,一副刚跟人吵完架的模样。
“你怎么啦? ”杜悦左右端详她脸色。
“说来 话长,走,先去那儿坐着,边吃边谈。”夏楠气呼呼地端了饭盒往角落的空位上走。
两人刚一落座,夏楠的话匣子就彻底打开了,把她迄今为止所了解到的情 况统统倒给了杜悦。「
原来,罗秉伦已于年前被踢出了董事局,由于海关的案子重大,他不敢再 来中国,生怕被有关部门请进去之后就出不来了。
跟他一起卷铺盖走人的还有那帮外籍亲信,难怪这些人在世铭刚出事不久全都撤得无影无踪了,唯一的幸存人员是工程部廖总,他被留下来的原因是跟总部某个当权派关系匪浅。
目前,世铭中国的工厂暂由泰国工厂的几位管理人员前来代管。
“就是今天早上来的那帮人? ”杜悦说着,鼻子里仿佛又飘过一阵难闻的
香味。
“对!就是他们! ”夏楠原本已经平息的气愤又浮了上来,“这帮泰国佬
真不是东西。才来了几小时而已,居然拿上来一份名单,要我们照着那上面的
要求查私人邮件,我们老大当然不干,当场跟他们吵起来。你想想,当初罗总
在的时候,够独裁了吧,也没像他们这样穷凶极恶啊!那鸟人临走还威胁我们
小心点儿!什么素质!把这儿当黑社会了!这是在中国! ”
杜悦瞪起眼睛:“他们要查谁?想干什么呀? ”
“名单上都是些经理主管的名字。”夏楠把一块土豆狠狠往嘴里一塞,
“这还不明白,党同伐异呗!如果他们看不顺眼,下场就只有一个 ——”她的手在空中有力地一劈,做了个“砍头”的动作。
“那你老大岂不是…”
夏楠冷笑两声:“怕什么!他到哪儿都不愁没饭吃,不过他现在可不急着走,按照劳动法,如果公司辞退员工是要付赔偿金的,他在世铭干了五年,能 拿一笔不小的赔偿呢!他现在就等着泰国佬来开他了。”
一顿饭吃得杜悦胃口皆无,临分手,夏楠又嘱咐她:“杜悦,你要有思想准备,大厅里现在绝对是是非之地,就像个雷区,一触即发。”
杜悦点点头,思绪混乱:“那你怎么办?你们今天不是集体倒戈了?”
夏楠耸耸肩:“我想好了,就去前两天给我发录取通知书的那家小公司,工资低点儿就低点吧。世铭现在的氛围跟从前完全不一样了,我一点都不喜欢。”
下午的部门例会被卢经理宣布取消了,人事部的人个个神情肃穆,仿佛肩负重大使命似的,杜悦照例处理着那些琐碎事务,忐忑地猜测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变革。
钱经理上午离开办公室后一直没有回来过,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倒是卢经历,被不停地唤去新管理层的办公室,来去都是用跑的,尽心尽力。
杜悦师—份卢经理要的单子,拿去她办公室交差,卢经理不在。
她把文件放在卢经理桌子上时,看到她的电脑居然没锁屏,估计是有人急 着找她,来不及顾虑这些就匆匆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