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钧和姜岚的兴致却都很高,指指点点规划着,好像眼前已是锦绣满堂。
一个月后,公司正式开张,知春还是请了假到场祝贺,不过她没惊动父母,免得老人们知道了瞎操心。
这时的厂房和她初次所见时相比,要像样一些了,有两间办公室,门口还雇了个老大爷看门。“一台机器已经就位,另一台再有个把星期也该到了。”荣钧告诉知春。
来恭贺的人不多,十点一过就都散了。知春问:“怎么也不请客人吃顿饭?”
荣钧说:“不搞那些虚的,饭就咱们三个人吃。”
姜岚早订好了馆子,居然是知春爱吃的日式料理。
“很贵吧?”知春本能地心疼钱。
荣钧笑道:“开工宴怎么能省钱呢!”
菜上来了没几个,荣钧就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交给知春:“这是给你的,算咱们结婚七周年的礼物。”
知春愣了一下,恍然想起还有一星期就又是结婚纪念日了,想不到时间过得这样快,一年又将消逝。她接过文件,打开看,是新公司的章程,董事长一栏居然是她的名字,知春再次怔住,看看荣钧,又看看姜岚:“这是怎么回事?”
姜岚说:“知春姐别担心,你什么都不用干,只是挂个名头。”
知春紧紧盯着荣钧,他又是一笑:“我说过,你是咱们家的董事长。”
知春心潮澎湃,嗓子眼里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姜岚起身上洗手间,席间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
“现在这公司还只是一粒小小的种子,我希望有朝一日它能长成一棵大树……”荣钧深情地凝视妻子,“知春,我一定会给你一个舒服的环境,不再让你为了生计东奔西走。”
知春的眼圈倏然红了,她感到久违的暖心,她曾经看不到一点点希望,但荣钧的努力让她重温了两人以前的美好时光。
那是仅仅属于他们彼此的甜蜜,没有外人能插的进来,她还以为荣钧和自己一样几乎忘记了呢。
可她其实也没忘记,只是把那些记忆丢弃在某个角落里,用现实来麻痹自己而已。在这一刻,她忽然明白,自己是不可能丢开过去的,这也意味着她不可能丢得开荣钧。
知春迷惘摇摆的心终于有了方向,她决定选择荣钧,选择寻常生活。
知春有段日子没和岑慕彬联系了,他到底沉不住气,主动给知春打电话,尽管这有违他们之间的约定。
“当真了?”岑慕彬声音柔和,完全是开玩笑似的,他们上回见面,知春说过要和他分手。
知春却无比正色:“我想过回简单一点的生活。我不能再跟你这样下去了,会沉船的。”她轻轻吸了口气,“我已经走得太远了。”
她几次三番说要离开岑慕彬,但这一次谁都听得出来,她是认真的。
岑慕彬沉默良久才开口:“也许有另一种解决方式……可以让你不必过得这么辛苦。”
“另一种方式?”知春完全是不抱希望的。
“你离开他。”“然后呢?”
“也许,我们可以试试。”岑慕彬的语气忽然有点艰涩。
“你的试试是指什么,和你结婚吗?”
“如果你愿意。”
知春笑了笑,并没当真:“那你女儿怎么办?你不是说下半辈子就为她活着了?失去一个完整的家庭,你女儿会怎么想?”
“知春,我仔细考虑过……”岑慕彬试着解释。
但知春不想听了:“还是算了吧,别给自己找难题了。况且,我也不可能离开荣钧,你我之间就到此为止吧。”
她说完就挂了线,脑子里空茫茫的,但不再觉得彷徨。她无声地叹了口气,算是与过去的黑暗生活作别。
又要出差了。
晚饭后,知春在房间里收拾行李,姜岚敲门进来:“要帮忙吗,知春姐?”
“不用,没多少东西,很快就收拾完了。”
家里就她俩,荣钧在公司,姜岚是特地回来煮饭的,一会儿她还得给荣钧送饭过去。
知春曾提议姜岚全天候待在公司里,家里另外请个保姆干杂活,不过姜岚表示她能忙得过来,公司里已经请了个后勤人员,用不着事事都由她跑腿了。知春问她:“最近有没有招工人?”
“嗯,招了三个,正给他们培训呢!都是荣先生亲自在教。”
知春笑笑:“都是临时工吧,用得着这么认真吗?”
“不是临时工啊,全是照正式工的标准招的,签了合同,还给他们交五金呢!”
知春诧异:“那得多大一笔开支?照这么下去,利润不可能追得上成本,怎么算都是赔啊!”
“荣先生觉得应该尊重工人,该是他们的利益全得给他们,一方面为了公平,另一方面工人对公司有了感情,干活才会卖力。”
知春无言以对,摇头说:“他总是这么理想主义。”如无意外,这将是知春最后一次去N市例行公差,与她一同前往的还有下属冯晓乐和杨静,冯晓乐是个挺机灵的男孩,杨静则有着女孩独有的细心,这俩人都由知春一手提拔上来,以后,他们将代替知春,定期到N市工厂作沟通工作。
他们乘八点启程的夜班火车,三小时后抵达N市,酒店事先已经订好,还是知春以前老住的那家。
三个人在前台登记完入住手续,一路嚷饿的两个年轻人打算去隔壁夜超市买点吃的,问知春要不要同去,她摇头,太晚了,她只想尽快上床睡觉。知春独自去房间,熟门熟路朝电梯走,快十二点了,几乎看不见别的客人,电梯前也是空空荡荡。
按了上行键,她走进最先打开的那扇门,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略显急促,知春忙按住开门键,让那人赶上来。
闪身进来的居然是岑慕彬。
知春见了他如同撞到鬼,她大惊失色,第一个念头是逃出去,但岑慕彬及时拽住了她。
“去你房间还是我房间?”
知春没法跟他在这里吵,慌乱中报了自己的楼层,岑慕彬抬手,按下楼层数字。知春的胳膊还在岑慕彬手上攥着,她惊魂未定:“你怎么会在这里?”
岑慕彬朝她笑笑,笑容冰凉森然,有金属质感。
“等你啊!不是早告诉你了,我脑子里装了你整年的出差计划——我等了你一整天,还以为你不会来了,不过你们公司蛮靠谱,做了计划就严格执行,是个好公司。”
知春深感后悔,本来刘峰让她晚一周出来,有个麻烦事要她帮忙解决,但知春不想接手,用这趟差旅给挡掉了。
她闭了闭眼:“如果计划改了呢?”
岑慕彬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就当是来玩一趟了。”知春咬牙低语:“你真是疯了。”
“对,为了你。”
他嘴角含笑,眼神微眯,讥讽意味十足,但知春嗅到的全是危险气息,她的心开始不规则跳动,唯一庆幸的是冯晓乐和杨静不在跟前。
电梯门打开,岑慕彬揽着她出去,两人紧紧相拥,像一对亲密情侣,走在长长的廊道上。
到了房间门口,知春死活不肯开门,捏着房卡的手藏在背后,她低声哀求岑慕彬:“你放了我好不好?天底下那么多女人呢,你哪个不能找?”
岑慕彬将她挤在房门上,一只手探到她背后去夺房卡,神色冷酷:“真不幸,谁让我遇见的女人是你呢!”知春努力躲闪:“我有什么好的,有时候连我自己都讨厌自己!”
岑慕彬几乎就要抢到房卡了,但知春手腕一转,把房卡扔到地上,又用脚后跟拼命将它往门缝里踢,她成功了。
岑慕彬瞪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放过我吧,求你了。”
知春再次把祈求的目光投向他,她对岑慕彬还存着一丝信心,相信他对自己多少还是有点感情的。
“我们这样下去,不会有好结果的。”
岑慕彬眼眸中渐渐起了变化,闪烁不定,知春吃不准那意味着什么。“上次我在电话里跟你说的事,你考虑过没有?”他语气缓和下来。
知春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不,那太不现实了。”
“怎么不现实?”
知春烦恼:“这不光是你和我之间的事,关系到两个家庭,你不会不明白吧?”
岑慕彬紧盯着她:“你就是这么考虑问题的?”
“不然该怎么想?”
“你就一点没考虑过……我们之间的感情?”他垂眸,声音忽然低下去。
知春苦笑:“你要我怎么考虑……我们之间的感情是没地方可以放的。”“那么你对我……”
岑慕彬脸上流露出异样的局促,他从来都是笃定而直接的一个人,这表情跟他一点都不相称,他似乎也在瞬间明白过来,此刻的自己,如同一个情感乞讨者,卑微可怜。
他终是没把那句话完整地说出口。
知春不觉得好奇,反而暗松了口气。
“我很累,真的,我没力气再演戏了。有时候会忽然觉得自己很脏,而你……总是在提醒我这一点。”
岑慕彬倏地抬眸看她,表情怔怔的。知春分明看见他眼里闪过一道光,随即熄灭,他松开她,转身就走。
知春愣了愣,追上去,她知道自己的话刺伤了岑慕彬。
“对不起,我不是怪你,我是恨我自己……”
岑慕彬猛然转过身,不由分说拖住她,推搡着进入离他们最近的那道安全门,又一把将她按在粗糙的水泥墙面上。
知春吓得魂飞魄散。
岑慕彬已然红了眼,眸中乌云滚滚,随时可能掀起惊涛骇浪。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知春的面庞,沿着脖颈向下滑动,一直探入知春的双乳之间,准确地停在心脏部位。隔着肌肤,知春的心在他略带凉意的指尖下激烈跳动,而她一动都不敢动。
“很多次,我都想……剖开这里,看看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他语气阴沉,指尖宛如冰凉的刀尖,在寻找刺入的地方。
知春的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这就是偷情的结果,憎恨自己又彼此憎恨。
想到最坏的可能性,她反而平静下来,目光如水,望着岑慕彬,眼里没有一丝恨意。
“如果这样能让你解恨,你动手吧。”
岑慕彬呼吸转促,久久瞪着她。过了好久,他眼中的戾气退潮,湖面恢复平静,静得让彼此都感受到了一丝悲凉。
他终于松开知春。
知春木呆呆地站着,依然无法确定是福是祸。
岑慕彬后退两步,目光还停留在知春脸上,她屏住呼吸,等着他作出最后的裁决。
岑慕彬深望了她一眼,那眼神几乎是绝望的,几乎。
“我在1306号房……等你。”他说。
说完,不等知春回复,他已掉头走开。
41-揭秘者整个晚上知春都提心吊胆,睡眠断断续续,总是在即将入梦的一刻忽然惊醒,好像听到门外有人,但细听又没有。
好不容易才睡着。
梦里,她推开房门准备去公司,岑慕彬提着柳叶刀忽然出现在她眼前,知春夺路就逃,却在转弯处摔了一跤,身后有呼呼的风声朝自己扑来……醒来时她惊出一身冷汗,忽然意识到做医生的情人是多可怕的一件事。
天已经亮了,没时间继续留在床上,尽管她浑身疲累不堪。知春的神经依然绷得很紧,一颗心忽上忽下没个安宁,唯恐一开门,梦里的情形会真实地出现在眼前。她连早餐都没敢去吃,洗漱一番后便鬼鬼祟祟下楼,先躲在角落里扫视一遍大厅,确定没有岑慕彬的踪迹,才匆匆走了出去。
到了工厂,知春的心才勉强安定下来。冯晓乐和杨静给她打电话,得知她人已经在工厂了,大为惊讶,忙匆促赶来。
知春把他们介绍给相关人员,又将工作流程细细地讲了一遍,两人学得很认真,对工厂方面的提问也应付自如,知春深感欣慰。精神一放松,困倦就尾随而来,尤其是午后,她喝了好多杯咖啡,才坚持把一个冗长的会议开完。
她的手机一直没响过,知春不确定这是好兆头还是坏兆头。晚上,由相关部门的负责人安排晚宴,她当然也参加了。
九点半,知春和两个年轻人一起重返酒店,她面上谈笑风生,心里却捏着把汗,真怕岑慕彬忽然从某个角落里杀出来。
客人在酒店大堂出出入入,里面没有岑慕彬。
他会躲哪儿呢?
知春让冯晓乐和杨静先上楼,自己则去了服务台,佯装咨询一项本地旅游的内容,穿制服的女孩弯腰在电脑里给她查资料。
“呃……请问1306号房的岑先生,他的房间预定了几天?”知春假作漫不经心地问,“他是我朋友,我想请他和我们一起去天明山玩,不过我忘了他是几号走了。”
这仓促中编的借口实在有点拙劣。
女孩飞快眨巴着眼睛:“你们是一块儿来的吗?房间也是一起订的?”
“不,不是,他来得比我早。”
“真抱歉,我们不能随便透露客户信息……”
旁边一位埋头对账的女孩听见了两人的对话,突然抬眸问:“请问您是谢知春小姐吗?”知春一惊,但还是镇定地点了点头。
那女孩立刻站起来:“您稍等一下,岑先生给您留了件礼物。”
知春忐忑不安等着。
女孩匆匆跑开,一分钟不到又跑回来,手上举着个可爱的毛绒玩具:“这是岑先生托我转交给你的。”
知春不明所以地接在手里,要紧追问:“他人呢?”
“今天一早就退房了。”
知春浑身都松懈下来,不由自主露出感激的笑容:“谢谢啊!”
“不客气!岑先生说如果你来打听他的消息,就把这礼物交给你。”
又被他料到了。“那要是我不来问呢?”
“直接扔掉!”女孩笑容甜美,以为自己转达的是个笑话,“岑先生是这么说的。”
知春边走边把玩那件毛绒玩具,是只浅蓝色的绒布小猪,酒店服务台就有售。
他为什么要给自己留这么个小玩意呢?
小猪后背上有道口子,知春想了想,伸进两个手指,果然从里面挖出一张纸条。
她展开,是岑慕彬龙飞凤舞的笔迹,就三个字:“我认输。”猝不及防间,一阵热浪汹涌地扑上心头,知春说不出话来,对着那三个字看了又看,紧张的心绪在持续放松,暖意渐渐从心底升上来,恍如有道轻柔的风拂过面颊,而她的眼眶却忽然之间潮湿了。
知春对荣钧公司的具体运作基本不过问,但逢到作重大决策,荣钧都会主动向她汇报。
“作为董事长,你享有知情权。”他笑着解释。
荣钧计划从某高校一个科研组购买一项专利,是一组新型的废水处理系统,对方要价不菲,知春觉得划不来,但荣钧购买意向非常坚决。他详细地给知春讲解了这组系统在未来将发挥的巨大作用,前景听上去颇诱人。
知春问:“还有别人想买这个专利吗?”
“据目前了解到的情况,有明确意向的只有我们一家。”
“也就是说,我们是他唯一的买家?”
“暂时是这样。”
知春耸肩:“那你完全可以跟他狠狠砍价嘛!”
荣钧说:“我觉得它值这个价。”
他固执起来,知春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但随即又想到一个问题。
“既然你把前景说得这么好,为什么没有其他人感兴趣呢?”
姜岚从旁插话:“知春姐,你不是一直说荣先生是理想主义者吗?这种高瞻远瞩的项目必须得有耐心的人才能看得见里面的商机。大部分人都只图眼前利益,专门找能够立刻赚钱的项目做。”
知春看看他俩:“你们肯定买这项专利能挣钱?”
“不能。”荣钧实话实说,“也许会是一笔失败的投资,即使能挣钱,也不会是近一两年内的事。”
“那你还准备往里面砸钱?”
“人类破坏环境破坏了这么多年,也该做点什么来补偿一下了。我做这件事,看起来有点傻,但即使失败也是有价值的,环保不能光是嘴上说说,总得有人先行动起来。”知春无言以对,但总还是有点不甘心,荣钧目前的主营业务不是水处理,而是金属处理,他低价购入废旧金属,经过加工后以原料形式转手卖出,成绩竟然相当不错,这让知春对荣钧的生意前景大为改观。
“你现在才刚刚起步,做金属处理积累资金不是挺好的,无论做哪个行当都得专一嘛,你以前不就是这么告诉我的?”
荣钧笑笑说:“事实上,我一开始就想做水处理,但成本高,实施难度也大,不得已才从金属入手。这项专利我看中很久了,如果不马上下手,机会可能一眨眼就消失了。”
“但你现在也没那么多钱来买吧?”
姜岚忙说:“钱的事不用操心,我们已经申请到瑞科的风投了。”她出示文件,给知春指点项目条款,这是他们新找的一家风投公司,总部在香港。
知春挑眉:“这家公司真够大方的,居然肯支持一个风险这么大的投资项目。”
姜岚微微一笑:“因为瑞科的老板和荣先生一样,也是个理想主义者。”
门铃响了,姜岚撇下他们跑去开门。
知春握着水笔,不时在手指间转动一下,目光还徘徊在字里行间。
荣钧在一旁望着她,开玩笑说:“看来你信不过我。”
知春闻言,抬眸一笑:“谁说的,不信你我还能信谁?”
她低头,爽利地在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荣韵风尘仆仆闯进来:“知春!荣钧!”
两人都吃了一惊,荣钧的脸色都变了。
知春欣喜地迎上去:“大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打个电话给我们?”
“刚下飞机,直接打车跑这儿来了。你们都那么忙,打给你们干什么!”荣韵一边说,目光一边往姜岚脸上瞟,神色稍含困惑。
姜岚竭力掩饰着不自在,轻轻碰碰知春的手:“时候不早了,我去做饭吧?”荣钧抢先说:“今天不用做饭,我们出去吃,姜岚你先回去吧。”
姜岚正巴不得,忙应了一声,连东西都没收拾就匆忙走了。
知春没有漏掉任何一个细节,一股奇异的凉气从她心底缓缓滋生出来。
他们还是去外婆家吃晚饭。
路上,看着荣钧一步一步吃力地走路,荣韵眼睛都湿了:“小弟,你终于又能走了……”
知春说:“岂止能走,荣钧的公司办得也很不错呢,姐你有时间去看看吧。”“嗯嗯,一定要去。”
荣钧纠正知春:“是我们的公司。”
荣韵拉着知春的手感慨:“知春,你们太不容易了,不过总算熬出头了!”
荣韵是一个人回来的,社保局给她打电话,她的养老金出了点问题,需要回来补办手续。
知春给她舀了碗牛肉羹,问:“小磊在成都挺好吧?”
“不错!业务搞得有声有色的,不过多亏他爸爸过去,他爸爸老经验了,看问题比小孩子透彻,小磊到底还年轻,容易轻信。”谈起儿子,荣韵容光焕发。知春忽然对荣钧说:“其实该让小姜和我们一块儿吃的,你刚才干吗把她打发走了?”
荣钧飞速扫了眼姐姐,干咳一声:“她事情太多了。”
“可饭总得吃啊!”
荣韵低头喝牛肉羹,不参与,知春看得明白,心里止不住冷笑两声。她借故上洗手间,到了门口,却不进去,转过身看那姐弟俩。
两人都侧对知春,荣韵脸上露出急切的神情,快速地和荣钧说着什么,连手势都比划上了,她很少这样不镇定。荣钧倒还好,神色平静,几乎不开口,只是听姐姐唠叨,好像认命似的。知春从洗手间回来,荣钧和荣韵立刻恢复常态,慢条斯理吃着菜,但谁也不说话,知春隐隐嗅到空气里残余的火药味。
“姐,你回去也来不及收拾了,不如晚上就睡我们那儿吧。”知春提议。
荣韵这次回来得匆促,而且一等办完事就要走,她也正有此意,但又有些迟疑:“会不会太麻烦?”
知春说:“一点不麻烦,你住小姜的房间好了。”
荣韵吃了一惊:“她,她住你们家?”
“是啊!我出差的时候她就留在家里照顾荣钧。”知春若无其事地解释,又反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荣韵干笑笑。荣韵步入姜岚的小房间,她四处走走看看,像个侦探似的想嗅出点什么线索,但房间里的布置极简单,仅有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两张凳子,没有多余的摆设。
知春进来:“姐,床单和被套刚给你换了干净的,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说。”
荣韵忙道:“没了,这样就挺好。”
知春说:“时间还早呢,不如咱们到楼下散散步怎么样?”
“好啊!”荣韵问,“荣钧呢?叫他一块儿去吧。”
“不用,就咱俩,他在书房忙呢!”走在小区的石子路上,荣韵表示欣慰:“看到你们这样,我算是放心了——知春,我说你可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