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目光在半明半昧的夜色中撞到一起,成茵像被钉住了似的,再也不肯朝他这边挪动半步。
她就站在楼身的侧墙下,路灯幽暗,使他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
杨帆略微顿了几秒,深吸一口气,大踏步向她走去。
他在成茵面前站定,她像遭到胁迫似的仰脸看他,她眼眸里有一丝瑟缩和惶惧,犹如一根针,倏地扎在他心上,令他疼痛。
她居然在怕他。
他一言不发地牵了她的手,折身把她拉到树荫底下,她似乎有点不情愿,但终究没说什么,脚步微有踉跄地跟在他身后。
他与她,终于单独相对。
杨帆松开她的手,双掌慢慢上移,捧住了她的面颊。
成茵嘴唇蠕动了下,想发出抗议,但倏忽之间,杨帆火热的唇已经压在了她唇上。
他在她唇齿间反复碾转,成茵依稀嗅到淡淡的烟草气息,夹杂着一丝咖啡味,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昏暗的街灯把树枝婆娑的身影倒映在地上,远处传来汽车不耐烦的鸣笛声,小孩的哭闹与大人训斥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但这一切,仿佛离他们很远。
杨帆如饥似渴地吻她,唇上的温度仿佛要把彼此都燃烧殆尽,成茵从不知道,他也是这样热情似火的人。
此时的场景,在她少女时期曾经被设计过多次,每一次,都能令她心跳加速,面红耳赤,又有种像偷吃了糖果似的甜蜜。
可当这一幕忽然成真了,她却反而有种恍惚的不真实感。
她不知道这究竟是现实还是自己又回到了年少时的某个荒诞梦境中。
当杨帆松开她时,成茵才察觉自己几乎快喘不过气来,唇边的热度余温还在,尽管她依旧摆脱不了懵懂之感。
杨帆扶着她的肩头,哑声低语,“对不起。”然后,他把她揽进怀里,一声不吭地拥住她。
成茵恍惚地想,他的“对不起”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被他用力搂着,面庞紧紧贴在他风衣的拉链上,那一丝冰凉的感觉总算给了成茵一点真实感。
原来此刻,她是置身于杨帆怀中,那个她从小就喜欢,却总是追而不得的大男孩。
当她听到有抽泣声传入耳朵时,才意识到自己哭了,泪水淹湿了杨帆的胸襟,他把她搂得更紧,下颚牢牢抵在她头顶上,那举止中蕴含的怜惜让成茵的泪水流得越发厉害。
她觉得自己没有理由哭,她甚至应该笑,因为她终于征服了她一直想要征服的那个人。
她为自己此刻的表现感到羞愧,却又无能为力。
待她平静了一些,杨帆抬手为她拭干面庞上的眼泪残痕,银白的光线下,他盯着她的目光里是异乎寻常的柔色和疼爱。
“今天是我不好,我不该指责你,不该那么凶地吼你。”他检讨着,顿一下,又低语,“成茵,我爱你。”
今晚他想见她,原来只是想对她说这句话,就这么简单。
他终于明白,这不是一句口号,也不是一件赠品,而是一个事实。
对成茵来说,这句话已经没有了刚才那样的爆发力和震撼力度,它缥缈轻柔得像一缕烟雾,在空气里妖娆起舞,成茵不觉低下头去。
杨帆静静地等着她,等她给自己一个回应。
可是,过了许久,成茵也没有把头抬起来。
一阵风吹过,杨帆觉得自己的心也像被穿透了似的,有种凉飕飕的寒意。
“也许,我是错过了最好的机会。”他盯着她,“你给过我机会,但我那时候并不知道…我没能珍惜。”
成茵还是沉默着。
他无声吁了口气,“我不会逼你,但我会一直等你,等到你作出决定并肯告诉我的那一天。”
他终于松开了她,又深深望了她一眼,转身默默离去。
成茵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唇边的辛辣余韵未了,她用手指轻轻碰触一下,火烧火燎的感觉立刻传染到指尖,她像烫着了似的赶忙缩开手。
她把脸埋进枕头,用闷热裹住着了火的面庞,任由心里的一股灼流滚来滚去。
“我该怎么办?”她问自己这句话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其实很迷茫。
15-4
一大早,成茵顶着两只又红又肿的大眼泡出现在林如辉的办公室,着实让他吓了一跳。
“芬妮,你没事吧?”
“没事。”成茵有点不好意思,“昨晚上喝多了水,又没睡好,所以眼睛有点肿。”
“很紧张?”
“嗯,有点。”
林如辉又瞥了眼她红肿的眼泡,迟疑着道,“如果这样,那一会儿还是我来讲吧。”
“不,不用!”成茵赶忙抬起头来,“我能行的,我都准备好了!”
“真的?”
成茵使劲点头,昨天晚上她几乎通宵未睡,时间全花在背这些文案上了。之所以这么用功,主要是因为她躺着也睡不着,思路拐几个弯就转到杨帆丢给她的那个命题上去了,还不如起来做点实事呢。
在成茵信誓旦旦的保证下,林如辉勉强同意仍然由她主持会议的介绍版块。
谁也没想到,在瑞远气派豪华的会议室里,成茵的表现出人意料地好,不仅叙述井井有条,赵总提的各种问题,她也能应对如流。
林如辉满意地望着成茵,他果然没看错她。
在进一步的接触中,成茵了解到赵总属于瑞远的少壮实力派,他早就对集团内部的官僚拖沓作风以及一些大锅饭现象十分不满,这次的革新要求也是在他的力主下才得到董事会批准的。
成茵对林如辉与赵总是怎么联系上的不得而知,但从两人一见如故的攀谈中,她能感觉到林如辉的自信不无道理。
部门内,弗兰克要求大家全力以赴给成茵和林如辉支持,不久,林如辉新招募的两位成员也前来报到入职,他把他们都安排进来做瑞远的项目。
瑞远项目以声势浩荡的姿态成为部门内的年末重戏,连高翔也不得不让步,将部分资源贡献出来——至少在表面上如此,以免被人指责拖了后腿。
成茵是整个项目的总责任人,当然只是名义上的,很多关键步骤依然少不了团队讨论和林如辉的定夺,但这对她来说,依然不失为一个良好的见识平台,她不仅从林如辉身上所学颇多,也因为自己置身其中,而不是像过去那样只是打个杂,跑跑龙套,很多想法和观念也就有了本质不同,这样的锻炼对她的进步而言,是质的飞跃。
表面上,成茵一帆风顺,志得意满,但内心里那个不为人知的结还在。
杨帆还在等她的回复,尽管这段时间,他没骚扰过她,可她知道,他一定会等,执着地等。
夜深人静时,成茵把工作丢在一旁,趴在床上玩一只谢湄旅行归来送给她的玩具小猴。
每次只要她按动机括,小猴就会嘿咻嘿咻往旗杆上爬,等抵达杆顶,再顺着杆子呼溜一声滑下来,乐此不疲。
小猴龇牙咧嘴,对着她没心没肺地笑,而且永远是这副表情,活像多年前的成茵。
可人总会长大,人心也会不知不觉地起变化,曾经那样渴望得到的东西,有朝一日忽然送至面前时,她却已经失去伸手拾起的欲望。
成茵用指尖轻触小猴脸颊,重重呼出一口气,翻身坐起。
她不想再这样无聊地拖延下去,必须做一个了结。
成茵果断地拿起手机,刚要拨号,手指又顿住,转念一想,还是发短信合适,既能把意思表达清楚,而且也不用费什么唇舌。
成茵花了十几分钟,把心里那团模糊的意思颠来倒去编辑了无数遍,等到发出去时,却拣了个最精简的版本。
“对不起,我永远当你是我哥哥。”
很多话说了也是多余,就这一句,已是足够,她相信,以杨帆的智商,完全能够理解她想表达的意思。
在她这方面,成茵觉得她已经把事情处理了,心情较之前几天也轻松了不少。理了理纷乱的思绪,她重新坐回案前,继续未完的工作。
大约十分钟后,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成茵朝桌角的手机注视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取过来,不出所料,是杨帆打来的。
她怔怔地盯着手机屏,执着的铃声显示出杨帆急促的心情,他一定有很多话想对她说吧?他一定觉得很不甘吧?
可是成茵觉得自己已经跟他无话可说了。
她按了拒听键,略一思忖,索性关机,把手机抛在一边,然后心安理得地回到电脑前。
成茵的心里不但没有一点不安,反而有种莫名的畅意,她第一次发现,自己也可以这么冷酷无情。
16-1
进入一年的最后一个月份,公司上下都在忙总结、忙结单,气氛空前热烈。平时散在外面的同事们都在办公室里频频露脸,一些提早做完年度任务的部门已经开始吃起了庆功宴。
成茵跟着林如辉虽还在为瑞远投标的事忙碌,不过没多久,赵总方面就反馈过来消息,鉴于瑞远内部的一些不同意见,肯定要过了元旦才会开标,这段时期,他们除了做一些修缮跟进工作,暂时可以喘口气歇歇。
行政部发来新年晚会的通知,要求每个部门至少出一个节目,往年,他们部门总是派歌王彼得上阵,不过这大半年来,彼得因为和高翔闹得很不愉快,哪还有心思代表部门出去登台献艺。
但节目又不能不出,大家排来排去就找上了成茵,她在酒吧那一曲热舞征服了不少人。
成茵义不容辞,又叫了几个新丁给自己伴舞,都是年轻人,行事不扭捏,很快就把一支集体舞给编排了出来。
每周二、四的下午,舞蹈组成员们都要在小会议室里排练,有闲的同事还经常跑去观摹。
林如辉也抽空去看过一次,等成茵他们跳完一遍,周遭人鼓掌喝彩时,林如辉半开玩笑地说:“我在大学时也参加过舞蹈队,跳伦巴,节奏上比你们这支还劲道!”
有人立刻嚷,“那我们改跳伦巴好了!吉米和芬妮领舞,有优质资源不要浪费嘛!”
众人群起响应。
林如辉见大家来真的,想开溜,被玩兴大发的同事们堵在门口,他只得问成茵,“你跳过伦巴吗?”
一边问一边拿眼神暗示成茵,成茵会意,摇了摇头,“没学过。”
林如辉松一口气,刚想摊手说“不会就没办法了!”孰料成茵紧接着又来了句,“但是你可以教我们呀!”
林如辉脑门上的汗都快下来了,真不知道成茵是真傻还是装傻。
已经有好多年没跳过舞了,不过当音乐起来时,林如辉感觉自己的乐感还是挺强的,手足在最初的热身过后,也从拘谨中解脱出来,随着节奏舒展地舞动。
他很快发现,花小半天时间练练久违的舞蹈,倒是不错的休闲方式,尤其当他揽着成茵的纤腰,在旁人的赞叹与艳羡的目光中翩然起舞时,那种感觉真是妙不可言。
通过学习伦巴,成茵再次向林如辉证明了她聪颖的天资,无需反复提醒,她基本上是一点就透,几遍步子踩下来,林如辉竟有点迷恋上了与她相拥起舞的滋味。
高翔带领杨帆和舒妍从走廊彼端往自己的办公室而去,经过热闹的小会议室,听见里面不知谁在嚷,“今年这个第一名,搞不好就是咱们部门的!”
他下意识地扭头朝里面张望了一眼,看见林如辉正搂着成茵跳舞,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调头就走。
舒妍也好奇地掂起脚来看,见到成茵,明亮的眼睛里顿时流露出欣喜,低声对杨帆道:“是芬妮在跳舞耶!”
杨帆没给她任何回应,面无表情地加快脚步跟上高翔,舒妍不明所以,在他身后偷偷挑了下眉。如果不是有正事要谈,她真想立刻去找成茵。
高翔从抽屉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解约协议递给杨帆,“里面有些限制条款你再仔细看看,不过我已经尽力替你们争取了,再想改,恐怕没那么容易。”
附在解约协议后面的是当初他们签订的合作合同,时隔三年,纸张已微微泛黄,高翔没有翻看的欲望,只是淡淡叹了口气。
杨帆把协议从头到尾读了一遍,干脆地说:“没什么问题,就这样吧。”
高翔面露愧意,“我真的很抱歉,让你签这种东西,好在欠你们的尾款已经批下来了,这周内能到账。”
杨帆宽解地一笑,“聚散是常事,现在解约不代表将来我们不会再合作。”
高翔点头,“说的是。”
因为弗兰克这边的苛刻要求,舒妍是带了公司印章过来的,等两方面都签完字,高翔又让一名下属立刻把合同拿去采购部签章,没多久便返回过来。
至此,英锐与AST之间的合作彻底结束。
高翔送他们出来时,挨近杨帆,低声问他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杨帆坦言,“还没想好。”
他在英锐有大笔股份,即便要拆伙,也得把股份折出来才行,如果他现在提出要走,搞不好血本无归。
走廊上,穿着黄色毛衣的成茵与穿着衬衫的林如辉并肩朝这边走来,两人有说有笑,姿态亲昵。
杨帆的脸色顿时变得不可捉摸起来。
成茵转眸时不期然见到高翔身边的客人竟是杨帆,刚才还高高兴兴的神色一下子被抽离得一干二净。
她慌张的目光来不及躲闪,那边舒妍已经欢欣地叫了她一声,“芬妮!”
成茵只得慢下脚步,脸上堆砌起刻意的笑容,含糊地与那三个人点头示意。
高翔若无其事地给两边引荐,杨帆与林如辉也只当作初次见面那样微笑寒暄,都是在职场里摸爬滚打多年的人,面子上的一套功夫做得滴水不漏。
领导们说话的时候,成茵只能纯粹当花瓶杵在一旁,尽管杨帆没多看她一眼,她依然能感觉到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自他那儿朝自己扑杀过来。
幸亏两边都无意深入攀谈,行完过场之后便各自散开,临分别前,舒妍还不忘对成茵挤了挤眼睛。
成茵不觉暗叹,初见舒妍时,她的成熟妩媚令她自叹弗如,可过了这么久,大概也只有她还保持着纯净的芭比娃娃般的心态。成茵自己的心境,却复杂了许多。
在公司门口,高翔用力握着杨帆的手,低声嘱咐,“试着争取下瑞远的单子。”
他语气里的殷切仿佛是在向杨帆寄托一个未尽的使命,庄重而诚恳。
杨帆只是回以浅淡的一笑。
久未有联系的唐晔周末给成茵打来电话,“茵茵,最近很忙吗?连个电话都懒得给我打!”
听到三哥的声音,亲切之意油然而起,成茵嗔道,“你不也是!我不给你打,你就不能给我打一个?”
“好了,废话少说!明天中午我请客,你来不来?”
“还有别人吗?”
“目前就咱俩,你要还想请别人也行,只管告诉我!”
成茵笑,“那还是不用了,就咱们俩吧,清静!”
在成茵的提议下,聚餐地点定在一家韩国烧烤馆,她好久没吃烤肉了,怪嘴馋的。
翌日中午,成茵在吱吱冒油的烤架前一边流口水一边手上忙个不停。
唐晔纯粹是看客,只在烤肉快焦的时候提醒成茵一声,而且吃得也少,光喝饮料。
成茵热切地给他碗里夹了两片烤牛舌,“哎,你怎么不吃啊?”
“这烟熏火燎的,有什么好吃的?”唐晔皱眉挥挥眼前的烟雾,表情无奈又忍让。
成茵撇嘴,“这么好吃的东西不吃,真傻!”
“都是肉!你就不怕发胖?”
“有什么好怕的,我最近每天都跳舞,正好燃烧掉脂肪,再来多点儿也吃得下!对了,三哥,你跟舒妍怎么样了?我前两天还看见她来着。”
“没怎么样,健身的时候经常碰到,偶尔一起出来吃顿饭。”
“哇!那已经是很大的进步啦!”
“进步什么呀,一堆人闹不哄哄地一起大会餐!”唐晔横了她一眼。
成茵笑道,“那你得抓紧哦!舒妍是大美女,很容易就被别人追走的!”
“是我的总会是我的,不是我的死气白赖追也没用,这叫天意不可违。”唐晔很笃定。
“得了吧,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不就是你没把握嘛!要不要我帮帮你?”
“我找女朋友从来不需要别人帮忙。”唐晔嗤笑,“还有,你先管好你自己再说。”
“我?”成茵眨巴了两下眼睛,“我不是早说过了,等你先解决了我才解决的嘛!”
唐晔瞅瞅她,“最近有没有和杨帆见过面?”
成茵脸色微变,“没有!”
“瞧你这小样儿,紧张什么!”
“我哪有!”成茵嘴硬,“没事你提他干嘛!”
“过去式了?”唐晔笑,“我没猜错的话,你心里一定又有人了吧?”
“没有!”
“你这样可不好,有事连我也瞒着!”唐晔喝一口果汁,“你跟你们公司的一个帅哥跳那个什么舞的,是吧?两人还眉来眼去的是吧?”
“你怎么知道?”成茵稀奇地瞪起眼睛,“哎,什么眉来眼去!他是我上司!”
唐晔往后座上重重一靠,“舒妍都跟我说了。”
“这人怎么这么大嘴巴呀!”成茵愤愤然,她最恨多嘴饶舌的人了。
“跟我说说,你们到哪个阶段了?”
“什么也没有!”成茵蹙眉嚷,“我跟他只是工作关系而已!”
“真的?”唐晔浓眉一拧,目光紧紧凝在她脸上,让成茵忽然间警觉起来,好似坐在她面前的是一名克格勃。
“我骗你干什么!”她嘟哝了一句,不再理他,低头专心烤肉。
成茵现在也学乖了,八字没一撇的事最好别轻易往外说,否则那强大的蝴蝶效应够她喝一壶的。
等她再次仰起脸来时,发现唐晔严肃的神情已经舒展了,“一会儿吃过饭,咱们再找家茶馆坐会儿怎么样?这地方这么大味儿,我实在受不了!”
“您钱多,我没意见!”
“你好好吃,我上趟洗手间!”唐晔嘱咐着起身,顺手抄起桌边的手机。
等他返回座位时,成茵已经又消灭了一盘肥牛卷,打了个嗝儿问唐晔,“你怎么去这么久?我正打算拨110去救你呢!”
“别贫了!”唐晔挥手招来服务员要结账。
“哎哎!还有一盘烤蘑菇呢!”成茵不依,“那个可好吃了!”
唐晔瞪她一眼,“再吃下去,我非送你上医院不可!”
成茵无限遗憾地丢下未烤完的食材,被唐晔拽着胳膊步出了烧烤馆。
16-2
上了车,成茵还在嘟哝,“就近找一家茶室不就得了,还要开车去,知不知道现在油钱又涨了?”
“又不要你付钱,你着什么急啊!”唐晔乐道,“茵茵,你现在赚的钱都能赶上我了吧,怎么反倒比以前抠门了!”
“我又没有灰色收入!”成茵牙尖嘴利,“而且现在金融危机啊!搞不好被公司炒了鱿鱼,我不是只能喝西北风去!”
“那倒不必,你来找我,哥哥总会赏你口吃的。”
两人说笑着,很快就到了唐晔选定的那家茶馆。泊好车,唐晔不知给谁拨了个电话,“我们到了,你在哪儿…哦,好,一会儿见。”
成茵讶然,“你还约了别人?”
“唔,一个朋友。”唐晔面不改色,指指正门,“咱们进去吧。”
成茵跟他来到包厢门口,唐晔侧身一让,示意她先进,成茵一眼就看见杨帆端坐在窗边,跨出去的右脚立刻又缩了回来,转身欲逃,却被唐晔拦住去路。
“三哥!”成茵愤怒地跺脚,想不到今天被他出卖了。
唐晔面色平静,“茵茵,有什么话你得和杨帆当面说,老是躲着不像你一贯的为人。”
“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成茵脸红脖子粗。
唐晔笑了笑,“那你就去告诉他嘛!你对我吼有什么用。”又轻推推她,放缓声音,“都到这儿了,你要这会儿走,连我都看不起你了啊!去吧,有话则长,无话则短。我唐晔的妹妹可从来都不是窝囊废。”
成茵被架上了锅,又下不来了。
唐晔扬声对着里面的杨帆道,“兄弟,我就不进来了,你有话好好说,别欺负我妹妹啊!”
言毕还朝杨帆挤了挤眼睛,把成茵往门内推了几步,临走前顺带帮他们把门关上。
成茵僵在门边,杨帆就坐在窗前,与她不过数步距离,他也不叫她过去坐,也不与她说些什么,只是静静等着,如果这时候她想走,打开门走出去就可以了,她知道杨帆不会像三哥那样耍无赖。
可是就像唐晔说的,如果这会儿她默不作声选择离开,以后连她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了。
踌躇了片刻,最终,她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在杨帆对面坐下。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她半低着头,不与他对视。
杨帆不忙开口,执壶给她的杯子注满,“先喝茶。”
成茵很给面子地啜了口茶,淡淡的,没什么滋味。
“你别怪唐晔,主意是我出的。”杨帆缓缓地说,“现在想见你一面不容易。”
“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了。”成茵辩解,本该理直气壮,却不知为何有点气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