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岚岚才把自己要去厦门的事告诉了父母,这天赵磊在外面有饭局,岚岚也不由得庆幸,如果他在,保不齐又要问长问短,可是眼下她什么都不想说。
云仙连连点头,“早该去看看了,徐承一个人在外面,挺不容易的。”
岚岚低着头陪女儿画画,只作不听见。
云仙跟老赵相互对望了一眼,也就没再吭声。
圆圆在一幅完成的大作上签了名,又将画纸折了几下,仔细地装入一个自制的信封里,然后郑重交给岚岚,“妈妈,这个是我写给爸爸的信,请你帮我送给他。”
岚岚亲了亲她的前额,笑眯眯地说:“好的,一定。”心里却有种想哭的冲动。
第二天下午,云仙买了满满两袋子吃的回来,兴冲冲地嘱咐岚岚给徐承带去,岚岚竭力抵挡,“哎呀妈!他自己还不定做不做饭呢,你这些东西买给他,只能是等着过期扔掉,还不如你自己留着吃!”
云仙却很固执,硬帮着她把东西不折不扣全塞进了本就不大的行李箱内,“都是熟的,加热了就能吃,这是我的心意!”
岚岚叹了口气,由她去了。
圆圆知道她是去见爸爸,所以显得特别乖巧,“见到爸爸,一定要跟他一起给圆圆打个电话,圆圆才放心的啊!”她的口气俨然已是个大人了。
岚岚拍拍她的小脑袋,笑了笑。
岚岚去跟老赵告别,他有点心事重重的样子,嗯嗯啊啊了一会儿,末了还是不放心地嘱咐了她一句:“岚岚,有什么事情好好说,别吵。”
原来他们都察觉到了。
岚岚强笑着点了点头,扭转身拖着箱子就疾步出去,差点哽咽出声。
等赵磊赶回家准备送她的时候,她已经走了。
“怎么也不等等我,说好了我送她的呀!”
父母都不说话,只是长长叹息了一声。
岚岚是第一次到厦门,凭着徐承先前给她的一纸地址,没费多少周折就来到他住的公寓楼下面,是电子程控门,她上前按徐承的门牌号,无人应答,家里没人,大概还在加班,或者——被别的什么绊住了手脚。
她没有开门的密码,进不去,只能在门外守着,不过进去了也是白搭,她没有钥匙。
据徐承说,他租住的公寓离公司很近,小区里有不少外地同事都聚集于此。
在楼下傻等了半天,她终于忍不住自嘲,这算什么呢?捉奸么?
想当初她劝吕倩的时候那样头头是道,现在轮到自己还不是一样表现得智商低下!可见人在对待旁人的痛苦时,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
她决定停止自己这种愚蠢的行为,即使要了解真相,也要跟徐承堂堂正正地提出来。如果他真的在骗自己,只能说是自己当初看走了眼!
她给徐承打电话,告诉他自己就在他公寓楼下。
徐承正在车间里游荡,对着电话直乐,“你开什么玩笑?晚饭吃了罢?”
“没有。”岚岚匀了口气,“我没开玩笑,你楼下是不是有株芙蓉?快枯死了!”
徐承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紧接着狂喜就漫上心头,“你等着,我马上就回!”
又饿又渴的岚岚坐在公寓楼下的台阶上发着呆。汽车的鸣笛声蓦地在耳边响起,她疲倦地仰头,看到一脸笑意的徐承正从车上下来。
“岚岚!”他大笑着朝她奔过来,仿佛她是最灿烂的光源而他是那只义无反顾的飞蛾。
岚岚的心软了一软,下一个瞬间,她已经被徐承整个儿包拢在他温暖的怀抱里,这里曾经是她最留恋的地方,她心酸地发现,现在依然是。
他亲着她的额头,喜滋滋地盘问,“怎么不说一声就跑来了,是不是想给我个惊喜啊!”
岚岚如鲠在喉。
徐承又紧拥住她,凑着她的耳朵低声说:“我很想你。”
岚岚终于彻底湮没在他的柔情中,那一缕疑云被抛在了脑后,张开双臂,她主动搂着他的脖子,有点哽咽地道:“我也想你。”
徐承满足地呵呵笑着,将她的手臂扯下来,“等我把车停好,咱们一起上去。”
徐承住的是个单身公寓,客厅不大,但没几件家具,就靠窗的地方做了个转角的办公桌,跟墙连体的,上面隔出来几排书架,各类书籍塞的满满,其余的东西也都归置得很齐整,一如他的人。
桌上有张三人合影的照片,摆在很显眼的位置,岚岚和徐承勾肩搭背,圆圆骄傲地杵在当中,像个不可缺失的连接点。
徐承在厨房给她下面条,扬着嗓子说:“你也不提前告诉我没吃晚饭,刚才在路上倒是转到这念头的,就是急着要见你,没肯停下车来。我这里穷得就剩下面了。”
岚岚从行李箱里翻出她妈让她带过来的一只烤鸭,撕开了口子就走进厨房,得意地出示给徐承看,“没事,我自备干粮来的。”
徐承释然一笑,“我就知道,我媳妇不能空着手来看我!”
岚岚的笑凝滞了一下,暗自感激云仙的周到。
“你平常晚饭都在公司吃?”岚岚狼吞虎咽着面条,不忘问问徐承在此地的状况。
徐承眼里洋溢着幸福,痴痴地盯着她吃面的样子,“嗯。有时候回来太晚了也会饿,就自己煮点儿面吃,所以我这儿面是常备着的。”
岚岚腾出一只手来,抚了抚他的面颊,胡子都没刮干净,拉拉杂杂地有些扎手,他以前可从来没有这样不修边幅的,她心疼地说:“可苦了你了。”
徐承呵呵笑着,顺势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望着她的目光逐渐深邃起来,岚岚立刻觉得心头一阵酥麻,蜿蜒至脖子,他们已经太久没有亲热过了。
如此温馨的场面跟她来兴师问罪的初衷实在出入太大,洗碗的时候,她甚至开始疑心于灵告诉自己的消息是否可靠,否则,断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着。
不过她已经不想再被这个念头困扰了,凡事都有两面性,来的时候很痛苦,可如果不是于灵的那句提醒,她大概也不会起意要来见徐承。
现在,他们两个近在咫尺,拥有着彼此,这才是最重要的。
徐承坐在客厅里处理一些公务,他今天走得急,有些事都没来得及交待清楚,电话一个接一个的。
在接某个电话的时候,他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不再似刚才那样放松且言笑晏晏,语句短促,仿佛随时想结束交谈,岚岚听出来了。
她虽然做着自己的事,可耳朵却很灵敏,她脑子里的警钟已经停歇,可潜意识里的那一个却还始终开着。
洗刷完毕后她从厨房里出来,徐承正坐在电脑前敲字,一看见她,立刻就把笔记本合上,伸了个懒腰,站起来道:“今天所有的正事都到此为止,接下来专心陪老婆。”
岚岚不理会他不怀好意的笑容,推推他,“洗澡去!”
“你洗了吗?”
“没,你先洗吧。”她有些心不在焉,而他并没有察觉出来。
徐承心情好极了,吹着口哨去房间拿了换洗衣服就步入浴室。
等听到哗哗的水声时,岚岚立刻按耐住紧张的情绪,走过去把徐承的手机打了开来,她知道他的手机密码,是岚岚的生日,她试了试,果然进去了,他一直没改。
她紧张地搜罗着刚才半小时内打进来的电话,迅速浏览之下,发现都是有名有姓的,却没有张谨,她松了口气,有些释然,但旋即心又提了起来,手指停留在一个没有显示名字的号码上。
打还是不打?她开始纠结。
她想到了一个有关信任的问题,理智告诉她,应该信任徐承,可是脑子里有个尖锐的声音在叫嚣,刺激着她不得安宁。
她脑子里隆隆地运转着,仿佛在跟某个邪恶的心魔较劲,但是很明显,她处于弱势。
“我只是想…想确认一下。确认一下就好。”当那个诱惑的声音一再地响起时,她终于按奈不住,她手指一点,决定就此做下!
通了。
漫漫长音“嘟——嘟——”地响,与她胸腔里紊乱的心跳结合在一起,犹如擂鼓一般震撼。
其实没几秒对方就把电话接起来了。
“大哥啊!不是说没空吗?这么快就又打来了?”听筒里那熟悉而娇脆的女孩的声音让岚岚只觉得所有的血都在往同一个地方涌,涌向一个无底的黑洞,她于是就此枯竭…
“干嘛不说话呀?”对方娇嗔地问。
“你是张谨?”岚岚颤抖着开了口。
对方突然沉默,像被人蓦地捂住了口,所有的热情都闷在了掌心里。
岚岚握着电话的手缓缓垂下,却蓦然间又高高扬起,她把电话砸向对面的白墙,弱小的电子产品发出清脆却轻微的撞击声,很快湮没在哗哗的水声中。它挫倒在地板上,孤零零地趴着,散发着被遗弃的委屈。
岚岚拉起地上的行李箱,打开门直接冲了出去…
徐承洗了澡出来,却不见岚岚的踪影,他纳闷地在房间和厨房来回转悠,唤着她的名字,却无人应答。
难道是出去买东西了?可这地方她人生地不熟的,不至于啊!
正着急时,他的手机咣朗朗地唱起来,四处搜寻,终于看到在墙边,多普达的手机,结实得像块砖头一样。
打来电话的是张谨,“对不起。”她说,“你太太刚才给我打电话了,我不知道是她。”
徐承像被人迎面泼了一盆冰水,浑身凉透。
9. 信任一个人也需要勇气
走在异乡街头的岚岚只觉得满腔悲愤无从发泄,眼泪顺着面颊滚滚落下,她越哭越伤心,一边抹泪一边跌跌撞撞地朝前走,漫无目的。
她一直以为自己很坚强,够彪悍,遇到麻烦会挺身出来怒视着对方,朗朗质问:“喂,徐承!你到底想干什么?!给我个理由!!如果你喜欢她,好,咱们一拍两散!!!”干脆利落,一世英名永葆。
她再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竟然软弱到连当面对簿的勇气都没有,而是选择了一走了之,然后像个最没出息的小媳妇那样只会淌眼抹泪,脑子里乱成一团麻绳。
赵岚岚,你可太有出息了!
她边哭边骂着自己,包里的手机不停地响,她知道那是谁打来的,她就是不接,那一声声急促的铃声表达出对方的焦急,而她感到的是报复的快感。
出了小区就是个三岔路口,她不辨方向,当然此时此刻,方向于她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她选择了一条比较狭窄的道路一头扎进去,她就是不想让徐承那么容易就找到自己,她就是想让他着急。
这样想的时候,她又悲哀地发现,其实她对徐承根本就没有过要放弃的念头,她深深地依恋他,身心俱是,否则她不会在他的焦急中寻求到快感。
她为自己的无能感到愤怒,猛地站定,手机的铃声像根导火线,要将她愤怒的源泉引爆,她怒不可遏地从包里把它翻出来,恶狠狠地接通,劈头盖脸地骂上去,“你别烦我!别烦我!你是个伪君子,我们离婚!”
痛快淋漓的宣泄终止于末尾的那两个字上——离婚!
她的心像刀割一样痛起来。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绝不提离婚二字,好不好?”徐承搂着她,在她耳朵边慢声细语,那是多久以前的事?
“好。”她娇软的承诺,当时并没有想到过会有今天。
“姐!你跟姐夫吵架啦?”电话那头却传来赵磊战战兢兢的声音。
岚岚的怒气像突然瘪掉的皮球,“怎么是你?”
“是爸妈让我打电话来问问,你还好吧?他们都很担心你。”
岚岚想起了她温暖的家,家里还有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儿,她的心里胀满了酸楚,“我没事,你别告诉爸妈。”
“哦。”赵磊丝毫没有觉得轻松,“姐夫呢?他在哪儿?他怎么你了?”
岚岚“啪地”把手机掐断,然后直接关机,此时此刻,她受不了任何关切或盘问,无论是谁,她承受不了。
她大口地喘着气,查视周围,除了树木与建筑,没有人的踪迹,她突然感到莫名的恐惧。
“我该怎么办?”她有些绝望,她的人生正如她此刻的处境一样走到了一段完全陌生的境域中,她已经无法掌控。
身后传来汽车鸣笛声,响得刺耳,且越来越近,是徐承?
安全的错觉将无措打压下去,转而再次勾起了她的怒意,她没有转身,反而越走越快。
有人在身后叫她的名字,声音有些熟悉,却不是徐承的,她惊悚地转身,不可思议地看到了陈栋。
“怎么越叫唤你跑得越欢啊!这里过去都是荒郊野岭了,你想去哪儿?”陈栋不由分说拽住了她的胳膊就往回走,一边频频回头打量她的脸,斑驳的泪痕,满面悲戚,“你怎么了?被人劫财还是劫色了?”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岚岚结结巴巴地问他,对于他出现的讶异却不过如蜻蜓点水那样在心头晃荡了一下就徐徐晕开,归于宁静,此刻她没有过多的精力去理会其他。
陈栋把她塞进了出租车后座,然后吩咐的哥随便找个好点儿的酒店开过去。
来时的路重又倒映入岚岚的眼帘,她甚至在惊鸿一瞥间看到徐承的车在对面的路上缓慢开过,即使是在如此焦灼的情形下,仍能进行仔细的、如地毯式搜寻的方式,除了他,再也不会有第二人。
刚干涸的泪重新汹涌而出。
不过一小时前,她几乎以为那不过是场误会,不料陡然之间,就被推进了湍急的逆流中,转变得如此突然,她疑心是否在梦中?
陈栋看着她肆无忌惮地流泪,有些绷不住,动了动身子,但没敢靠她太近,“怎么了?干嘛哭啊?”
这一问催生出岚岚更多的眼泪来,她团着身子,整个人都几乎趴在了膝盖上,泣不成声。
陈栋错愕地盯着她,开口也不是,沉默也不是,只能幽幽地得出一个结论——女人还真是麻烦!
可她哀哀的哭泣却撩开了他层层包裹严密的外衣,直接刺向他内心最柔软的一处,翻搅着,让他不无法安生。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靠了过去,把岚岚小心地揽进了怀里,他这样做的时候,脸突然涨得通红,连掌心都像被火点燃了一般,瞬间沁出汗来。
“到底怎么了?”他开口时声音有些嘶哑,但再也不似之前那样不耐烦,有种罕见的磁性。
岚岚在被他搂过去的那一刻身体有过刹那的僵直,他的怀抱很热,像被火烤过一样,岚岚似被灼了一下,想挣脱,却发现他的臂膀很有力,她突然就放弃了抵抗,说不清楚是因为此时的自己太软弱,需要寻求某种力量,还是她压根没认为这是超出常规的举止,因为陈栋只是那样搂着她,别无其他。又或者,是潜意识里另一种报复的表现?她无暇细想。
车子一直往前开,她知道自己离徐承越来越远了,内心安实的抽离让她感到寒冷。
“他想两全其美。”在啜泣渐缓时,她艰难地吐出了一句话。
陈栋懵怔着,“谁?”
可是他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陈栋出现在这座城市一点儿都不是巧合,他就是追踪着岚岚而来的,她的失常让他心生疑窦。
他看着她跟那个长相俊秀的男子进了公寓,想必就是她的丈夫,这个认知让他的心理多少有些灰溜溜的感觉,也蓦地发现了自己的举止是多么荒诞。
活了整整三十一年,一向以洒脱不羁自诩,哪曾料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全然不顾形象地蹲在人行道边苦苦思索。
她撞上自己车的时候?
还是自己恶作剧捉弄她的时候?
又或者是后来两人日复一日地拌嘴中,开始有微妙的情愫在萌芽,发酵?
他摇摇头,太多东西已经细微到不可考,即使搞清楚了又能怎样?他不可能将那可恶的缘由从心头干脆利落地拔除。
抽掉了整整一包烟,他也没想清楚该何去何从。他起身,踩灭最后一个燃烧着的烟蒂,打算随便找个宾馆住一晚,明天一早就回去。
至少,他弄明白了一件事——他对自己犯下了一个不该犯的错误,这是否是他三十多年来玩世不恭的报应?
这地方比较偏,等了半天才来了一辆出租车,坐在后座上正灰头土脸发呆的时候,却从车窗看到了岚岚横冲直撞出来的身影,赶紧吩咐司机掉头追上去…
有些事巧得落俗套,可发生了就是发生了,陈栋想,这大概就得叫缘分。
他低头看了眼怀里时不时抽泣一下的岚岚,又无声地纠正自己,不,这得叫“孽缘”。
此刻的三人,谁也不好受。
徐承已经彻底没辙了,他像疯了似的在附近几条街上来回开了不下十遍,恨不得连阴沟都翻过来盘查一下,可就是不见岚岚,她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其实,他也是急糊涂了,岚岚如果拦到了出租,他自然没法在一时半会儿之内找着她。
他想,她总要住的吧?那就查宾馆吧!
查了几个,效率实在太慢,徐承心急如焚,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把住在同一小区内的几个年轻下属都找了过来,也顾不得“家丑不可外扬”了,只是简短地解释因为夫妻吵架,夫人走丢了,请他们帮忙分头打电话给宾馆查,越快越好。
徐承在森桥的威望越来越高,尤其是他在耐心培育人才这一方面不计回报的努力,自然拉拢了众多年轻人的心。他们一听徐副总后院起火了,没几分钟就齐刷刷聚集到他那间稍显拥挤的小公寓里,大家比白天都要清醒和振奋,一时之间,房间各处的角落都是嗡嗡的打电话声,喧嚣得有如菜场。
纵是雷声大,到底雨点小,深更半夜的,要找到个故意避开的人不是件容易的事,不少宾馆对他们的意图也深表怀疑,拒绝提供信息。
于是有些耐不住的就自告奋勇直接去宾馆一家家亲自过问了。
最后一个到的是张谨,徐承开门见是她,怔忡之下,眼神有点冷,房间里只有一两个留守人员,还在坚持不懈地打着电话。
张谨面如土色,半垂着头,先说了句,“对不起。”她明白这次自己真的闯了大祸。
徐承没吭声,他正出于焦躁之中,没功夫接受任何人的检讨,虽然明知这错误不能完全算在张谨的头上——有因必有果,他的一时心软造成了今天这不可收拾的局面,再多痛悔也无济于事。他没跟张谨客气,甚至连个礼貌的表示都没有,他很累。
张谨在他冷淡的目光中忽然体味到一丝冰凉,以前她总是陶醉在他不经意流露的柔色之中,直到此刻方才明白,那种感觉虽然完美,却根本不属于自己。
当徐承的手机响起来的时候,他心头蓦地一振,立刻抓起来接,却发现了那个亘古不变的道理——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是赵磊,气急败坏地指责,也不叫他姐夫了,“徐承!你到底把我姐怎么样了?她现在在哪儿?她要是出一点儿事,我跟你没完!”
徐承惨淡地笑了笑,随即面色铁青,想不到连一贯对自己温顺恭敬的赵磊也有杀气腾腾的时候。
“没什么严重的事情发生,她误会我了,你别急,我会处理好的。”徐承简洁地说完,也直接掐掉。
电话那头的赵磊暴跳如雷,“这夫妻俩一个德行!敢掐我电话,都掐我电话!”
一夜忙碌,一夜无眠,却仍然没有结果。
徐承坐在沙发里,对着一室的人说了句:“辛苦大家了,都回去休息吧,改天再谢!”
“副总,那嫂子怎么办呢?”有人忧心忡忡地问,又有些愧疚,找个人都没找到,实在是无能。
徐承疲倦地笑了笑,“她那么大了,不会有事的。只不过生我的气,想躲两天而已,抱歉把大家都拖累了。”
冷静下来的他对自己昨晚疯狂的举动深感懊恼,尽管内心焦灼且煎熬,可他没道理拖这么多人一起下水,哪里有半分当领导的矜持和沉稳?!
大家的脸上布满了显而易见的焦虑和同情,但确实没什么可以为他做的了,望着徐承疲惫的神色,他们很乖觉地出去,最后一个把门带上前又嘱咐了他一句,“副总,您也好好休息吧。”
他点点头,然后望向坐在写字桌旁一声不吭的张谨,她显然感觉到了背上的光束,回过身来。
“你也走吧。”他用的是不可商量的语气。
张谨嘴唇动了动,徐承立刻蹙眉,声音稍稍放高,拖长了声调,是不耐烦的表示,“走——吧——。”
她扁了扁嘴,没再争辩,拾起自己的东西也离开了,她不再敢象从前那样跟他没大没小地开玩笑了,她发现自己开始怕他。
徐承仰面倒在沙发里,因为缺乏睡眠,脑子里有些酸胀,意识模模糊糊的,可是始终无法进入深睡眠,好似有根弦紧绷着,只要他稍不留神,就会断裂。
他怎么能不担心呢?
心里突然生出委屈和怨意,她为什么不听自己的解释就这么跑了?为什么连他的电话都能狠心不接?难道不知道自己会急疯吗?
他在心里对岚岚哀怨地诉说,却无法平抑内心的恐惧,他不得不承认,虽然平时都是岚岚依恋着自己,而实际上,岚岚却是他的精神支柱,他忽然发现,他需要岚岚远比岚岚需要他更甚。
他怔怔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不再埋怨她,她一定是伤心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