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萦情不自禁向宗兆槐伸出手,不是要抚摸他,而是想弄清楚那表情是怎么回事。宗兆槐仿佛明白她意图,他及时捉住郗萦的手,努力转过头,不给她琢磨自己的机会。随后,他加快速度,想尽快解脱出来,却反而陷得更深。

如此强烈的力度,郗萦体内的热流再次被搅动起来,她预感到身体将再次背叛自己,她终于要抵抗,却反而更像在配合对方,一个人的奋战这会儿变成了两个人的厮杀,原始而激烈,最后连她自己都糊涂了,究竟是想迎还是想拒?

郗萦接连高潮了三次,她精疲力竭,再也无力继续,而宗兆槐依然亢奋,荷尔蒙持续升高,他的动作更加凶猛,令郗萦难以忍受,她深吸一口气,乘宗兆槐不备,猛然翻身,两人滚到地板上,结合的身体总算松开。

郗萦飞快爬起来,往宗兆槐下体扫了一眼,那里坚硕如故,她指指卫生间,示意他进去自己解决,然后再也不管他,自顾自弯腰拾起衣服,这一切真是荒唐透顶。

但宗兆槐没有照做,他抓住郗萦的手腕,将她重新拖回来,面朝下压在垫子上,他单手扣住郗萦的脖子,不让她动弹,他从后面进入,迅速抽插一阵后,终于闷哼着释放了自己。

两人都累极了,身体像被抽空,静静地趴着,苟延残喘。

郗萦再次去搜索宗兆槐的眼睛,但他依然避开她,背着她收拾好自己。郗萦刚才抓在手上的衣服还没来得及穿上就又被甩到地上,宗兆槐替她拾起来,递给她,郗萦没接,他就轻轻搁在她身边。

“咳…我回去了。”他低声说,恢复了以往的温柔。

郗萦没回应,她从宗兆槐脸上捕捉到一丝羞惭。这一场较量他终究没能把持住,他输了——郗萦琢磨着他这副表情的含意。

然而郗萦并不因此而觉得高兴,她还没碰触到宗兆槐最本质的那层东西:她想把他层层剥开,搜出他身上最隐秘最黑暗的部分,她想彻彻底底征服他,就像他之前耍弄自己一样。而他始终牢牢地将她拒之门外(也许是将所有人)。他对她而言,依然是个费解的谜。

郗萦明白,自己是在宗兆槐身上玩火,不过她不怕,反正她在他面前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宗兆槐走到门边,停了停,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终于没回头,拉开门,悄无声息走了出去。

郗萦没敲门就进去。

宗兆槐在沙发上坐着,倾身向前,手捧一份文件细细研读,脖子朝左侧略歪,百思不得其解似的,仿佛正在解一道难题的高中生,就差在牙齿间咬根笔杆了,但郗萦不会再上当。

听到响声,宗兆槐转眸,见郗萦站得离他一米远,双臂抱在胸前,不急于开口,神色莫测盯着自己。他把文件轻轻往茶几上一扔,回到办公桌前坐下,似乎这个距离对彼此而言要更安全些,他表情里还残留着昨晚的尴尬。

郗萦走过去,隔着桌子坐下,手在桌面上一推,掌心里的车钥匙哧溜一声滑到宗兆槐面前——昨晚他不慎遗失在郗萦屋里的。

宗兆槐朝钥匙扫了一眼,笑笑说:“谢谢!”

他出了门就有点找不着北,好容易找着自己的车,一摸口袋钥匙没了,又不好意思回去拿,就这么溜达着回了公司。

郗萦端详着他,慢条斯理说:“我给你昨晚的表现打八十分,对一个 gay 来说,算很不错了。”

“过奖——有事?”

宗兆槐头都没抬,煞有介事往白纸上写字,下笔有力,简直像在篆刻。

“有个问题问你。”

“公事还是私事?在公司只谈公事。”

他显然是在用郗萦的话回敬她,但郗萦才不理会,她向前倾身,几乎是趴着研究起宗兆槐来,两人之间仅隔一尺距离,郗萦只要稍稍抬头,呼吸都能吹到他脸上。

宗兆槐神色镇定,行云流水地往下写。

“你为什么讨厌女人?”

“我什么时候说过讨厌女人了?”

“可你干那事儿的时候一直不敢看我,为什么?”

他明显不淡定了,笔下涂涂画画,思路阻滞。

郗萦伸手过去,猛然拔掉他的笔,放在自己手里把玩,她眼神挑衅,宗兆槐宽容地笑笑,身子往后一靠,目光与郗萦对视。

郗萦虎视眈眈瞪着他,努力钻研他的眼神。她希望从中得到什么呢?歉意,柔情,抑或是屈服?但总得有些什么吧——在经过激烈的昨夜之后。

而宗兆槐很平静地注视着她,似乎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你恨女人。”郗萦掩饰住失落,把自己琢磨了一晚上的猜想讲出来,“你一定吃过女人的亏,所以你恨女人,在你眼里,女人只配做工具,所以你利用我,伤害我,一点没觉得有什么心理障碍。我没说错吧?”

宗兆槐不为所动,依旧只是微笑,也许郗萦刚进来时他有过难堪,但这会儿已经调整完毕,他在两人之间拉起一道厚重的帘幕,就像他一直以来做的那样。

郗萦忽然觉得沮丧,她意识到自己永远不可能猜透宗兆槐,她这么执着又是何必。

可她依然恨他,恨得无法转身潇洒地离开他。

郗萦站起来,重新打起精神,“你是不是觉得我挺贱的?”

这个问题让宗兆槐脸上的笑容稍稍退掉了一些。

“如果你想点头,别忘了提醒自己,今天这样的我,是你一手造成的。”

郗萦走了。

宗兆槐从胸腔里轻吐出一口气,小心翼翼的。然后,他拉过刚才奋笔疾书的那张纸,盯着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迹,那是他打小背熟的一首词。

过了一会儿,他觉得心情平静些了,便找到被郗萦丢在桌角的水笔,试了试流畅度,接着往下写。

叶南有阵子没来了。自从做成了富宁的生意,永辉的销售们就像升级过了武器,骁勇善战,且斩获颇丰。他跟宗兆槐开玩笑,“以后该是我求着你的时候多了。”

宗兆槐谦虚,“都是小打小闹,等他们啃到硬骨头了,我还得找你帮忙。”

叶南对永辉吞下富宁一半的订单量也心存困惑,传言他听到不少,但没一个靠谱的,而宗兆槐又不愿多谈,只跟他解释说是运气好,碰巧了。叶南很难相信,生意圈里哪有靠运气抢单的,不过他也没追问下去,对方不想说的原因多半是不能说,他听了也不过徒增负担。

这次他来,是想请宗兆槐参加一个酒会。

“真不是相亲会,档次没那么低!我们邀请的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原来不认识的,经过我们这么一撮合,搭上话了,谈得拢的这生意不就做起来了嘛!”叶南力劝,“你可一定要去啊!我是酒会发起人之一,参了股的。”

宗兆槐略惊诧,“搞个酒会还参股?”

“我们打算长期办下去,等于是给大家提供一个交流平台,等将来有影响了就转会员制,入会得先交会费。当然现在初级阶段,免费!反正越早加入越划算!”

宗兆槐把请柬又仔细扫了一遍,还是纳闷,“你怎么想起来掺和这个?你不一直喜欢独来独往的?”

叶南嘿嘿笑起来,总算道了实话,“这是老徐的意思,他手上的人脉比我丰富多了,时不时的我就得求着他,他拉我干这事儿,你说我能推么?总之你无论如何得给我个面子,25 号首场,你来晃一圈就走也成,我脑袋上压着人头数呢!”

宗兆槐把请柬丢一边,“我考虑考虑吧。”

见他没一口拒绝,叶南特高兴,“到时带个姑娘一起来。”

“我上哪儿带去?”

“郗萦啊,我看她对你挺有意思的。”

宗兆槐一脸不自然,“胡说什么呢!”

“你俩掰了?”见宗兆槐不耐烦,叶南赶紧转移话题,“要不我给你弄一个?”

宗兆槐哼一声,明显不敢苟同。

叶南不死心,“找一个吧,都这么多年了,玩玩也好啊!”

“我跟你不一样,我玩不起。”

“观念问题!你吧,放不开,唉,不说了,反正也没人催你。”

“你被催了?”

叶南耸肩,“还用说,那真是年年月月天天的催啊!我现在都不太敢回家了!”

宗兆槐反过来调侃他,“那就找一个结了吧,那么多女朋友,你挑一个呗。”

“然后一辈子被人管着?!”叶南撇撇嘴,又笑,“我琢磨着,认识的这些女人里,还真没哪个管得住我的。”

“观念问题,你可以换个心态,挑个要你管的。”

“哈!也没哪个让我有兴趣管——幸好我还有个哥哥,而且听话,不负众望生了个儿子哄老人家开心!”

叶南看到郗萦横穿走廊往餐厅走,他的目光手电一样将郗萦从头到脚连扫了两遍,然后回头对宗兆槐笑,脸上的惊愕喷薄而出。

“嚯嚯!”他叹了又叹,“嚯嚯!”

宗兆槐一推他肩膀,“走吧走吧。”

“这姑娘怎么大变样了?”叶南还沉浸在惊奇之中,“我敢打赌她最近肯定那什么过…”他快速在胸前比划了一下,“瞧她那儿,都快涌出来啦!”

宗兆槐不理他,加快脚步走到他前面去。

叶南很快追上来。

“她有男朋友了吧?”他颇遗憾,口气同情但仍坚持客观态度,“而且男朋友肯定不是你!”

餐厅里,好多人围着刘晓茹,她失恋了,平时与她走得近的同事都觉得有义务安慰她。

“我们是和平分手的。”刘晓茹神色克制,“性格不匹配,我们都不是容易让步的人。”

郗萦问:“谁先提出来的?”

“我们讨论过,彼此都觉得不合适。”

“总得有个人先提出来吧?”郗萦咬住不放,“他先提的?”

刘晓茹勉强点了点头。

郗萦笑道:“我看他八成是找到更满意的了。”

这句话把所有人都震住了,戚芳尤其尴尬,郗萦目光扫向她时,她立刻转开了脸。

其他人都缩着脖子默默吃饭,换个人也许早被反驳了,但她们要么不愿要么不屑跟郗萦翻脸。刘晓茹不想亵渎这段逝去的感情,独自捍卫说:“他不会,他不是那样的人!”

“你真了解他?”

“反正他不会。”泪水已在刘晓茹眼眶里打转。

郗萦笑笑,“女人就是这么傻,被人蹬了还不忘给他涂脂抹粉。”

刘晓茹眼泪汪汪地嘟哝,“小郗姐,你何必这么刻薄呢!”

郗萦不打算道歉,说:“别这么脆弱,你又不是生活在童话里,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很残酷。早点搞明白对你没坏处。”

午休后,郗萦走出办公室,冯晓琪一直留意着她,见她提了坤包一副要出门的架势,立刻蹦过来,“郗经理,你要出去?”

“嗯,跟王总约好下午谈点事。”

“我跟你一块儿去!”

“没你什么事,在公司待着吧。”

郗萦先去了趟洗手间,出来直接走侧首楼梯下到一楼,再转至大门口,她申请的奥迪车已等在那儿,冯晓琪两手空空侯在车旁,像个小杂役。

郗萦气乐:“你想怎么着?”

“我得陪你一块儿去。”冯晓琪低声说,但很坚持。

郗萦白他一眼,想一想,又无奈地叹口气,“会开车吗你?”

“会!”

司机正看好戏,郗萦俯身对他说:“谭师傅,您能不能下来,这车让小冯开一趟?”

冯晓琪三个月前刚拿到驾照,开车很小心,没有路怒症,一般都是他让别人。

郗萦奚落他,“宗先生给你什么好处了,这么听他的话?”

“没给什么,但我不能让你出事。”

郗萦嗤一声,“我能出什么事?”

“…像昨晚那样。”

郗萦这才想起来问:“对了,昨晚后来怎么样?王总没为难你吧?”

冯晓琪脸忽然有点红,吃吃艾艾解释,“他本来挺生气的,后来我跟他说,宗先生是,是你男朋友。他好像有点害怕了。”

郗萦大笑。

冯晓琪讷讷,“我想不出别的办法。”

他虽然有些慌张,但转弯时仍然很小心,切着弧度慢慢开,一丝不乱。郗萦忽然觉得他有点像宗兆槐——也许那混蛋年轻时就是冯晓琪这样的。

“郗经理…王总将来会和宗先生见面吗?”

“你怕谎言被戳穿?”

冯晓琪尴尬地笑笑。

“哼,这张单子没那么大份量,用不着宗先生抛头露面。”

“哦。”他松了口气。

郗萦渐渐止住笑,有点惆怅,“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坏,那种人人都看不起的坏女人?”

“不是......但有些事不能做,不管是为了什么目的。”冯晓琪变得更加小心翼翼,“宗先生是为你好。”

郗萦冷笑。

他们沉默了一阵,郗萦回眸时看见冯晓琪绷直的腰杆,一个还没被现实打击过的年轻人的腰杆,她一下子觉得自己老了。

“你让我想起刚毕业那阵。”她说了这一句,再也想不出下面该说什么,很多心绪,宁愿散入风中,也不愿道出口。

“别那么紧张兮兮的,”她恢复了平时那种带点玩世的口吻,“我又不是第一天出来做事…有些事我比你明白,我掐着分寸呢!”

冯晓琪心里还有很多疑问,但他问不出口,他郑重地点了点头,不管郗萦是敷衍自己还是出自真心。

郗萦看看手表,如果是谭师傅开车,这会儿她都坐王总办公室了。她摊了下手,听天由命,“得,等着迟到吧!”

手机铃声响,她一边在包里翻腾,一边嘀咕,“准是来催了!”

结果不是王总打来的,是母亲,问她周末回不回家吃饭。

郗萦很久没回过家了,上次她闹脾气离开后,母亲一直跟她冷战,过去,母亲经常用这招逼她认错或者就范。

电话里,母亲声音温和,不过仍能听出一丝僵硬,她还没从委屈里彻底走出来。郗萦顿生歉疚,如果这回母亲不主动打电话过来,郗萦都快忘了与她之间的不愉快了。母亲不再是她生活的重心,最多只占一小部分。

她答应星期天回去,母亲高高兴兴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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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更新:豆瓣的更新频率有四种可选:一周一更、两更、三更、七更。做不到七更,只能选三更,望见谅。

在保安室做过登记后,冯晓琪陪郗萦一起往行政主楼走,上台阶时,楼里出来俩人,胸前也挂着访客牌,年纪大点的男人冲郗萦直乐,“听说郗小姐天天来报到啊!王总真该给你在办公室加个专座!”

郗萦也笑着回敬:“我要真有这么个座儿,就没你刘经理什么事啦!”

等他们过去,冯晓琪问郗萦那俩人是谁。

“华星的销售代表,华星你听说过吧,永辉的竞争对手之一。我们三天两头在这儿碰面,比情人约会还勤快!”

郗萦让冯晓琪在一楼待客区等她,冯晓琪却坚持要陪她上楼见王总,郗萦拿眼睛瞪他,“你听我的还是我听你的?”

冯晓琪不敢跟她争,红头涨脸找了张沙发坐下,心里甭提多憋屈了。

这一等就是两小时,冯晓琪把什么可能性都想过来了,他几次想往楼上冲,但楼里严肃的工作气氛阻止了他。过一会儿,猜疑再起,他一阵儿一阵儿地脸红脖子粗,前台负责接电话的女孩几次看他,眼神颇担忧,怕他突然急病发作。

王总亲自送郗萦下楼,两人谈笑风生,冯晓琪仔细打量郗萦,但见她衣衫整洁,发髻纹丝不乱,没什么异常。他缓了缓劲儿,觉得自己快成神经病了,T 恤衫后背汗涔涔的。

王总见了他,想起昨晚的事,难免尴尬,打完招呼转身就上了楼。冯晓琪陪郗萦走出来,追着问情况。

“让咱们回去准备方案。”郗萦说着,叹一口气,“你们干的好事,我费多大口舌才把事情给圆回来。”

姚乐纯说,热爱美食者必热爱生活。郗萦的母亲对烹饪一向并无爱好,她家餐桌上的主旋律永远是简单。不是因为穷,是母亲没心情。

而当郗萦看到母亲整治出来的一桌菜时,她清楚地意识到母亲不是突然爱上生活了,而是在向自己示好。

菜色并无多少可取之处,其中还不乏外购的现成熟食,但郗萦的心还是软了。

面前这个女人,终归是自己的妈妈。

母亲从厨房走出来迎接她,笑容比平时多了些,言语也很温和,郗萦热情地叫了妈妈,搜肠刮肚找轻松的话题跟母亲聊。母亲热汤时,郗萦就帮着盛饭,都是好兆头。但她俩对这种新的相处模式都有些不适应,尽管彼此都尽了最大努力去讨好对方。

饭吃到一半,两人的精神都有些松懈,也许是演戏演得累了,终至故态复萌,她们在一件小事上各执己见,和谐的局面到底还是给打破了。

母亲愤怒地撂下饭碗,“我要你回家不是为了让你气我的!”说完,她起身,气鼓鼓地进了房间。

郗萦呆呆地坐着,在道歉与不理会之间摇摆不定,但她不认为自己有错,难道她就不能发表自己的意见了?难道和母亲意见相左就是对她的不敬?

她决定不妥协,在过去的岁月里,她已经稀里糊涂妥协过很多次了。

郗萦简单收拾了下自己的东西,走到母亲的房间门口,语气还算柔和,“妈,我还有点事,得立刻赶回去,就不在家住了。”

母亲僵直的背影坐在床沿上,纹丝不动,郗萦看了一眼就挪开目光,逃一般离开了家。她真怕自己还没出家门,就听到母亲的哭声。

逃离,似乎是每个不快乐孩子青春期的主题,郗萦也没少幻想过,但她从未付诸实施,因为不敢。家虽然有时令她觉得压抑,甚至怨恨,但终究也是她的庇护之所,离开这里,她还能上哪儿呢?即使现在,她有能力离开了,可精神的一部分仍然对这个家恋恋不舍,她紧张惶遽的少女时代,枯燥乏味的青春期,贫瘠却是她无法割舍的回忆。

郗萦走在人行道上,内心充满愤愤,觉得自己被驱逐了。她所幻想的与她实际得到的永远是两回事,过去如此,现在依然如此。

“我觉得母女天生就是敌人,当然你和你妈妈是例外。”她在电话里对姚乐纯抱怨,“我们已经没办法坐在一块儿吃完一顿饭了。”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她单位的某某被要求提前退休,她觉得那样不公平。我就说了句,领导这么做肯定有他们的道理,她就不高兴了!那人跟她又不熟!”

姚乐纯温柔地解释,“也许你妈妈担心自己会步那个人的后尘呢!”

郗萦静默,然后问:“我是不是太任性了?”

“有点。”姚乐纯实事求是,但声音依旧柔柔的,毫无责备之意,“不过我可以理解,你这应该算一种反弹吧,觉得你妈妈说什么都不对,只不过你以前不敢反驳,现在敢了。郗郗,年纪大的人经常会感到孤独,不管以前多坚强,你最好多回去看看你妈妈,别跟她争,现在是你哄她的时候了。”

郗萦倔强地咬着嘴唇,思量,最后说:“可我做不到。”

“我有时也会这么想,但我咽不下这口气,我从小就在哄她高兴,可我委屈的时候,她怎么从来不晓得哄哄我?!”郗萦哽咽着,说不下去。

“郗郗,你......”

郗萦迅速挂机,捂着嘴巴,把眼泪使劲咽回去,姚乐纯的电话很快又打来。

“郗郗,你没事吧?”她很担心。

郗萦努力平复心情,“没事。”

“来我家吃饭吧。我妈做了你喜欢吃的清蒸多宝鱼,吃完饭咱们好好聊聊。”

“谢谢,可我今天没心情,就想一个人呆着。”

傍晚四点,郗萦走进一家茶餐厅,点了一碗鲜虾云吞面和一个菠萝包,她不饿,但总得吃点什么。

玻璃窗外人来人往,毫无新意,这景象可以是五年前,也可以是十年前,根本看不出什么差别。她也一样,都三十了,还在为一点琐事跟母亲怄气,永远也跳不出那个狭窄的圈子。究竟是什么把她囚禁在了同一个环境里?

有段时间她特别讨厌别人说她像爸爸,觉得爸爸做的事丢人。她努力模仿母亲的严肃,摆出凛然不可侵犯的架势,说她像母亲她会很高兴。

爸爸其实是个很和善的男人,远比母亲得人心。他唯一做错的那件事,郗萦现在想想也许并不完全是他的错。而她一直被母亲的言论所误导,努力憎恨着父亲。

她忽然惶恐起来,觉得自己走错了路,而且永远回不了头。一向很喜爱的云吞面也失去了鲜甜的滋味。

别想了。她勒令自己,何必给自己平添那么多负担,有些负担,她或许一辈子都承受不起,既然如此,不如索性抛开。

吃菠萝包时,她接到冯晓琪的电话,给王总的方案做好了。郗萦本想让他直接发出去,又担心不保险。

“算了,你发我邮箱吧,等我看过之后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