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郗萦以全新形象在公司里闪亮登场后,邹维安就开始像苍蝇一样盯着她,只要得空就往郗萦办公室里钻——大家很快就看明白她和宗兆槐之间的关系,很显然,郗萦是又一个求爱失败者,她现在这种高调的花枝招展无非是掩饰自己失败的手段而已。

“小郗,你跟刚来时大不一样了,那时候你可高冷了,想跟你开个玩笑都很难张口。你现在就活泼多了。”邹维安含情脉脉地表示。

“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我不是第一个?谁?还有谁比我更关心你?!”邹维安警惕地、气愤地、满怀妒意地问。

郗萦没理会他这种造作的表现,反问:“我以前是不是挺招人厌的?”

“不!不!你那时候更像一位清高的女神,我们只能偷偷仰慕你——我更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郗萦的助理冯晓琪走进来交作业,这是个才从物流部转过来的年轻男孩,身材瘦削,面容清秀,但脸上不断冒出来的粉刺给他的形象打了折扣。他扫一眼趴在郗萦桌旁的邹维安,眼神里充满不屑,感觉这个研发部的头头像只谄媚的哈巴狗,往外伸着热气腾腾的红舌头。

他也不怎么喜欢顶头上司郗萦,认为她放肆的穿着难免影响专业性,不过他并不讨厌郗萦,相反还挺敬重他。

冯晓琪调到郗萦手下刚满一周,其间偷过一个小小的懒,偷得比较巧妙,自认为能蒙混过关——不是说女人波大则无脑么?

郗萦把他的作业退了回来,明确标注了修改点,评语足以让冯晓琪羞红脸。

“希望你不是故意的。”她这么写道。

此后他再也没敢掉以轻心。

等冯晓琪走后,邹维安皱眉问:“这小子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郗萦淡淡地说:“对你有意见的人多了,你在乎过吗?”

“那倒是!”邹维安坦然笑,“我只在乎你一个人。”

郗萦经常让他感到困惑,不论他把玩笑开得多过分,有些话露骨得换个女孩早红脸了,而她却依然能微笑面对,真正做到了“海纳百川”。不过她越这样,邹维安就越心痒,他觉得自己还有十八般武艺可以在郗萦面前一一使出来,就不信没有一种能够征服她。

但总有人进来打扰——门又被敲响,他恼怒回眸,看见宗兆槐站在办公室门口。

宗兆槐在邹维安身后把门关上,郗萦见状哼了一声。

“你就不怕别人说闲话?”

宗兆槐一脸不在意的表情,他走到郗萦面前,双手撑在桌上,俯身望着她,郗萦觉得自己好像被笼罩在了他的阴影里,便用脚尖蹬地,连人带椅子往后退了一点。

“梁总把你订的销售计划给我看了,我认为数字有点问题。”

郗萦故作惊诧,“你还嫌低?”

“不是,我觉得太高了。即使何知行在也扛不了这么大的数字。”

郗萦笑起来,“你怕我完不成?没事啊,到年底我完不成你可以罚我嘛!”

“你想多干点是好事,但也要量力而行,尤其订计划,得切实际,否则就成空文了。”

他又用那种看似无害,完全为对方着想的温和眼神注视着郗萦,她烦躁地转开了脸。

“我这组有两个人呢!”郗萦辩解,“数字往我跟冯晓琪头上一分,也没多少。”

“冯晓琪不算,他是你助理。”

郗萦沉默,她觉得没必要再争论下去。宗兆槐显然读懂了她的表情,目光从她丰满的胸前划过。

他沉吟着,低声说:“你穿衣的风格,能不能稍微改改?”

郗萦挑了下眉,“有什么问题?”

“穿得太大胆,容易被客户吃豆腐。”

“吃豆腐?”郗萦装出一脸天真,“客户吃了我的豆腐,不好意思一点好处都不给我吧?怎么算都划得来啊!”

她眯缝起眼睛,神色里混合着挑衅与调侃,那张脸笑微微的,既冷又媚,视线定在宗兆槐面庞上,犹如有只爬虫在那里缓缓蠕动,他不觉低下了头,听见郗萦又说:“要不然,你先把这条写进员工手册咱们再来谈?”

宗兆槐放弃了,松开撑住台面的手,一边往门口走一边叮嘱说:“计划书周四才正式提交,你还有时间修改,再考虑考虑。”

冯晓琪进永辉刚满一年,去年填写年度总结时,他在“职业发展”一栏里勾选了销售的岗位。两周前,梁健面试了他,并给他提供了这个销售助理的职位。

“一般销售助理干满两年就可以转成正式销售,除非自己不愿意,比如刘晓茹,她是女孩子,她希望转到人事部去,当然那得看机会。”梁健向他解释。

在梁健之后,宗兆槐也找他谈过一次,他没有重复梁健已经申明过的工作职责,仅仅向他强调了一点——“郗经理出去见客户时,你得跟着她,别让她单独行动。”

这句叮嘱让冯晓琪觉得新岗位像个保镖。他懵懵然点头,以为这是宗兆槐和郗萦事先商量好的。

他在物流部时就听到过郗萦的传闻,大都和宗兆槐有关,诸如她在销售部混不下去了,缠着宗兆槐把她安排去行政部做了头儿。

“女人归根结底还是要有手段啊!”大家普遍认为这是郗萦与宗兆槐有染的证据,尽管她最终还是被甩了。

也不乏有人心怀酸妒之意地讥讽:“那女人有种从骨子里骚出来的劲儿,哪个男人能扛得住!”

冯晓琪对这些议论没什么想法,那时郗萦离自己太远了,她像任何公司都可能存在的那种话题女郎,永远处于舞台中央。

此时,冯晓琪规规矩矩坐在沙发里,用虔诚的目光打量室内,这是他第二次进宗兆槐的办公室。

宗兆槐亲自给他倒茶,冯晓琪受宠若惊,说声谢谢,接在手里,宗兆槐朝他和善地笑笑。

“郗经理给你安排的工作多么?”

“不多。主要就是整理文书,以前的那些客户资料有点乱,她让我花点时间理清楚。”

“没跟她出去走走?”

冯晓琪脸上浮起犯难的神色,“就一次。郗经理她,好像不太愿意我跟着。”

唯一的那次,也算不上正式——郗萦发现文件忘带了,打电话到公司让他送过去,文件一到手她就让冯晓琪回去,不过他还算机灵,想起来宗兆槐的关照,便在客户办公室外傻等了两小时,事后郗萦很不高兴。

宗兆槐微微皱起眉头,“她都跟那位客户谈些什么?”

“这个,我不清楚。”冯晓琪想起办公室里传出的阵阵笑声。

“就他们两个人谈?”

“应该是。”冯晓琪有些不安,感觉宗兆槐可能吃醋了,他迅速朝对面扫了一眼,不太明显,但心里肯定不舒服吧。

宗兆槐再次强调,“以后你必须跟着她。尤其是晚上,不能让她出一点岔子。”

冯晓琪呼吸急促起来,他有些明白了,又不太敢相信。

“她不让我跟着怎么办?”

“这是你的职责。”宗兆槐的口气不容商量,“万一出了什么事,不仅对她本人不好,也会影响公司声誉,你懂我意思吗?”

冯晓琪从宗兆槐眼里捕捉到的是严肃、冷静、公事公办的气息,这样的眼神无关风月,完全是公司领导才可能流露出来的对于某类隐患的担忧。他有点木讷地点了点头。此前他必定是误会宗兆槐了。

所有人都误会了。

见他明白了这要求的重要性,宗兆槐神色缓和了一些,“你有我手机号吗?”

冯晓琪摇头,宗兆槐便给他报了一遍自己的号码。

“存起来,有事立刻打给我。”

“要不要先打给梁总?”

“不,直接打给我。”

“嗯,我明白了。”

宗兆槐直视着他的眼睛,冯晓琪感到一种隐隐的压力,陡然间,他察觉自己的身份有了改变——他成了宗兆槐的“间谍”,安插在郗萦身边的眼线,他说不上来是厌恶这种感觉还是觉得兴奋。

“别等出了问题再打,”他听到宗兆槐用低沉的声音继续叮嘱自己,“发现情况不对时立刻跟我联系,不要犹豫,记住了?”

“记住了!”

直到走出办公室,冯晓琪才渐渐清醒过来,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奇特的情绪,他受到了信任,接受了一个不可言说的任务,这让他平淡的工作显得与众不同。

他脚下生风,同时紧抿嘴唇,生怕泄漏了什么秘密似的。

那个晚上,空气清朗,月明星稀。

宗兆槐刚结束一个会议,坐在椅子里揉着鼻梁两侧放松一下,手机就在这时响起来,是他专门为冯晓琪来电设置的特殊铃声。

他立刻抓起来接听。

冯晓琪的声音听上去急不可耐,恨不能在头一个字里就把所有意思表达完整,结果造成他整句话都磕磕巴巴。

“宗先生,郗经理她,她喝醉了!客户说,说要带她去个什么地方,她,她答应了!他们,”他短暂停顿,大概是在回头看什么,“他们马上就要走了!”

宗兆槐有点恼火,他早提醒过冯晓琪不要等火烧眉毛了再通知自己,不过现在也来不及责备他了。

“你们在哪儿?”

冯晓琪报出饭店的名字。

宗兆槐一边迅速动身一边交待,“你拖住他们,不管用什么办法!记住,一定别让他们离开!我马上赶过去!”

这就是郗萦的目的,她要在宗兆槐面前出卖自己,让他负疚、痛悔,她用作践自己赌他一丝良知,她要让他意识到自己是这些罪恶的始作俑者。

他三步并两步,疯狂冲下楼去。

从城东赶到城北,宗兆槐花了半小时都不到,搞不好会收到一两张罚单。他在饭店门口拨冯晓琪的号码。

冯晓琪得知他到了,简直像溺水的人终于抓到岸上伸过来的竹竿一样欢喜。

“在!都在!我把他们锁包厢里了!”

宗兆槐心一沉,“锁包厢里?!那你呢?你在哪儿?包厢外头?!”

“不不!我也在包厢里,我看着他们呢!他俩都醉狠了!”

宗兆槐笑起来,这小子虽然手法笨拙,但管用。

“我这就过去,等我敲门,你把门开了,我进去把郗经理带走。”

“那我该怎么跟客户解释呢?”

“随你怎么说,你不挺聪明的么?但别让他知道我是谁,生意还得照做!”他没说出口的理由是,这事日后万一传出去,他跟永辉就成笑柄了。

进了门,但见郗萦醉态可掬地仰靠在椅子背上,左手撑着后脑勺,精心盘起的头发零零落落飘下几绺,晃荡在脸颊两侧,撩得人心尖发痒。她在听客户讲什么,不时笑几声,一笑胸前高耸的两堆就乱颤。

那客户都五十多了,白粉粉的一张脸凑在郗萦胸前,眼珠子滴溜乱转,分分秒秒想要埋进去的架势。平时估计不敢这么放肆,喝点酒就跟借了好几副胆子似的,连脸都不要了。

宗兆槐走到郗萦背后,她迟钝着没发现有外人进来,倒是那男人诧异地抬起头,“你谁啊?怎么进来的?”

宗兆槐没理会,不客气地拽起郗萦,像拖面口袋一样把她往外拉。

客户急了,晃晃悠悠站起来主持正义,“哎你怎么回事?别乱来啊!小冯!赶紧叫保安!”

他一边张罗一边还想把郗萦抢回来,宗兆槐随手一推,客户酒喝多了,脚底没跟,一屁股坐回椅子里,顿时又惊又怒,转头瞪着毫不作为的冯晓琪。

“他俩认识。”冯晓琪抓耳挠腮地解释,他被无视了半天,这会儿却要对眼前的事负责。

郗萦被宗兆槐半搂半拖着往门口走,也不反抗也不说话,只是哧哧地笑。

客户悻悻,嘟哝了一句,“你们还要不要做生意了?”

宗兆槐都走到门口了,听见这句,他没回头,只对冯晓琪说:“你告诉他,这单不做了,让他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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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示:下章开始转为收费。

郗萦前面小半辈子加起来都没今晚笑得多,宗兆槐在她的笑声里镇定自若开着车,他要把郗萦带回渔港。

“你管得可真宽,”郗萦边笑边奚落他,“我把单子给你做出来不就行了?犯得着派小冯监视我嘛!”

“他是为你好。”

“你知道他多傻吗?堵在门口嚷嚷,你们哪儿都不许去!哈哈哈!这是你教他的?真逗!”宗兆槐紧抿双唇,嘴角勾勒出清晰的线条。

郗萦取笑他脸色难看,“怎么着,觉得不舒服?还是怕生意搞丢?放心,这单应该不会黄,老王脾气好着呢,虽然你骂了他,不过等我给他点甜头他一准回心转意!”

宗兆槐克制住不悦,沉声说:“你就不能像点样子?”

“咦,不是你教我的,没机会就要创造机会,再不行还可以用身体来赢,只要能赢,手段算什么呀!我没说错吧,你是这么教我的吧?”此刻的郗萦牙尖嘴利,毫无醉态。

“我不是上帝,你用不着句句话都听。”

“你每月给我发工钱,你当然是我的上帝!”

宗兆槐缄默片刻,轻轻叹了口气,“郗萦,别在我面前演自暴自弃。这招对我不管用。”

她依旧笑着,眼睛乜斜着身边的男人,“哦,那你这会儿跑来干什么?”

宗兆槐闭嘴了,他专心开车。

一路上郗萦喋喋不休,唠叨个没完。多数时候,宗兆槐都不理她,被逼急了,也就是笑笑,让一个个挑衅在空中宛如烟花般寂灭,他不想惹事。

居民区里找不到车位,宗兆槐只得又绕出来,把车停在路边。

郗萦吃力地从车里出来,她以为会踏在人行道上,但车子与之差着点距离,她一脚踩空差点栽下去。

宗兆槐早已下车,见状冲过来扶她,“我送你上去。”

郗萦嘴硬,“我能走。”

“我送你。”他重复了一句,搀住郗萦的胳膊,好像她是个重症患者,郗萦鄙夷地瞪他,宗兆槐视而不见。

时间还早,小区里到处都是散步的住户,郗萦总算不啰嗦了,而且还顽固地闭上了嘴。

“你住几号门?”

沉默。

“往左还是往右?”

沉默。

幸好她还能走路,幸好她没把他拒之门外。

客厅里铺着地板,陈设简单:一张低矮的饭桌,一个落地空调,没有沙发,但郗萦把单人床的垫子从卧室里拖了出来,就搁在空调左侧,紧挨着一堵隔开客厅与房间的墙。

郗萦一进屋就钻进卫生间,开着门,传出哗哗的水流声。

宗兆槐站在客厅中央问她,“你晚上睡客厅?”

“我爱睡哪儿是我的自由!”她气哼哼地嚷。

宗兆槐耐心极好地规劝,“睡地上冷气会不会太足?得小心着凉。”八月了,江南异常闷热,晚上不开空调很难入眠。

“我就只有客厅这一个空调,房间里没装,省钱!”

“呵,真会过日子。”

郗萦在卫生间用力发出嘲笑声,对他的表扬不屑一顾。

宗兆槐找到空调遥控器,打开,调好温度。郗萦走出来,脸上湿漉漉的,头发重新挽过。

“你怎么还不走?”她尖刻地表示诧异。

“有水么?我渴了。”宗兆槐四处打量,空荡的客厅里一览无遗。

郗萦从厨房拿了瓶矿泉水给他,“路上喝吧!”

但宗兆槐一点没有要走的意思,他拧开水瓶盖子,猛灌了几口,心满意足,然后在小矮桌前盘腿坐下。

“我们谈谈?”

郗萦给自己也拿了瓶水,在空调风直吹过来的地方席地而坐,跟宗兆槐隔开一段距离。

他再次提醒她,“别对着空调吹,时间长了会骨头疼。”

“你真烦!”她恶狠狠的。

宗兆槐不再劝了,意识到郗萦不会听他的,她现在什么都跟自己反着来。

他不说话,郗萦就反过来逗他。

“你想谈什么?别谈公务,现在是我的私人时间——咱们聊聊女人吧,你对女人感兴趣吗?”宗兆槐瞥她一眼,宽容地笑笑,没搭茬。

郗萦继续逗他:“你喜欢女人吗?你到底是不是 gay?你看你连女朋友都没有,平时对着女人也是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跟唐僧似的。说实话,你不会真是 gay 吧?”

她说话时,眼睛一瞬不眨盯着宗兆槐,见他只是沉默不语,她忽然放下手上的水瓶,软着身子朝宗兆槐爬过去。

她像蛇一样蜿蜒地在地板上游动,身体柔若无骨,在徐徐的机器制造出来的冷风里,在暗幽幽的荧光灯下,她的妖媚销魂蚀骨。

宗兆槐不动声色望着爬到面前的女人,她朝他仰起脸,神色天真,口吻恶毒。

“跟我说说,gay 究竟是什么样的?你们怎么搞定那方面的需求?是不是,是不是只要看着别人做爱,自己就能高潮?”

宗兆槐忽然伸出手,扳住郗萦的脖子,他俯首,近距离盯着这个恨自己入骨的女人,眼里镇定如水,没有杂质和波澜起伏。

郗萦看清了他空空如也的内里,她害怕了,意识到自己不是对手,瑟缩地想往后躲,但宗兆槐的力气那样大,她挣脱不开,他掐得她脖子生疼。

“你想让时光倒流,我也想,但这不可能,发生的事倒不回去,咱们只能朝前看。”他顿一下,“我接受惩罚,但不是像现在这样玩游戏,搞无谓的损耗。你提个要求,钱或者其他,不管你要什么,我会尽力——咱们和解,行吗?”

“我不!”郗萦眼眶湿润,怨怒正化为无奈的泪水,尽管她鄙视女人使用这种武器。

“为什么?!”他不是恼怒,而是困惑,事到如今,任何一个理性的人都不会反对这样的解决方案。

他声音中的理智足以令郗萦崩溃,她用力推开宗兆槐,蹦起来,声泪俱下。

“因为那时候我爱着你,我爱上了你这个自私冷血的混蛋!”

她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她为自己感到羞耻,把最后一点尊严摔出去,供他践踏。她无地自容,转身就往房间里跑。

宗兆槐火速起身追上她,他把郗萦的身子扳过来,面对自己,他想看清她的眼睛,可她躲避、抗拒。他只能看见郗萦布满泪水的脸蛋,顽固低垂的眼眸以及倔强、痛苦不堪的表情。

他放弃了,他的手从郗萦肩上挪至面颊,他捧住她的脸,猝然低头,用力吻下去。

郗萦呜咽着,再次挣扎起来,但力气没他大,他内在的那股力量又冒出来,捆绑住她。她停止挣扎,任他揉弄了一会儿,感受他急切的欲望,宛如压抑在深地的泉水,有了出口,急不可耐要涌出来。

她乘他舌尖深入时一口咬下去。

宗兆槐吃痛松开,他没有恼火,盯着郗萦的眼睛问:“恨我吗?”

郗萦从他眼里看到小小的自己,卑微、可怜,一败涂地。

“恨!”从没有哪一个字,能让她如此饱含情绪,纯粹且果断地从口中吐出。

他笑了笑,仿佛满意这答案,随即伸出手,抓松她的头发,扯开她的衣物。

发簪坠落在地,柔顺的长发散开,贴在郗萦裸露的背部,一丝凉意让她浑身打了个激灵,按说她该清醒,却只感到更大的眩晕,因为醉酒,因为眼前的场景如此不真实,也因为这是她自找的,仿佛失手打翻了一盆火。

恨意依然在郗萦体内涌动,但她没再抗拒,由着宗兆槐把自己放倒在床垫上,冷冷注视他,等着看笑话。

宗兆槐在郗萦仇恨的目光中褪去她下身的衣物,分开她的双腿,然后挺起腰,解自己的皮带。皮带扣松开时发出的摩擦声再次让郗萦产生忽冷忽热的错觉,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么?

她未及思定,宗兆槐已覆身上来,没有前戏,没有温存,直挺挺进来,滚烫的接触令两人同时打了个冷颤。

郗萦咬紧牙关,干涩紧致的体内因为强行侵入而感到刺痛,她忍着,当作对自己的惩罚——居然让她的敌人长驱直入。

宗兆槐鲁莽笨拙,不讲技巧,郗萦所能感受到的只有力度,从他身体深处迸发,那股原始而又极其坚定的力量——郗萦曾经想要忽略,然而一旦意识到它,它就无所不在,像根绳索,环绕她,捆绑她,将她收服,永远被他置于身下,永世不得翻身。

痛感很快消失。郗萦好久不做了,身体极为敏感,高潮如抵挡不住的洪水涌来,她低吟,绷紧身体承受,宗兆槐察觉到她的异样,他停下,俯身拥住郗萦,给她缓过来的时间,在她羞耻地把脑袋转向一旁时,他撑起身子,重新上路。

她的身体背叛了她,不顾主人的骄傲,热烈接受敌人的馈赠,她因此痛恨自己,尽管也清楚这毫无道理。

郗萦忽然想到,这或许是个机会,一个深刻了解宗兆槐内心的机会,在他最脆弱,也最真实的时刻。

她搜索到宗兆槐的脸,他的动作贪婪而饥渴,仿佛多年未食(郗萦现在明白,那些关于宗兆槐不近女色的传闻都是真的,但他也不是不会,更像是在躲避什么),然而脸上却带着一丝厌恨,厌恨自己正在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