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玉担心地跟去饭厅。

也不知道赵文素看没看清自己吃的是什么,手机械地往嘴里塞,眼睛就盯着饭桌,想要把它盯出个洞来。
梅玉心里急得要命,但按捺着耐心,把一碗莲子汤放到他面前,柔声道:“喝些莲子汤,去烦降躁。”
赵文素默默喝了。

梅玉覆上他放在腿上的左手,轻声问:“是不是谁给你委屈了?”
他总算说话了,硬邦邦地:“别问,我不想提。”

梅玉只好撂下这个话题。
谁知接下来一连十来天,赵文素半步不离家门,闷在家里不是看书就是狂写字,话也很少说。梅玉偷看他的书,发现竟然还是一些金石文化的古籍。
汉王章都证实是真的了,还看来什么用?

家主足不出户的事最后惊动了棠宁。她找来梅玉问:“公公又没到歇年假的时候,怎么总不去官府?”
梅玉道:“快别提这个了。几天前他突然怒冲冲跑回来,什么话都不说就发了好大一通火,然后再没出过门。我稍微一问,他就要生气,我这几天都不太敢跟他说话。”
棠宁也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叫她好生伺候。

梅玉担心赵文素,没了心思考虑赵鸿飞的事,就暂且搁下了。
一日忽然又有人登门拜访,赵文素说不见。
梅玉迟疑了一下,“是年初一来的那个玉鉴行老板,你真不见?”

赵文素心情不好,实在不想见外人,况且他十有八九是还是为了汉王章来的,他更不想理会了,但体谅玉鉴行老板一把年纪还亲身登门,辈分比自己高,面子上不好太怠慢,只得勉强打起精神出去。

这次郑老并没有带几大口箱过来,只拎了两个狭长的布包。
赵文素让了茶,方说道:“老先生还是为了汉王章来?”
郑老大方回答:“不错。”

赵文素咳了一下,喝一口清润的薄荷茶,斟酌着说:“晚生说过这是亡妻遗物,实在不愿出让,还请老先生断了这条心吧。”
郑老笑道:“我这次来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那位已经有了五件汉高祖皇帝玉玺的收藏家。他毕生愿望就是能收集一套完整的刘邦八印玺,听得世先生这里出现了一件,千求情万求情,我也只好拉下老脸,再来跑一趟了。老弟何不就此割让,让八印玺早日聚在一起,成全美事一桩。”

“这仍是不妥…”
“世先生先别忙着拒绝,”郑老胸有成竹,“那位收藏家为了汉王章,甘愿下血本的。他让我带了两件宝物来,只求能换到汉王章。世先生请先看一看,再决定不迟。”

说完把两个狭长的布包打开,竟是一剑一矛。
一旁伺候的梅玉摸不着头脑,赵文素却是一下子就猜出了端倪,手心隐隐出汗。

郑老把那黑黢黢的剑拿起来,“噌”一声拔开剑鞘。
梅玉暗暗叫好,这古剑毫无锈蚀,锋利无比,闪烁着炫目的青光,寒气逼人。
下人把一大沓宣纸放到郑老面前,郑老持剑轻轻一划,20多层的纸,一下被整齐割破。
这一下亮相,又叫梅玉好生惊叹。

“哈哈哈…”郑老豪气地大笑,“世先生看如何?这把越王勾践剑,举世皆知,当属天下第一宝剑。”

他骄傲地把剑收回剑鞘,拿起另一柄矛。那青铜铸矛长差不多三十公分,两面脊部均有凹槽,凹槽基部有铺首装饰,铺首有孔可系绦,銎部中空,器身遍饰精美的几何形花纹。
“吴王夫差矛,跟越王勾践剑正好凑成一对。世先生看如何,换你一方汉王章,很值得了吧?”

赵文素走到厅中,把越王剑拿在手里反复看,脸色渐渐沉了下去,越来越难看。
梅玉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如此,害怕他在客人面前失礼,忙咳了一声。

郑老意味深长看着赵文素。
他放下剑,一字一句,声音低沉:“晚生不欲出让,老先生为何如此相逼?”
梅玉吓了一跳,忙走上去拉他的袖子,小声说:“老爷,贵客在此呢。”

郑老却像是听明白他的话,不以为忤,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看来世先生不喜欢血腥太重的东西。我那东家也料到这点,还准备了另一样古物。”

他把剑矛收起来,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个小巧的玉盒,往桌上一摆,“这是孔圣人用过的笔洗,不知能入世先生法眼否?”
那笔洗用一方白玉雕琢而成,干净温润,光泽鲜亮,实为上品。

赵文素抬起头,眼睛血红,面色不善。
梅玉生生吓得要死,那郑老没得罪他吧,简白怎么反应那么大?

郑老一点都不惊讶,走近一点,在赵文素耳边悄声说了两句话,然后退开,笑得老奸巨猾。
梅玉看着古古怪怪的两人,如堕五里雾中。

赵文素把茶杯扔到地上,摔得粉碎,凛凛然一点风姿如竹,甩手道:“大丈夫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郑老先生请回吧。”
郑老脸色变了,“世先生敬酒不吃吃罚酒?”
赵文素扬声喊道:“德安,送客。”

郑老脸色变得更黑,挥了挥手,下人过来把东西收好。然后他冷笑了两声,也不等管家来,自己就迈步出去,边走还边大声说:“哼,世先生到时别怪我没提醒过就好!”

赵文素跌坐在椅子上,盯着地面破碎的茶杯,若有所失。
梅玉伏在他身下,看着他的眼睛,焦心地问:“简白,这是怎么回事?”
他抹了一把脸,满是疲倦,“没事。女人不要多问。”

注1:[清]彭端淑《为学》

 

作者有话要说:《为学》是清代作品,按理说不应该出现在宋朝…大家照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还有就是越王勾践剑,1965年才出土,是不可能在宋朝出现…大家也请自由地忽略吧。

 


激争吵官兵忽闯门


过了半月有余的清闲生活,赵文素刚开始还烦躁不堪,后也渐渐平静下来。每天侍弄一下花花草草,看一会儿书,或者干点别的消磨时间。

梅玉想来想去,只想到一种可能。
“是不是想买汉王章的人,是个不能得罪的大官?所以,你就被罢官了?”
赵文素低下头,这个女子盈盈清澈的眼睛正担心地望着自己,眼里全是天然一片发自内心的关心。

他伸手去抚弄她的脑袋,轻描淡写,“大约是这样。无所谓了,那顶九品芝麻官的乌纱帽,丢了也罢。”
“可是你这么不开心?”

赵文素指尖下滑,一遍遍捋顺她的发梢,淡淡笑道:“不全是为这个发火。这段时间,让你担心了,对不起。其实…”
他想了想,“其实,我又不热衷于仕途。年少的时候,如果不是老爷子逼着我去考秀才,我也不会进太守府做那个劳什子编修。告诉你个秘密,登科考试的时候,我故意把字写烂了,否则,以你家老爷的聪明才智,考个状元还不是话下?”他顺手刮了刮梅玉鼻子。

梅玉这才转忧为喜,破涕为笑,抱住他说:“嗯没错,大少爷能中进士,父亲当然同样厉害。”
赵文素也伸手搂住她的腰,让她挂在自己身上,“当时捐的这个官,也是为了家中有个人在官府,门面上好看一点。现在谨言有出息,做了大官。我这个没出息的,就不用再呆在官场里了,乐得自在。”

梅玉使劲捶他一拳,笑道:“说什么呢,你哪里没出息了。”然后她把脸贴在赵文素胸膛上,小声说,“虽然做大官能得众人歆羡,但要娶那么多老婆…我倒愿意你闲在家里。你就是太好了,让我常常恐惧…”
赵文素揉乱她刘海,低声说:“傻丫头。”

“傻就傻吧。你赋闲了,以后就跟我一样了。你是个闲散野老头子,我是一无是处的傻丫头,我们终于平等了。”她笑得双眼弯弯如新月,喃喃又重复着,“我们终于平等了。你耕田我织布,你挑水我浇园,多好啊…”

美好的憧憬中听到他说,“你低头说话我听不清楚”,再接着头被扳起来,唇被吻住。她吃吃低笑一声,环上他的脖子…

一天,赵文素的二弟忽然上门来。赵文素有些奇怪,他们虽是亲兄弟,但不同一个娘肚子出来,没有多少感情,又分了家,除了过年过节,平常不多大来往的,不知他来意是何。但既然上门来,少不得好茶好酒招待。

两人不咸不淡找些废话耗了半天,赵文素见他时不时流露出扭捏之态,知道他是个敦厚老实的人,面子又薄,便主动询问:“二弟可是有什么事,家里不好过?”
“不不不,不是,家里还过得去,就是,就是…”二弟面红了半日,仍嗫嚅不出个所以然来。
“二弟无需顾虑,我们乃血亲,有什么不好开口的?为兄能做到的,定尽力帮你。”

二弟欲言又止,还是咬牙说了:“大哥,是这样的。你可能不知道我家那口子的名字。”
赵文素心中莫名其妙,笑着说:“啊…这个似乎听我长媳妇提过,是叫…莲玉?”

二弟点点头,吞吞吐吐道:“大哥肯定晓得我媳妇是个小性子的人。她不知从哪里知道大哥房的小妾叫梅玉,年初一回去后就哭哭啼啼,小弟我哄劝了半日,方才开口,‘大伯定是瞧不起我,竟让一个卑贱的妾犯了我名讳。我好歹是堂堂二房正妻,这叫我在祖宗和族人面前,怎生抬得起头’,…云云。她逼我问大哥讨个说法,我哪里敢呢?煎熬了个把月,我媳妇天天在家戳我,小弟实在熬不住了,只好厚着脸皮过来。”

说完他站起来,连连作揖,不住赔罪,“小弟给大哥赔礼了!还请大哥出个主意,救小弟一命吧!”
赵文素忙扶起他。
呆了半日,他叹着说:“这是我考虑不周,失礼了!你回去告诉弟妹,大伯给他赔不是,这就让梅玉改去。”

二弟喜出望外,不住道谢,一身轻松回家了。
赵文素在厅子里来回踱步,暂时不敢回房。他考虑着应该怎样开口,那个有点倔性的小兔子才好接受。
忽然觉察厅门外有人影,抬头一看,不是梅玉是哪个!

他吓了一跳,“梅玉,你什么时候来了?”
梅玉跨进门槛,把端着茶的托盘放到桌上,“刚来,想给二老爷续茶,谁知就看到你送客了。”
赵文素小心翼翼观察她脸色,“你…听到了?”
梅玉看着他说:“听到一点。”

赵文素立即堆起笑容,呵呵了两下,挽住她胳膊,“那个,梅玉,换个更好听美丽的名字好不好?我想了几个好的,你听,梅影,梅若,或者忆梅,梦梅,你喜欢哪个?”
梅玉不吭声。
赵文素立即又说:“都不喜欢?那我们回去找一下《辞源》,好好琢磨琢磨!”

梅玉抽回胳膊,努力压抑着起伏的情绪,冷冷说:“我为什么要改?她不喜欢同名,就自己改去。”
赵家老爷赔笑道:“这不名分有别嘛!这从古到今,因犯了名讳而改名字的多了去。没什么大不了的。乖,梅玉,别较这个真,毕竟人家是三媒六证娶回来的正妻。”

梅玉紧捏住衣角,声音沙哑得自己也认不出来,“是啊,尊卑有别。人家正妻,欺负到你枕边人头上来了。你还给人家道歉,你真有本事!”
赵文素握住她肩膀,竭力安抚:“别这样,梅玉,我也没有办法,一家人总需和气相处…”
她猛然爆发,甩掉他的手,尖声道:“凭什么!凭什么是我让步?对你来说,她重要还是我重要?正妻怎么了,妾怎么了,妾就不是人了?要是这样,我宁愿出去乞讨,你把我赶出去吧!”
说到后面,她太激动以至浑身发抖,眼眶都红了。

赵文素看着那么激烈的她,知道她难过,自己也不好受,心被刀割一般,慢慢流出眼泪来,低声道:“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总是让你受这些委屈。但是对不起,我这辈子只能有兰卿一个妻子,这是我的承诺。无法给你更高的名分…你打我骂我吧,只要你心里好受。”

梅玉面色变得越来越苍白,眼中血丝却越来越红,浑身颤抖不已。赵文素怕她出事,慌得抱住她道:“梅玉,这些虚名,不争也罢。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么,一直在一起,只看将来,不管以前怎么样。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相信我好不好?”

她用尽力气挣脱那个怀抱。曾经温暖的怀抱,如今只让她想落泪。她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我是想不管以前,只看将来,我也是一直这么做的!现在问题是你自己活在以前,不肯出来!你有哪一天忘记过从前的?你什么时候不缅怀过去的?你哪件事不记挂着兰卿的?你叫我只看将来,为什么你就不只看将来呢,啊?”

赵文素被她一声声质问,直刺入心底,哑口无言。
梅玉忍了又忍,一颗颗如断线珍珠的眼泪落下,滴在衣裳上,打湿了面庞一如梨花带雨:“可叹我还说我们平等了…殊不知无论怎么样,你还是那个你,我还是那个我,过了那么多日子,一点都没有变。”
说完她心冷到底,痛彻心扉,一点都不想再看那个令她伤透心的男人,转身要跑。

赵文素拦住她,颤声说:“你说那番话,令我愧疚难当。别这样,梅玉,你才是那个陪我终老的人啊。”
她拨开他的手,一把抹掉眼泪,冷冷说:“行了,别叫我梅玉,我担当不起!”

她跑到开阔的湖边,望着平静碧绿的湖面,心里又酸又涩。
湖风轻轻地吹,还是吹不走满腔的郁结。

“我是不是要求得太多了?”她看着水中倒映,问自己。
垂柳微拂,在水中荡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没有回答她。

“我只是要求一份独一无二,可惜这对我来说,太难了,还不如学大奶奶那般豁达,干脆就放手不管。”她继续自言自语,“你一直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施舍予我的人,我一直是那个卑微愚笨的人。我太天真了,以为努力过,就可以企及你的高度。”
她激愤起来。

忽然一阵吵吵嚷嚷,有人气势汹汹地大喊:“赵文素在哪里?给我抓起来!”
梅玉疑心自己出幻觉。
结果又一声大喝:“赵文素,你还不速速就擒,别怪我们不管客气!”

她这才跳起来,慌里慌张冲出去。
前厅里一片狼藉,一队官兵把赵文素扣在地板上,呼来喝去。
棠宁在那里说道:“拘捕令在哪里?不能无缘无故抓人。”
为首的一个人拿出一张公文,“哼,看清楚了,这是太守亲自签发的拘捕令,你说我们无缘无故?”

梅玉看家赵文素被压在地上,头发都被扯散了,一瞬间心惊胆裂,冲上去:“简白!”
她用力推那些官兵,“你们做什么,快放开他!”家丁们也来抢人。
赵文素吃力地叫道:“梅玉,退下!”
厅里混乱不已,一群人扭成一团。
梅玉被那些男人推得跌在地上,歇斯底里哭叫:“简白,简白…你们为啥抓他,他又没犯事…”

这时一把圆润清脆的男人声音说:“这成什么样了?把犯人速速带走。”
听见这声音,梅玉下意识转过头,睁大了眼睛,不能置信:“…惠父哥?是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谁去找盗版,我就画圈圈诅咒,怨念中…搞得这么差,我都不好意思面对花钱的亲。

 


记前情惠父探旧恋


厅中一片嘈杂,梅玉的声音几乎被淹没。但那个人却奇异地听见了,转过脸来。
跟记忆中一样,他一双桃花眼还是水汪汪的,眉毛修长,以至目光总是给人很温柔的感觉;鼻子嘴巴长得那么文雅秀气,让人忍不住地怜惜。
但他又不是记忆中的人了。他从前不会穿一身绫罗绸缎,不会手持一把山水描金纸扇优雅地摇动。

周惠父先是面无表情地打量她,渐渐浮起几丝疑惑,然后是不能置信,最后激动地冲过来,扑通跪在她面前,浑身颤抖:“玉梅…玉梅,你竟然在这里,我终于找到你了!”他的声音如玉石一般圆润好听,天籁一般。
梅玉流下两行清泪,哽咽着又叫了一声,“惠父哥。”

周惠父忘情地拥抱住她,勒得紧紧的,喃喃道:“我以为今生再也不会看见你了…玉梅,玉梅,玉梅…”
梅玉昏眩了一瞬,用力挣脱他怀抱,问:“你为什么要抓我家老爷?”

周惠父一震,回过神来,想起自己来这里的公务。他站起来,对混打一团的人命令道:“都给我停下来!”
两伙人停下来。周惠父扶起梅玉,激动地注视着她。
棠宁揣测着他们的关系,走过来福了福,“这位官爷,是我家梅玉的旧识?”

“我…”
梅玉回答:“是我同乡。”
周惠父顿了顿,跟着点头,“嗯,是同乡。”
棠宁行了一个大礼:“既然这样,官爷能不能告诉我们,为何要抓人?我们老爷所犯何罪?”

周惠父看看梅玉殷切的眼神,又看看四周的衙役,低声用郑重的语气说:“我不方便多说。贵府老爷的事牵涉重大,是个重案,少奶奶还请做好准备。”

梅玉和棠宁同时倒吸一口凉气。她不相信地摇摇头,“不可能,不可能,老爷没有犯法,怎么突然涉及重案…”
周惠父深情地看看她:“玉梅,我…我找机会再来看你,到时候跟你说。”
说着握了握她的手。

梅玉缩回手,“不…”
不料棠宁一把按住她,回头也小声对周惠父说:“官爷,既然这样,我家梅玉等着你。”
周惠父略略颔首,回头招呼:“带走!”

官差用重重的枷锁把赵文素拷起来,准备带走。梅玉眼泪汪汪地跟过去,“简白,简白…”
赵文素稍住了住脚,后面的官差就吆喝:“快走!”
赵文素只来得及说了一句,“别害怕…”望着她的眼睛,又悲伤又歉疚。

棠宁过来扶住梅玉。
周惠父依依不舍,最后看她一眼,带着人犯和官差走了。

梅玉几乎要瘫软在地。棠宁看着她眼睛,摇了摇她:“姨娘,我不管你和那个官爷什么关系,你先不要拒绝他,他是个知情人,我们要利用他,知道不?”
梅玉麻木地点头,“现在怎么办?”

棠宁深吸几口气,强自镇定下来,现在这个家只有她做主了,“管家在哪里?”
德安立即跑上来,“少奶奶,小人在此。”
棠宁吩咐:“现在情况不明不白,须得有人去打探消息。家里的男人就只得二少爷了,你立即派人去找他回来!还有,我要写一封信给大爷,你找个可靠的人送到平州,务必亲手交到大爷手上!”

管家领命而去。
梅玉渐渐从极度伤心震惊中恢复过来,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不可乱了阵脚,“少奶奶,我跟你去。”

半个时辰后,去找赵鸿飞的人回来:“奶奶,姨娘,小人去兵监处,又去了施工的地方,都没找着二少爷的影。”

梅玉急得要死,跺脚道:“你个糊涂虫!去什么地方找都不知道!二少爷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工作,你去问他房里的小厮,他平常去的酒楼、花街有哪几处,还有一些交好的狐朋狗友,再去找啊!”
下人唯唯诺诺而去。

这一次不多时,果然找到了赵鸿飞。他大惊失色跑回来,跑得脑袋上的纱帽都歪了。他一手扶着要掉下来的帽子,一边满身大汗冲进来,“大嫂,到底怎么回事?”焦急之情溢于言表。

棠宁示意他稍安勿躁,让他喘口气,方说道:“刚才一群官差呼啦啦闯进来就抓人,有太守的拘捕令,但不肯说是什么事。你立马拿着老爷的庚帖,到跟赵家交好的各处府上,央求他们老爷帮忙打听,至少也要知道是犯的什么罪名!”
梅玉把整理好的一大沓庚帖捧给赵鸿飞。

赵鸿飞接过来,“还有呢?”
棠宁交给他一个信封,“你做完之后,顺便到我娘家一趟,把这封信给我爹娘,让他们帮着打听,最好通融一下官府的人,看能不能用钱保出来。叫他们别担心我和荷舒。还有,你大哥那里我已经发了信。”

“嗯…”他沉甸甸地应了一声,有点发懵。
棠宁瞟了他一眼,正色道:“小叔,都说长嫂如母。如今家门有难,大嫂须得教训你几句。你向来晃荡惯了,现在家里需要你,你就要担起男人的责任,把吊儿郎当收起来。你以前对人家叔叔伯伯们爱理不理,现在上人家门求办事,要学会好声好气求人,万万不可意气用事。”

要是平时,赵鸿飞必定大大不屑和驳斥。今时却非同往日,他明白事关重大、非同小可,一时竟觉得棠宁字字真言,低下头道:“大嫂教训得是,我懂了,这就去。”
于是他回家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就又匆匆出门。

一直紧绷着弦的棠宁安排完一切,这才略略松了口气,叫梅玉给她拿了一大杯凉水,咕咚咕咚一气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