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一个不知哪里来的荷包,从不离身的。我给他换洗衣裳,他不许我碰一下。有一次难得他在房里歇觉,我还看见他对着那荷包发呆,放…放在唇边摩挲。”婉蓉说出最后一句话,脸红得要滴血了。

梅玉听在耳里,无异于一声响雷,轰地炸开。半晌她听到自己找回了声音,“那荷包,长什么样?”
“暗红色的。究竟什么样,我也没看清。”她低下头去,一片黯然,“不知道官人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

看婉蓉这样子,怕是喜欢他喜欢惨了。赵鸿飞这个混账…真是叫彼此难堪…
她袖笼里掐了自己好几把,勉强让自己声音正常一点,风雪过后冰凉的空气却依然使喉咙艰难,“二少爷还年轻,过几年成熟起来,他就不会那么胡来了。”

她觉得自己虚伪到了极点。
这样下去,总有一天纸包不住火。难堪的乱伦,那时候她和赵鸿飞将如何立足?
她决定找个机会,跟赵鸿飞谈一谈。

两人一时无话,默默走着。到了偏院,就听到里面一阵吵嚷。小蕙站在门口,一脸鄙视看着里面。

她见到梅玉和婉蓉,一溜小跑过来,愤愤不平地说:“二奶奶、姨娘,你们来了。快来看看那贱人,竟然在罚小萍!”
“怎么了?”
小蕙道:“还不是那个罗薇姝!奶奶,姨娘,你们别看她刚到家时那副柔弱相,听小萍讲,在京时节,她虽知道自己是妾,却喜得大爷家眷全不在,独自尊大。昨儿受了半天冷落,又遭大奶奶嫌她不明不白,早一肚子火了。今天一大早,大奶奶说了要同时立她和小萍做姨娘,她不敢跟奶奶撒泼,就借口小萍给她端的饭菜不合口味,闹腾起来!”

话音刚落,就看到棠宁领着两个丫鬟匆匆走进院子。
梅玉忙拉着婉蓉和小蕙,躲到一旁观看。

只见罗薇姝扶着一个小丫头的手,站在院子,对跪在地上的小萍骂个不停,一口非常利索的京片子:“说你还顶嘴,不看看谁是主子谁是奴才。我为你们家爷腆个大肚子,难道还不得一顿好吃的?拿那些猪吃的来糊弄我,看我不戳死你——”
“薇姝妹妹这是干什么?我们赵家几时有猪吃的东西?”棠宁提声问道。

薇姝见到她来,本要打人的手缩回去。
棠宁略顺了顺气,“妹妹怎么不说话了?”

薇姝面有薄怒,冷笑一声,“大奶奶,奴在教训下人。免得他们都不长眼睛,以为人人都好欺负的。”
棠宁慢慢走上前,把哭哭啼啼的小萍扶起来,边给她拍打身上的雪边缓缓说:“妹妹现在是爷心尖上的人,何必学那些小家泼妇,吵得人尽皆知失了面子。”

薇姝听得她这样说,噼哩啪啦说道:“心尖上的人顶个什么用。大奶奶为人贤德,不计较丈夫接连娶小老婆。但奶奶就不怕将来被人踩到头上去?你看这小萍,现在啥都还不是,一个小小的丫环就敢顶嘴,不如趁早打发了。奴可没有大奶奶好脾气,看不惯她这作风!”

听到她句句刺着棠宁,梅玉心头火大,再也呆不下去,呼地站起来,“我去帮奶奶!”
说完一口气冲出去。
“姨娘!”婉蓉来不及拉住她,只得着急也跟上去。

 

 

泼酸醋薇姝暗恨生


梅玉一阵风冲到院子里,跑得胸口起伏。
罗薇姝见到她,想起小丫环曾说过,这个侍妾是老爷房里得宠的,不比别个,而且同是姨娘,必能惺惺相惜。
于是她马上换了副笑脸,“这不是老爷房里的姐姐?有事?”

婉蓉紧抓她的袖子,生怕她冲动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梅玉甩掉她的手,却并没像她想的那样破口大骂,而是喘了喘气,瞥了罗薇姝一眼,扑通跪在地上,磕头,惶恐地说:“奶奶饶命!前些日子借了奶奶的琉璃孔雀屏来会客,千小心万小心,刚刚还是被不长眼的小子撞碎了!奶奶饶命!”

棠宁转过身,接到梅玉给她的眼神。琉璃孔雀屏确是棠宁最珍爱的嫁妆,但并未借到赵文素房里。她略想了想,立即就明白了梅玉的用意。

罗薇姝急于拉拢她,昏了头说道:“姐姐这是做什么?不过一个什么孔雀屏,怎么到这里跪下了?快快起来,老爷见了不得心疼死,要责怪起我们来,谁也担当不起。”言语间看了几眼棠宁,似乎已经看到老爷责问她的幸灾乐祸。

罗薇姝拉着梅玉要她起来。梅玉看着棠宁,诚惶诚恐。
小萍即使在哭,还是不让人的性子,加上棠宁又在这里撑腰,她边抹眼泪边骂:“奶奶还没出声,你插什么嘴!”

罗薇姝毫不谦让,冷笑道:“打狗看主人。你也不看看是谁,就算是大奶奶,也不能乱处置人!”
此番争吵,虽无硝烟,但已经暗斗转为明争,隐隐弥漫着火药味。

一直不动声色的棠宁拍了拍还要回嘴的小萍,对梅玉淡淡道:“跪下。”
“奶奶饶命!”梅玉挣脱罗薇姝的手,摆出战战兢兢的样子,扑通又跪在雪中。
罗薇姝扯着她说:“姐姐,你怕个啥,你有老爷撑腰,哪用同我一般苦命被人欺负。”

棠宁听了只是微笑,忽然看到婉蓉也在,招手让她过来,闲暇一般调侃她:“哟,弟妹也在这里,正好呢!这些下人吵得不可开交,你这个二奶奶,就不管一管?”

罗薇姝听到她一句“这些下人”把自己也包括进去,脸色变了变。
“啊…”婉蓉完全不知道梅玉和棠宁葫芦里卖什么药,胡乱地应道,“大嫂,我怎么好逾越过你。”
棠宁笑着低下头,还是与她闲话,“对了,上次我们裁的衣裳,过两天就好,到时候你记得打发丫环来领。”

罗薇姝沉不住气,讥讽道:“大奶奶这是怎么地,人家还被你唬着跪雪里呢。”
小萍是个机灵的,立即就回:“大奶奶和二奶奶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

棠宁好笑地对婉蓉说:“弟妹别笑话,原指望京城讨来的比别个懂规矩,谁知这样。”
罗薇姝脸色转为铁青。
棠宁然后终于转头对她淡淡道,“既然知道自己是妾,就别看不起小萍。她现在是贱婢,什么都不是,你也差不多——”

罗薇姝气得浑身发抖,“我父母虽亡,好歹也是个正经人家出身。又怀了大爷的孩子,岂能跟那些贱婢相提并论。”

憋了一肚子气的小萍上前给她一个大耳刮子,“叫你抢奶奶的话!别说大爷的人,你也看到了,就连老爷房里的姨娘,归根到底也是伺候主子的,也得听奶奶一句话处置。你还以为自己真是飞上枝头了!”
棠宁微微笑了,梅玉也笑了笑。她跪下来就是为这句话,叫小萍说出来了。看来小萍是个有造化的。

罗薇姝捂着脸。扶她的小丫头见主人受辱,忙冲上前推开小萍,“你做什么打人!我家姑娘还怀孩子呢。”
“怀孩子了不起?就算是男孩,你这个贱人也照样要尊称他少爷,我们大奶奶才是你儿子的娘亲!我呸,正经人家出身,我奶奶娘家大哥还是朝廷正三品的大员呢…”
两人要打起来。

棠宁招了招手,早有小厮上前把她们分开。
她蹙着眉黛,轻描淡写:“妹妹不就是饭菜不合口味么。我怀囡囡的时候,妊娠也厉害,往往几天什么都吃不下。既然这样,就让人收了吧。”

那小丫头挡着小厮,急道:“我家姑娘从昨晚就没吃东西呢,你们收走了叫我们吃什么!”
那些小厮却只听棠宁的话,上前一股脑儿把菜盘撤了。

棠宁似笑非笑看着梅玉:“姨娘,你起来!到我房里,再处置你。弟妹,咱们走了,别让这些野人扰了过年的好气氛。”
说完领着众人转身,一点都不欲再理会罗薇姝。
梅玉心里好笑,站起来拍拍膝盖上的雪,笑着对罗薇姝说了一句,“姑娘也不看看这里是谁当家。”

罗薇姝这才醒悟过来她们是合着戏弄自己,眼睁睁看着她们,几要吐血。从头到尾,棠宁对她说的话三句都不到,就将她奚落得一塌糊涂。
人家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这时赵礼正匆匆赶到,罗薇姝一见到男人,立即要哭了,“爷…”
“怎么了?”赵礼正板着脸,看看众人。
棠宁停了下来,大家也都给大少爷请安。

罗薇姝的丫头正要为主人喊屈,却被她一把拉住。她吃小萍的醋、无故拿小萍出气不能让赵礼正知道,名分的事情也急不来。
她只能捡了个最受委屈的事,可怜兮兮哭诉:“爷,奴吃不下饭,大奶奶就把饭菜收走了。大年初一,就没得好吃的。”
梅玉翻白眼,就知道你没有胆子说自己妄自尊大!

赵礼正扶住她,回头看了看棠宁,不敢斥责她,就喝令小厮:“你们是干什么的?听到姑娘没吃饭就撤走?那些饭菜不要了,还不快去厨房,做点热的新鲜的端回来。”
小厮们不动。

赵礼正沉下脸,“敢情你们不听主子的话,不想在赵家呆了。”
小厮们看着棠宁,还是不动。
梅玉心里好是得意。

棠宁走回来,白狐的围脖衬得肌肤似雪,却没什么表情,淡淡地说:“爷在外当官,家里的事不了解。这大过年的,厨子都忙去做年宴的菜式了。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人做临安菜。所以还请罗姑娘略等等,到晚上空闲了,再送点心过来。”
赵礼正被驳斥得无话,把棠宁拉到一边。

梅玉伸长耳朵去听。
“…你也知道是过年,就别跟小薇计较”
“…看在她有孕的面子上…”
“将来封的诰命,还不是你的…”
谁要你的诰命,奶奶别管他!
“…知道了…”
“…这是我特意从京城带回来送给你的…”一根嵌宝金丝簪插到她头上。

棠宁把簪子拔下来扔回给赵礼正,走回来没说什么,招了招手,下人就把饭菜放回去了。
梅玉剜了罗薇姝一眼,又瞪着赵礼正,心有不甘地跟着棠宁离开。
棠宁走得很急,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

赵礼正扶罗薇姝进房,“我的奶奶,你别太要强。在家里还是要懂规矩的…”
“你别叫奶奶,我比不了那位。爷,我不要留在这里,这里的人都没个好脸色…”
“你暂忍一忍,过完年,我只带你在任上,生了儿子,你就是奶奶…”

梅玉听着身后渐渐低下去的话,像吃了一只苍蝇般恶心。刚才胜利的喜悦一下子无影无踪。争来争去,还不是男人一句话给打散了。
大少爷真是可恶至极,他到底知不知道谁给他留守家里,谁替他孝敬父母,谁给他生儿育女?
棠宁似乎没听到那些话,加紧了脚步。

梅玉这一生气,连年宴上的饭都没吃出个滋味。
大厅里灯火辉煌,觥筹交错。赵姓宗人聚在一起,个个有说有笑。棠宁依旧在地下伺候,迎来送往,但凡是赵家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一堆,她全都叫得上名字,做得是八面玲珑。

席间最出风头的人莫过于新科进士赵礼正,一句祝词一杯酒,被人拉着往死里灌。
棠宁自然跟着丈夫殷勤待客。

梅玉厌烦地看了一眼大少爷,心想大少爷娶得功名,果然就变了。怪不得古时有云:悔教夫婿觅封侯。这功名和夫妻,难道就不得两全?
忽又想到这里热热闹闹,那个罗薇姝一人冷冷清清在院子里过年,这才有些高兴。
她想出神,旁人连连推她,“周姨娘,周姨娘,你在想什么,二夫人跟你说话呢!”

梅玉一个激灵,这才看见一个丹凤眼、柳叶眉的美人站在自己面前。
梅玉开脸的时候见过她,知道她是赵文素二弟的妻子,当时就觉得她貌若天仙,甚至比棠宁还要标致一些。

她手忙脚乱站起来,“给二夫人请安,二夫人需要什么?”
二夫人大笑道:“没什么吩咐的,我不过偶然见到你,差点认不得了!俗话说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周姨娘这可不是三日的变化,想来是我们大老爷怜香惜玉的功夫了不得,你们说是不是?”
四周一干女眷因这隐晦的调侃哄笑起来。

梅玉羞得低下头。暗忖,这二夫人毫不拘礼,看来是个利害人物,在家里肯定说一不二的,当下福了福陪笑,“二夫人说笑了,谁不知道二夫人才是最漂亮的那个,长得沉鱼落雁,贱妾怎么敢在二夫人面前出丑。”
“看看,去年怕生得紧,现在小嘴多利索!”二夫人笑骂了两句,转身欲走。

这时赵文素在另一桌上叫她,“梅玉,去拿一双干净的筷子给我,我的掉地上了。”
梅玉应了一声,不料那二夫人忽然回头,一双丹凤眼里满是疑惑,“姨娘闺名叫梅玉?”
“是呀,老爷给取的。”梅玉莫名其妙。
二夫人脸色忽然不太好看,并没再说什么。
梅玉没放在心上,转身去忙了。

散席的时候,已经过了酉时,天色黑尽。
赵文素回到房间,虽然喝得有点多,也累了,但还是坚持睡前看几页书。
室外寒风呼呼,闹了一天复静下来,愈觉得享受这一刻的宁谧。

赵文素看到一半,想起一段心事,取出那汉王章放在桌上,看着发呆。
梅玉收拾完毕,倚在门边看他烛火下瘦削的身影,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她想跟赵文素说罗薇姝的事,但放不下面子开口。她还没想搭理简白呢。

赵文素觉察到她的视线,抬起头来,“有话跟我说?”
梅玉“哼”了声,转开眼睛。

他轻笑了笑,把她拉到身边坐下,“都那么久了,还生我的气那?”
梅玉绷着脸,心里忽然酸酸的。
赵文素温柔地把她搂在怀里,“有什么话要同我说呢?”

梅玉想了想,撅着小嘴道:“你不讨厌那个罗薇姝吗?”
“她惹你了?”
赵文素轻轻一问,梅玉不由自主就全说了。
“她没惹我,但是她惹大奶奶了。大奶奶那么好,大少爷为什么还不知足,要娶一个小的回来?看她那嚣张样,如果真生了儿子,尾巴不得翘到天上去了?你今天没看到她那撒泼样,拿小萍出气。谁都知道小萍是大奶奶的人。幸好我和大奶奶把她教训了一顿!”

赵文素问:“那不就成了?”
梅玉就差没跳起来,“成什么成!大少爷说他去平州做官,只带罗薇姝一个人去。天高皇帝远,罗薇姝在那边作威作福,成什么了?简白,你去跟大少爷说,叫他只带大奶奶去任上,那个罗薇姝怀孕,就在家里好好待着,等给咱生小孙孙。我看她还得意不!”
她拉他的袖子央求。

赵文素笑起来,“带哪个女人去是谨言自己的事情,我怎么能给他作主?况且,不论谁去,棠宁是不可能去的。自古正妻需守着本家,除非我死了,棠宁无需侍奉公公婆婆了,谨言和鸿飞又分了家,才能跟去呢。”
(注:谨言是赵礼正的字)

梅玉十足泄了气的皮球,“那就让小萍跟去伺候,也好过罗薇姝啊。”
“这种妇人的事我管不了。再说你也多虑了,长媳妇是什么人,她的手段,还能叫人越过去?你呀,以为人人都跟我一样,一直都只有一个吗?”
梅玉复又绷起脸,转过身去,“不说这个。”

“好好好,不说这个,那我们做点别的吧。”赵文素从背后搂住她,在耳边低声道,“我们很久没有…嗯?”

烛焰摇曳,炭火盆不时爆出几点星火。
梅玉本来想拒绝的,但他温柔的声音在耳边一响起,不知道怎么弄的,身体就不听心里的话了。
稀里糊涂被解开裙衫,被抱到床上,被他温柔地抚摸,什么事都想不起来了。

第二天梅玉起床,对镜梳妆,忽然想起来罗薇姝的事一点都没解决呢,她就赔了夫人又折兵呢!她气得把梳子扔给赵文素:“你还一句道歉的话都没讲呢,我竟然就被骗了!”
赵文素接住梳子,对她清淡一笑,把梳子插到她秀发上,给她梳理。
梅玉看着镜子里专注的他,就没了脾气,莞尔一笑。

过完年,赵礼正开始打点去平州,走马上任。罗薇姝这新年过得委委屈屈,想到从此可以离了正室,在外逍遥,喜得把行李收拾了几遍,就等着出发的那一天。
临走前的一天,赵文素把她们叫去。

行了礼,赵文素笑一笑,对罗薇姝说:“薇姝,这段时间我观察你,是个不错的孩子。你们没有婆婆,本来你们房的事我不便出声。但谨言是我长子,长房还指望你生出个男孙,了却我这段心事。你就留在家里,好好养胎,免去了舟车劳顿之苦。”
罗薇姝听了,如晴天霹雳一般,震得半晌回不过神,想要驳斥,但对方是家主,只得讷讷说:“但,但是大少爷去外地,没个人伺候可怎么办?”

“这个好办。小萍是跟你一起立的姨娘。她从小就跟着你大奶奶,聪明伶俐是少不了的。就让她跟谨言去平州吧。”
一边的梅玉惊喜非常,那天赵文素回绝得那么干脆,这会儿怎么突然支声了?
罗薇姝好梦破灭,见到她笑容满面,心中一时恨极,几要咬碎一口银牙,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第二天罗薇姝哭得泪人儿似的,把赵礼正送走。
梅玉终于松了口气。

没人的时候,赵文素对梅玉说:“我拉下老脸做的这件事,你高兴了吧?看你这段时间对人家总没好脸色。这往后,你可不许这样,毕竟人家怀着赵家的种。”
这次梅玉言笑晏晏,答得干脆:“知道了。”

完了这件事,梅玉开始考虑起赵鸿飞的事情来。她不能回报赵鸿飞的情,希望能找到方法,让他断了念头,趁早解脱。
可是没等她找到机会,接踵而来的事情让人猝不及防。

 

作者有话要说:写得快要吐血。
看到有童鞋误会了,是薇姝,不是薇珠。

 


无名火家主逐贵客

“天下事有难易乎?为之,则难者亦易矣;不为,则易者亦难矣。”(注1)梅玉念完昨晚赵文素教的文章,把手中的书本放下。
抬头眺望窗外。嗯,天下事无难易,她再努力想一想,一定能想出个两全的好办法,去处理赵鸿飞的感情。

窗外的园子可以看到一角湖水,繁花缤纷,苍翠欲滴。春节都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天上连一滴雨都没有下,反而早早热起来。赵家老爷为了百花苑的花草树木,引了好多湖水上来,才不至于旱得打蔫儿。

她站起来把窗户开得更大一点,自言自语道:“看来今年要农旱了。”
视线里忽然出现一个拔足狂奔的人,从花园的另一边过来。
那人满身狂躁,一路疾步,把许多花枝打折了也不管不顾,以至她看了半天才认出那竟是赵文素。

他早上出门去官府,还不到一个时辰,怎么就这样子跑回来了?
梅玉把书本丢下出门,提着裙子拾级碎步而下,“简白,发生什么事了?”

赵文素脸色铁青得可怕,鬓边的太阳穴鼓起,看都不看她,径直走进书房。门被大力甩上,刮起一阵风,差点把随后跟着的梅玉耳朵震聋掉。
她看着嗡嗡颤动的门板,慌得不得了,使劲拍门道:“喂,简白,你怎么了啊?”
“别吓人啊!出什么事了吗?”

“滚——!”赵文素在屋里野兽似地吼,悚悚然如惊雷浇下来,怒气像要烧到了天上去。
然后是一阵乒乒乓乓的瓷器碎裂。
好大的火气!
梅玉被震得退后一步,拍着心口。心想难道赵鸿飞又闯祸了?好像不是,是的话他把自己关屋里头作什么。

“有什么事好好说,别生气伤自己啊。”她担心地又喊了一句。
屋里又是一阵噼哩啪啦的碎裂声,估计能砸的都砸了。

赵文素看来暂时不会理她。梅玉只好忐忑不安守在外面,焦急地踱步。不过里面再没有声响。
过了晌午,她又开始敲门,“简白,你闷够没有?发泄完就出来吃饭,啊!”
没有回答。
再敲,“你到底怎么了,生谁的气啊,谁把你惹成这样了,我帮你去揍他…”

“中午有你爱吃的红烧肉,你要不要吃?”

当她要放弃的时候,门吱呀打开了。
赵文素站在门后,眼眶有点红,脸绷得死死的。他看了一眼梅玉,什么话都没说,举步往饭厅走去。
梅玉偷瞄了一眼房间,乖乖,一片狼藉,除了破碎的瓷器,满地上还铺了无数张雪片似的纸,纸上似乎写了字。笔墨纸砚被丢弃在地上。

她随手拾起一张,上面是大大的四字,“怒其不争”。再拾一张,还是“怒其不争”,再找,还是,只是越来越凌乱,最后变成了狂草。如果不是前面看到,她还真认不出那几乎成一条线的狂草写的是“怒其不争”。

她看了看满地的纸,少说也有几百张,难道刚才赵文素关在房里就练狂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