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这时,被守着内河水道入口的守军发现,那老皇帝也是躲闪不及,眼看着就要被砍,方从水下撬了铁丝网的褚慎跃出水面,毫不犹疑用自己的身体替万岁挡了一刀,便抱着他一起掉入了河中。
也是褚慎命不该绝,刚出内河,便遇到随风。
他已经说动了萧家的老太爷,领着人准备泅水入城墙,谁想到遇到了义父出来。
于是陛下被及时接应了后,写下调配城中守军的谕旨,让在军中旧部甚多的萧衍出面,调配人手,直接火炮攻城门。
因为武将皆被扣在宫里。霍随风将受伤的义父送往太医院救治后,即刻率领人马攻城。
一顿的火炮轰隆,将几重宫门炸得稀巴烂,涌入城中与叛军厮杀一番后,便将二皇子和那奸妃抓捕。
可惜的是,太子和几位武官皆在宫里遇害,皇帝闻听,悲痛欲绝,心里对二皇子的亡母的那点爱意,挥发得是干干净净,只下令即刻清城捉拿二皇子的一众党羽,审讯之后,一律九族凌迟处死,是以街市上才会如此混乱。
霍随风说得尽量云淡风轻,可是笑娘依旧心惊肉跳。当初看着这剧本的时候,再怎么惊险的情节,因为并非置身其中,都可以高高在上点评个一二,再惊魂的情节,也不过是两页纸的事情。
可当她真成了这情境里的一员,立场角度大不相同,再回想自己如若没有及时去找随风,又或者是随风没有能及时站在内河岸边,父亲也许早已经流血过多而亡,完成他舍己为人,替贵人挡刀的悲壮宿命。
想到这,光是后怕之感,就让她的后脖颈直冒冷气。是以听完了随风的话,笑娘也不搭言,只默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随风看着她发呆的样子,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侧脸……他突然想不起,自己上次这般肆无忌惮地看她,是什么时候了。
他沉默了一会后,站起身来,对笑娘道:“你照顾爹爹,我要入宫去巡视,若是无恙,还要回军营恭迎陛下还宫,大约得过几日才能回来……储君横死,恐怕城里还要戒严,你不要出去,需要什么命人告知我便是。”
笑娘听了,站起身来,将自己早先蒸好的包子用屉布裹好,递给他道:“爹爹这自有我,你莫要挂心。宫里现在应该乱得很,没人管顾你吃饭,你自己要注意,别饿坏了肠胃。吃包子时,若是不能热热,就配着热水吃,我让修竹带了带竹炭夹层的水壶,倒是让他烧水给你……”
笑娘知道,自己的这个弟弟现如今已经能独挡一面了,可是毕竟是从小带到大的孩子,竟然习惯成自然,忍不住像老妈妈一样冲他碎碎念。
随风倒是很受用,只认真记下了笑娘的话,待得送到门口时,突然开口道:“此番国储殁了,必定以国丧葬之,你怎么办?这一年又不能嫁了。”
笑娘一愣,她压根没想到这一层,微微恼道:“这都什么节骨眼了,竟有心说这个,我攒了钱,盖八座庙庵都够,天天换着朝向住,用不着你操心!再说,我不能嫁,你也不能娶,你那莫家的姐姐可是也等不起呢!”
随风突然笑开了,露出尖尖的虎牙,莫名带了些他这个年龄的少年该有的稚气样:“原以为你不会提了……怎么我若娶莫家姐姐,你可醋了?”
笑娘实在懒得说话,只翻了个大白眼。她方才没吃饱,要再吃两个包子,多蘸酱油,少蘸醋。
随风跨出院门翻身上了马,对笑娘道:“我这次平定三关,入京面见万岁的时候,万岁便要褒奖我,只是我推拒了别的封赏,只要要了一样东西。你猜,我向万岁求了什么?”
笑娘听了这话,猛一转身,正待说话时,小郡王已经一甩马鞭,一路绝尘而去了。
徒留着笑娘一人倚在朱漆斑驳的郡王府门前,很是用力地琢磨着他方才没有拉干净的屁话。

☆、第87章 第 87 章

笑娘哪里知道他求了什么, 想了一会, 突然觉得自己因为他的话而庸人自扰也是可笑。
爹爹还是一时清醒一时昏昏大睡的,她且得用心护理着。至于随风求了什么, 原跟她不相干,不用太费神去想便是了。
京城的肃清行动果然如随风所说的那样, 一直持续了五日之久。
二皇子得皇宠多年, 党羽众多。如今犯下滔天的罪恶, 让陛下痛下决心整顿。不然的话,万岁爷一世追求的尧帝圣名,便要付诸东流水,成为史书上的笑话了。
那二皇子霍渊是不能留的, 可毕竟也是万岁的儿子, 要留得体面。在圣上的授意下, 宫乱平定的第二天夜里, 二皇子就被灌了毒酒, 只是对外称呼,二皇子是悔恨自己犯下的忤逆不孝罪过,撞柱自绝。
而二皇子留下的妻妾一律赐死陪葬,儿女则送往皇寺为僧为尼,赐了法号,却也失了世俗皇姓的资格。
太子被杀, 圣心沉痛, 幸而太子遗留下的皇孙可以支撑皇室延续。于是在为太子举行轰轰烈烈的大葬的同时, 立太子嫡子霍阳为国储, 以示圣心对嫡子一脉的亲厚。
这等子越过儿子立孙子的,大秦的历史先前倒是没有过。可是眼下两位皇子先后殁了。而万岁其他两个儿子出身卑微,无母族扶持,的确也是立不住的。
只是经过这场乱局,万岁爷原本就不甚健硕的身子骨,越发虚弱,老态毕现,让满朝的老臣都感慨万岁为父不易,而忍不住落下热泪。
而太子殁了,以国丧葬之,民间上下,忌婚娶宴会一年,以示哀思。
年轻们的小姐还好,左右不过是一年的功夫,可是京城里尚且有一批蹉跎不起的大姑娘。
譬如莫家的迎婷,萧家的月柔,还有申阳公主家的琬琬县主。当然更有褚将军府的大姑娘莫笑娘,这些人可是成了贵妇圈子里的谈资。
只不过跟前三位那些个病弱眼高的不同,莫笑娘可是生生叫人给耽误成这样的,她又为人低调,结交甚好,是以谈论起她来,不免叫人带着些唏嘘感慨。
只是褚家这次护驾有功,褚将军机智神勇,以一人之力护佑圣驾,免了万岁与太子相类的遭遇,实在是居功甚伟。
所谓危难之中见人品。虽然皇帝先前对这位褚将军不甚待见,但他被药麻翻,被困于龙床上时,是褚慎身披霞光万道,解救了万岁。
二人在树上相处的那一夜,简直比十年的君臣之交都来得亲厚。
而他的义子霍随风更是忠肝义胆,在危急关头,积极筹措,威逼着萧家的老太爷出山,终于力挽狂澜让他得以回宫。
这义父忠烈,义子也是贤臣表率,圣心甚是安慰。万岁想到自己曾经暗示户部克扣这等子忠臣的粮饷,而褚慎却拿出自己的家私填军饷平匪患时,感受立刻大不相同。
皇帝心里真是觉得对不住褚爱卿啊!
是以褚慎虽然伤重,可是褒奖的圣旨却是一道接着一道地送往褚家。赏赐的金银田地不胜枚举。官爵也是一路追升,着封烈武侯,官至朝中一品。
一时间褚家清冷了甚久的府门又热闹了起来。
虽然父亲伤重不能见客,可是各府表心意的补品成车地送,那同僚旧好慰问褚侯爷的书信也如雪花片一般涌来。
只可惜那些被扣押的武官们,却有好些没有熬度过宫变这块试金石的试炼。
许多人在宫变时,在二皇子的威逼利诱下,写下了移交衙门差事的文书,这便成了叛变的佐证。
于是许多臣子虽然逃过了一劫,却也纷纷落马,为圣上问罪。而宁死不屈,被二皇子杀害的臣子亲眷也得到了圣上的抚恤。
而萧家的处境,最是尴尬。
虽然萧衍老太爷初时不愿意蹚浑水站队,可是却被夜闯萧府的霍随风领人刀架了脖子,不得已给他调配了儿子近营的人手。而随风救出了万岁后,萧衍这老狐狸倒是变得勤勉了许多,积极筹措平叛,按理说也算是头功一件。
可是,萧老太爷万万没有想到被扣在宫里的儿子却给他掉了链子。
虽然萧月河力阻父亲莫要变节,但他被二皇子挑了脚脖儿筋杀鸡儆猴之后,萧昇顶不住压力,到底写下了文书。
所以别家都是非黑即白,要么赏要么罚。
可到了萧家这里,万岁都犯难了。最后决定赏罚分明,萧老太爷力挽狂澜乃国之中流砥柱,他的孙子年少忠耿,晋封公侯,而萧昇在万岁爷的言语暗示下,主动辞官,将位置让给了自己的儿子萧月河。
只是这位侯爷,却因为宫变落下了残疾,那腿到底是瘸了。
笑娘知道这消息的时候,又是后脖颈子冒凉风。以前她便隐约觉得这世事发展有匡扶剧情的引力。
而现在的桩桩件件,哪一件不是在按着原剧情走的?
父亲又替贵人挡刀了,二皇子与太子斗得皆落败而死,年幼的国储上位。萧月河初露锋芒,那腿也到底是瘸了。
而她身为一个不得好死的女配,身处在这似乎不可抗拒的宿命里,就好比穿越到了一部恐怖片中,压根不知道要你命的恶鬼,从何处里冒将出来。
但是现在看来一片繁荣大好。褚家因为爹爹的又一次玩命挡刀,处于无上的荣华中。
万岁老爷子可能经历宫变,有些精神创伤后应激障碍,三天两头的折腾禁军肃清宫内的治安死角。
另外万岁每到半夜就失眠,想到了褚慎舍命相救的恩情,那嘉奖的圣旨总是半夜拟写,天一亮就由宫人送出来。
所以从小郡王府将父亲送回褚家后,笑娘也是天没亮就要漱洗打扮好,等着替卧床不能起的父亲接旨谢恩。
老爷子需要心理宣泄,她都理解,可是总是这抹黑漱洗打扮的,对于年轻人来说实在是太煎熬了。
这天,她又是服侍了父亲换药喝下汤水,很晚才沾到枕头,睡了没有两个时辰,便要爬起,照例收拾停当,半合着眼儿,靠坐在床边,睡意朦胧地等着,果然天色刚刚见亮,褚府的大门就被敲响了。
宫里照例又是宣旨。笑娘跪在团垫子上,内心毫无波澜。相比于那些个田地金银,褚大姑娘现在独独缺觉,好想求陛下赐个整觉给她。
可惜万岁的应激症似乎愈加严重了,今日的宣旨内容也别出心裁。
“褚家笑娘,倍悌至孝,端雅慧娴,朕闻二十有二尚未婚配,特赐良缘,赐婚予崇正郡王,待国丧之后成礼,开枝散叶,永结好合。赏妆奁百担,封惠敏县主,封田千顷,钦赐!”
前来宣旨的太监念完了后,便等着褚家大小姐谢恩接旨。
结果却看到褚笑娘跟被人点了穴一般,呆愣愣地看着他。
这宣旨的公公倒很是理解。姑娘的毛岁都二十二了,再过一年的国丧,也就二十三了。说实在的,大姑娘熬到这个岁数,可真是愁煞了父母。就算找,也找不到什么青年才俊了。
可是如今陛下赐婚,给她婚配的居然是崇正郡王,这十七岁的葱茏少年家,可正是鲜衣怒马,尽赏名花的好时候。给谁谁不疯乐啊!
更何况崇正郡王又不是靠着父荫的纨绔子弟,身上军功奇伟,前途不可限量啊!那满京城里,多少的王侯都盯看着郡王的婚事,指望着将自己花儿般鲜嫩的女儿嫁给郡王为妻。
可谁承想,这一口子的鲜肉竟然落到褚家老姑娘的身上了!这姑娘也是惊喜得傻了,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吧!
是以公公宽慰的一笑,冲着还在发愣的笑娘道:“褚大姑娘,甭傻着了,这是皇帝的恩赏,你还不快些接着,难道想抗旨不遵吗?”
任是公公想破了脑子,也猜不到,此时褚大姑娘并非发愣,她得集齐洪荒之力,才能压抑住自己满心的怒火。
她的脑子里一直回响这霍随风那日之言——“我推拒了别的封赏,只要了一样东西。你猜,我向万岁求了什么?”
笑娘此时若是再猜不出是霍随风的手笔,那她可真要找棵大树撞死了。
是以她依旧跪着对公公道:“请公公替奴家传话,这桩婚事万万不可,那崇正郡王乃是我弟弟,是我自小看大的,哪有弟弟娶姐姐的道理?”
公公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褚大姑娘……不对,应该叫您惠敏县主了,您跟崇正郡王是什么关系,满京城谁不知啊!那郡王不过是褚将军的义子,并无血缘,你又是褚将军的继女,跟崇正郡王远着呢……再说这可是圣旨啊。甭说万岁心疼县主您,给您配了这么好的婚事,就算配了个不好的,君恩雨露雷霆,您不也得受着吗?”
公公说的道理,笑娘自然都懂。对万岁不敬之罪,叫人都承担不起。是以她只能咬牙伏在团垫子上,领旨谢恩。
可是转身,她吩咐了下人们服侍父亲的汤水药饮后,径直出门去寻小郡王去了。
万岁新赐了宅院给霍随风。老宅实在太破旧,而他又没有太多的家私物件,所以干脆带了小厮仆役搬到新宅去住了。
当笑娘将气派的金环朱门敲得山响时,门房从门缝里瞥见是大姑娘,立刻就给开门了。
笑娘也不用通禀,直愣愣地往里冲,看见了霍随风正赤膊在前院舞剑,就直吼道:“霍随风,是不是你干的好事?”
霍随风练得一身热汗,在旭日下,腰杆挺直,健硕的肌肉闪着微光,他瞥了一眼满脸怒色的笑娘,飘飘悠悠来了一句:“娘子来便来了,这么吼,要给你丈夫个下马威不成?”

☆、第88章 第 88 章

随风虽然模样大变, 显现出男人的俊美,可是从小气人时, 那眉毛微挑的细微表情可没变。
笑娘看着他气人的德行, 再加上那句“娘子”, 当真是有拔刀砍人的冲动了。
“狗屁的娘子!我且问你, 是不是你跟皇帝主动提及的,不然万岁怎么会如此乱点鸳鸯谱?”
随风向来敢作敢当, 一边用巾帕擦汗, 一边干净利索地道:“是,我跟皇帝提及褚家姐姐难嫁, 义父养育大恩无以为报,我愿娶褚家姐姐, 以解义父义母的忧愁。”
笑娘两辈子都没有被人气得这么浑身乱哆嗦,她指着他紧声道:“我……我且问你, 你在西北最后见我时, 跟我说了什么?”
随风坐在一旁的木条长凳上,架着二郎腿想了想:“是那句九天玄女也怕人老珠黄,还是你眼角添了褶子?”
笑娘再忍不住,走过去冲着他健硕的身子板,咚咚就是两拳:“在那给我装糊涂!不是说好了我嫁我的,你娶你的吗?还假惺惺当着爹爹的面,要给我出嫁妆呢!”
霍随风被打得身子歪了歪, 顺势扯住了笑娘的手, 小虎牙尖尖都笑得露了出来:“我不过是说你该嫁人, 我也该娶了,哪里说错了?等成婚的时候,嫁妆我也尽给你出便是了,你若怕我反悔,找个证人,我敢立字据跟你担保。”
笑娘肚子的冤枉官司可不光这一桩,她又恼道:“还有……你不是跟莫家谈婚论嫁了吗,怎么转身又去万岁那里求?难不成你是要好事成双,也不怕犯了欺君之罪!”
小郡王手里一使劲,就扯得她跟自己并肩坐下了,搂着她的肩膀道:“这又是哪里的话?我怎么不知自己跟莫家谈婚论嫁了?”
笑娘可不想跟他这么黏黏糊糊,奋力扯开他的手,道:“你可是白纸黑字写给你师姐洪萍的!不是说准备今年底就要成婚,而你也允了莫家联姻的意思了吗?”
霍随风的长臂一展,死死搂住了她的脖子,贴着她的耳朵道:“我师姐那二两子墨水,您难道不知道?我只是说莫家跟我有提亲的意思,而我想年底成家立业。两者原是不相干,我师姐可是怎么错看的,竟跟你散布这等子没影儿的话。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是要坏了莫家小姐的清誉?”
他说得言辞凿凿,笑娘气得眼白翻上去,都下不来了。
可是细细想来,这霍随风要娶莫家小姐的话,也的确只有洪萍一个人说。那次喜宴上,京城的小姐们还在热切讨论着小郡王的妻子人选呢,那备选的佳丽五花八门,可并没说定了是莫家的小姐啊!
枉费她替他担心了多日,总是怕他重蹈覆辙。
但是笑娘太了解随风小崽子了,若不是他书信言辞上有意误导他师姐,洪萍岂会错看得这么离谱?
如今想来,皆是缓兵之计,就是要稳住她和爹爹,却在背后鼓捣些营营苟苟,最后竟然一通歪理说动了万岁,亲自下旨赐婚。
到头来,却要她们褚家父女感恩戴德地接受,还让外人以为小郡王仁义,为了养育之恩,舍身饲虎,让褚家的库存积压了甚久的闺女有了归处,不至于老死在庙庵里。
她气急反笑,斜着眼瞪随风:“这么说我们褚家还要谢谢你了,竟是舍了那么多的名门闺秀,凑合我这人老珠黄的!”
随风笑得很宽和,目不转睛地盯看笑娘气得红了面颊的俏脸,很是诚恳道:“都是一家人,说谢谢也太见外了,没事,我不嫌你老……”
笑娘懒得再跟小人得志的狗崽子说话了,至抓起一旁的棍子满院子追着随风打。
随风知道若是不让褚家姐姐发出这口怨气,只怕她这几日都吃不下饭,是以也不怎么躲,且让她抽打几下实诚的。
最后眼见着随风的后背都被抽红了,笑娘心里也是一惊:自己何时成了这么粗鲁暴力之人?
于是她撇了棍子,懒得再跟随风多言,扭身又冲出了郡王府。
霍随风没有追出去自讨没趣,而是拿起笑娘方才打她的棍子,得意地甩开了个棍花,又演练起了阵上杀敌的卷马棍法……
再说笑娘,从郡王府出来,心内的郁气不消反增。
看看,这就是她要嫁的狗东西,竟是满嘴不吐人话,是诚心要气死她的。
想到自己当初来到这里,便暗暗立誓绝不找比自己小的。光是她以前嫁的那位,她就够够的了。
可是那时曾凡年轻不定性,移情别恋,她还可以选择离婚。
但身在这封建毒瘤盛行的古代,待得她真老的时候,随风那等模样的男子正是位高权重,春风得意之时,少不得手下的妻妾成群。
田园风是彻底别指望了,只能大红灯笼高高挂的宅斗,一路到满城尽带黄金甲的宫斗,斗得你死我活,至死方休。
所以细想母亲胡氏说得对,女孩家不要太挑拣了,若是她在西北时,寻个父亲的下属嫁了,也就天下太平了。可是现在她却被迫要嫁给个霍随风这个又小又坏又克妻的。
等马车回到褚府时,寒烟小心翼翼地递过了一方帕子道:“小姐,别哭了,不然让将军看到岂不揪心?”
听寒烟这么一说,笑娘伸手抹了脸,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被气哭得满脸泪水。
她当然不会这么见爹爹,而且跟随风闹了这么一遭,加上哭透了,也有些神情萎靡,再也积蓄不上足够的怨气。
于是擦干净了泪水,又在马车上打开水粉盒子抹了粉后,便下了马车。
老管家说将军已经知道了传圣旨的事情,只闹着要备下马车去宫里面求见皇帝呢。
笑娘听了一急:“谁这么嘴快说出去的!”一边说一边急冲冲去见父亲。
褚慎的伤实在是太重了,御医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动,不然那线挣开了,岂不是又要流血?
等她入了房中一看,褚慎竟然已经半坐起来了,也许是扯到了刀口,只疼得一脑门的白汗,那嘴唇都没有血色了。
她连忙过去,按住了褚慎恼道:“爹爹,你这是要干嘛?我弟弟和妹妹还小,你是要让我娘再改嫁别人?”
笑娘在父母前面向来是温温柔柔的,褚慎可从来没见过继女说话这么呛人。
病猫偶尔发威,有时比母老虎吓人,褚大将军还真被震慑得不再动,老老实实地躺了下来道:“我知道皇帝刚赐下了圣旨,将你许配给了随风……这……这不是乱点鸳鸯谱吗?不行,我要去面见陛下,请他收回成命!”
就算是褚慎没有受伤,这种让皇帝把说出去的话再吞回去的做法也要掂量掂量啊!
万岁爷如今心情跌落谷底,连失两子,朝廷震荡,正在自我治疗,调整心理期间。
他难得好心情,给臣子的老姑娘赐婚,自认为做了件成人之美之事。这时懂事的臣子只需要感恩戴德,叩谢龙恩便好。
可是褚慎若是这么带伤坐着担架去面呈皇帝,请他收回成命,岂不是让万岁爷的热脸直接掉进了粪坑子里?
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君臣情谊,也许就这么的消磨完了。这点子人情世故,只要长脑子的人都应该懂。
笑娘清楚,褚慎又何尝不知?可他执意要去,必定是认准了自己的闺女吃亏了,不愿意,这才拼了老命也要恳请陛下撤旨。
褚慎如今的伤实在是太重了,可禁不起半点折腾。
再则他也不知这圣旨是霍随风求的。他要知道,父子俩岂不是要大闹一场?若是褚慎经受不住怕是便要了性命,现在笑娘可是真的害怕一切都按照原剧情发展,让褚慎如原书一般死于伤口溃烂。
事已至此,也唯有和稀泥。
她尽量和气地劝父亲道:“爹爹,圣上大概也是听说您有一位老姑娘至今尚未婚配,也是为我们褚家发愁,想着爹爹能和崇正郡王亲上加亲,才有了这样主意。”
褚慎躺着抬不起胳膊,只叹气道:“这算是哪门子的亲上加亲,你们可是一起长大的啊!”
笑娘现在就是烤架上半熟烤鸡,被明火燎烤,还要自己翻面刷涂料。她深吸一口气,柔声道:“现在圣旨已下,父亲若是进宫请求废止,岂非是打了圣上的脸?如今看来,小郡王娶我这老姑娘才是受了委屈。既然如此,就算真要请圣上撤了圣旨,也当是小郡王去说。放着年轻力壮的不用,爹爹你如今伤成这样,跟着折腾什么?再则就算真嫁给随风,女儿起码不会受了委屈,不然在您这,他就过不去,事到如今,你只须静养,皇帝赏了什么,只安心受着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