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陆青瑛被眠棠这个似曾相似的微笑提醒,倒是打了个激灵,只往回圆话道:“半天不喝水可怎么行……”
眠棠都这么说了,全氏也不好将两个丫鬟都借走了。于是便留下了碧草,带着芳歇回转二房的院中去了。
等全氏母女走了,碧草忍不住跟眠棠嘀咕道:“老太爷昨天在饭桌上明明说了,小姐的日常月利都由老太爷出,小姐您何苦的这般大手笔,给了她们那么多的银子?”
眠棠却笑笑不语,她这个二舅妈就是爱占小便宜的性子,给了全氏些好处,换来耳边的清静,在眠棠看来很是划算。
不过等入夜时,芳歇才回来,也不知在二房的院子里做了多少的活计,累得居然让碧草给她捶腰。
眠棠问起她那边的情形,芳歇小声道:“二夫人一直变着法儿问小姐您这两年的事情。我只闷头做事,不搭言,许是气着了二夫人,便什么脏活累活都让我做。得亏碧草没去,不然她那没把门的嘴,说不定会说些什么呢!”
碧草表示不服:“凭什么我便会说漏?难道只有你得了李妈妈真传,我就什么都不懂?”
两个小丫头斗嘴,失了规矩全然不知。
眠棠懒得管,靠在榻上吃着软糯的冰糖黄桃,心里却感慨,若是李妈妈在此,这两个小丫头的膝盖难保,都要跪在井头舀水,顶在头顶罚跪了……
这由仆到主,眠棠一时难免走神,想着那位崔军爷不知此刻实在野外宿营,还是在城头巡查……
崔军爷其实原本柳眠棠想得要惬意很多。
蛮人部落很多,并非铁板一块,既有如负隅顽抗者,更有急于与大燕军交好,扳倒阿古扇单于者。
而崔行舟此刻便在蛮人举行的宴席之上,联络一下部族的感情。
说是在蛮人的地界举行的宴会,其实方圆的荒漠草原,早就是崔行舟的囊中之物。
然后此地并非汉人久居之地,崔行舟一□□霆手段,另一手难免要备些拉拢人心的怀柔之策。
所以对于不愿依附阿骨扇的部族,崔行舟一律宽容友待。
为了迎接这位贵客,蛮部察锡部落召集了一群部落里的妙龄女子,随着胡琴鼓点翩翩起舞。
她们皆穿着薄裙窄袖短衣,露着一把纤腰,舞得曼妙而魅惑。
崔行舟身边的大燕将士这些日子来,连母猪都看不见,骤然眼前多出这么多的妙龄女子,当真是看得移不开眼。
而身为正主儿的西北主帅,却有些目迷离,靠坐在牛皮椅背上,目光却好似越过了眼前的舞女们,不知延伸向了何方……
在一旁作陪察锡部首领,在一旁察言观色甚久,有些拿捏不住这位主帅的心事。
按理说,这位主帅在前不久的长溪奔袭战役里,一举消灭了阿骨扇残部一万人,奠定了他平定西北坚实的基础,应该春风得意才对。
现在争抢来跟他议和的部落首领排成了队,可是这么欢庆的宴席上,他怎么一点笑模样都没有?看着女人的眼神,居然都没有看桌子上的烤肉来得有温度……
察锡首领为了逢迎这位大将军,做足了功课,突然想起他曾有“赛下惠”的名声,顿时有些恍然——原来淮阳王并非浪得虚名,果然是个难以讨好的主儿啊……
不过察锡首领还想再试试,犹自不甘心道:“大元帅近日劳苦,不知道一会酒宴之后可否要沐浴安歇?这些舞女都是部落里芳龄女子,如草原初开的鲜花一般纯洁未经雨露,大元帅看看是否挑选些回去服侍您沐浴安歇?”
说这些时,察锡首领已经做好了被崔行舟回绝的准备。
没想到的是,原本无聊盯着酒杯的淮阳王突然抬头看了看那些冲着他大方微笑的姑娘们,慢慢伸手指了指其中一个纤腰丰润,五官明艳的女子。
察锡首领看崔行舟没有卷拂了他的心意,也是一阵大喜 ,连忙叫那个姑娘上前,陪着淮阳王一会入帐销魂……
而在一旁服侍的莫如,心里也长长出了一口气。
他就说吧,天涯何处无芳草?
王爷前些日子反常得有些吓人。倒是不打沙包了,除了跟将军们商议军情外,独自一人时,居然可以整天不说话。
别人可能没有什么感觉。可莫如天天就守在王爷身边,就跟守着个千年寒冰铸就的主子一般,一点热乎的人气儿都没有。
莫如知道,王爷的失常,一准跟那个起幺蛾子离开的柳娘子有关。
只是在莫如看来,那柳娘子虽则美矣,可出身经历,真是连当王爷的侍妾都高攀了。
像王爷这般俊逸有才情的男子,就算天性高傲,一时在柳娘子那受了不识抬举的挫折,也应该很快恢复过来才对啊!
没想到随着西北军渐渐推进,离得金甲关越来越远时,王爷的那股子消沉气息却越发的浓重了。
就在昨日,他给王爷洗衣,一不小心,将一件贴身的内衣洗烂了。其实这也不能全怪他手重,实在是缝这衣服的人,手脚太笨,针脚粗大的能漏米粒子,一看就知道出自那柳娘子之手。
莫如原想着破衣服一件,烂了也无所谓,反正他当初开拔打点行李时,给王爷带了不少内衣呢。
可是等到第二日,王爷换衣时,见他拿来的是新衣,便问旧衣哪去了。待听他说给洗烂了时,竟然勃然大怒,只差一点就将他踹到荒野里喂了狼。
莫如哭唧唧地去溪边找寻当初被他扔掉的衣服,再呈递给王爷。
哪知王爷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死死盯着那件破得不成样子的内衣,久久来了一句:“既然破了,就丢了吧,捡它回来作甚?”
主子是天,雷霆雨露皆是君之恩德。莫如自然不敢多言。不过他觉得,王爷这怨妇一般的喜怒无常劲头,应该是快过去了吧。
而今日在酒宴上,他居然钦点了一位貌美的女子。莫如顿觉欣慰,只觉得就此芙蓉锦帐一朝,王爷在别处软玉娇香里获得了慰藉,关于柳娘子的一切,便可水过无痕了吧?
所以王爷宠个女子,莫如竟然如自己快要入洞房一般,期待而紧张。
那帅帐里烛光摇曳,竟然一夜都没有熄灯。
莫如钦佩王爷的体力犹如黄河涛涛绵延不绝之余,也撑不住睡下了。
等到了第二日,莫如特意早起烧水,备下巾帕子等着王爷唤人。
谁想到,那姑娘竟然哭肿一双眼睛,揉着手腕子,面容憔悴地从营帐里出来了。
莫如有些莫名其妙地盯着她,上下打量着看,一时不知昨日王爷是怎么销魂的。
草原的姑娘都有些不开化的彪悍,那女子在崔行舟面前大气都不敢喘,可跟莫如这样的小厮就毫不客气了,只端着手腕子道:“看什么看?难不成你也要教我写一宿的字?你们汉人……可真……有病!”
莫如被骂得摸不着头脑,等端着水盆入了帐篷一看,桌案子前满是写废了的纸。而王爷则合衣倒卧在床榻上,眼睛直直看帐篷的屋漏呢。
这下子,莫如可算明白那蛮族女人方才说话的意思了。
因为是蛮族人,汉语说得再溜也不怎么会书写。可是看地上的纸,王爷教得可真用心,横竖撇捺都带着风骨。
可是被迫写了一宿的字……也太惨了些……难怪方才那位姑娘哭肿了眼睛……
莫如突然明白,王爷为何选那姑娘了。只因为那位姑娘的身量和鼻子,倒是很像那位柳娘子。只是以前王爷教柳娘子写字的时候,那是你侬我侬,亲亲我我的甜蜜。可没有王爷迫得人写肿了手腕子的时候啊!
莫如知道王爷并不是好了,而是“病”得更严重了。
可是他一个下人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干着急。
这时一路护送眠棠回转西周的范虎回来了,说眠棠已经回了西州的故乡,他便回来交差了。
王爷将范虎叫到了帅帐里,听着范虎细述眠棠离开之后种种肆意妄为,匪夷所思的行径。
听着听着,尤其是听到眠棠用人为羊,以少破多歼灭盗匪的那一段时,王爷冰封甚久的俊脸,慢慢溢出了些耐人寻味的笑。
初时是极浅的微笑,然后竟是不能自抑般,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这些时日来这是王爷第一次露出笑容,而且还是这般畅快疏朗的大笑。看到王爷这般不忌礼仪的大笑,让莫如和范虎心中都没了底,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王爷自顾自地笑了一阵后,笑声渐歇,目光重又变得冷静深沉,对范虎道:“今日就歇下,明日一早你便赶回西周,继续盯紧柳眠棠。”
范虎本以为回来交了差,终于可以卸下重担,松泛下紧绷了许多的神经,可没想到气都未喘上一口,还要继续扛上。
范虎若是独处,其实是想狠狠大哭一场的,只可惜被王爷的厉眼紧盯着,只能咬着牙硬上。
只是他心底有些不解,以前盯着柳眠棠是为了顺藤摸瓜,抓住反贼,如今却又是为何?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问王爷这次折返回去,盯梢重点是看什么。
王爷似乎也没有想好,只沉默地看着帅帐地毯的纹路。
看眠棠什么?她离开了自己后,饭没少吃,觉没有少睡,更是没少发横财赚银子。
如今,她回转了西州,有了家人庇护,更是不会短缺了衣食照顾。
想来那个柳眠棠,连想都不会想她了。
反观他呢?与她分开的初时还好些,只不过一到夜里,便想起的她馨香的气味和绵软,所以睡不着觉罢了。
等得日子久了,他自然就好了。
可是日子久了,夜里倒是不焦躁了,却脑子里跟演折子戏一般,总是回想起跟柳眠棠的点滴日常。
可是每每回想完了与柳娘子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后,却要人愈发清醒地意识到一点——他跟她彻底断了联系,从此各不相干。那一段温情,就像那件被洗烂的衣服一般,缝补不回来了……
昨日,他点了那女子进账,原本是想要好好宣泄一番的,女人嘛,除了五官略有些差别外,哪个不是一样?
他总是想着柳眠棠,实在是美色品酌太少的缘故。可是待那女子挂着媚笑,将身子挨过来时,崔行舟立刻觉得不对了。
那脂粉的味道太浓烈,不够香甜,脸上的笑意太谄媚,不够虔诚热烈,唤人的声音也太粗,不似那种娇媚而略带嘶哑的音调……
总之一切都不合崔行舟的胃口,竟然让他燃不起丝毫的兴趣,所幸那女人还有个鼻子能勉强入眼。
于是崔行舟叫她坐到桌子边,只看她的侧脸,叫她拿笔在桌子边写字……
有那么一刻,淮阳王感觉自己似乎又重回灵泉镇的北街小院,院子里的杏花开得红艳,而他坐在一旁,看着眠棠握笔在轩窗边写字,她粉腮含笑,鬓角蓬发,时不时抬起头看着他,轻声地唤:“夫君,你看我这字写得可好?”
崔行舟紧紧握了一下手掌。他突然感觉到莫名的愤怒,凭什么他这么想她,可她却好似全忘了他的样子!
是她健忘症又发作了不成?他和她之间,有太多算不清的帐,她别想着这么一走了之,然后无忧无虑地过她的下半辈子!
想到这,淮阳王慢慢地吩咐范虎道:“你去盯紧了柳眠棠,绝不许她在我凯旋归来前,便急匆匆定亲嫁人!”
范虎如今,也算是经历千磨万击,坚劲得如韧竹一般。听闻了王爷匪夷所思的吩咐后,继续沉声问道:“若是柳姑娘执意要嫁人……莫将需不需要捆了她来见王爷?”
☆、第 59 章
莫如觉得范虎实在是太蠢, 堂堂淮阳王何须如乡间泼皮那般,捆绑人家良家妇女?
可是崔行舟听了范虎的话,却似乎很认真低考虑了一下, 然后才道:“你只管对她言, 等我就是了……”
至于他回去见她说些什么,崔行舟一时还没有想好。只是他们分别的是那么突然而匆匆,崔行舟总觉得自己还应该自再见见她……
而眼下,西北平定在即, 他折返之日不远,到时候他会路过西州, 正可以去看看她。
只希望到时候, 她莫起了改嫁的心思才好……崔行舟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用了改嫁一词, 似乎她曾经嫁过他一般。
就在这时, 有人入军帐禀报, 说是察锡部落的首领,要引荐一个人给淮阳王。崔行舟问道:“他要引荐何人?”
前来通禀侍卫迟疑道:“是……一个蒙面的女子……”
淮阳王没有想到察锡首领竟然对拉皮条的事情乐此不疲, 微微皱眉道:“不见!”
那侍卫听到后, 立刻出去传达王爷的意思。
可就在这时, 门外有女子朗声道:“我乃王旗部落克司单于的遗女, 特来求见淮阳王!”
崔行舟听得心念一动, 那个克司单于正是被义子阿骨扇弑杀的老单于。
如果他还健在,边关不至于会有这一场战火。
想到这,他沉声道:“让他们进来。”
当察锡首领领着一个蒙面的女子入了帅帐时,那女子解下了头巾, 抬头一看崔行舟, 却失声叫道:“怎么……是你?”
原来来者正是林思月,她乃逝去老单于的遗女, 此番来见淮阳王也是谋求复兴部族的大业。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端坐在主帅高座的男人,居然是柳娘子和离的夫君——崔军爷!
而崔行舟看见了林娘子也是一怔,他没想到那个柳眠棠救治的商户弃妇,居然是蛮族老单于的女儿!
这两人一时都有些凝神,叫一旁的察锡首领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若是前几天,他可能还会大胆揣测着是淮阳王看上的老单于的王女。可是那么一个如花的姑娘,被淮阳王领进帐子后写了一宿的大字后,察锡首领觉得有些看不透这些汉人的贵族男子了。
不过还是崔行舟率先开口道:“你说你是老单于的王女,有何凭证?”
林思月早有准备,命一旁的随从奉上了老单于的鹰头玺印,这玺印是当年蛮族与大燕交好时,高祖所送。
而如今篡权的阿骨扇到处搜寻,都没有发现这玺印,所以他如今用的印章不过是私刻的金章,名不正言不顺。
这也是阿骨扇一直气急败坏到处搜寻老单于女儿的原因。
看了这玺印,加上有蛮族大部落察锡首领的引荐,林思月的身份确凿无疑。崔行舟此时也明白了为何柳眠棠求助于林思月时,她能给眠棠派去那么多能打的勇士,以至于隐在暗处的范虎毫无用武之地,白领了饷银。
不过林思月却很质疑这位淮阳王的身份。她直直看着他道:“阁下真的是淮阳王崔行舟?”
崔行舟缓缓道:“本王并无人追杀,何须找人装扮?”
林思月却高挑眉毛道:“那便是说阁下假扮了一位千夫长,在武宁关欺骗了一个小娘子后,又将她始乱终弃了?”
崔行舟闻言,脸色阴沉了下来。而一旁的莫如也气愤道:“大胆,竟然敢污蔑王爷!堂堂淮阳王岂是尔等能冒犯的?”
依着他看,是反着说才对,他们王爷虽然的确欺骗了小娘子,可是从来没说不负责任啊!
而一旁的察锡首领也急得跟林思月使眼色。他们此来是有求于淮阳王,可她却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岂不是要前功尽弃?
林思月也是知道自己不该这么问,可是想到那个柳娘子脏污着小脸,在寒风里辛劳运货售卖的情形,她就忍不住替柳娘子打抱不平。
不过崔行舟阴沉了一会脸,倒是平静下来,淡淡道:“她同本王只是闹别扭……不过还是要谢过王女替眠棠费心,派出人手保护她一路平安去了金驼镇。”
听崔行舟这么一说,林思月倒是不确定了。崔行舟既然能知道柳眠棠运送黑尾羊的事情,难道真像他说的那样,两个人只是闹别扭,已经和好如初了?
只是她从小接受汉学,知道中原地区的繁文缛节,依着柳娘子的出身,是绝对不可能成为淮阳王妃的。
那么这个王爷对待外室也太小气了吧。他身为堂堂西北主帅,却须得自己外室靠着开药铺,私买货物来赚钱养家?
林思月满心替柳眠棠打抱不平,可是自己此来肩负着振兴部族的大业。于是她只能强压着怒火,垂下眼皮,命人呈递上了她所写的陈情书文。
因为她的父王乃是得到过高祖封号的,可是阿古扇不过是个篡权夺位者。如今阿古扇颓势已显,林思月想要抓住千载难逢的机会,重振王旗部落。
崔行舟看过了陈情书,大致的意思是老单于之女想要讨得朝廷的敕封,以便名正言顺声阿古扇,同时避免蛮族更大分裂。
其实在此之前,就有人曾经探过淮阳王的口风,淮阳王从来都不接话。
对于大燕来说没有义务来维持蛮族的繁荣。而且如今淮阳王也不需要借助外力来帮他击败阿古扇。
如果今天没有看到林思月的话,崔行舟对于这类请求是理都不会理的。
所以,当他看罢陈情,想要一口回绝的时候,却突然想到了柳眠棠。
这个小娘子为人油滑,并非人之效仿的楷模。但崔行舟偶尔也能从她的身上学到些人生体悟。例如柳娘子常在他耳边念叨的:做人留一线,日后好见面。
细细想来,她无论是做瓷器生意,还是药材生意,都将自己很短时间积攒的人脉发挥到极限。
而眼前这位老单于的王女显然在蛮族里有着不错的声誉。他此时一口回绝了倒也无妨。可是却也得罪了草原上大大小小的部落。
想到这,崔行舟倒是缓了缓嘴,略想了想道;“王女的意思,本王已经明白,老单于乃先帝敕封,德高望重,王女如今有心重新与大燕交好实属难得。本王会将陈情上奏朝廷,等待万岁重新册封……”
林思月早先派人试探淮阳王的口风,却屡屡被回绝。今日来也没有抱着很大的希望。可是没想到崔行舟此番竟然这么好说话,实在是叫人意外。
为了表达诚意,崔行舟当着王女和察锡首领的面儿亲自为万岁写了奏折一封,并派人快马送出。
莫如在一旁看着,心里觉得他家的王爷做事似乎圆滑很多了,如此一来,淮阳王仁至义尽。若是万岁回绝了此事,也不关淮阳王的事情。可若是同意了,草原上未来的女王也要满心感念崔行舟的仁义了。
果然,当林思月走的时候,初时认出淮阳王的反感之意消减了不少,脸上也带了几分敬意。
不过临走前,林思月还是不放心问一下柳娘子的下落。崔行舟面不改色道:“日后有空,本王会带柳娘子一同去王旗做客,品尝草原正宗的马奶酒。”
听他说得言辞确凿,林思月也就放心了,于是让侍卫拿了王旗部落特制的牛肉干和大块干乳酪,还有草原上特有的驱寒草药。
“这些都是我给柳娘子准备的,只是她那次走得急,我给忘了。若是王爷能替我带给她是最好的了。尤其是那草药,乃是草原特有的绝崖花,五年才能结果。果壳研磨入药,最对她的寒症,对受损的经脉筋骨也很好。”
崔行舟命莫如收下,并对林思月道:“请王女放心,我一定带到!”
那天之后,王爷竟然难得心情愉快了些,并吩咐莫如一定要保存好王女托付的物品。
莫如其实很想没大没小地问问:“王爷,您这是总算找到了去找柳娘子的借口了吧?”
不过看着崔行舟在月光下虎虎生威的铁拳,还是一缩脖子,决定装糊涂的好。
草原上,西北主帅将柳娘子做生意的圆滑发挥到了极致。
可是到了油滑鼻祖柳眠棠这里,却遇到了不大不小的难题。
神威镖局的困顿远比她想得要严重得多。
其实外祖父这些年积攒了不少家底。就算当初为她父亲赔偿了大笔银子,也不至于落得破产的下场。
可是他老人家重仁义,需要养活的元老太多,镖局的生意又一落千丈,所以造成入不敷出。这些年里,都靠着老大搏命进银子,后来西北不进钱,就只能靠变卖田产维持生计。
可是再大的骆驼也经受不住这么啃吃。若是外祖父最后一处庄子变卖了,陆家的家底也就剩下不多了。
眠棠休息两日后,便让账房将如今还在陆家领着月钱的元老镖师名单抄一份给她。
那管账的账房是年轻时便跟着陆老爷子闯荡江湖的。按着辈分,柳眠棠得叫他张二爷爷。
所以听眠棠要名单,他便从厚厚的账本上抬头斜看了看柳眠棠,毫不客气问:“柳丫头,你要这个干嘛?”
柳眠棠让芳歇给她搬了条凳,坐在账房里的炭盆便烤着手道:“这不是年关快到了吗?我多久没回陆家了!如今又不是孩子了,该走的礼节不能省,又不想烦着外祖父,便想着请二爷爷帮我开个单子,到时候,我依着月钱的高低,就能排出这些叔叔大爷们轻重缓急,挨个儿过去送份年礼。也算是替外祖父走一走人情场面。”
这话说得张二爷爷很是爱听,不过还是依着长辈的惯例再叮咛小辈几句:“能跟陆爷打江山的,都是能干踏实的,分什么轻重缓急?不在送去的果子酒水多少,你若有心,那些叔叔大爷都能领了你的这份心意。”
眠棠笑着搓手:“就是这个道理,可我没二爷爷会说,若是二爷爷忙,就将往常支出的账本给我,我自己抄送一份就是了。”
这话很对张二爷爷的心思。他如今年岁大,可不愿做这些精细活,而且往常的月利账本子也没有什么怕人看了,于是便叫小伙计取了厚厚的三大本子,递给了芳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