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在四合院,他目睹到诸航对绍华的维护。这只猪肯定不愿让绍华难堪的。他看着,先是觉得好笑,然后居然生出一丝羡慕。

诸航皱着眉,久久沉默。

“你有没觉得这家西餐厅装饰得很一般?”她突然问。

成功摊开双手,西餐厅一般都喜欢巴洛克的装饰风格,似乎那样很有情调。

“我知道一家餐厅比这高雅多了,座落在公园附近,门口是广场,广场上有音乐喷泉,餐厅有整片的玻璃墙对着广场。夏天的晚上喷泉开着,在霓虹灯下特别的美丽。那儿每天晚上的桌上都会订满,但还有许多客人站在外面等着翻台。餐厅的特色开胃菜是蟹肉饼配牛油果和西柚汁,特色汤是肉桂南瓜汤,沙拉是杏仁沙拉,主菜点的最多的是香熏法式鸡卷和百里香烤春鸡配野蘑菇。”

“深蓝色!”成功扬眉。

是的,那家西餐厅叫深蓝色,是个以色列人开的,她在里面打工。

其实高档西餐厅对员工的礼仪要求是非常严格的,上岗前都会接受培训,她是半路空降过去。有位师姐因为论文过关,一直毕不了业,找到她,她给解决了。师姐请她吃饭,就在深蓝色。

她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从头到尾一直在惊叹,最后傻愣愣地问了句:“在这打工是不是能赚很多钱?”

师姐问:“你想来吗?”

她心血来潮,好啊!

那时,周文瑾出国一年多,她对学业失去了兴趣,时间多得无处打发。

她在西餐厅也打工过,觉得自己能胜任。

师姐的表哥就是餐厅的大堂经理,一说,她就来了。经理找了领班带她,培训一周,她的职场生涯就这样开始了。

不过三天,她摔了一只盘子,送咖啡时把位女士的丝巾给泼脏了。碍于表妹的面子,经理不好辞掉诸航,就把她发配到外面做接待小姐-----专门给等着翻台的客人发号码,维持他们的秩序。

腰里别着话机,耳朵上绑着麦,像个话务员似的。这个工作诸航很适合,她是坐不住的人,在外面可以走来走去,不需要腰站得多直,笑容要多热情。

其实,这样的日子也没多大乐趣,一天下来,从腰向下都没什么知觉,到是睡得很沉。

莫小艾忧心忡忡让她回来上课,说她都被月光给晒黑了。

她觉得她就等于是一个迷路的孩子,找不着回家的路了,那么就停下来歇一歇吧!

打工的日子过得也挺快,三个月后的一天,不知道怎么了,那天客人特别的多。都八点了,外面还排着一溜的人。

排在最末的是位美女。

美丽的风景和美人,都是自然而然吸引人的。诸航把号递给她时,情不自禁对她笑了下。

五月的夜,乍暖还凉。美人穿着藕荷色的连衣裙,披了条缀着流苏的七彩披肩,怀里抱着一束白色的郁金香,长发微卷,随意地散着,却一点也不觉凌乱,反而显得特别的娇柔。

诸航没有经历过琼瑶时代,但听诸盈提起过,这美人简直是琼瑶剧中的女主人选。人比花娇,令人心生怜惜。

美女是九点多*餐厅的,诸航摘下耳边的麦,去厨房喝点水。出来时,服务生正要给九号桌上沙拉,她内急,请诸航送下,一再叮嘱诸航要小心。

诸航翻了个白眼送过去,九号桌正是那位美女,一个人,有点奇怪。

“谢谢!”披肩摘下搁在椅后,美人的肩是那么的纤弱。“你的肤色真好!”美人仰起脸,笑语嫣然。

诸航以笑回应,这才注意美人的肤色太过白皙。

“我可以邀请你和我一起吃晚餐吗?”美人问。

诸航摇头,“对不起,餐厅不允许员工和客人一起用餐。”

“没关系,我去和经理讲。你没有其他的事吧?”

诸航老实地点点头。

“答应我好不好,对于我来讲,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美眸中流露出似水的恳求。

在这样的目光下,诸航像被下了魔咒,没有拒绝。

美人真的跑过去找了经理,经理要求诸航换下工作服,就当是下班了。

“我叫沐佳汐。”美人娇滴滴地向诸航伸出手。

“诸航!”

沐佳汐双手平放在胸前,丽容因为激动而焕发出灼人的神采。“今天是我和老公结婚三周年的日子。当初,我们就是在这家餐厅相亲认识的。”

诸航礼貌地举起酒杯,向她祝贺,“你老公怎么没有一起来?”

“他出差了,但有打电话给我。”

“花是他请人送的?”美人面前餐盘的位置和侍者开始所放置的一模一样,像是不曾动过。

“是我自己买的,在这样的日子里,当然要有一束自己喜欢的花相配。我觉得夫妻之间不应在意谁给谁送什么礼物,相爱就足够了。”

诸航是个围城外面的人,无法附合,只得专心吃盘中的东西。站了几个小时,还真有点饿了!

“你是学生?”

“算是吧!”这一周诸航没上一节课。

“真让人羡慕,你很漂亮。”

诸航差点晕倒,“漂亮”这个词向来和她无关。

“你是这么年轻而又活力,我太沉闷了。”美人眼中掠过一丝哀婉,轻轻叹了口气。

“你气质很好。”

美人淡淡地笑,不以为意,可能听多了这一类的夸奖。

“嗯,今天是你的节日,你许个愿吧!”诸航纯粹想活跃下气氛。

美人一对长睫扑闪了几下,双手相握,像在教堂中祈祷的圣女,“我只想要个孩子。你呢?”

33,有美一人,清扬婉兮(三)

诸航的愿望是这学期早点结束,她想回凤凰。

五月,一年中最好的季节,不冷不热,不干不湿,阳光明媚,花开正好,凤凰古城里定然是人流如潮,夜晚的花灯会把整个夜空都照亮了。

这年北京的五月,梅雨季节拖得很长,天动不动就阴着个脸,不知道是受这个的影响,还是心境的问题,诸航觉得日子翻过一页都像是使尽了全部力气,让人担心明天会不会来到。

周日,诸航不上班的,她要去诸盈家。诸盈要是知道她这么混,不知会气成什么样。

在姐姐家吃两顿饭,然后再带点菜回宿舍给莫小艾和宁檬解解馋。

宁檬又恋爱了,她说春天就该恋爱,不然多浪费。

诸航点头,动物们一般都这么做。

莫小艾苦着个脸,她现在活得很累,一个人当两个人使唤。有两位教授上课爱点名,说考勤当作平时成绩,她战战兢兢地用真嗓子替自己点下到,然后又用假嗓子帮诸航点下到,这种双面人生的生活令她要崩溃。

诸航并不领情,她才不理那些教授呢,他们爱给几分给几分吧,她无所谓。莫小艾却很在意。

周一去深蓝色西餐厅上班,领班递给她一个条,她展开一看,是沐佳汐留的。沐佳汐老公回来了,昨晚两人一起吃晚饭,她为没有见到诸航而遗憾。

诸航把那纸条往垃圾筒里一扔,进更衣室换工作服去了。她认为这些都是工作中的小插曲,奏过就完了。

傍晚,又下雨了。餐厅里家调开着,到是很舒适。等待翻台的客人依然不少,诸航站在廊下,无聊地看着如丝如缕的雨丝。

“诸航!”一辆银色的宝马停在餐厅门口,沐佳汐从车里跑出来,用书包遮着头,一路跑过来,珠白的丝裙上沾了几滴雨。“今天终于看到你了。”

她显得特别高兴。

诸航礼貌地笑笑,“今晚几个人用餐?”

沐佳汐摇头,“我在妈妈家吃过晚饭,刚好经过这里,就来看看你。你什么时候能结束,我们去喝咖啡?”

诸航不是很理解美人对自己莫名的热情,如果美人不是有老公,她真怀疑美人是块玻璃。

“要十点呢!你早点回去吧,雨不知什么时候能停。”

“那我就陪你站会。”沐佳汐对排在最前面的一对情侣笑笑,“我不是插队,我和她是朋友。”

美人的笑是无法抵挡的,那男朋友连忙让出个位置,“没关系,没关系!”

“你是不是找我有事?”诸航疑惑地问,她和美人好像没有做朋友的环境和条件,包括年龄都不对。

“一定有事才能做你吗?”沐佳汐娇柔地噘起嘴。

诸航讪然地耸耸肩。

“最近功课紧吗?这样打工会不会受影响?”

“不会。”

“嗯,你看上去就是个聪明的女孩。”

美人太会讲话了,上次说她“漂亮”,这次是“聪明”,诸航乐,她快天下无敌了。

“我读书时特别辛苦,物理和化学对我来讲就像是天书,数学那些公式,我怎么都不会运用。每天去上学我都觉得是世界末日。后来我爸爸让我学画画,我才轻松点。知道吗,台湾有个画家叫席慕蓉,她也是位诗人,她在读书的时候,也是特别偏科。”沐佳汐甩了下头发,露出雪白的脖颈,上面系着条乳白的珍珠。

珍珠的光芒在门廊的顶光下,发出柔和的光,诸航多看了几眼。

“老公补送的纪念日礼物。”

麦里传来领班的声音,有一桌客人买单,可以有一位客人进去了。诸航对沐佳汐笑笑,为那对情侣推开大门。

“诸航,你忙吧,我不打扰你工作了。哦,明天有空去转一下吧,里面有我的两幅画。”沐佳汐递给她一张入张券,“如果有课,不去也没关系。那画我还会取回来,以后也会看到。”

诸航接过。

沐佳汐原来是位画家,小有名气,画风细腻,有着女性特有的温婉、柔美。

学艺术的女生,在诸航眼中,都视同外星球来客。她向来与她们近而远之。

她没去看画展,在宿舍睡了一天,午饭还是莫小艾买回来的。

沐佳汐看来真的是深蓝色的常客,每周至少来一次,有时是一个人来,有时是和同事一道来。

诸航想和她不熟都不可能了。

梅雨季节终于过去了,六月来了,又该考试了。

莫小艾愁得饭都吃不下,觉也睡不好。没有一份耕耘,就不会有一分不劳而获,平时过得滋润的学生,到了考试就慌神了。虽然不及格可以补考,但也不是所有科目都可以不及格,如果学分通过率不足本学期所修学分的一半,将被试读,两次试读,就可以离开学校了。

她霸占了复印机一个多小时,把一学期的笔记全复印了遍,准备留给诸航。

诸航把复印的钱给她,道了谢,笔记也接过去,却是往枕头下面一塞,继续睡觉。

“猪,这样会被开除的。”莫小艾急道。

“条条大路通罗马。”赚钱不是只有上大学,你看打工也能赚钱,做枪手写论文也能赚,到网吧替别人打游戏也能赚。这学期,诸航没向爸妈要一分零用钱,诸盈给的,她都存在那。

考第一门课的这天,诸航奇异的在八点就醒了,校园里很安静,她穿着七分裤和圆领T恤,下面露出一小截用腿,上面露着一大截儿胳膊,清清爽爽去网吧!泡了一夜的网虫们此时都萎靡不振,正好可以消灭他们。

她先扫视了下网吧里上网的人,自觉地把他们分类,再观察他们在干吗。呆了会,觉得有些渴,出去到隔壁的小超市买水。手刚伸向一瓶农夫山泉,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突地抓住了她。

她扭过头,沐佳汐沉着个脸,“诸航,今天早晨你不是要考试吗?”

昨晚沐佳汐来深蓝色吃饭,听到诸航向经理辞职,说要期末考,然后假期回老家。

沐佳汐当时还把手机号码留给了她。

“考结束啦!”诸航耷拉下眼帘,不敢看沐佳汐那双美眸中自己的脸。

“你撒谎,其实你一直在逃学,是不是?”沐佳汐咄咄地瞪着诸航,“你把头抬起来看着我。”

“我的事不要你管。”诸航甩开她的手。

沐佳汐力气到很大,竟然没有甩开,“我偏管,谁让你是我朋友。”

“我没有承认过,一直是你自己在说。”

“真的吗?”沐佳汐受伤了,眼泪在眼眶中转来转去。

诸航看着她,没辙,“好了啦,我是开玩笑的。你怎么会在这?”她想换个话题。

“我去你们学院了,想等你考完试,带你出去吃饭。”

诸航啼笑皆非,“你可以给我打电话,干吗要跑过去?”

“我想给你个惊喜。”

不是惊喜,是惊吓。

吧是去不成了,两个人找了家西点店坐着,点了奶茶和面包。

“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怎么可以这样挥霍岁月呢?”沐佳汐责备道,“好不容易考上大学,你爸妈不知多开心。要是知道你这样子,你能想像他们怎样吧?诸航,你太不懂事了。”

这些,诸航自己也想过,但她现在是迷路中,顾不上。

沐佳汐仿佛读懂了她的心思,没有再说下去,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其实在这世界上,每个人都不可能过得那么顺心的。比如我,家境好,工作好,爸妈好,连老公也是嫁得自己深爱的,可是我…不能生孩子。”

诸航愣着,想起她在结婚纪念日的那个心愿。

“现在医学很发达的…”她苍白地宽慰。

沐佳汐美丽的面容上布满苦涩,“如果医学真的那么发达,那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遗憾的。”

“有些丁克家族也过得非常幸福的。”

沐佳汐摇头,“那种幸福只是片面的、暂时的。不管什么样的爱情,如果走入婚姻,没有孩子,是不能支撑到老的。”

诸航轻轻地抽气,“你老公要和你离婚?”

沐佳汐眼中溢满心酸,“他永远不会的。他是那种一承诺便会坚定到底的人,不管什么情况都不可能改变。开始,他带我悄悄去看医生。先在国内,然后还去了国外,结果都是一样的。我非常痛苦,一直哭,他安慰我说世上没有子女的夫妇很多,两个人作伴也很好。我很爱他,忍不下心来和他分手。我公公和婆婆催着我们赶快有个孩子,我是苦不堪言。没想到我老公他找人弄了个检查单,说他不能生育。”

“哇,你老公真的好爱你。”诸航脱口大赞,敬意立生。

“是呀,家里后来就没人再提过孩子的事。可是我心里还是不好受。不好受也要装着很开心。再浓再深的爱情,随着时间都会变淡,不是指会出轨、变心什么的,而是让人会生出一种恐慌感、寂寞感,讲来讲去总是那么几句话,然后就各自做自己的事。要是有一个孩子就不同了,家里会笑声不断,会有太多的共同话语,也会有一个共同努力的目标。”

诸航同情地跟着皱起脸。

“我想你现在是遇到了一些不开心的事,你本来肯定不是这样的。你有什么可难过的,这么年轻,做什么都来得及,选择错误还可以从新来起,有误会还来得及解释,掉了队还能追上。答应我,不要消沉,好吗?”沐佳汐拉过诸航的手,轻轻拍着。“我要是象你这么大,知道自己不能生育,我不会嫁给我老公的。爱不是蜜里调糖,也会苦涩难咽。我真怕他留给我的只是责任,而不是爱。不说了,回去考试,我陪你。”

诸航在沐佳汐温柔的凝视下,如同被催眠了,真的乖乖站了起来。

34,有美一人,清扬婉兮(四)

人生有某些阶段,过得特别艰难。这时候,一小点的温暖都会如同一道白光,在夜行的路上,指引着光明。

诸航突地看清了前方的路。

她不是神童,不可能一晚上就把落下的课补上,但她有她的办法。

她去找这次学分占得比重大的几位任课老师,往那一站,来一句:“老师,我很喜欢北航,喜欢这里的教学楼,喜欢这里的食堂,喜欢傍晚照着*场的夕阳,喜欢博采众长的老师,我不想被退学,我想留下。”

专业老师对她是又恨又爱,问:“你想让我怎么办?”

“你能把考题告诉我吗?”

老师撩了把头发,“我还没混到出题的份上。”

“那你给我画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