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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我还有别的事。”
“那明天呢?保安大哥说你们明天就放假了,肯定有时间,是不是?”
童悦真是佩服她的锲而不舍,这是一种单纯,还是一种自信?她把车开出校门,不想出出进进的同事再多八卦话题。
“你是怎么找来这里的?”心晃晃悠悠地向谷底坠去。
车欢欢昂起下巴,“在青台找个人很难吗?哈,别紧张,我从爸爸的记事本里偷偷翻到的。上面写你在实中工作,元旦结婚的,咦,他也是元旦结婚,难道青台人都爱在元旦那天结婚,为什么呢?”
他是谁?童悦的眼里晦暗得如同冷雨来袭之前的天空。
“我真是有点崇拜你了。我读初中时成绩不算太好,夜里做梦梦到考试不及格,总会哭醒,所以我爸妈才把我送去国外做小留学生,说国内的教育体制不适合我。我最折服好学生,而你是好学生的老师,真厉害。”车欢欢小脸微微仰着,夜色下明眸闪烁,仿佛吸走了天上的星光。
如果她是男人,这样的女孩她也会情不自禁地被吸引吗?
“我在前面的站台停车,你打车回去吧!”天气太冷,她只想早点回公寓泡个热水澡、喝碗热汤。李婶今天过来,说会等她回家后才离开。
“好啊,那明天我们约在哪里?其实我就是想买件小礼服,公司团年会,我第一次参加,总得打扮得漂亮些。童悦,你是不是没化妆?”
每一道呼吸都在车内凝结成白色的水汽,童悦冷然地看着她,“是的,我不会化妆,也不是礼服好参谋。”
“那你真要学习哦,你不愿意为你老公打扮得漂亮些吗?我妈妈说社会上现在到处是狐狸精,一不留神,老公就给人家抢了…啊…”车欢欢脸刷地红了,慌忙捂住嘴,“对不起,我说错话了。我并没有其他意思,我是无心的。我…妈本来已为我配了件礼服,后来他…是我现在的头啦,他说他太太有事不能陪他出席团年会,我也是一个人,中层领导都要携伴参加的,这样我们就凑在一块,我要配合他的西服,重新选件礼服。”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你说完了吗?”童悦再也压抑不住,不耐烦地皱起眉头。
车欢欢受伤地低下眼帘,“我…以为我们会成为朋友的。对不起,我走了。”
她推开车门,不时地回回头,脸上的伤心是那么明显。
朋友?童悦第一次觉得这个词是如此的雷人。
李婶等得有些着急了,童悦一进门,催着童悦先洗澡,然后忙不迭地把饭菜端上,都是补骨的,汤汤水水几大碗。
李婶只盛了一碗饭,拿了一双筷子,不用说,她也知道叶少宁这个时候是不会回家的。
童悦换上家居装,挂大衣时,拉开衣柜,看到那天为叶少宁买的大衣和衬衫,为什么不买套西服呢,这样团年会上他就可以气宇轩昂、丰神朗目,成为全场的焦点。
团年会是总经理主持的,他本来就是焦点。
明晚,他更加会夺目璀璨,因为心情是不同的。
淡淡地弯起嘴角,是自嘲的笑。
李婶说家里没什么打扫,他们刚搬进来不久,保洁公司才彻底清洁过。等她吃完,李婶收拾好碗筷,就回去了。
罗佳英明天回青台,李婶要早早地去叶家晾晒被子、买菜。
公寓似乎买大了,或者说家里的人太少了,把所有的灯开着都温暖不了整间屋子。以前和凌玲合租,房间里塞得满满的,一抬手就碰到墙。有学生过来补习,另一个人去厨房倒杯水,都得侧着身子行走。一不小心,就踢到了桌子。凌玲那时已和孟愚准备买公寓,一有空就出去看房,回来就和她说,她听着,心里偷偷羡慕,不知自己有没有这样一天,和一个男人为将来的家,累并快乐着。
这一天来得太容易了,她没有为房贷纠心,没有到处托人找开发商在房价上让点薄利,装修时没有为劳务费相持不下…
她知道这套公寓时,装修已经近尾声,房价是一次性付清,据说开发商给叶少宁打了一个很低的折扣。
她不曾付出,拥有时就少了点惊喜,其实是一种不真实感。
叶少宁说错了,没有人可以在现在笃定一生将与另一个人不离不弃。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执子之手,死生契阔。这些美丽的诗词只是一种美好的愿望,将来是不确定的。
早一点晚一点还是有区别。晚一点,可以多点了解,多点包容,多点比较,最终心落何处,遗憾会少些。早一点,若发现人错了,能象在商场中对营业员说:对不起,请帮我换一个!
可以吗?
夜寒霜重,挂在夜空中的明月仿佛不甚其寒,躲进了云层中。天气预报说明天是晴天,但在春节前,青台市还将有两场大的降雪。下吧,再大也不怕,她放假了。
没有课业的压迫,人象没了支点,看个电视也恍恍惚惚的。看看时间,快十点了。她去厨房端出饺子馅,是李婶准备的,新鲜的猪肉和虾,她包几只饺子,给叶少宁当夜宵。
他打电话回来,说在工地上和工人聚餐,明天所有的工人都要回家过年,他给他们拜个早年,另外安排好值班的事。
海浪夹着吉他的弹唱在客厅里响起来,她擦了把手跑过去,是凌玲的电话。
“童悦,求你,什么都不要问,快来,一个人,望海酒店1801。”凌玲的声音抖得好象是生死边缘。
惊诧只是一瞬间的情绪波动,童悦迅速恢复了镇定。
她故意没有开车,在小区外面拦了辆出租。
望海酒店中温暖如春,大厅里已吊上了一串串红灯笼,很有新春的喜庆气息。电梯上行,她的心随着跳闪的数字,一下一下也加快了跳动。
1801在走廊的最里端,敲门前,她深呼吸、拳头情不自禁攥紧。
门应声而开。
“是你?”娇小的女人愕然地瞪大眼睛。
豪华的房间里一片狼藉,米色的地毯上几大块红色的污渍,玫瑰花瓣凋了一地。凌玲头发蓬乱、双颊红肿地跪在床边,童悦表情呆在半空中,凌玲居然是赤裸着身子。
看见童悦,凌玲眼中露出一丝羞惭和无助,慌忙低下头。
离别将即,她和周子期都有点难舍难分。没喝几口红酒,两人就上床了。第一回合结束,周子期紧紧揽住她,不肯让她去冲洗。等到身子烫了,激战再次上演。难解难分之时,突然传来敲门声。
周子期以为是订的客房服务,没理睬,继续与她欲生欲死。
敲门声锲而不舍。
周子期低咒了一句,不情愿地披了件睡袍下床,给她拉上被。门刚开了一条缝,就被一男一女从外面推开了。
娇小的女人手脚非常俐落,冲上来掀开被单,把衣服踢到一边。相机响个不停。周子期想上来拦阻,被男人一把搏住。
那男人叫周子期姐夫。
她吓得手脚全软,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娇小的女人举起桌上的红酒,哗地一下,浇向了她。抓住玫瑰花束,用力地抽打着她的脸颊,不知哪来的气力,女人生生地把她从床上拽到地上。
“韩丽,够了,你再打她一下,我立马和你离婚。”周子期大吼,却挣不开身后男人的胳膊。
“谁稀罕和你这种猪一块过,离就离,但在离之前,你别想好过,”娇小的女人跳起来和他对骂,举举手中的相机,“我要把这照片寄给你们国税第一领导,让他看看他看重的分局局长脱光了是个什么样。”
周子期一下象泄了气的皮球,“韩丽,你…别做傻事,看在儿子的份子上,千万别做,我…我不好,立场不坚定,经不住这女人的诱惑,才做出对不起你的事。”
凌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还有脸提儿子。”韩丽吐了他一脸的唾沫。“我要不是顾及到儿子,现在来的就不是我,我打110,告你们卖淫嫖娼,让你去警局说去。”
周子期脸都白了,“你想要逼死我吗?”
“你不该死吗?”韩丽哭了。
“姐,差不多就行了。”身后的男人知道姐姐只是想给姐夫一个下马威,并不真的想和他绝裂。
韩丽擦了把泪,“你带他先回家,我一会再和他慢慢算账。”
男人松开双臂,周子期身子摇晃了几下差点栽倒,他没看跌坐在地上的凌玲,捞起沙发上的衣服匆匆穿好,和男人走了。
凌玲呆若木鸡,本来还有一点羞窘,现在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她想到了孟愚,突地打了个冷战。
那通往婚姻的大门,那八年的恋爱,她仿佛突然走到了黑洞洞的地狱门口。
出来混,早晚要还的,谁说的?
韩丽刀刃般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怒火在胸内猛烈地冲撞。
“你说这件事该怎么解决?”韩丽问道。
“对不起。”凌玲低下了头,声音低得只有自己听得见。
“讲得真轻巧。我不想和你聊,打电话给你家人,让他们过来。”
“不要。”凌玲挨了刀般,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双手掩面,泪如决堤之江,汹涌而下。
她直起身,扑通一声,扑倒在韩丽的脚边。不,不是扑倒,是跪倒,双膝着地。“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再和你老公联系,我会和他断。”
“那我受的伤害呢?你知道被男人背叛的痛苦吗?瞧你有点气质,你应该是有工作的,那好,不叫你家人来,让你们单位领导来吧!”一丝轻蔑的笑意凝在韩丽的嘴边。
“周局他没有背叛你,刚刚这情形,你看得最清楚,你在他心里面是无人可替代的。我们在一起,只是图一时欢娱,没有感情的。”凌玲泪流满面。
“只图一时欢娱,也犯不着找他,他那幅猪样,你不恶心吗?夜店里的小伙子不比他好,你就啥都没图?”
“我…我们真的没有什么,他只送给我几件礼物,我会还给你的。”
“用不着和我说这些,我家宝宝见不到妈妈会哭的,我着急回家,你快打电话吧!”韩丽翻开凌玲的包,把手机扔了过去。
正文 48,曲线运动(中)
“嫂子,你好!”童悦礼貌地打招呼。
不需要装作吃了一惊的样子,眼前的情形一目了然,有因终有果。
“你认识她?”韩丽眼睛眯起,神情里凝结成一层霜。
童悦没有隐瞒,“我们是同事。”她越过韩丽,捡起衣服替凌玲披上。即使是罪不可赦的犯人,也需要尊严。
“帮我求她,她手里有照片,不能让孟愚知道,我不能丢了工作。”凌玲乞求地握住童悦的手。
童悦早已看到韩丽手中的相机。
那天在小区门口撞见韩丽鬼鬼祟祟的样,她就猜过韩丽好象是知道了凌玲和周子期的事,而且是做足准备,居然摸到凌玲的新房。
她想和凌玲提,但没敢。如果不是,凌玲会薄怒的。这种事非常微妙,做得,说不得。
“嫂子…”童悦不爱管闲事,但此时,不能不管了。
“少宁也知道她?”韩丽周身散发出火山爆发前的危险气息。
叶少宁和周子期多年的同学、朋友,如果她点头,两家势必情断意绝,永世不会来往。
“她只是我同事。”童悦委婉地重复了一遍。“嫂子,我也不知能讲什么,这事确实是我同事的错。我厚颜地向你请求,你包容点,把那个删了。”
“妹子讲得真轻松,是我家子期出轨,又不是少宁,所以嘴巴才张得开来。”韩丽冷笑。
童悦其实很同情韩丽,但这件事不应凌玲全部顶罪,周子期就无辜么?在这种事里,男人可以象没事人似的掸掸灰尘脱身,女人却需要付出沉痛的代价,似乎不太公平。
她不是偏袒凌玲,只是觉得凌玲已经得到教训。还有什么比这一刻更惨吗?
凌玲抖得衣衫都拿不住,童悦托了她一把才勉强穿上内衫,随即把头掉过去,不忍看她面无人色的恐惧。
“嫂子也在政府机关工作,那些地方最忌讳桃色新闻。任何一桩新闻中,不可能只有女主角,没有男主角。嫂子应该比我还明白。”
“你这是威胁?”
“是规劝。嫂子如果不想和周局继续下去,我一句话不讲。那个照片外泄出去,只有两个结局,我同事羞愤自杀,另一个是我同事咬牙扯着周局一起往下跳,嫂子希望看到这样吗?”
“童悦,第一眼看到你文文弱弱的样,我还心怜着呢,其实你才是个狠角儿。她要死要活,没人拦,至于我家子期,也不劳你*心。这口气我是不会轻易咽下去的。”
说完,韩丽讥诮地哼了声。
凌玲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没有任何挣扎,整个人成了木雕泥塑,眼神空洞,仿佛世界末日已经来临。
“她不会做太出格的事,你不要担心,她那是吓你。”童悦软语安抚,扶着她出门。
“真的吗?”凌玲眼中流露出希望的曙光,“孟愚不会知道的,是不是?我们的婚礼还有效?童悦,以后我一定要好好的,穷点也不怕,我会珍惜孟愚的。”
童悦叹气。
打车一同回租处,童悦不敢丢下凌玲回家。凌玲有点神经质,要童悦向她保证韩丽不会外泄照片,童悦沉默。凌玲哭了,揪自己的头发,打自己的嘴巴,把头往上撞着。
童悦死死地抱着她,闹腾到半夜,凌玲哭着睡去了。睡得极不安稳,梦里都在尖叫。
童悦怕惊醒她,把手机改成震动。去了趟洗手间,发觉有三个来电,都是叶少宁的,这时已是凌晨一点。
“你现在哪?”叶少宁着急地问。
“学校聚会,凌玲喝多了,我送她回来。”她撒了个小谎。
“孟愚呢?”叶少宁最不爱童悦和凌玲一起。
“他…也喝醉了。”
“桌上的饺子馅要收起来吗?”
叶少宁可不是那么好骗,她走得匆忙,忘记放冰箱了,“李婶真不细心,放吧,不然不保鲜。我晚上可能回不去了,你先睡。”
叶少宁什么也没讲就挂了电话,显然不太开心。
她看着蹙着眉沉睡的凌玲,轻轻叹了口气。
第二天是阴天,凌玲醒来在床上呆呆出了半天的神,眼神象死鱼一般。童悦唤她洗漱早些去学校,散学典礼八点钟召开,郑治不允许任何人迟到。
凌玲惊恐地看着她。
“凌玲,如果…那照片外泄,你会怎样?”这样的话虽然残酷,却有可能发生,不得不早些设想。
“我不去想…”凌玲捂着耳朵拼命摇头。
童悦握住她冰凉的手,暖了好一会儿,“其实那时天也不会塌下来的。”
凌玲又嘤嘤地哭了。
两人走着去的学校,凌玲一直缩在童悦的身后,说大街上的每个人都在看她,都在笑。
“他们看的是我们,我们是美女。”
凌玲一点都笑不起来。
孟愚站在*场边,学生会的学生在布置会场。看到两人迎上来,“你不舒服?”他一眼看出凌玲脆弱得象被风能吹走似的。
听到这么温柔的问候,凌玲悬着的心放下一半,也不顾其他同事在场,上前就抱住了孟愚,*直抖。
孟愚僵直地红了脸,“快松开,有学生在呢!”
“只抱一会。”凌玲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
散学典礼就是一个过场,不到一小时就结束了。郑治让强化班的老师留一下,赵清说一定是讲晚上聚会的事。郑治神神秘秘地把会议室门关上,“教育局明文规定,现在不准大吃大喝,晚上的宴请取消。”
赵清嘘了声。
郑治瞪瞪他,“公众场合请注意形像。但是我知道总得向各位老师表达点意思,明年的春学期最关键,大家会非常辛苦。那个我和几位副校长商量了下,安排了个小活动,咱青台这么冷,咱们去昆明暧和暧和,行不?”
“哇,亲爱的校长,你简直太伟大了。孟老师正好带着凌老师去度蜜月。”赵清激动得跳起来。
郑治呵呵地乐,“行,凌玲老师也算教学精英,一块去。行程就安排在你们婚礼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