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没,爸也是有脾气滴。妈,今天是你错哦,你都没给爸面子,不怪我不帮你。”

乐静芬叹息。

童悦没有人接,顶着风站在路边拦车。

出租车生意好得很,一辆辆里都坐满了人。她等了有十分钟,眼见夜色越来越浓,急着穿过马路,想着还是去坐公交吧,只是中间还得换辆车。

“童悦。”

一辆车戛地在她身边停下,苏陌降下车窗,讶然地看着她,“你去哪的?”

“哦,我去那边搭车。”她已是疲惫不堪,没有精力应付苏陌。

“你等我一下,我到前面调个头。”童悦的肩半倾着,显得是那么的单薄。他本来和别人约了吃饭,忙打了电话推了。

车转过来,童悦走远了。

他在附近的公交站台找到她,她夹在等车的人群中,明明四周都是人,她却象独自走在沙漠中一样。

“走吧!”他下车替她提了行李放进后备箱中。

“车马上就要来了。谢谢苏局。”她却不领情。

“搭个便车不会要你以身相许的。”他没好气地瞪她。

车来了,上面也是挤得满满的。童悦低下眼帘,打开车门进去:“谢谢苏局长了。”

苏陌气得一路上都没和她说话。

她说了地址,苏陌扬了扬眉,嘴角逸出一丝失意的笑。

快到荷塘月色时,苏陌问了句:“如果我现在要求你退婚,还来得及吗?”

“婚姻岂是儿戏。”童悦看着窗外。

“那么作为新婚中的女人,你能不能表现得幸福点、快乐点?你一个人拖着这么大个箱子不知从哪里回来,连个接的人都没有,脸还被人打肿了,眼神那么悲凉。你要是和我玩任性、憋气,也差不多了。退婚吧,小悦。”他把车停在小区大门的旁边,看看高耸的楼群,眉心打了个结。

“不是所有的婚姻都象苏局和亦心那么的一帆风顺,有些风雨怕什么。彩虹总在风雨后。现在的我很好。”

她点头致谢,下车。

“小悦,你以为我真的舍得下你吗?”苏陌痛苦地问。

她没有回答,手机在响。

“童悦,你人在哪?”罗佳英盛气凌人地问,“我找你有事。”

她立住,“我在少宁的公寓里。”

“就知道你不要脸地会急着搬过去,我马上到。”

她揉揉酸痛的额头,第一次,第一次,她在想,这个婚该不该结呢?

刚把行李箱收拾好,罗佳英就来了。

“我可以同意你和少宁结婚,但是我有两个要求,你必须做到。”

 

正文 29,树欲静而风不止(上)

 

双脚踩在地板上,腿微微有些发软,紧咬着唇,才没让身子有重新倒回床上的*。

叶少宁还在睡,有几缕黑发遮住了前额。这真的是个温和的男人,不管在什么时候,都给人一种暖暖的、舒服的感觉。

他应该是非常的累。

女人都有狐媚的本性吧,只是你愿不愿意施展的问题。

昨晚,她用粉红的性感睡衣,她用女人独有的狐媚,诱惑着他,令他沉溺其中,直至沉沉入睡。

她也很累。

累到没有力气回答衣柜前那堆纸袋的衣服与首饰到底是什么来源,累到不愿为脸上那个红肿的手印编个详细的解释,累到无法回想罗佳英对她的那番谈话。

于是,纵情狂欢,这样至少换来一夜无梦。

青台的寒冬好象就是在这一夜被风吹来的,玻璃窗上雾蒙蒙的,显然外面特别的冷。

她又比平时早起了半个小时。

那个人吃不来外面的东西,早餐肯定要丰富点。大男人,只喝一杯牛奶、吃个鸡蛋是不够的,得吃实实在在的东西。

她煮了大米粥,用高压锅闷的,又快又黏稠。虾仁锅贴是超市买的,她看着人家当场现做,虾仁干净而又新鲜,面皮薄薄的。她煎锅贴的技术很高,咬着又脆又香,还不会烫了舌头。锅贴有油,鸡蛋就不能再用油煎,她改为煮。牛奶也温了两杯。小菜是她自己做的花生牛肉酱、拌罗皮。

一切弄妥了,刚好五点半。

她洗了手,解开腰上的围裙,眼前金星直冒,她忙扶着墙闭了会眼。真的没睡饱,要是多睡半个小时该多幸福啊!

但是,她刷地睁开眼。

她常对学生说:学习上,付出了不一定有回报,但是你不付出,肯定没有回报。婚姻也是如此,如果不努力付出,不努力经营,不努力呵护,凭什么去要求幸福呢?

在每天早晨,在意就从温暖他的胃开始。

纤细的腰肢被圈在两条修长的手臂之间,温热的呼吸从身后拂来,“以后我们去外面吃,不用起这么早。醒来后,怀里空荡荡的感觉真不好。”

她转过身,拍拍他的肩,“让老公没吃好的感觉的更不好。”

“我昨晚吃得非常好。”他对着她的耳朵吹气,悄悄看了看脸颊,指印消了。他在心中升起一丝愧疚,两人结婚后,他看见的,她就挨过两次耳光。他没看见的,又会是什么?

他这个老公好象做得不够好。

“快去洗脸。”她羞窘得将他推去洗手间。

“童悦,”他托起她的下巴,神情非常严肃,“有没后悔这么快嫁给我?”

她没有立即回答,认真地考虑了下,摇摇头,“少宁,没有。”

她不去想如果什么、将会什么这些没有任何意义的话。

唯一没有想到的是他与乐静芬的牵扯,这是个意外,但也不是越不过去的障碍。

坐下吃早餐时,两人都换好了出门的衣服。

“少宁,婚礼后,我们搬回你家的别墅吧!”她故作不经意地提起。

“离学校太远,不行。”叶少宁一口回绝。

“是有点远,但是我喜欢那种一家人住在一起、晚上围着一张桌子吃饭的温馨,这样子你妈妈也不会再有我把她儿子抢走的感觉了。要是我和你妈妈整天针锋相对,把你夹在其中,你也不会很舒心。和平很重要,是不是?”

叶少宁懂她的体贴,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沉吟了下,“我在书香花园买了房,我们周一到周四住那边,周五到周日回家住。我和妈妈说去,她会同意的。我们再买辆车,有时我应酬,没有办法去接你。你开车,路上节省时间,安全我也不用担心。”

她不禁伸手握住他的手。

也许他远比她想像得在意她多得多。

“我还有个想法。以后,作为家里的一份子,我应该替妈妈分担一部分家务的,可是我现在的工作太忙。我去劳务市场找个阿姨,薪水我来出,行吗?”

“你想得很周到,可以!”他了解罗佳英的性子,如果一起住,必然对童悦要求这要求那的。阿姨把家务事担了去,也就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换鞋出门时,她想起了什么,让他等会,扭头回房间,出来时手里多了条烟灰的羊绒围巾。

“外面降温了,围着暧和些,而且和你的气质很配。”她眉眼弯弯地替他搭在脖子里。

“昨天买的?”

她点点头。

“童悦,知道我对你动心是什么时候吗?”他的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顶上。

她呼吸一滞。

“你第一次在这里过夜,早晨我醒来,你已经走了。我以为我做了场春梦,翻了个身,我看到枕边有一只泛白的玉佛。我陡地坐起来,匆忙就下楼。在站台上我找到了你,我送你回公寓,在下车的时候,我想约你晚上一块吃饭,你生硬地打断了我,不给我说话的机会。你都下车了,突然又回过身,替我把衬衫钮扣理顺。就是在那一刻,我动心了。”

这好象是两人交往以来,第一次面对那一夜的疯狂。

那只是她下意识的一个动作,想不到无心插柳柳成荫。

外面路灯还亮着,黎明前的黑暗还在盘旋。风没有昨日的大,却比昨日寒了太多。在车上还好受点,下了车,就忍不住的打着颤。

“童悦,”叶少宁叫住正欲进校门的她,递过去一张卡,“放心去败家吧,我会努力赚钱的。”

没有妈妈疼的孩子总是能养成懂事和珍惜、独立的习惯,突然被捧成一颗珍珠似的,反而有点不知所措。

“我…有工资的。”

买房、买车,她还没这么强烈的感受,这信用卡就却是一种体已的行为。就是彦杰,她也没主动拿过他的钱。

“那个留着和同事、朋友吃吃饭。快拿去,密码是我们登记那天的日期。”叶少宁笑了。

她的心软得像春风随风飘舞的扬花。

“少宁…”她不能说谢谢,又想说点什么,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

“进去吧,晚上我来接你,我们去看电影、狂个夜市。在婚礼前,一定要把恋爱爱这门课恶补下,不能留遗憾。”

她是一步一回头地进了校门。

凌玲值日,把这一幕全看在眼里,“大清早的就玩十八相送呀!”

她没有反驳,倾倾嘴角,算是承认了。

反正是她的老公,怎么甜歪歪也不伤大雅。

她的老公------这是一个多么底气十足的事实呀!

童悦抽空去了劳务市场。不用带孩子,又不要照顾卧床的老人,只是做家务,薪水又开得不低,想做的人很多。童悦见了几个,最好看中一个面相很精明、衣衫很整洁的中年妇女,是个待业女工,儿子刚读大一,正是要用钱的时候,姓李,童悦叫她李婶。

她让李婶先到荷塘月色实习。

李婶原先是服装厂的,对熨烫、整理衣服非常在行,收拾屋子也俐落,菜也烧得不错。

童悦悄悄观察了几天,发觉李婶品行也很好。

她找李婶敲定了薪水,提出一个要求,“在叶家,你一定要听我婆婆的话,虽然薪水是我出,哪怕是对我不利的事,你也要绝对服从我婆婆,不要顾及我,要让她觉得你和她是一条战线上的。有什么事,悄悄告知我一声就行。”

李婶是聪明人儿,知道自己是小媳妇派的一卧底。婆媳之间,本来就是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她是过来人,很能理解。

别人结婚,双方家长都累得够呛。童家和叶家就是简单地碰了个面。童大兵和钱燕完全没有话语权,新闻发布会的发言人是罗佳英。

她说两人都是知识分子,不兴那么传统,到时一起到酒店吃个饭就好了。

叶少宁在一边插话:“妈,这些事我来办理就行。”他有一个能干的秘书,酒店和婚礼礼仪都已谈妥。

罗佳英睨了他一眼,“行,那我啥都不问了,到时我直接出席就行。少宁,但有件事你别忘了,你和童悦去公证处把婚前财产公证下。万一有什么状况,到时省得打嘴仗。”

“妈,有这个必要吗?”叶少宁真的要抓狂了。

童悦在桌子下面轻轻捏了下他的手,让他忍耐。

“亲家母,你这说什么话,现在刚结婚呢,你想得太远了吧!”钱燕笑嘻嘻地说道。

“防人之心不可无。”

“行啊,那就写详细点。如果一方犯原则性错误,就必须无条件地净身出户。”童悦说道。

如果婚姻能坚守到老,什么束缚只是一纸空文。

罗佳英撇嘴:“挺知趣的,这还差不多。”

童大兵一直没有说话,出门时走得又急又快,像是后面有人在追似的。

“能听的就听听,听不下去的就当风。”叶一川悄声告知自己多年的心得。

童悦感激地低下眼帘。

叶少宁送童悦回学校,然后去了趟银行。世纪大厦的建筑材料由甲方供应,资金上周转有些困难,他正在跑贷款。

都是经常打交道的,寒喧几句就奔了正常。一向爽朗的建行行长皱起了眉头,“叶总,泰华建听海阁、音乐大厅、荷塘花园等等,你们打报告,我从来不押,都是在最短的时间给你们资金到位。和你讲实话,世纪厦风险太大,这事我们要好好地考虑。”

“司行,泰华的声誉你应该了解,从来不会盲目地上马任何有风险的项目。这个工程我们研究报告可是几大摞,也有送你一份。”

“我不是信不过泰华,只是要慎重。必要时我要看看你们和投资商的合同。”

司行长的话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

叶少宁不知在哪个环节上卡住,无奈地回了泰华,直接去董事长办公室。

门开着,乐静芬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女孩,抬起头冲着他一笑,“想必你就是传说中的丰神俊朗、卓尔不凡的叶少宁总经理吧!”

向来处变不惊的叶少宁竟愣愣的怔在那里。

在上海玩滑轮的女孩怎么会在这里?

车欢欢从办公桌后面走过来,细长的手指在他面前调皮的晃了晃。“嘿嘿,你哪有我妈讲得那么优秀,看上去傻傻的。”

“欢欢,不得无礼,叫叶大哥好。”乐静芬从里面的休息间走出来。

“妈,你演什么恶心巴拉的港台剧呀,还叶大哥、车小妹的。在公司,当然一视同仁地称他为叶总了。”车欢欢说这话时的神情非常微妙,眉眼里有俏皮也有调侃。

“你这孩子真是的。少宁,介绍一下,这就是欢欢,回国几天了,从今天起正式到泰华上班,先在你办公室做助理。”

叶少宁很快的回过神,脸上已恢复了平静,“年后再过去吧,我把手头的事紧一紧,要休个年假。”

“这个时候?”乐静芬蹙起眉,“身体不舒服?”现在可是年关。

叶少宁笑笑,“是人生大事,我要结婚了。”

“你要结婚?”乐静芬象不小心起高了调,在*部分,控制不住把音唱破了。“和谁?”

车欢欢瞪大眼,一脸看戏的兴奋。

“我妻子呀!”

“你之前从来没提过这事。”乐静芬几近崩溃。

“这不是工作上的事,我怎么好向乐董汇报呢?”叶少宁打趣道。

“可是…可是…这也太快了。”失望象泰山压顶,乐静芬气得都快窒息了。“前一阵你还在相亲。”

“是呀,恰巧碰到一个中意的,就定下来,也向我妈交了差。乐董,我想和你谈谈贷款的事。”

“你先去忙,明天再谈,我…现在没空。”乐静芬摆摆手,她需要冷静冷静。

在她的眼皮底下,怎么可以上演这偷龙换凤之事?

叶少宁向她颌首,又对车欢欢笑了笑,转身走了。

出门时还在想,这世界真是小啊!

靠近了看,他还是觉得车欢欢有几份神似大学刚毕业时的陶涛,但也象华烨讲的,车欢欢好象比陶涛多了点什么东西。

车欢欢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妈,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哦,哈哈,人算不如天算呀,天助我也。”

“你这个丫头,根本不知错过了什么。”乐静芬心里面那个恨呀,叶少宁在泰华升迁这么快,有苏晓岑的面子,如叶少宁是扶不起的阿斗,那又有何用?他是真有能力,也很努力。她被婚姻伤透了心,害怕欢欢受这样的罪。叶少宁她悄悄地观察了几年,越看越中意。所以让他在自己身边做特助,委以重任。

图的是日后他和欢欢一起接手泰华呀!

这煮熟的鸭子乍就飞了呢?

车欢欢不以为然地翻了翻眼睛,“我没觉着呀!到是应该感谢他来这一出,这下我就自由了。”

 

正文 30,树欲静而风不止(中)

 

乐静芬一连几天失眠,面色如土,几乎病倒。那种感觉好象当年得知车城出轨一般,不,比那更厉害,简直就是背后被人捅了一刀。

车城注意到了,问:“你是不是累了?”

“是啊,有点累。”她意兴阑珊地回答。

“哦,注意休息。”

车城公式化的语气,让乐静芬有点不太适应。欢欢回国前,他对她喧寒问暖,没事一天也通几次电话,夜晚肩并肩地在小区里散步,约好过几年,两人把手里的事放一放,周游世界去。她突然想起,两人好象好几天没什么说话了。

不过,她没有精力深究这些。她在想,她该拿叶少宁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