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她妈呢?死了?”这突然的状况,让罗佳英有点发愣。

“爸爸,你带妈妈下去转转。”童悦冷冷地说道。

“你告诉爸爸,你没和她家儿子登记去,是不是?”童大兵在这儿也是有如在火上烤,巴不得眼不见为净,但还是心存侥幸。

“老童,你连自己女儿都不相信吗?肯定没有。”钱燕笑着用眼角斜视着童悦。

童悦抬起头,一字一句回答得很慢:“是的,爸,我结婚了。”

童大兵不敢置信地瞪着她,然后抬手对准童悦就是一个耳光,“我供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你就这样回报我?你…和那个*一样,丢人丢到海里去了。”

“老童,少说几句吧!女儿大了不中留,都登记了,再说也无益。你消消气,我们出去透透空气。”钱燕轻拍着童大兵的后背,硬把他拉走了。

对于她来讲,效果已经达到了,这祸是童悦闯的,自然烂摊子让童悦收拾。

脸颊应该是肿了,童悦曲起手指,忽视心中和脸颊上蔓延出来的疼痛。她转过身子看向还没回过神来的罗佳英,“阿姨,你是喝蜂蜜茶还是碧螺春?”

“我渴死也不会喝你家的水,我嫌脏。你个狐狸精,我今天已经给你面子了,没去你们学校找你算账,就是找你爸妈评个理,问问他们怎么教孩子的。现在我明白了,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不过,你别逼我,你要是不和少宁离婚,我明天就去找你们校长。”

“坐下说。”童悦给她拉了把椅子,瞧她吼得腿都在抖。客厅是花岗岩地面,不是木地板,摔一跤可是会很疼的。

罗佳英到没逞强,真坐下了。童悦也在她对面坐着,双手放在膝上,专注地看着她。

“其实呢,我不是街道委员会的大妈,到处管闲事。你要是不惹我家少宁,你爱乍就乍,我不会管的。但你知道吗,为了照顾少宁,我从一怀孕就辞去工作了,从奶娃娃到现在,你知道我付出多少心血吗?他是我全部的希望和骄傲,我。。。。。含辛茹苦培养成才的儿子,落在你这么个狐狸精手中,你说我能咽得下这口气吗?”

“少宁一直是个孝训儿子,他…他从不拂逆我,怎么就鬼迷心窍,上了你这个狐狸精的圈套?外面那些个好姑娘多的是,他眼睛到底长在哪?我好伤心,要不是今天在菜场上遇到卖肉的刘二,他向我恭喜,我还啥都不知道。刘二说他昨儿在婚姻登记处看到少宁在领结婚证,我不信,托人去打听,原来是真的。”罗佳英拍着双腿,放声大哭,“我到底是不是*呀,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童悦默默地叹了口气。

“狐狸精,你说,这是不是你的主意?你什么时候勾搭上我家少宁的?”罗佳英豪猛地拭去眼泪,突地扫了眼童悦的肚子,“你栽脏,对少宁说你怀孕了?如果怀了,要么打掉,要么等生下来做好亲子签定,鬼知道是不是少宁的!即使是,孩子归叶家,你开个价,滚人。”

这是戏台上的套路,小丫环与少爷牵扯不清,珠胎暗结,贵妇人叫来丫环,大部分是这番唱词。

罗佳英应是戏剧爱好者。

童悦只是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你怎么不出声?”空荡的屋子里,只有罗佳英一个人的声音在回响。

童悦摸摸嗓子,“我今天连着上了两堂课,又开了个班会,嗓子痛。”

罗佳英僵如木雕。

她从婚姻登记处一出来,便是磨拳搓掌,戴盔披甲,摇旗纳鼓,斗志昂扬,策马扬鞭,一路风尘滚滚,发誓定要将敌人杀个尸横遍野、片甲不留。结果敌人却因身体不适,高挂免战牌。

这滋味好受吗?这比战败还要羞耻。仿佛一根鸡骨卡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又出不了声呼救,只能干瞪眼。

她进门,先把童家的桌子掀了,摔了棋盒,砸了杯子,跳脚漫骂,成功引来了邻居围观。

没想这家原来就是个破罐子了,再摔也没啥心疼的。

狠话摞了,童大兵也打了童悦耳光了,可是好象啥事也没解决,接下来,她该怎么办呢?

罗佳英哭丧着脸,这会有点无助了。

“阿姨进来时,有没到保安室登记一下?”童悦状似艰难地问。

“干吗?”

“咱们小区的保安最负责,所有外来人员都要接受调查。哪里稍微有点动静,他们就要追过来探个究竟。不过阿姨不要担心,你是咱家贵宾,他们问起,就说这屋里是我不小心弄乱的。”

“你…吓唬我,我不会怕的?身正不怕影歪。”话虽这样讲,罗佳英脸上到是露出几份慌张。

童悦指指脖子,又不出声了。

“狐狸精,你给我个明白话,你到底和少宁离不离婚?”

童悦小心翼翼地咽了咽口水,“这事我一个人说了不算。”

罗佳英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行,算你狠,我…去找少宁。”她找了个台阶下。

“地上有碎片,阿姨小心点。”童悦提醒道。

罗佳英真的踩着枚棋子,差点跌个狗吃屎,幸好童悦托了一把,她吓出一身的冷汗。

“我送阿姨下楼。”

“你少假腥腥,没用的。”罗佳英甩开童悦的手臂。

童悦淡然把手背在身后,“嗯!”

罗佳英定定神,提起一股气,昂首离去,只是那气势再怎样也比来时少了点威力。

童悦到是一路把她送到站台,看到她上了公车,才转身。

童大兵和钱燕已经回来了。童大兵欠着身,一枚枚地捡着棋子,钱燕捏起一块瓷片,直砸嘴,“这杯子还是我和老童在景德镇买的,唉!”话音哀婉欲绝,无限留恋。

童悦蹲下,要帮童大兵的忙。

童大兵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真是让人不省心,小悦。不管是离还是结,不把这事处理好,你别回来。”

童悦站起来,拿起包包,“那我回学校了,爸!”

“如果结婚日子定下来,早点讲一声,我要通知彦杰,让他把假期空出来。”钱燕凉凉地飘过来一句。

童悦扶着门框的手颤了下,带上门走了。

楼梯口不知是从哪家逸出糖醋鱼的味道,非常诱人。她是青台人,却爱吃南方菜。彦杰去上海,许久都不适应那里的口味,她到一下就习惯了。

暮色还浅,路灯却已一盏盏地亮起。这儿是居民区,公车上下车的人很多,离开时里面宽敞得很,没几个人。她没有坐下来,她想站一会,仿佛这样才能好好地呼吸。

眼睛干得发胀,她摸摸眼角,有点烫,没有泪意。

她不会哭的。四肢健全,智商又不低,有一份好工作,她有什么可以悲天忧地的?

父母无法选择。也不比其他人少什么,只是过早地把自己催熟了,没有天真,不会撒娇,心总是悬在半空中,轻易不敢着陆。

她记得钱燕和童大兵结婚的那天,不要人教,她主动地叫钱燕“妈妈”。她想讨钱燕欢喜。

江冰洁走后,家里什么都乱了套。

童大兵加夜班,有一次她没带钥匙,就在外面坐到午夜,作业是趴在台阶上做的。

钱燕的出现,童大兵是又惊又喜,有人煮饭,有人洗衣,有人收拾屋子,他又可以找那些个棋友没日没夜的厮战了。私下里,他对童悦说:要乖,要听妈*话。不然咱们又要过以前的日子了。

钱燕对她还是不错的,不会让她饿着、冻着,过年也会置新衣。新衣一买回来,就拉着她出去串门,逢人就问我家小悦好看么?

“唉,我疼她比疼彦杰多,后妈不易做。不能打不能骂,只能捧着。”听到别人夸奖,钱燕总这样感叹。

饭桌上有鱼有肉,第一筷是要夹给彦杰的,钱燕说:“彦杰是青春期,要注重营养,小悦正在发育,要好好控制,一不留神,就没好身材,那多丑呀!”

“丑就丑,健康最重要。”彦杰冰着脸,把碗里的菜全拨到她碗中。

她咬着筷子,却是一口也吃不下。

她发育算慢的,十四岁才来月经。从学校惊恐地跑回家,课本上虽然知识学了些,但从没*作过,非常害怕,怯怯地向钱燕提起。

“穷人出娇女啊,什么都得手把手教,唉!”钱燕从房间里扔给她一包卫生巾,“弄好了,把换下来的内裤先洗了晾出去。”

她肚子又冰又痛,没吃饭就上床了,咬着被角流泪。

彦杰下晚自习回来,那时房间还没隔开,他们睡上下床。

她睡在上床,彦杰站在下面,摸摸她的额头,又摸了摸脸,摸到一掌的泪。她在抖,彦杰把她从上面抱下来裹进自己的被窝,然后和衣上床,把被窝拥进怀里,就这样坐了一夜。

不小心,两人都睡沉了。

早晨,钱燕推开门,啥也没说。第二天,屋里就多了一道墙。

从此后,钱燕看她的眼神就多了一份防备,对她越来越疏离。

“到站了。”公车司机回过头。

童悦一怔,发觉自己坐到了终点,车里只有她一个人了。

她忙下车换站往回坐,上楼前,还去超市买了点菜。

叶少宁显然也刚到家,还是上班穿的正装,站在阳台上接电话,一脸凝重。

她没打扰他,换了衣去厨房做饭。

“对不起,今天让你受委屈了。”打火煮水时,叶少宁伸手过来熄了火,将她搂进怀里,怜惜地抚着她红肿的小脸。

“还好吧!”

“其实不管我娶什么样的人,我妈妈都不会满意。在她眼里,我是天下最好的男人,没人能配得上。”他苦笑,“我请叔叔和婶婶去做她工作了,她很在意婶婶的话。她认为婶婶看准的人,肯定很好。童悦,我替她向你道歉。”

“少宁,知道吗?我很羡慕你。”她幽幽地吐了口气。

他纳闷,以为她说反话,捧起她的脸,发觉她眼中涌满了泪水。

“从来没有人这样无条件地信任我、维护我、珍视我。”

罗佳英的表现虽然不敢恭维,但那有如老鸡护卫小鸡般的强悍与勇猛,不也是爱么?

“唉,”他重重叹了口气,吻吻她的眼角,“好了,别难过,以后你有我,你不用羡慕任何人的。”

她埋在他怀里,泣不成声。

 

正文 22,心动频率(下)

 

童悦是在猝然的心悸中醒过来的,大睁着双眼,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听到身边浅浅的鼾声,才想起自己是在哪里。

窗帘拉得密密实实,窗帘与木质地板*处是乌黑一片,显然外面连月亮都没有。房子隔音很好,纵使外面狂风卷起千重浪,也是听不到的。

她做了个恶梦。

只要做了恶梦,醒来后总是意识特别清晰。心一下一下猛烈地毫不留情地撞击着胸腔,隐隐生疼。

在梦里,她被塞进一个管道中,里面黑压压的,潮湿阴冷,她非常恐惧,叫也叫不出声,爬又爬不出来,越挣扎管道越拥挤,就在她快不能呼吸时,她醒了。

叶少宁气息安静而均匀,柔软轻缓地拂在她的颈边,心中的悸痛才慢慢消失。

幸好,这只是一个梦。

她换了个姿势,发觉不行。童大兵轻易不发火,那一掌是拼了命。脸颊碰着枕头,还生疼生疼。她只得又转过来,叶少宁手臂跟着贴近,搭在她腰间。

她拉好被子,重新闭上眼。

早晨起来照照镜子,脸上的红肿消了,稍微上点妆什么也看不出来。

“我下午去实中,晚上我们一起到外面吃饭。”叶少宁系领带的时候对她说了一声。

她想是关于教师公寓的事,里面也有她一套,她等着呢!

叶少宁昨晚把图纸和合约带回家看,她替他收拾时,发觉有一张售楼部的宣传广告单。那个小区叫书香花园,不是泰华开放的。左依实中,右挨公园,后面是大海,交通非常方便。孟愚和凌玲的房子就买在那,但他们买的是小户型,这么好的地段,可想而知房价不菲。

一个大户型的结构图上做了个*号标记,不知是有疑问,还是代表感兴趣。这是叶少宁工作上的事,她看了一眼就合起来了。

实中昨天彻底打扫除,老师一律戴校徽穿深色正装,学生则是校服,今天领导们来听课,郑治可不敢掉以轻心。

童悦进校门时,就看到他站在一边背着手神情严峻地查考勤。

孟愚已经到了,两人打过招呼。

“凌玲说你搬家了。”孟愚说道。

童悦点了下头,“还有些东西等期中考结束我就搬走,你们新房开始装修了,凌玲也不用住多久,转租吧,那地方很抢手的。”

孟愚哦了一声,神情古古怪怪的,“童老师,凌玲脖子上那条链子你和她在哪买的,昨天我在通灵翠钻看到同样的一条,要四万多呢。现在赝品的工艺很高呀,简直可以以假乱真。”

“呃?”童悦表情僵住,好一会才支支吾吾道,“最近事多,我…一时也想不起来。我去班上啦!”

一身冷汗,几乎是狼狈逃窜。

童悦的课是下午第二堂,第一堂是赵清的,她在第一堂下课铃响前就等在教室外面了。

“同学们,你们目前居住的地方叫地球,不叫火星,所以思维要正常点。考上名校,黄金屋、颜如玉、车马簇、千钟栗;上个民办的,铁皮屋、柴禾妞、棒子面、自行车,你们好好掂量着吧!哦,童老师都来了,我打住,一会公开课好好配合童老师。这么个美女老师,要持一颗怜香惜玉之心,看她梨花带露,你们舍得吗?”

童悦在外面咳个不停。

赵清冲她一挑眉,“你需要金嗓子喉宝吗,童老师?”

童悦昏厥。

下课铃声终于响了,赵清老牛慢步夹着书本出来,挤挤眼睛,“需要我留下来陪你么?”

“立刻、马上,从我面前消失。”

赵清潇洒地敬了个少先队礼,大笑离去。

教室的后排已经放了一排椅子,童悦目测了下,十六张,人可真不少。同学们出去放了会风,很乖地回到教室,在领导们进来前,一个个已腰板挺直,尽显国之栋梁的**英气。

看见苏陌,童悦并不意外,永远不变的斯文俊逸、倜傥卓然。

苏陌并没有特别关注她,和教研室的几位专家在教室里转了几圈,翻翻学生的作业,低头轻声地问问压力大不大之类的话。

等人全部到齐,童悦开始上课。

高三的教材在高二和暑假补课时已密集地教完了,现在只是分侧重点进行复习,讲什么也是炒冷饭。

童悦冲后面的专家和领导们微微颌首,目光收回,并没有打开课本,而是走下讲台。

“物理概念和物理规律是中学的精髓,如果把中学物理比作高楼大厦,那么这两项就是构成大厦的砖石和钢筋框架。我知道同学们都掌握得非常好,也能熟练地应答各类题型,只是不知能不能灵活应用到生活里的一些有趣的现象上。今天我就来考验下同学们这方面的能力。”

未来精英们轻轻嘘了声,很不以为然。

专家们板着脸,象是很讶异童悦这样的教学方式。苏陌微微一笑,俊眉飞扬。

童悦走到班长身边,手搁在他肩上,“看过《后天》没?”

班长点头。

“在那部影片里,让人类感到恐慌的敌人是零度以下、不断移到的飓风,能把风暴眼底下的一切东西变成冰柱。你认为这可能吗?”

班长沉吟了下,摇摇头,“根据波义耳定律,空气降至地面,其压力增大,体积减小,由于气团是极佳的绝缘体,在这种体积转换期间,相对少的能量能产生飓风,再接照热力气第一定律,作用于气团的力量因其体积减少而产生能量,因此使温度升高。在理想条件下,零下100摄氏度的空气在到达地面时,将升至零上57摄氏度,会有57摄氏度的冰飓风吗?所以没有可能。”

“很棒。”童悦赞许地点头。

李想率先鼓掌,然后掌声此起彼伏,教室里的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

“有谁喜欢汤姆克鲁斯?”童悦扫视了一圈。

刷地,一只只手臂象旗杆样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