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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妍愕然地看着他。
陆浩拉住讶异的孙妮,“好啊!”他们走到一边去了。
其他围着的同学也识趣地回避。
他们面对面的站着,沉默了半天。
冠世杰的脸色象数九寒天,冷的慑人。
容妍不愿这样相对,“冠总,你想问什么?”
他冷冷地看着她,不回话。
容妍自嘲地挑下眉,“也许你什么都不想问。”
冠世杰这个时候竟然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手机。容妍一眼看出,那是她寄给他的。
他微闭下眼,轻轻巧巧地把手机一根直线地扔向一边的垃圾袋。袋中纸张过多,手机落下,一点声音都没有。
容妍抿紧了唇。
“我冠世杰送出去的东西,就不可能收回,不需要直接扔了就可以。”他冰冷地说,“容妍,你放心,我不是来找你的。没有你,我过得很好。”
“恭喜你!”她扬起一脸的笑意。
冠世杰看了她一眼,便离开了。
留下紧紧咬着嘴唇的容妍。
走到外面呼吸到湿冷的空气后,冠世杰才缓缓松开自己绷紧的神经,他冠世杰也会懦弱到甚至不敢在这个小女生面前多停留一刻、再多说一句话?
“容妍,他和你讲什么了?”孙妮跑过来,担忧地看着容妍。嘴唇边一颗颗小血珠慢慢沁出。
容妍眼神空洞地看了她一眼,“我去文学院了。”
她踉踉跄跄地跑出礼堂,在到门口时,她忽然又转过身,走到垃圾袋前,找出手机,细心地擦拭着,紧紧握在手中。
六十,合脚的鞋子 (七)
“容妍,好消息哦,我帮你找来了北大前几年的考研题。”文学院教授一进办公室,就兴奋地扬扬手中的讲义。容妍抬起眼,毫无欣喜,木木地看着他,象是不在状况。
教授讶异地一耸肩,“你,不想考了吗?”
“想啊,可是我看不下书,做不了题。”容妍一脸茫然地说。
“为什么呢?”
还能因为什么,心痛占据了全部神经,她已经大半天地呆坐着,脑中一片空白。明知不能这样,可还是控制不住去想他说过的话,想一次,心碎一次。不知有一天,误会消除,他会不会后悔他对她讲过的话、做过的事?
后悔又如何,那时,她在海峡的那岸,他已是别人的爱人,走过了就不能回首。
也许根本就不会后悔,不然他何至于这么快订婚,这么残忍地让她面对他额幸福。
这世上没有山盟海誓,更没有什么天长地久。有的只是文人编出来的一句又一句谎言。
可她还傻得那么去相信。
“教授,今天我们不复习了吧,我有点不舒服。”她抱歉地朝教授笑笑。本想在演讲后,找教授恶补,来了,却做不到静心。她不忍浪费教授的时间。
“那要注意休息哦,现在都是十二月中旬了,大陆的考研是一月上旬,你如果想考就不能松怠。”
“嗯,我一定不会。”她坚定地说。
“那去吧,哦,容妍,你们路导刚刚给我电话,让你去找下她。”教授追在她身后说。
天色已近黄昏,微弱的夕阳给天边滚滚的云朵镶上金边。温暖的风吹起她耳边的散发,走在椰林大道,与对对情侣擦肩而过。这样的冬天,理论上应是惬意的,如果没有那么多烦绪的话。
马上又要到圣诞、新年了,年年节日皆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人不同,容妍苦涩一笑。
穿过图书馆,走到商学院办公大楼的门前,路晓正好出来。
“导师好!”容妍停下,招呼。
路晓轻轻一笑,揽住她的肩,“我有个约会,马上要出去。我们就边走边聊吧!”
容妍有点拘谨地点点头。
“容妍,你好不好奇我今天的约会对象是谁?”路晓仰头看着蓝天,神情极为娇媚。容妍看得有点发愣。
“呵,我今天是去相亲,听介绍人说是个很不错的人,刚从国外留学回来,呵几个朋友合开公司,专门搞程式设计,还说长得也不赖。这样的男人,在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算凤毛麟角了,我该及时抓住吧!”路晓笑得眼角弯起。
容妍愕然地看她,“导师这么优秀,也要相亲?”
“对呀,喜欢的人不娶我,好男人又那么少,不相亲,怎么嫁的出去?”路晓俏皮地眨下眼,好象真是那么回事。
容妍抿抿嘴,没有作声。
“对不起,容妍,”路晓突然停下脚步,拉住容妍。
“呃?”
路晓有点窘,“虽然是你的导师,可是好象有时也只是个幼稚又善妒的女人。以前看到世杰对你那么关护,我以为他喜欢你,对你产生了敌意,也做出许多很小儿科的事。呵,你不知我很喜欢他,单恋啦,等了他许多年,人家一见钟情的。他对我见百次、千次都没有钟情,我只有学会放开,总不能眼巴巴看着人家的老公到老啊!”她微微叹了口气,“世杰是个商人,有一双精锐的眼。他一眼就能看出哪双鞋子合脚,不会多浪费一点力气去找寻的。象我就不是,唉,黄小姐刚回国不到一年,就成了冠园新妇,世杰可能几年前就看好了这个筹码,说起来,我也是经济学博士,怎么就没看明白呢?”
她的语气酸涩又唏嘘,放开了吗?容妍不那么笃定。
“那些只是以前了,现在我要学会看清现实,不要做梦。都这么大把年纪了,也不应有梦,趁还稍有点姿色,找个好男人嫁了。”路晓无奈地一摊手,“不像你,好青春的,有的是岁月可以挥霍。”
“都很有限的。”容妍低声说。年轻的是外表,她的心却如历尽沧桑般,凑近一看,都是伤痕。
“你在台湾这几年,非常不快乐,我看得到你的孤单和无助,我自私的都没有关心你一下,真是失责。可是我却很钦佩你,呵,不要瞪大眼,我讲的是真的,你很坚强,企管、文学两个专业同修,两边的功课都非常优异。现在,你就要回大陆,我也不能弥补什么了。不过,我还是自作多情的为你做了一点事。”路晓欠身从手包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容妍,“看吧!”
容妍纳闷地接过,是她回大陆考研的申请,院领导已经批阅过了。
“你在大二时就修过好几门大三的课程,我又找了你这学期选修几课的教授,请他们以你的报告和平时作业做标准,给你的课业打个分,然后,你就不要参加期末考试,然后…你明天就可以坐飞机去香港,再转机去北京了。”路晓张开双臂,等着。
容妍紧咬着唇,泪突地涌出眼眶,她真的可以离开台湾了吗?这么快?
“真…的吗?”
“当然!”
“导师!”她扑进了路晓的怀抱,泪水纷飞。
“就知道你等这一天等很久了。现在回去你还能赶上新年,是在大陆过哦!兴奋吧!”路晓轻抚着她的长发,也很激动,“不过,你可能不能回家,要在北京好好准备考试,如果考上了,你只要在明年的五六月回台湾参加下毕业答辩,其他时间可以自由安排。如果考得不好,哇,不要讲这么丧气的话,你一定可以的。”
“谢谢导师。”容妍哽咽地点头。
“好了,我打听过明天飞香港的航班有好多,机票并不紧张,你随时可以出发。现在,我要出去约会了,你回公寓收拾行李去吧!”
“嗯!”容妍松开路晓,含泪而笑,“导师,如果那个人真的好,你一定要抓住哦!”
路晓嘟起嘴,握了握拳,“当然,我很强悍的。”
容妍笑翻了。
回家啦,回家啦,她终于能回家了,容妍托着下巴,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傻傻地笑着,离家二年半,她又可以踏上那片辽阔的大陆。她可以无拘无束地享受快乐的求学生涯,可以编梦,可以想象,可以无所顾忌地想讲什么就讲什么,痛快的流泪,大声的笑。
忽然,她有捂着脸,哭了。
离开台湾,与他神的后会无期了。这一刻,她突然强烈地想起他,想起他在她青涩的岁月里,给过的甜蜜与伤痛,那些都是无法代替的回忆。
容妍蓦地站起,跑向学院大门,拦下一辆出租,“去冠氏集团。”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都很忙碌,行色匆匆,正是下班时间。司机的收音机里播放着张学友的一首老歌。
深情的吟唱,“一路上有你,苦一点也愿意,哪怕是为了分离而与你相遇…”
她也是为了分离而和他相遇的吗?
容妍看着窗外,这条路,她不知来去多少回。过往就象窗边闪过的风景,结局就象终点站。她曾经坐过一辆连自己都不知道开往何方的公交车,她以为会有终点,却发现,还是坐错了车。
天色越来越黑,冠氏大楼还有许多灯亮着,四十二楼更是一片通明。容妍站在马路对面,仰起头,任泪肆意纵流。
今天,她放任自己想他,可以为他流泪。
明天,她会把他彻底从回忆中剔除,不留痕迹。
就这样,她痴痴地站着,东八点站到了十一点,站到大楼的灯一盏一盏的熄去,站到冠世杰开着车出了停车场,从她身边经过,她才默默转身。
别了,世杰!
别了,台湾!
冠氏集团,四十二楼。
冠世杰揉揉沉重的眼帘,推开公文,打开窗户,和冬风扑面而入的还有从下面传来的车流喧嚣,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凉风。
一到年末,就象有做不完的事,身体疲惫,就连心也是。
那个朝秦暮楚的小女生就象在他脑中生了根,是不是跑出来打扰下他,让他无由地就想吼人。
他都有了未婚妻,怎么还能想别人,她剪了头发,神态清逸,云淡风轻,比谁都自在。她根本就没把他当回事,他太老了,跟不上她的步履,她才投进了雷鑫的怀中。
若不是他跑到台大做了那次演讲,故意与她见下面,她就从他的世界里绝迹了。
潇洒吧!至少比他潇洒。
她就象是个恶作剧的小孩,把他的心里扰得一团乱,然后笑笑,毫无留恋地跑向下一个目标。
“冠总!”门被推来了,陈特助走了进来。
“什么事?”他收敛住心神,才回过头来。
陈特助看了他一眼,帮他沏了杯咖啡,“这次的新年聚会是放在圣诞还是新年?”
又新年了!冠世杰坐在沙发上,两腿叠着,他想起了去年的新年,她第一次陪他参加大型聚会,象个羞涩的小女人,为他打扮得美美的。今年呢?
“看华语的综艺晚会是现场直播,还是录播,若是直播,就放到圣诞,录播,就放新年吧!年年都差不多,你去准备好了。”冠世杰有点心不在焉。
“那开舞的女伴,我通知黄小姐?”
“嗯!”他根本没听。
陈特助微微一笑,“黄小姐吗?”
“谁?”冠世杰回魂。
“我在讲晚会开舞的女伴是黄小姐还是杰出的女员工?”
冠世杰眉宇一拧,“我不跳舞。”
陈特助有点为难,“冠总,这是每年的惯例,如果没人开舞,就会象年夜饭中少了一道大菜,大家会失望的。”
“去年不就改变了吗?不然让董事长和夫人开舞好了。”
“大家可能更想看到冠总…”
冠世杰不耐烦地摇手。“我又不是偶像明星,有什么好看的。就这样吧!”他起身,去休息间拿出一瓶酒。心有点紧,不喝点酒,他会喘不过气来。
陈特助抬了抬眉,没有说话。
“杰----------”冠世杰刚喝下一口酒,便有人在门外叫他。
“是黄小姐。”其实陈特助不讲,冠世杰也知道是她,黄慈稔。黄氏集团董事长的独生女,目前还有一个身份,冠氏集团总裁的未婚妻,这是个让台湾所有女人都为之仰慕的女人,也是世上能用这种娇媚的语气高声叫冠世杰的人。
冠世杰略微不悦地蹙了蹙眉,他并不喜欢被人将他叫得这么亲密,以前,容妍也只是羞羞叫他:世杰。该死,有是容妍。
“你来干什么?”他用拒人千里之外的语气问那个推门而入的人。
他素来冷漠,黄慈稔并不介意。不苟言笑的男人才有挑战性。
“你说能干什么?当然是想你才来的吗?”她主动依着他坐下,手亲昵搁在他腿间。他象被烫了下,突地就站起身来。
陈特助忙抓着公文,闪出二人世界,黄小姐看得出是非常外向的女子,又在国外几年,言行都很大胆,他和其他特助都看不出总裁是喜欢这一型的。以前,他们以为总裁是恋上清丽的容妍,因为那些日子,总裁明显的呵护和疼爱,分明就是恋爱中的男子才有的表现,没想到,错了。
总裁最后要娶得还是名门户对的黄小姐。
容妍好象蒸发了,什么消息也没有。
他们几个讨论了很久,结论是:恋爱可以浪漫,婚姻必须现实。
“干吗?”黄慈稔微闭下眼,娇嗔地问,“我们都是未婚夫妻了,你手不让我牵,更没有吻过我,更别谈约会,不要告诉我你在遵循‘婚前,男女授受不亲’这样的古理吧!”
“我认为那个古理不错。”冠世杰有点僵硬。
黄慈稔撇下嘴,“你真是好特别哦!不过,没事,希望你对其他女人也如此,我现在暂时接受,我就不信你婚后也能做个柳下惠。”
冠世杰嫌恶地盯了她一眼,妆化得非常精致,名品店的休闲装,搁在沙发上的包包和手腕上的一块表,都是世界上找不到第二件的独版,这样被钱装饰着,为何就没有一点清雅的气质呢?熟的象快要破皮的桃子,看得人发腻。
他怎么会答应娶这样的娇宠大小姐?
他强咽下喉间的悔意,冷冷地坐到办公桌后。“我从来就不是一个柳下惠。”
“那为何?”黄慈稔羞怒地瞪大双目。
“人不对。”
“鬼话!你想要什么样的人?订婚时,是我绑着你的吗?”黄慈稔气疯了。
冠世杰的语气丝毫不受影响,冷冰冰地看着她,“我和你以前从无交结,连话都没讲一声,突然订婚,你不会幼稚到以为我们都是一见钟情吧?”
“继续!”黄慈稔简直就是在咆哮了,脸痛苦扭曲着。
“我们都是商家子弟,商业联姻这个词不陌生吧!我们的婚姻,都是为了集团。”
冠世杰非常冷漠地笑笑。
“你不爱我?”
“那你爱我吗?哼,黄小姐在国外与一位西班牙男子同居,台湾的周刊曾经拍到过你们相拥亲吻的密照,我记忆不那么坏,现在好像你们还在联系中。”
“我…我们现在只是朋友。”黄慈稔气短,音量小了许多。她在和冠世杰订婚后,就准备和以前的男友分手了。
“不错的朋友,我其实早就知道这些,但是我不点破,你今天逼我,那大家就摊牌吧!我是个奸商,不要在我身上找寻什么浪漫的情调。我答应了这桩婚约,自然会履行,但要我爱你,那就免了吧!我也不需你爱我。大家维持场面上,就可以了。”冠世杰说完,摊开公文,代表话题结束。
黄慈稔心一颤,“你的意思是不是,以后只在户籍上登记下我是你的妻子,其他什么夫妻义务你都不会尽?”
“我还会带你参加各种聚会、酒会。”他补充。
“收起你的好心。”黄慈稔冷笑。她当然懂商业联姻的潜规则,但家人宠她,家业也大,无需她用自己的幸福做赌注,她一直都非常随意、快乐。她是看上了冠世杰的帅气和才能,才答应下这桩婚事,但结果,她发现冠世杰一点也不值得。
拎起包包,不屑地瞪着冠世杰,“伟大的冠总,不要再打你的如意算盘。本小姐声明:我们之间婚约解除。”
“你说了不算。”冠世杰倾倾嘴角,无动于衷。
“哼,那你等着吧!”黄慈稔怒气冲冲地,象阵风一般刮出了门。
冠世杰闭上眼,贴在椅背上。他好像真的是个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