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悦和何也吃到肚子撑,临走时,童悦又买了一篮。她很久没去看桑晨了,桑二娘有爱情的滋润,不知有没有重返十八岁。
一见面,桑晨就扔了个炸弹过来:“我准备把‘鱼缸’转给别人了。”
童悦的第一直觉就是张青又犯病了,二娘被传染了:“你舍得?”
桑晨一副忍痛割爱的样子:“舍不得也要舍,开酒吧耗的时间太多,我都没时间陪张青。客人又都是三教九流,张青说不安全。我们俩准备开个私房菜馆,专做外婆菜。外婆菜,懂吗?就是你小时候去外婆家,外婆特地为你做的菜,是记忆里的佳肴。每天只预订四桌,我们不贪心,够开支就好。”
“菜是你做还是张青做?”
“请人做。张青喜欢摄影,我给他做模特。怎么样,明天很美好吧?”
童悦耸耸肩,二娘觉得开心
就好:“张青呢?”
“找人设计菜馆图纸去了,嘿嘿,他现在可能干了,还知道疼我,昨天还知道去超市买菜呢!”
二娘的心有多袖珍呀,这样就满足了。
“准备结婚了?”
桑晨摇头:“结婚就是个形式,男人有了外心,你就是给他五花大绑也没用,何况薄薄的一纸证书。”
童悦没有告诉桑晨她和叶少宁分了,也没说自己要去上海,更没提江冰洁已经不在了。二娘沉醉在春风里,就让春天持久点吧!
保险公司的办事效率很高,一周后,赔偿款就汇到了童悦的卡上。童悦看着那一串串零,越看越灼人。
北京路上有几家精品大厦,里面都是国际大品牌专柜。童悦从来没进去逛过,旋转门看上去也像比其他商厦高级,店员也热情,问了她意向,一直把她送到柜台前,由专柜店员接手。
童悦挑了一款限量版的卡地亚男款钻表,离二十万很近。她长这么大没花过这么大的一笔钱,店员用力攥了攥,才把卡抽过去。包装也非常精美,一看就很有档次。坐车回来时,童悦死命地按着包,生怕被谁盯上。
晚上就约了苏陌。苏陌的工作临时交给了副局长,电脑城那边开始盘点了,不少人青睐那个店面,价格应该会让他满意。童悦真心佩服苏陌,这人不管是从商从政从教,都是成功人士。
餐厅是在网上预订的,店的面积适中,装修洋派但不
虚华,一楼的门面很小,就迎宾的柜台和整齐密集的酒架。吃饭在二楼,大大小小的包间,统一巴洛克风格。童悦要的是临街的房间,一抬眼就是繁华的街景。
苏陌是掐着时间进来的,墨绿的条纹T恤,浅驼色薄棉的休闲裤,要质感有质感,要型有型。
“我不知道您喜欢吃什么,还没点菜。”童悦按铃叫服务生进来,给苏陌倒了杯冰柠檬水。
苏陌笑道:“那你可得记住了。”他熟稔地点了几道菜,让服务生把他寄存在这儿的红酒拿来。原来是常客。
苏陌说起这次的高考,虽然被撤职,成绩却不能被抹去,他是高兴的。“如果你继续留在实中,今年十佳教师肯定还有你。遗憾吗?”
童悦温婉地笑了笑,手几次伸向包包,又缩了回来。
有一会儿两人专心地吃饭,苏陌向她介绍哪道菜是用什么食材做的,吃了有什么益处。苏陌没给她倒酒:“你真是没有口福,这样的好酒我藏了不少,可惜了!”
吃到甜点时,童悦从包里拿出盒子放在桌上,推到苏陌面前。“苏局,我……”她没有说下去,因为苏陌用手势制止了她。
短时间的清寂、沉默。
苏陌嘴角微微上扬:“你是怎么换算的,去上海的来回机票钱、打车的钱、吃饭的钱,哦,还有我的误工费,是不是像假期加班一样,一天算三天,就是这样,你也亏大了啊!”
童悦脸涨得通
红:“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想向您表达下我的谢意。太多太多的事,都是您跑前跑后。”她的眼圈一红。
“如果我收下,然后我们就一拍两散,互不相欠了?小悦,你哪是在感谢我,你分明在拒绝我。”不要别人说,连苏陌都觉得自己可怜了,“如果你非要算得这么清,好吧,我们就细细地算。电脑城的匿名举报信,你知道我的损失多大吗?”
“叶少宁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你确定?在机场打人,好像也不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那次是他失控了,如果他气急了,他有可能还会冲过来打人,但他不会写匿名信。”
“因为他习惯用拳头解决问题?”
“因为他不懂得隐藏自己。”
苏陌的脸色从温和转成了沉重:“你似乎知道是谁写的?”
童悦直视着他:“是的,我知道。”
苏陌没有继续问下去,这也是他喜欢童悦的原因之一,她够聪明,又不咄咄逼人,知道给对方留有余地。信是他亲自操刀的,金钱和职位,他真不稀罕了,反正准备在上海重新开始。但他想唱一出苦情戏,给自己增加点胜利的筹码。他自如地给童悦添茶:“口干了吧,喝水。是不是以后准备和我划清界限了?”
童悦深吸一口气,她今天是带着破釜沉舟的准备来的,不能再装傻了。苏陌,尽管他虚伪、卑鄙,甚至会做一些下作的事,但是她不能否认他是真
的爱她,爱到不设底线,他的爱不只是男女间的情爱,还有长辈的慈爱、溺爱。
“不管您做过什么,不管是出于感动还是感谢,我想如果我把一辈子交给你,以后我会过得让所有的女人羡慕嫉妒恨。可是我不能,因为您值得一个像您对我这样对您的女子相伴。我不是一个完整的人,我身上的伤痕太多,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好好地爱自己,又怎么去爱别人?而且我现在有了孩子,我仅存的力量都要留给她。苏局,这只表,是用金钱买的,但请您不要用金钱去衡量。我是个穷人,您对穷人不能要求太高。”
这是第几次被拒了,苏陌连一点失望的情绪都挤不出来。如果那么容易投怀送抱,还是童悦吗?“好吧,以后我不再要求你什么了,至于我会做什么,完全是我的事,和你没关系。达成协议了吗?”
童悦点头,不然呢?
“这块表,我可以收下,前提是你也得收下我的礼物。礼尚往来,不然传出去,就成了受贿,虽然我现在已经不是你的领导了,但还是要注意影响的。”
童悦无语。
“戒指?手链?”
继续无语。
苏陌最后给童悦选了根铂金的脚链,店员说夏天穿裙子时戴,配人字拖,有一种懒洋洋的感觉,就像夏天傍晚的海风。苏陌表扬了下店员的推销之道,很爽快地刷了卡。
童悦看着那脚链,这肯定是个大男子主义的男人设计
的,什么脚链,分明是脚镣。幸好脚链不是太贵重,不然她就收回那块卡地亚手表了。
起风了。昨天天气预报说台风要来了,果然如期而至。
“很久没去看亦心了,明天一起去?”苏陌问道。
“好!”明天刚好是江冰洁的阴历生日,顺便也买束花!
10:滴水成珠
童大兵夜里心绞痛,钱燕在值夜班,他给童悦打电话,接电话的人是叶少宁。他这才想起这是书香花园的座机,童悦已经不住那儿了。他咬着牙说没事,叶少宁冒着风雨还是赶过来了,把他送去医院。吊了瓶水,医生说年纪大了,器官老化,以后要随身带着速效救心丸,这次好险。
钱燕连声向叶少宁道谢,童大兵也是过意不去。场面有点尴尬,钱燕先撑不住,说去买点水,童大兵对叶少宁说:“我记性不好,你别和我计较。我们都知道是童悦对不住你,但那孩子心里也苦,我这个做爸爸的不成样,她妈妈……你原谅她啊!”
“是我做得不够好,她才对我失望。”律师出差回来了,通知他去签字,童悦那边也通知了。以后,他和她,就像大街上面对面走过的行人一样,没什么关系了。
“其实我也有点没脸见她,她妈妈过世,我一直不闻不问。我没办法,她阿姨不让。日子过得多快,人都走了一个月了,今天,她满五十二岁了。以前她过生日,我们总是做凉面吃,那种宽宽的面条,很有嚼劲。”童大兵闭上眼睛,嘴唇颤抖着。
叶少宁站起身:“爸,您好好休息。我去上班了。”
“嗯,路上慢点,雨大呢!”
受台风影响,天空像倒挂的海,雨倾盆而下。雨刮器刷过去,车玻璃很快又模糊了。
叶少宁没睡好
,头沉沉的,去墓园没敢自己开车。傅特助车技非常过硬,就是刹车也让人感觉不到。叶少宁枕着椅背,昏昏欲睡。
花是在墓园外面的花店买的,店大欺客,仗着地理优势,漫天要价。傅特助想理论,叶少宁拦住了。生日一年一次,又不是经常来。他让傅特助在车里等着,自己撑了伞往上走。江冰洁的墓地他很熟悉,看到墓前并立的两个人,他站住,然后转身下来了。花送给了路边一位老红军,九十高龄过世,是个长寿的人。
雨来得猛,走得也利落,路面上到处是落叶、垃圾,整个城市像个狼狈的流浪汉。
叶少宁像是出席什么重要的典礼,正装,头发一丝不乱,脚上的皮鞋纤尘不染。他和律师约的是下午三点,他进办公室的时候,童悦已经坐在沙发上了。两个人同时朝对方点点头。
童悦穿宽松的棉裙,要不是用根带子系出腰结,完全就是一大褂。
律师把打印出来的协议给他们看,童悦发现协议又修改了下,书香花园的公寓和君威车又划给了她,还有部分存款。她看向叶少宁。
叶少宁说道:“房子和车都是你的名字,省得换户名了。存款也只是少部分。不管你如何否定,我们做过夫妻,总是事实。这是应该属于你的,不是弥补,不是馈赠,不是施舍。”
童悦沉吟了下,没有反驳,在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一式三份,他
看看她,随即也跟着落笔。签完后,两人直接去了民政局。
阴天,离婚结婚的人都很少,他们没有等很久,很顺利地就办好了手续。
出来时,他站在民政局门口,问她:“要搭便车吗?”
那个晚上,在“鱼缸”门口,她在路边等车,他开着黑色奥迪过来,车窗打开,他也是这样问:要搭便车吗?
以后,她再也不搭任何人的便车了。童悦摇摇头,很真挚地说了句:“少宁,谢谢你。”
“谢我和你离婚?”他苦笑着,挥挥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