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杰是她的哥哥,喜欢什么人,和什么人上床,和她真的没有关系。但那一晚,她的心就是疼得像碎裂了一般,整个人像被掏空一般。
“这次,我对彦杰是真心的。”乔可欣保证。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说完,童悦又继续低头写教案,只是握笔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叶少宁是个细心的人,周五的早晨特地发了条短信过来:别忘了我们下午的约会。她握着手机,把那行字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抬起头看着天空,她的心沉稳而又安定。
“来,戴上。”一上车,他就给她扣上一顶安全帽,看她穿着衬衫、长裤和跑鞋,脸上露出赞赏之色。安全帽太大,遮住
了她的眼睛,她往后扶了扶:“工地上很危险吗?”
“不,但我要让你更安全。”
他一直在注视着她,她不用看他也知道。
工地原来是实中的旧校址,打桩机正在工作,工人跑来跑去的,不时有人尊敬地和他打着招呼。原先的校舍和树木已找不到一点痕迹,她跟着他走进去,他小心地将她护在身后。
她努力辨认了一下,指着一个方向说道:“那里原来是图书馆,门口有棵雪松,树下被雨水冲刷出一个小坑。我刚工作那年,青台下暴雨,校园被淹了,我打着伞去上课,没提防那个小坑,一下子栽了进去,像个落汤鸡,学生站在楼上一个个笑得前俯后仰的。”
“你还有这么糗的事?”他也笑了。
“还不止这一桩呢!”
“以后一件件说给我听。嗯?”他突然牵住她的手,她本能地想缩回,但在他炽热的视线里,全身的力气都像被蒸发了。
有个皮肤黑黑的男人跑过来和他说事,他松开她,让她往边上走走,离打桩机远一点。
说工作的时候,他也是一脸温和。像泰华这种大集团的总经理,应是商场精英中的精英,他有条件不可一世,但他却非常谦和。她安静地站着,耳边是打桩机轰隆隆的声响,她却像感觉不到似的,眼里、心中仿佛只有他一个。
她陪着他一直在工地待到天黑。
“一个从小玩的大哥火烧眉毛地催我过去,本想一块
吃晚饭的,现在看来要推到下次了。”上车前,他很过意不去地对她说。
心里有一点失望,但她没有外露:“我晚上也有约。”
“真的?”他挑挑眉,像是不太相信。
她当着他的面给凌玲打了个电话,凌玲惊喜的叫声刺得她的耳膜隐隐作痛。
他把她送回公寓,就急匆匆地走了。
她刚刚只是赌一口气,并不是真的想出门。凌玲这下不依了,好说歹说,甚至保证再不带周总来公寓,而且仅此一次,以后绝不让她和周总再接触,她才无奈地冲了个澡,换了身连衣裙出门。
周总亲自开车过来接的。凌玲可能觉得和童悦达成了联盟,在她面前,毫不顾忌地和周总撒娇。周总有点不自在,端着架子,却经不住凌玲的柔情攻势,最终破功,笑得像尊胖弥勒。从他们的话语间,童悦听出来,这个周总叫周子期,是做建材生意的,公司规模很大。好几次他们都提到了书香花园。不仅房价,就连装修,这位周总都出了大力。童悦看看周子期,她是该形容他体贴还是大度呢?也许两者皆不是,是她把问题想得太复杂了,一切只不过是你情我愿而已。
“我那老弟可不像我这体型,童老师,你要好好把握。”上楼时,周子期友情提醒道。
童悦看向凌玲,凌玲吞吞吐吐道:“我忘了……告诉你,今晚周总还请了个人,他想介绍你们俩认识。”
童悦心
里一阵翻腾,已经非常后悔了。凌玲怕她临阵脱逃,死死地挽着她的胳膊。
周总是餐厅的贵宾,老板亲自出来领着他们走进雅间。凌玲好像也来过多次,熟稔地和老板打着招呼。
“叶总已经到了。”老板推开雅间的门。
童悦抬起眼,一下就看到一个小时前刚分手的叶少宁言笑晏晏地站在里面。

第三章 加速度
最吃惊的人是凌玲。
周总跟她说起叶少宁时,她以为他是带有夸张成分的。一个三十刚出头的男人,有地位,长相又不俗,倒追的女子怕是如过江之鲫,哪里会有剩的机会?她带童悦过来,只是想卖个人情,没想到这个男人甚至比周总讲的还要好。她看看童悦,陡然间倒生出几分羡慕来。
童悦只有几秒钟的惊讶,快得其他人还没捕捉到,她已恢复了平静。而叶少宁脸上的笑意,在看到周子期身后并肩偕立的两人之后,凭空地冷却了。不能说是冷若冰霜,至少礼数是周全的。听完周子期的介绍,他礼貌地颔首,给两位淑女让座、倒茶。但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他明显心神不宁,完全是在应付。
周子期不住地把话题往童悦身上引,可他就是不接话,眼神也不乱瞟,仿佛与他一臂之隔的童悦是把椅子,不值得多瞧。童悦真把自己当椅子,捧着一杯茶喝得很专心,一言不发。幸好有凌玲和周子期在,场面还不算太冷。
雅间的装饰简洁优雅,幽幽暗暗的灯光,干花的香味和茶的香气,丝丝缕缕在室内缭绕。
四人喝着茶,凌玲先从陆羽的《茶经》聊起,然后到《红楼梦》中的妙玉积雪泡茶,再从英国的下午茶说到她喜欢的卡布奇诺。周子期含情脉脉地倾听着,适时地提醒她喝点茶再继续,在桌下悄然握住凌玲的一双柔荑。

少宁眉头微蹙,连应付也不肯了:“周哥,你点菜了吗?我一会儿还得去见见设计师。”
“这么没风度?”周子期瞪大了眼,口气里有些责怪的意思。
“我是真的有事。你儿子现在身体怎么样了?”叶少宁对他的暗示丝毫不领情,漫不经心地问道。
周子期对着叶少宁轻踢了一脚,忙偷瞄凌玲。
凌玲倒是个沉得住气的,心里却对叶少宁来了火,说话也不像刚才那般婉约博学,语气不自觉地生硬了几分。童悦仍让人看不出喜也看不出恼。
这顿饭,就像个水平一般般的厨子的手艺,菜不咸不淡不难吃,却也没啥可回味的。
吃完饭出来,周子期还在做最后的挣扎:“我想请凌老师帮我侄女补习一下英语,少宁,你能帮我送送童老师吗?”
“不用,我可以自己打车的。”叶少宁的眉宇间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童悦看得出来。
“我时间上有点紧。”叶少宁也没讲客套话,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周子期“呵呵”一笑:“这家伙今天工作可能不顺,心情有点不太好。唉,在乐静芬手下办事,那可是伴君如伴虎啊。童老师,以后咱们再约啊。少宁他平时不是这样的。”
“谢谢周总。”童悦抬了抬眉,最大程度地给予周子期一点宽慰。
“这种仗着有几分皮相的自大狂,咱们不稀罕,没有下次了。天下男人又没死光光,走过这个店,后面是一村
又一村。”凌玲记恨着叶少宁刚才故意提起周子期的儿子,那简直就让她下不来台。
“乖,别孩子气了!”周子期打着哈哈,生怕凌玲往心里去,忙憨笑着赔不是。
“站台好像在对面,我先过去了。周总,谢谢你的晚餐。”童悦这两天正和学生复习电学,不想站在大街上重温一个电灯泡最大的能量是多少。
“路上注意安全。”凌玲说道。
童悦挥挥手,穿过车流。对面其实根本就没有站台,但为了不看到周子期和凌玲,童悦只得往反方向走。疾行时,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在她的身后响起。她扭过头,灯光下,叶少宁冷峻地凝视着她。
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叶少宁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
她怔了怔,转身上车。
没等她坐好,车子就“嗖”的一下往前冲去。幸好她用手撑着,不然头就会栽向前面的车窗玻璃。她侧过身看他,他眉头紧拧,唇抿着,目光笔直。温和的人冷起来,一样有如寒潮过境,冰冻三尺,霜冷长河。
又到了巷子口,她并没有急于下车,而是静静地坐着,十指交缠。
“接下来我会很忙,玉佛我明天让秘书快递给你。”他冷硬地道。
“麻烦叶总了。”她推开车门,下车站好,轻轻关上车门。然后在路边站定,看着他的车掉了头,才转过身进了巷子。
走了几步,她回过头,在夜色中依稀还能看到黑色奥迪的影子
。她不由得嘴角微勾,眉眼如花朵般绽放开来。心里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轻快了,也很久没有这种忍俊不禁的感觉。
因为在意,才会计较;因为认真,才会生气;因为珍惜,才有期待。她闭上眼,深深地呼吸,这种感觉真好。
童悦备完明天的课,改好作业,凌玲就哼着歌开门进来了,手里面提着一大袋进口红提和木瓜:“子期给你的,说代那个叶少宁向你道歉。”
“人家又没得罪我,有什么好道歉的?”童悦关上电脑,看到凌玲微躺在自己的床上,轻皱了一下眉头,起身找衣服洗澡。
“怎么不道歉?他的态度就是不好。”凌玲噘起嘴,“不就是个总经理吗?眼睛长在头顶上,凭什么瞧不起你?”
童悦拿衣服的手停在半空中:“他瞧不起我吗?”
凌玲咬着下唇,翻了翻眼,酸酸地叹了口气:“我知道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你被我连累了。都怪子期,嘴巴不严。”
童悦轻轻“哦”了一声:“你早就知道他结婚了?”
凌玲慵懒地坐起,两条腿晃了晃:“他长相老成,其实年纪并不大,结婚四年了,孩子十四个月。妻子是机关干部,我偷偷瞧过,长相并不差。在遇到我之前,他只爱他的妻子。他说没有出轨,那是因为我才出现,这话听着很是让人心动。我没想过要破坏他的家庭,也没想过离开孟愚。”
“孟愚是中文系的才子
,我花了两年时间才倒追到他。你熟悉孟愚,心里除了教学,没有其他的。他和我在一起,是因为我要和他在一起。在情感上,他习惯被动,幸好他骨子里是极传统的,不然要是别人比我强,他估计也会被抢走了。我不知道他是否爱我,不过即使爱,也没有我爱他多。我喜欢什么颜色、爱吃什么,八年了,孟愚还不知道。周总虽然不英俊,但是和他一起,我有种被捧在手心里的感觉。你可能不相信,他连我的生理期都记得一清二楚。我也只是想被别人爱着。”
“你们想一直继续下去?”童悦问道。
“我们很有分寸,并没有打算伤害彼此的另一半。”凌玲没有直接回答。
童悦沉默了。如果周子期只是个普通的小职员,凌玲的爱情还能这般伟大吗?书香花园的房子,她脖子上那根蒂凡尼的钻石链子,身上的品牌时装,卧室里挂着的睡衣也都是顶尖的品牌,包括现在搁在桌上的进口水果。周子期确实付出很多。
一个是才貌双全的未婚夫,一个是带来丰厚物质的情人,鱼和熊掌兼得,这是一个女人最渴望的生活模式吗?她不知道。
第二天,童悦跑了两趟收发室,都没自己的快递。
“童老师今天心情好像很好啊。”晚自习上,何也悄悄对李想说。
李想面无表情地道:“何以见得?”
“她在笑。”
“白痴!”李想狠狠地朝着童悦瞪
了一眼,何也摸摸鼻子,乖乖闭上了嘴。
彦杰是傍晚坐火车回上海的,回来十天,和童悦就见了一次面。
“嗯,一路顺风!”接到他的电话,童悦只说了一句。
两个人握着手机沉默了有两分钟,最后是彦杰先挂断的。乔可欣是和他一起走的,听她说两个人凑足了钱,去上海交房子的首付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