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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斌温和的嘴角荡起一丝冷漠的笑意:“怎么小王做事需要先向你们交待吗?”
“你,”两人从没看过向斌这样讲话的方式,“寻梦坊好歹是人家莫府的铺子,又没犯法,你为何要烧。”
“我看着碍眼。”向斌淡淡的语调,让两人摸不着头脑,转身看到一边含泪的向全,忙递了一个询问的眼色。
向全低下头,郁郁地道:“小姐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齐颐飞一闻此言,脑中一片茫然,差点站立不住。他一把扯住向全,“你在说笑,对吗?”
向全摇头。
齐颐飞脸瞬间就苍白了。“我不杀伯牙,伯牙却因为而死。”如果当初我不点破,我不追问,她现在也许还快乐地呆在京城,那样至少还能看到她。她是真的不爱他的,不然不会这样决绝地离开。此时,齐颐飞才真正地醒悟,有些感情不是你愿意给,别人就愿意接受的。她的幸福也不是他可以给的。
凝望着向斌微微扭曲的俊颜,齐颐飞不禁叹道“他的痛想必不下于自已吧!雨儿应是与他心心相系的,我为何没有早看出来了呢?我待雨儿终不如他。想到这,他的脸上闪过一道凛然,他走近前,拍拍向斌。
“向兄,从今日起,我会替云鹏担下照应雨儿的事,做她真正的兄长。而你一定要好好待雨儿,莫要让她伤心一点点。”
向斌冲他苦笑笑,“颐飞的雅量我很感动,可惜我没有做到,她还是走了。”
“她毕竟才十七岁,很多事还无法看透。齐府的分号遍布全国,我有办法寻她回来的。”
“不,颐飞,不要去找。不要打扰她,如她心里真的有我,有一日,她会回来的,那样,她也就永远不会离开了。”
“向兄,你,”齐颐飞总算明白了他输在哪里了,“你比我了解她,你真的给了她完完全全的自由,包容,体贴,而又执著,我真的不及你呀!”
向斌重重地长叹一声,这又如何呢?她不是还不信他可以给她所有吗?他想赌一赌,有一日,她会回来的。只要她回来,一年,二年,十年。。。。。只要他还没有老得走不动,他都愿意等。
“向兄,我会祝福你!如她日后回来,我必尽兄长之责,让她快快乐乐地出嫁。”
“但愿有那一天吧!”
冷如天看着他俩你一言我一语,不由庆幸小郡主的身边只有自已一个,虽然那个假小子差点入了小郡主的心,不过澄清后,他也就不吃醋了。郡主那天去寻梦坊为自已的错言道谦,那假小子含笑坐着,说一点都不会在意,他还当真了呢!原来她在说谎呀,贝儿要是知了,一定会很自责吧!一想到贝儿,冷如天心就酥酥的,脸上粗犷的线条不渐也柔美了几份。
看向斌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齐颐飞拉着冷如天便告辞了。一出向府,齐颐飞牵着马,建议走走。冷如天不解地打量着他,但还是点了点头。
走了许久,看他一言不发,他郁闷地问:“齐兄,你为何不言声?”
齐颐飞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他,“如天,我想我该成亲了。”
“啊!”冷如天瞪大眼睛,前几日,他不是还要死不活地追着那假小子吗?
“想嫁给齐府的千金很多,我想一定有温柔纯良之辈,只要她待我父母孝敬,能为齐家生下继承人就可以了。”齐颐飞幽幽地看着远方,这样的女子应不难找吧!
“可是,你心里呢?喜欢她吗?”齐颐飞那俊帅的面容,不知让多少京城千金疯狂呢。
“我会尊重她,让她衣食无忧。”只能给她这些了,其他,他暂时还无法给。
“哎,你何苦急着成亲呢,寻一个相互钟情的人不好吗?”
齐颐飞浅浅一笑,“我只要她对我钟情就行了。”钟情别人,会患得患失,太累。他成了亲,父母会安心,远方有一个人如知道,想必就会回来了。
“哦!”冷如天不太明白他什么意思,只得慢慢地陪着他,走向远方。
[正文:二十五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上]
江南,小镇。
小镇确实很小,只几户人家,但桥很多。桥都重红朱檐,幽然独立,精致而又婉约,清贵而又优雅。一条河穿镇而过,河岸上,青石森森,苔痕绿绿,伴着河水潺潺,古松巍巍,越发显得小镇的清秀怡然。过了小镇,便是大片大片的稻田,有几户农家闪落在田边。
中间一家是一溜的几间房,密密的果树围房栽种,泥土垒成的院墙上爬满了牵牛花,门前一口水井,几只公鸡在院子里悠闲地散步。屋子里,天花板的梁柱露在外头,没有上漆,几扇格子窗原来的大红朱漆已褪成碎裂的朱红色,竹制的家具被擦洗得发亮,几件小摆饰,一本被风吹乱的书,显示家主人诗意而又清雅的生活。
厨房在最西端,一个粗壮的丫头正在满头大汗地做饭,柳大爷说,今天夫人和小姐要到了,她可要好好表现,这家给的钱可不少哦,比种地强多了。想到这儿,小丫头憨厚地笑了。
两辆马车慢慢从田间的碎石路上驶了进来,一位蒙着面纱的少女搀着一位华贵的夫人下了车,一位厚实的后生把几个箱子从车上搬下来。
柳俊从屋内迎了出来,“夫人,小姐,你们可总算到了,这几天,我都坐卧不宁,怕有个闪失,那该如何是好哦?”
莫夫人打量着四周,深深呼吸了一下,含笑说:“我们这不是好好的吗!很久不出来了,一路上游山玩水,晒晒脆脆的阳光,闻着果香花香,真是舒心呀!雨儿,你呢?”
面纱后的雨儿也笑着点点头,“柳总管选的这处所也不错,安静而且不受外人干扰,乡间的空气清新,谷蔬也新鲜,真好!”她撩开面纱,清丽的秀额绽着一朵微笑,温柔的神情像花一般。
“小姐可是瘦了点,夫人气色还可以。”柳俊怕阳光晒伤夫人和小姐,忙请她们进去。后生腼腆地扛着箱子跟在后面,柳俊疼爱地问道:“华儿,累吗?”后生笑笑摇头。把小姐和夫人扔给别人,柳俊可不放心,一到江南觅下处所,他便让在江南绸缎坊帮工的儿子悄悄去京城接她们。
莫雨儿看了书房和卧房,很是心宜,老管家到底还是知道她的习性的。柳俊倒上两杯清茶,“房子,我没有翻修,怕太惹目了。在这里,清静了些,但很少有外人造访,来往的都是附近的农人,所以夫人和小姐尽可安心地住下。一些生活用具,我让华儿去采买,绸缎坊也会过些时日送四时衣衫和食材来。”绸缎坊是小姐开了寻梦坊后,和别人一起在江南建的,现今到了这里,以后的开支就指望这边了。
“嗯,柳总管考虑得很是周祥,再请三个丫头吧,一个做饭,一个洗衣收拾屋子,一个照顾娘,要灵巧点的。寻梦坊这些年积蓄还不少,日子不用过得很清苦,你也不要事事亲为,也该享些福了。”莫雨儿感谢地看着柳总管,这些年,一有事,总是他跑前跑后,“在附近建几间房,帮华儿娶妻吧!从此后,这里,你是户主,我与娘不要露面,别人问起,就算是远亲造访。”
“嗯!我已请好了。都是不错的农家姑娘,朴实着呢。”小姐的话语象是看破红尘,只有在看夫人时,才会有点情意,柳俊不舍地叹了口气。
莫夫人轻轻地抚着女儿的后背,双眼微合,似在隐忍着什么情绪,“雨儿,你还小,你陪娘呆在乡间太委屈了。”这儿是养老的地方,哪应是如花的姑娘流连的地方。
莫雨儿娇柔地嗔怪道:“娘又乱讲话了,有娘的地方才是家,哪有人呆在家里还委屈的。再说这乡间有赏不完的景,我好奇还来不及呢!”
柳俊不忍看夫人和小姐相互担忧,忙从屋外喊进一个穿碎花衣衫的丫头:“这是红叶,以后就是照顾您的,夫人。时间不早了,您们一路上也累着,梳洗后好好吃餐饭吧!小丫头的手艺虽然和柳园不好比,但还对付得过去。”
红叶乖巧地上前搀着莫夫人,引领她进房。这几日,柳大爷可是很认真地调教过她们,虽没有在大户人家做过事,但人只要有一颗诚心待人就行了,这家的夫人看上去好亲切,那个小姐美得象仙子般。红叶走着,还忍不住回头偷看一下莫雨儿,而且她讲话很柔美,真让人羡慕。
看见娘进了房,莫雨儿佯装的愉悦便不见了。她挥手让柳俊去忙,自已弯身进了书房,拿下头上的面纱,漠然坐在书案前,清丽的眸子里泪光闪烁,肩膀微微抽动,低抑着声息抽咽。从硬着心离开京城那一天,怕娘自责,她便没有流过一滴泪。但午夜梦回,她总是从梦中哭醒,一次次在梦中找寻大哥的身影,却总是看他背而不见。他一定很气她吧,马车每行一点,便离大哥远一点,她的心就痛一点。此处而今离大哥已是千山万水,她也只有在相思中镂下大哥的一切了。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再话巴山夜雨时!
莫雨儿脑中忽然跃出大哥在世时吟诵的一首诗,止不住一遍遍复吟:共剪西窗烛,共剪西窗烛,这诗想必现在很暗合自已的心态吧,只是诗中还有希望,而她却永无期了,想到这,她如水的秋波中荡起一层浓浓的忧郁。
没有房屋的遮挡,太阳从一露面,乡间的路上便洒满了散碎的金光。薄雾象轻纱披在田间,树木上隔夜的露珠,在晨风里悄悄坠落。
莫雨儿披了件衣衫,悄悄开了院门,沿着田间小径,慢慢地走着。农人早已下田做活了,看见田埂上日日早起的姑娘,大声问候着。莫雨儿回应一个微笑,来了一些时日,这纯朴的乡风让她非常平静。总是睡不着,又怕扰了大家,便早起在田间转转,一开始还有点害怕,农人的真诚很快便打消了她的惧意。她和他们渐渐熟悉,有时还会停在垄上看他们做活。而他们从未见过这么美的姑娘,表现得更是很卖力。
今早,垄上还有一位早起的闲人。一位牵着马的书生从大路上走了过来,他清瘦的脸上有双干净的眼睛。看见莫雨儿,他显然有点意外,但仍礼貌地点了下头:“姑娘,请问去镇上学堂怎么走?”
莫雨儿脸一红,“我不是本地人,那边乡农一定知道。”书生诧异地打量着她,她欠了欠身,顺着田垄又向前去了。
“这位公子,去学堂一直往前,见到一棵大柳树便拐弯,再前,有座小木桥,桥边有所白房子便是了。想必公子是新来的先生吧!”农人走上前,笑着问。
“正是!”书生点头。
“学堂缺先生很久了,孩子们可盼着呢。”
书生微微一笑,谢过农人,牵马向前,忍不住回首看看莫雨儿,却发现她早已走远。这乡间竟然有如此气质清雅的女子,真是奇了。
大雪纷飞的夜晚,最快意的事莫不过围炉烫酒,与友人彻夜狂饮。这等雅事,“京城四少”更是热心。醉仙楼的雅间里,伙计早在炉上温着酒,另一个炉上煨着汤。四少们进来时,早已一室暖意。
掸落身上的雪花,四人解开披风,拿去狐帽,围着炉暖暖手,心绪不由地舒展开。向斌撩开窗帘,看着外面漫开狂飞的大雪,想起有一个惧寒的人,不知现在她可好?时间好快,她走了近一年啦!一点信息全无,那日去观梅阁,老掌柜还问起她,别人都时时把她记在心底,她呢,忘了别人吗?
“向兄,关窗,关窗,来,喝酒。”冷如天拉过向斌坐下。桌上酒已倒满,卫识文笑道:“还向兄呀,要喊大舅啦!过几天,你可要迎娶小郡主了。”
冷如天嘿嘿一笑,满脸傻傻的满足,让向斌直是叹息。贝儿居然应下如天的求婚,真出了他的意外,不过,这是好事,他诚心愿他们幸福,如果如天能改掉大大咧咧的习惯就更好了。
齐颐飞一如往昔,酷酷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听到他们有趣的话也只是抬抬眼。
“齐兄,听说嫂夫人有喜了,是不是?”冷如天兴奋地问道。
齐颐飞点点头,“你的消息可真快!”
“呵,我也是那天在你府上听你娘说的,她笑得那个开心哦。”
向斌看看齐颐飞,他的脸上没有快做人父的喜悦,却有种完成任务的放松。秋天时,他娶了一家富商千金。那女子,恬静秀美,听说两人相敬如宾。向斌不喜欢夫妻间象宾客般的相处,那样太疏离,显得生分。但各人有各人的方式生活,颐飞快有孩子了,如天也要成亲了,识文也有了位红颜知已,唯有他心内的一个人,还不知飘在何方?
四人举杯,齐齐喝了一盅,各自挑了些菜。卫识文脸上有了丝酒意,他又为四人注满,端起自已的杯,“这一杯,要贺如天马上大婚,也要贺颐飞升做人父,”他转向向斌,“还要向向兄道谦。”
三人相对一眼,有点不解。“卫兄,这前二项都说得过去,后面的道谦一谈所为何,难道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向兄的事吗?”
“哎,那日柳公子被点破女扮男装,我讲了一些浑话,一定让她很是伤心。其实那是为了安慰齐兄的,并不是我的真意。她一定当了真。我后来又没拉下脸去解释,以至于她远走他乡,哎,虽然她小小年纪,我却是很是敬重。”
向斌拍拍卫识文,“慕云不会记在心上的。她走是有些心结,不是因为你。”
“哎,那假小子呀,去年的冬天啊,还和我鬼辩什么是真正的男人,我硬是被他唬住。呵,幸好他不是男人,不然,我哪比得过他。”冷如天也在一边感叹道。
齐颐飞端起酒杯,一口饮干,凝望着炉火,傻傻出神,那个假小子呀,他是无由再去想了!
提起慕云,向斌脸上的表情不由温柔了许多,俊雅的面容更加亲和。她从来就是最独特的,“慕云虽然很充大人,其实内心孩子一个,有点鬼灵精。”
“有时还象小刺猬。”冷如天补了一句,把大家都惹笑了。
“向兄!听说皇上为和亲的事,一直在催你,你该如何呢?”卫识文问道,齐颐飞猛然回过神,“真有这事吗?”
向斌微微一笑,“这件事,我还是有办法对付的。公主只有配皇上,我要求不高,只想要个鬼灵精。”
齐颐飞轻轻地松了口气,看看他温和的笑容,想想他心里一定很想雨儿吧!他烧了寻梦坊、寻梦阁,却把柳园所有的下人全留下,一切都按雨儿在京城时那样安排,听说他偶尔还住进柳园的小楼。这般的痴情,天地都会动容的。
哎,这一切,雨儿,你知晓吗?
寒冷的雪夜,四人不由地都想起那个秀雅的身影。
[正文:二十六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下]
入冬后,田间便清闲多了。麦子虽刚冒出点嫩芽,远远看去,一片清绿,为单调的冬日添了一抹鲜亮的色彩。河岸和田埂冻得结结实实,有些树上还有一两片黄叶,稀稀落落,让人看得心戚戚的,结冰的河畔并不寂寞,有几枝芦苇在风中姿态万千地摇曳着。过不多久,天开始下雪了,雪花密密地飘着,很快便把大地间所有的一切全盖得严严的,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这种季节除非有急事要出门,农人们一般都呆在屋里,男人们整理整理房舍,修补修补农具,女人们则要为全家纳鞋,做衣,还要张罗着年货,没多少日,就要过大年了。
柳华儿的新家是在新年前建好的,青砖青檐,回廊高院,在乡间显得格外气派。柳俊为他聘了一房亲,是个健壮的村姑,过了年便要迎娶过门。莫夫人让柳俊这个年去和儿子好好过,这边有几个丫头照应便行了。柳俊说什么都不肯,主子在,哪有下人走开的道理。驳不过他,莫夫人便让柳华儿一并过来过年。这边只她和雨儿两个,确是冷清了些。雨儿整日不是看书,便是描图,除了在她面前还有个笑脸,有几句话讲,转开身后,那眉心结的愁绪比江水都深。莫夫人总是忍不住叹气,不由地怀疑这样子离开京城,到底是对还是错?
虽在乡间,柳俊在除夕夜也早早挂上灯笼,贴上窗花、对联,点上烛火,在窗棂上系上了长长的辣子和干干的玉米串,客厅的桌子上爆竹摆得满满的,厨房里各式菜肴,几天前就开始准备了,他希望事事图个吉祥,夫人和小姐在闭塞的乡间也能快快乐乐过个年。